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淰从此鱼浮海游来时,便即移动悬空的身形,轻轻地落在鱼背上。
其他的人也跟行而去,本来在前面的龙机,反而暂时落到了后面。
那个叫“海鰸”两腮微鼓的彩袍人,眼中露出了好像惶急中找着了救星的眼神,曲膝行礼间,促然说道:“大群长……现在宗里,可不得了了,简直乱成了一片……”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移到他身后的鲽儿,忽然“噗”地”下,一掌拍在低身行礼的海鰸背上!
海鰸“哎呀”一声,“咚”地翻到在地。
鲽儿急身而近,一双纤掌扣指连弹,“嗤嗤嗤”地射出十八道绿流细光,唰然直入海鰸四肢关穴……
最前面海淰身边的海鲀,也轻喝一声,单臂伸曲,一掌虚凝于矮下了身子的海鰸脑上,猛然往后一提!
“嗡”地一声轻响里,从海鰸的天灵盖中,被海鲀锁提的动作,就这么样地拉出了一道黄光……
光影里,就好像是一个深入海鰸体内的镜筒那般,快速地闪现着层层的血肉骨肌,来回幻变着……
令人悚然的,是在条条的红肌白内中,一只只的海毛虫被逼现出原形,颤颤的血肉中,张肢裂牙地,看起来实在让人惊心……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鲽儿之前透背心、入肢窍所灌入的绿色光流,渗体而入时,似乎就专门针对着这些潜藏在骨血之中的“海毛虫”而发……
因此虽然从天灵盖被海鲀提摄出来的景象,令人骇然,但每一只“海毛虫”此时都被一层薄绳般的绿光束捆住,因此虽然每一只“海毛虫”都簌簌而动,但是显然每一只“海毛虫”也都受到了光束的牵缚,所以倒也没有甚么咬肌啃骨的恐怖状况出现。
“禀龙祖、大群长……”海鲀的眼光仔细地注意着摄拉出来的影像里,各种细节:“海鰸体内的‘海毛虫’,已经被压制住了……”
“能不能把这些可恶的死虫弄出来?”
海淰边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虫影,边沉着气问道。
海鲀气机拉高,急速地试了六百二十次……
海鰸身后的鲽儿,也同时振动元气,灌流以合……
过了一会儿,海鲀才摇了摇头。
“禀大群长……‘生灵精气’压制困锁住‘海毛虫’,尚还有余,但是因为‘海毛虫’入体的数量太多,加上每一只都勾挂入髓,披内盖筋,实在是……很难逼得出来……”
海淰听得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
“看来最后还是得由龙祖慈悲,替他转躯而生了……”
龙机直到这时,方才点了点头。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只要能先暂时压住‘海毛虫’就可以了……”
龙机的话一说完,海鰸身前身后的鲽儿与海鲀,同时点头应是……
然后二人便即同喝一声,前拍后按,但见海鰸周身“蓬”地一响,溅光射火般地绕现出一层薄薄的亮绿跳芒,围着他的身体环环而转!
蝶儿与海鲀,前后同时一松手,海鰸双腿一软!就这么“嗡嗡嗡”地,于身外浮绕着一层绿火,瘫然跪地。
“海鰸,你现在知道自己的体内,隐着甚么东西了吧?”
海鰸的脸色惨白,叩头答道:“禀大群长,弟子知道了……请师父您老人家开恩救命!”
海淰点了点头。
“这个你放心吧!龙祖已经同意后续处理……你这次算因祸得福了……”
海鰸其实身为海淰第一大弟子,怛也实在不晓得师父口中所说的“因祸得福”,指的是甚么……
浑身的酸软,就好像骨子里有根软针嵌着那般,牵臂动形间,让人阵阵无力。
“你刚才说,宗内怎么了?”
龙机见海鰸稍微站稳了点,便即出声询问。
海鰸之前是在“祭神大典”上见过龙机的,因此当然也知道眼前问话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龙魔王”。
因此他在回答间,态度显得极为恭顺。
“禀龙祖……现在宗内正混乱成一团,所有的弟子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怎么搞得变成这样?”
