玄禀报的话,就会惹得刘玄心中不快,若多来这么几次,只怕刘玄会心浮气躁,不过,廖湛不觉得对方这一招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他料定城头上的官兵不敢出战。
“城头之上的叫骂不要理他,轮班看守,有大的异动再来告诉我,注意城头上的动静!”廖湛吩咐道。
“是,将军!”
廖湛正调转马头之际,蓦地见到行营北侧竟升起一丝火光,不由一怔,指向行营北侧问道:“那地方所储何物?”
“不好,那里是马棚!”一名偏将立刻意识到什么,失声道。
“马棚?!”廖湛也吃了一惊,一带马缰沉声喝道:“下令全面戒备,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将军,东面也起火了!”一名偏将也惊呼着指向东营。
“吹号,提高警戒!”廖湛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阴影,自驻于这宛城之下后,他的心似乎并没有真正平静过,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潜于心灵某处。而这一刻,那种感觉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呜……呜……呜……”凄长的号角之声响彻了整个夜空,仿佛是千万只无形的巨手,将每一个处于迷茫中的战士的心全都揪了起来。
“杀啊……”与号角之声同时响起的却是震天的喊杀之声,天地突地颤动起来,在无数铁蹄的践踏下,地面仿佛升起了一股炽热的浪潮。
“有骑兵袭营!”一名偏将失声惊呼。
廖湛其实已经知道,这不仅是敌人铁骑的声音,也有己方奔出马棚战马的蹄声。
……
刘玄自睡梦中惊醒,在他帐内的美姬依然熟睡。他离不开女人,就像王凤离不开酒一样,他的美姬随军而行,这是他这许多年荣华富贵的生活之中养成的一个也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虽然在军中他收敛了许多,但是在这里,没有刘寅和刘秀兄弟二人,也没有王凤,他便是主帅,是以他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办事。他很相信廖湛,也相信宛城是他囊中之物。
这近一个多月来与刘寅合兵,由于刘寅对将士极为苛严,连刘玄都不敢太过放肆,在军中也不敢带上女人,因此,几乎憋了一个多月,这一刻终于可以又独守一方,在受不住煎熬的情况下,他让人给他找来了一个美姬。是以,今晚他睡得有些沉,但是,此刻却被营外的喧闹惊醒。
“报,报元帅,大事不好,不知自哪里冒出一支骑兵,从后方袭入了我们的营中,四处纵火,见人就杀……”
“报,报元帅,城门大开,自城中也杀出一队约有数千的人马,直闯我们的营盘……”
一个传讯兵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传讯兵便已经冲入了帐中慌乱地呼道。
刘玄大惊而起,也顾不得美姬春光大泄,起身迅速披甲摘剑,喝道:“快给本帅备马!”
“杀呀,杀呀……”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一队千余骑的官兵一手执火把,一手执厚实的斩马刀,全都是轻装,见到营帐便点火,见到人便砍,如一阵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火光四起,为首者竟是严尤手下第一大将,也是严尤的亲弟弟严允!
严允也是一身轻装,头发散开,那高大而挺拔的身躯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杀气,就像是自地狱中窜出的魔神一般。黑色的劲装,黑色的战马,在火光之间忽隐忽现地纵跃着,竟无人能挡其锋芒。
那些义军虽然及时惊醒,被号角的声音自睡梦中叫起,但是他们的心神并未完全清醒过来,一出营帐,便见这四处都是火光,四处都是同样六神无主的同伴,及那疯狂的喊杀之声,他们都给弄懵了,有些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们回过神来时,严允的铁骑已如旋风般卷来,在他们还是半清醒状态之下,便已人头落地。
于是整个义军的营盘全都乱了套,那被放出的战马四处乱窜、乱踏。而另一方,自宛城之中也冲出一队数千战士,属正一马当先,如潮水般漫出,本来就已经心神大乱的义军前方,斗志丧失大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后方究竟来了多少敌兵,究竟战况如何,是以,他们在心神不定的情况下,哪有什么心思去作战?
“刘玄死了,刘玄被杀了……”不知自哪里传出一阵高昂的呼叫,随着这高昂的喊声,四面都似乎响起了回应。
属正身后的战士也边呼边杀,那群本来就疑神疑鬼、无心恋战的义军此刻更是慌成一团,谁也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如果连主帅都已经死了,那他们有何必要还在这里继续战下去呢?于是有些人竟开始逃了。
面对这一切,刘玄是又惊又怒,他也听到了那一阵阵呼声,那些人竟然说他已经被杀了!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只是想扰乱军心,可是此刻这营盘已经乱成这样了,敌方前后夹击,虚实难测,便是他也生出惧意。
“休要听他们胡说,本帅在此,杀一敌者赏银十两!”刘玄以功力逼出自己的声音,顿时将那一阵阵的呼声压了下去。
“哈哈……”刘玄声音刚落,便闻一阵大笑传来,一队快骑如一阵龙卷风般卷来,所过之处,义军纷纷倒下,如风卷残云般劈开一条血路,义军根本无法对这支骑兵有半刻阻碍。这支骑兵便像刺入义军心脏的一柄利剑,虽然仅千余骑,但人人都是绝对精锐,人人皆是悍不畏死、精挑细选出的严家精锐!这群人正是经严允一手亲训的精锐营,昔日林渺便是这支战旅中的一员。
义军虽是这支骑兵的十数倍,但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支骑兵杀得七零八落。
“刘玄,原来你在这里,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严允朗笑着高喝道,一马当先便向刘玄的亲卫队伍中杀到。
刘玄大惊,他不知道这群人是自哪里杀出来的,但可以肯定,这便是扰乱他后方的罪魁祸首,心中怒极,喝道:“给我杀!”
刘玄话音刚落,严允的战马向旁一带,后面的两百骑也迅速排开,自鞍下以最快的速度执出一张奇形怪状的弩弓。
刘玄和他的战士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之时,箭雨已如蝗般洒落,盾穿甲透,冲向严允的数百刘玄的亲卫竟死伤八成,几乎无人能够挡住这一轮带着疯狂穿透力的利箭。
让人惊骇之极的是这些箭矢的穿透力竟大得骇人,中箭者皆带着一蓬血雨,整个身子都被冲了起来,撞得身后的战士东倒西歪,还有的箭矢穿透第一名战士后又射入第二人的体内,这种惊人的穿透力几乎让刘玄心底直冒寒气,他身边的亲卫也同样是如此。
“嗖嗖……”又是一轮箭雨,这些骑兵根本就不用间歇,两轮箭雨接踵而出,每一张弩弓之上竟可同时射出五支带着超强穿透力的箭矢,是以,虽只是两百张弩弓,却一次可射出千支怒矢。
“快保护元帅走!”那群刘玄的亲兵顿时意识到情况绝对的不妙,尽管在人数上他们本来不输给对方,可是在这两轮箭雨之中,他们至少已损失了七八百战士,刘玄的中军营也开始乱了起来,因为这怒矢确实已经寒了他们的心,哪还有斗志?