海淰听得极为不满。
“一开始,是由海鳑侍卫长那里,传来了六位群长及掌典长老,集体暴亡的消息……紧接着,就是六群之间,忽然互相不知道怎么样地起了冲突,当场有七、八十个弟子变得血肉横飞……本来大家还沉得住气,但跟着我们突然发现,原本在我们之间好好的同门,总是毫无征兆,‘噗’地一下就爆成一片血泥,简直完全不晓得是甚么攻击了他们,只知道敌人必定是潜伏在我们之间……这一下群龙无首,大家心中又慌,加上根本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里……所以差不多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宫府内外,已是乱成了一团……”
每一个听着海鰸说明的“深海兽鱼宗”那些群长长老们,脸色都如铁般地生青。
“弟子本来就是乘着‘穿波鮻’,从‘浮洋觯乩矗苑⑸庵智樾魏螅慵醇蒗而出,正四处巡游,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忽然便听到了鲽儿所发的‘破水弹波’……而且,居然还是表明了群长在即,因此便拼了命地赶来……”
海淰听着大弟子海鰸的叙述,脸色是越听越难看,等到海鰸的话一说完,伸手就是“叭”地一个耳光,抽在海鰸的脸颊上!
海淰的这一下,虽无内蕴的暗劲,但外震的力道十足,直把海鰸一个还蛮高大的身子,给打得在地上翻了两翻。
“你这个混蛋!宗内剧变,你身为大弟子,鲽储人也不在,竟不知道控制混乱,立起指挥之位,反而找了个‘穿波鮻’,就这么样地溜了出来?你怎么不被‘海毛虫’给穿爆死在当场算了……”
海鰸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左颊肿得更加鼓胀,就好像是长了个巨瘤那般,挤得他的嘴角嗯嗯啊啊地,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海淰越看越气,长长的双须颤颤而动,就要上前再补他一掌……
原本就在海鰸身一刖的海鲀掌典,连忙一个侧闪,拉住了海淰,同时大声说道:“大群长别打鰸儿了……大群长别忘了鰸儿是你的大弟子,所奉的命令,就是在灭派之祸出现时,放下一切,率我六群其他五位弟子,远扬而去!留我一分根苗,他这样怎么能算错呢……”
海淰愣了楞,方才想到这一点,但一会儿又怒目喝道:“怎么不算错?你看他旁边哪里还有其他五位弟子?”
拦住海淰的海鲀,还没转身询问,周体绿芒盈绕,压制住了体内“海毛虫”的海鰸,双膝跪地,叩头间以沉痛但又含混的语音说道:“师父,师叔们,五位师弟,已在这一波混乱中,全部陆续地爆体而亡了!”
海鰸的这一番话,让忙着劝阻海淰的其他五位群长和海淰自己,都顿时楞住了。
连站在最后面的鲽儿,也脸色发白。
“你……你说甚么?”海淰脸上的愤怒神情,一下也冻住了:“海鱽、海鳄、海鳏、海酰⒑vr……都死了?”
海鰸低着头,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点首触地的动作,是代表甚么意思。
同时,海鰸还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两截令人怵目惊心的断掌,哽咽补充道:“弟子找到二师弟时,他己是我们六位大弟子中,除了我之外!最后一个还存活着的……而且那时,他的脸色大变,体内已出现不适的状况,弟子是将他背负着游往‘穿波鮻’的……只不过后没游到‘穿波鮻’处,海鱽师弟已经爆体而散,只剩弟子背负着他时,反扣在手里的他的双掌……”
诸人的眼光,震心之余,都同时齐齐聚在“穿波鮻”宽厚背板的那一对断掌上……”
奇特的是,这一双断掌,虽是红肉连腕,让人不忍卒睹,但从海鰸的怀中取出时,其上居然还盈绕着像海鰸身外那般的压制绿芒。
回绕的薄绿之中,碎肉红血的双掌,显得益加刺眼!
每一个人当然都明白,这是代表甚么意思。
海鱽*的师父二群长海魽,只是愕愕地望着那一双断手,喃喃说道:“这……这是筋儿的手吗?”