刘玄的中军营乃是这一方义军的主力,现在遇到这一阵狂袭,也开始乱了阵脚,那自然更牵动了其他阵线的动乱。
刘玄不甘心,但是这样可怕的弩箭使他也生出强烈的惧意,尽管在武功上他不惧严允,但是严允并不与他单独交手,而是旨在冲乱他的中军主力。
两轮劲箭过后,严允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刘玄已乱了阵脚的中军之中,他左手持长矛,右手持厚背重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几无人可挡。
刘玄欲与之一战,却被自己的亲兵护卫层层挡住,无法冲出,心痛之余,他知道败势已呈,只好在亲兵的相护之下退去。
而另一边,属正也在义军已大乱的阵营中狠冲狠杀,一时只让义军鬼哭狼嚎地抱头而窜,根本无人能阻这支出城的官兵。
众官兵这些天所积下的闷气,终在这一通大杀之中舒了一口,人人斗志大盛,直追着刘玄的残军狂杀一气。
与此同时,北门的刘秀、陈牧,西门的李轶、朱鲔及东门的刘寅都受到了同样的遭遇,但刘寅向来谨慎,虽然受到一些创伤,损失了数千战士,却也将出城的官兵杀得退回城中,那群自后方偷袭的官兵则火烧了刘寅的营盘,扰出了一阵乱子,却被刘寅很快镇住,并将这些偷袭之人杀退。不过,刘寅虽未败得很惨,却也不能算是胜。至少,他的损失比官兵更大,因此他不得不连夜撤营二十里。
李轶和朱鲔也被杀得败入三镇之中,所幸他们有三镇作后盾,稍缓解了压力。
刘秀和陈牧由于人多,而且他们早就被刘寅叮嘱过防备后方,所以偷袭者并未成功,但让刘秀也很是吃了一惊,两头受敌的感觉并不好受。
刘秀不知道这些自后方袭来的官兵究竟是自哪里而来,由于弄不清虚实,不知敌人究竟有多少,也怕会再一次出现前后夹击的局面。于是,他与陈牧领兵后撤十里扎营,连夜忙活,倒也热闹,同时他也派人去警告其它三面的义军,只是带回来的消息却使他几乎昏倒。
刘秀和陈牧心中之吃惊及无奈自是难以言喻的,这一刻,他们才深深地明白,自己这些人全都被严尤给耍了!他们只好派人去小长安集,并迅速与刘寅诸人合兵,再聚合残余的义军。
王凤本想来与刘寅合兵的,但是败下来之时,却遇到了刘玄的败军,两人合兵仍未能够稳住阵脚,与官兵一直厮杀到天亮,刘寅这才接到消息派人来援,方让王凤和刘玄突出重围,但义军经这一战已损失大半,输得一塌糊涂。
林渺返回宛城之时,宛城之外的障碍已经完全扫除,义军皆被逼退。
小长安集及西城三镇又都重新为官兵夺回,刘秀和刘寅的大军南撤棘阳,却受伏击,再次损失惨重,幸亏刘寅早有先见之明,让李通带五千战士接应,这才使他们安然地退回棘阳,但是官兵却再联合宛城附近诸城的兵力,直逼棘阳。
刘寅、刘秀诸人皆知,棘阳几乎无险可凭,他们所剩的兵力仅只两万左右,若据城苦守便只能够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到时候水尽粮绝之时,便惟有败亡一途。是以,刘寅和刘玄诸人惟有弃棘阳,让邓晨和李通断后,他们全力撤回舂陵。
马武据淯阳也为刘寅后撤之军阻追兵,他们已经到了不能不弃淯阳的地步了,因为淯阳城中的粮草仅够三千战士维持一月之用,根本就不能大量驻军。正因此,也便无法承受官兵的困城之战,惟有选择败退一途,这确实是一种悲哀,可是,谁又能挽回颓势呢?