第一个颤颤拿起地上断手的,不是海魽,反而是最后面脸色发白的鲽儿。
“鱽哥……鱽哥……这是鱽哥的手……”
“混蛋鱼卵个。海毛虫。……”
海魽听了鲽儿碎心般的话,跳了起来,周身绿流嗡然急滚,瞠目大喝:“让我们这就杀过去,把所有的‘海毛虫’碎尸万段!”
原本最激动的海淰,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对着暴跳如雷,全身绿焰如火的海魽大喝道:“海魽,你闭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龙祖在此,自会一切作主!”
双目怒瞪如铃的海魽,额上青筋凸浮,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地说道:“是……大群长说得是……一切请龙祖作主……”
见到这种情形的龙机,沉沉的眼光丝毫不变,只是皱了皱眉。
一看你们这样气浮性躁的样子,谈甚么去对付‘海毛虫’?”
龙机的话一说完,“深海兽鱼宗”的诸人都愕了一下。
“你们看到了几只虫子,就以为你们的敌人是‘海毛虫’了吗?”
峻冷的语气!让眼前的诸人,从海淰开始,到捧着断掌的鲽儿为止,都不由得脸上微胀,惭愧而立。
“龙……龙祖……您的意思是说……‘海毛虫’那妖怪……”
总算海淰是一行之长,在龙机令人愕然而惊讶的语意中,终于还是压住了有点惭愧的心情问着。
“不错,‘海毛虫’者,不是只有‘海毛虫’这么简单的……”龙机微哼一声,继续说道:“你‘深海兽鱼宗’,一被微虫所侵,而浑然不知;二对敌人知之未详,就想去‘杀个痛快’……从发现了‘微空船’开始,你们就已经在‘脑脶’的算计中,实难怪当‘海毛虫’引动你们体内的虫根时,你们是这么样地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龙机连续而又沉重的话立时让“深海兽鱼宗”的诸人,不但是心中愧然,甚至每个人的额上都已渗出了轻汗。
“龙祖的叱责……族下们……实在惭愧……”
海淰满脸大汗地低下了头。
而旁边最先跳骂的海魽,此时已是宛如煮过的虾子那般,整脸的通红里,只是呐呐地说道:“呃……禀龙祖……这是海魽太激动了……以致有点乱了方寸……还请龙祖责罚!”
龙机又闷闷地哼了一声,冷硬的眼光缓缓收回,支手又腰的态势,让每个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算了吧!责备你有甚么用?你们几个如果想对付脑脶,就要懂得沉得了气……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闭上嘴!”
周围的八人连忙在“穿波鮻”的背上,下拜认错的同时,恭声应是。
龙机又凛冽沈气地注视了周围各个矮了一截的诸人,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海魽,你和鲽儿,跟着我与猪拱拱,去见见那几个修真。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我这边来……”
海魽连忙答应一声。
“海淰,你就带着其他人,赶紧回宫府里去,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这颗‘绿烟生魂珠’你先拿去,能压制住‘海毛虫’的就先压制住,如果不能的话,就用此珠收其魂魄……战宛儿早晚会出现,那时我再来探探她脑脶和海毛虫后面,到底还有甚么特殊的关连……”
说着就取出了“绿烟生魂珠”,交给了海淰。
“都起来吧!我们还有人要去见呢……”
在龙机的身旁,矮成一团的众人,赶紧起身。
海淰收好了“绿烟生魂珠”,就对着海魽、鲽儿外的其他人招了招手。
“大伙儿都听到龙祖的话了,我们这就走吧!”