小刀六诸人见林渺安然归来,皆大喜。这些日子来,他们都为林渺急坏了,最为欢喜的人仍是刑迁忆兄弟和天虎寨的众人。
陈通来感谢林渺,并邀林渺去天虎寨,他们早已派人前去天虎寨禀报了林渺的消息。陈通带来了大寨主刑风的亲笔信,请林渺上天虎寨。
让林渺意外的却是,天虎寨的力量乃是专为守护烈罡芙蓉果的,刑风乃是当年东方朔书童的后人,那烈罡芙蓉果便是由刑风的先人守候,直到刑风。刑风家族世代宣誓,奉服食了烈罡芙蓉果的人为主!当然,那是因为东方朔曾经观天测算,食烈罡芙蓉果者必是福缘深厚之人,而东方咏则测出此人很可能乃是真命天子,是以刑风也便将此誓当真了。
林渺感到有些荒谬,但却很兴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便多了整个天虎寨的力量。天虎寨中不仅高手众多,更有千余名战士,这股力量并不小,在伏牛山及南阳这一带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股中坚力量,一直都是各股力量欲争取的对象,但都被刑风婉拒了。而此刻,林渺却知道了为何刑风拒绝那些人的原因,这让他意外、惊喜,也有些难以置信。不过,陈通和李霸也证实了这些,他们没有必要骗林渺,林渺也不认为他们说谎有何意义。
林渺却为另外一件事头痛,小晴自铁鸡寨赶来宛城,但带来的消息却是白善麟已经北上邯郸,连同白玉兰也一起带去了。不问可知,白善麟依然是想与邯郸的王郎结成亲家,想将自己的势力向北方发展,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个极诱人的想法。
白善麟绝不笨,北方纷乱四起,各地义军和军阀纷纷割地自居,如果能够在北方也渗入湖阳世家的势力,那么北方的各路义军若想发展的话,那便不能少了水师。也便是说,湖阳世家可以吃下北方这块巨大的甜饼,说不定还能分享黄河的航运呢。
林渺绝不想白玉兰嫁给王贤应,因为他答应过白玉兰,便是抢亲也要将白玉兰抢来,但此刻他怎能让白玉兰失望?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格外地怀念和白玉兰在一起的日子,他知道,自己绝非对她无情。
宛城的军方现在对小刀六是极度客气,就因为这次宛城外的战争,汇仁行的天机弩立下了大功,虽然只赶制好了几百张,但这些天机弩牛刀小试之下,竟是威力无穷,让义军吓破了胆。是以严尤在表功之时,将小刀六也请了去,因此,小刀六的名声大噪,在宛城之中也顿时提高了身分和地位。军方对小刀六的生意都尽量方便,同时军方又开出了两千张天机弩的定单。
小刀六也确实是个游刃于生意场上的天才,处理事情总能左右逢源,财源广进。
姜万宝也功不可没,在没有小刀六之时,姜万宝也能够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点细小的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处理事情也是丝毫不乱,而且还时常出一些让小刀六叫绝的好点子。
“你真的要立刻去北方?”小刀六望着林渺,有些无奈地问道。
“不错,我必须去北方,而且是越快越好!”林渺肯定地道。
小刀六知道林渺去北方的重要性和目的,在公在私,林渺都会去北方。
“主公此去北方,可是为邯郸之事?”姜万宝也问道。
林渺望了望姜万宝,点头道:“这也是我必须去邯郸的第一个原因。”
“我有个主意!如果湖阳世家的白鹤知道白善麟不仅没死,而且还把白玉兰送去了邯郸,主公想想会发生怎样的情况?”姜万宝神态轻松地道。
林渺眼睛一亮,这几日来,他的脑子很乱,这个最简单又最直接的问题他反而没有想到,此刻闻言不由大喜道:“好主意,这件事情便交给苏弃去办!”
苏弃也大感兴奋,但又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就一人前去邯郸?”
“不,让金兄和猴七手陪我同去!你便照顾小晴。”林渺扭头向神情微显戚然的小晴望了一眼道。
苏弃一怔,扭头望向小晴,亦见小晴表情略有感伤。
“小晴!”林渺轻柔地唤了声,伸过手去。
小晴微震,缓缓抬起头来瞥了林渺一眼,这才缓步走到林渺的身旁。
林渺轻轻地将其揽在怀中,叹了口气道:“这次前往邯郸并不是不想带你去,只因此行太过凶险,我怕照顾不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宛城等我,好好地帮小刀六和姜先生打理这里的一切,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对吗?”
小晴眼圈红红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林渺的意思,也明白林渺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此行邯郸,所面对的将是北方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同时,她也明白白善麟绝不是好惹的,何况白家还有地下暗庄数十,转入地下的生意网绝不会比眼下白鹤所掌握的湖阳世家财力小。自林渺的言语中,她也听出了爱怜之意,因此,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我能在北方立足,会立刻派人来接你去北方的!”林渺肯定地道。
“你一定会的!”小晴突然开口望着林渺,肯定地道。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又欢悦地笑了起来。
“别忘了,我的直觉和预感从来都不曾错过!”小晴又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