说完转身甩臂,一个轻弹飞跃,“嗤”地一声轻响,滚体直入海面,浪花内陷,几乎可以说是点浪不惊。
其余的几个人也紧跟着飞身入海,转眼已不见踪迹。
剩下的海魽和鲽儿,便即不敢多说甚么地领着冷眉冷脸的龙机,往这只“穿波鮻”背上的圆弧型薄膜走了进去。
“穿波鮻”身长约有二十丈,身宽同样也有将近十五丈,因此它背上的这个圆盖般的膜腔,虽只是高起于背的一个拱凸,但也差不多有四、五丈方圆。
这样的空间,对于龙机、猪拱拱、海魽和鲽儿来说,虽尚称不上是多么宽敞,但也还不致于太过拥挤。
在这个大略呈现圆形的“穿波鮻”膜腔之中,一进去就可以看到靠壁根处有一对约巴掌大小的薄鳍。
龙机虽然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活水梭”之中,但他第一眼就可以确定,那一对薄鳍,功用必然是控制“穿波鮻”在水中的行动的。
一般人实在很难想像,深海兽鱼宗,竟然能够以鱼为具,如此地在水中来去。
同样的,龙机也很难想像,“穿波鮻”的这个膜腔之中,不但干净清爽,甚至还在靠壁边缘,放着好几个柔软的布垫。
坐在上面时,简直就和一个很舒服的软轿没有甚么两样!
如果只看这一点,实在很难想像此时的他们,竟是在一条活鱼的膜腔之中。
鲽儿从一进到里面之后,很自动地就站到了那一对手掌大小般的鱼鳍前面,素手轻挽,微微拉扣……
而这只“穿波鮻”也就立刻在微晃了一下以后,哗然破浪而进,对着远方只现淡影一点的“浮洋觯蹦歉黾蚩钦净味ァ
此时最外层的薄膜未合,四眼无尽的海面,薄彼淡淡,好似深蓝色的果冻,上浮着一层半透的甜胶……空中也飘郁着一股只属于大海的微咸新鲜。
轻风疾拂间,就像无数个好动的孩童,呼然而入,微窜乱跳一阵,然后再呼然而出……
那种乘鱼破浪的闲逸,迎风浮海的旷然,连龙机也不由得神清气明了许多。
海魽之前被龙机所叱,此时敬立于侧,甚么话也不敢多说。
猪拱拱则是半趴在盘腔边缘,两眼出神地望着四方广侮,就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过大海一样……
龙机双眼依然盯视着不断渐渐变大的远方侮面那彩珊一点。
“你们……为甚么不能举派迁移呢?”
龙机紧了紧胸前的开襟,也没有指明是在和谁说话。
海魽微微一怔,随即恭声介面。
“禀龙祖……那是因为……族下虽然敬奉海神,也都努力也往海神所提的‘生精之道’修进,但毕竟无法直接感受海神真正的元精气性,因此潜居于深海之下,只为了更接近那海源中最浓冽的聚合之处……”
龙机皱了皱眉。
“海源中最浓冽的聚合之处?”
海魽见识到了龙祖的冷怒之后,说话也显得非常小心。
“是的,龙祖,也就是我们‘深海兽鱼宗’所立的‘海行宫府’……”
龙机目中透出了不大了解的光芒。
“‘海行宫府’立基之处,有甚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禀龙祖……‘海行官府’中,不知道龙祖有没有发现那儿的地板,有甚么不同?”
那儿的地板,有甚么不同?
被海魽这么一提,龙机才想起了,从他上次自休息室中所感觉到的,那儿的地板,沈韧凝厚,还带着点温热的软度……确实与其他地方的岩块地板,截然相异。
想起了这一点的龙机,立刻就联想到了眼前的景象……ωωω*ūmdtΧt*còm,∪Мdtxt小…说_下…載
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穿波鮻”活体膜腔的这个背板!
虽然没有外面横翅肉背表面那般地因为直接与浪波接触,因此显得特别凝腻滑溜……
但是,但是……
却也一样微热之中,好像在硬岩外,包了一层软被般地呈现出怪异而又特殊的韧度!
龙机的心中猛然一震!
难道……难道……
“你是说……整个宽广的‘海行宫府’,居然是……居然是建在……”
龙机在讶异之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心中的那种推测。
他的话虽未说完,海魽却像是这样就听懂了龙机要说的话那般,点了点头。
“龙祖猜得不错……整个‘深海兽鱼宗’的‘海行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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