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拥有她的记忆,就算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我是她的转世,这一世,活在你们眼前的,真实存在的,是我程汐,一直就是我,程汐!”
程汐一字一句用极慢的语速,指着眼前两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说得极冷寒严肃,没有歇斯底里的嘶号,也没有烦躁厌恶的暴动,她表现地冷静,冷静到苍烨茗无法用她已经失去理智来暗示他内心的震颤。
程汐?汐儿?品灵?
苍烨茗糊涂了,他低头望着眼前冷寒着一张脸的程汐,蓦地,视线有些含糊,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一点一点浮起在他眼底。是谁?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谁?不是品灵吗?难道不是吗?
垠离依旧侧低着头,嘴角微微钩起,忽的,嗤的一声,笑出声来,眼底的忧伤也逐渐淡褪,转而被一抹自嘲般的笑意层层覆盖。
程汐看垠离一眼,抿紧了嘴唇,扭过头,仰面盯住苍烨茗,她不用多问什么就可以确定今日之事必蹊跷,苍烨茗眼底闪躲轻颤的悲哀与无措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她不想讨论她是谁的问题,也不想再去争辩他们该不该爱她,她现在有些心急,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冥真受她一刀时那种眼底含凄的悲凉模样,她想见他,星采珠的毁灭让她觉得很不安,她怕,她怕他出事了。
什么欺骗啊,隐瞒啊,她通通可以不计较,她想见他,就是想见他,想地她整颗心像被人高吊起来一样难受,可她现在还在意着一个问题:清文儿死的真相。而这个真相苍烨茗一定知道!
“苍烨茗,不要骗我,我只问你一句,文儿是冥真杀的吗?”程汐紧盯着苍烨茗,把他眼底挣扎纠结的苦楚悉数收进眼底,目光咄咄,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苍烨茗噔地后踏了一步,眼帘重重垂倒下去,视线落到地上,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从鼻腔里艰难地哼出一声含糊的嗤笑声。
程汐绷住后背,心里顿时一凉,苍烨茗却又在嗤笑声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机械地抬起脚,一步一步,慢而艰卡地从程汐身边擦肩而过。
帐篷里剩下昏迷中的萧枫岑,默不作声被忧伤包裹的垠离,还有咬住唇,几欲失声痛哭的程汐。
果然不是……程汐看也不看垠离一眼,拎起裙摆,一阵风似的刮出帐篷,她要去找冥真,尽管她不知道冥真会在哪里,但就算他在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
程汐没想到刚冲出军营就会遇到坚,她忡愕了三秒钟,随后脸上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邪王怀抱着冥真跪坐在软塌上,面带微笑,手指一下一下地捋摸着冥真纤长滑软的乌发,此刻两个之间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温馨祥和,这样的情景邪王曾梦想过千万遍。
如果此刻躺在他怀里的冥真是清醒的,并且也可以如他一般面带微笑,他觉得,他可以拿全世界去交换。
邪王轻笑出声来,缓缓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冷却收敛。
他低头看着冥真,指腹轻柔地划过冥真俊美的眼角眉梢,狭长的凤眼淡淡地蒙着层白雾,眼底是一片浓郁地化不开的哀伤。
真,你好聪明,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死,你明知道我爱你,爱到可以失去任何理智……
邪王勾起嘴角,苦涩的悲哀一点点从他眼角渗出,化作一些晶莹的泪滴洒在他鲜红色的衣袍上,染出一朵朵妖冶深红的莲花。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没有星采珠冥真的法术就只能恢复到五成状态,他还以为冥真是可以恢复全部法力的,他以为冥真吸出萧枫岑身上的妖毒是不会有问题的,他以为顶多就是体虚一阵子,那样他就可以趁机在混乱中将他带走,他以为他的计划是完美的,他以为……
一切,他都预谋好了,一直都进行的好好的,可结局,为什么成了这样?为什么呢?是哪一步出了错?是哪一步?!
邪王难过极了,一种类似于绝望的无助感像一缕缕茂密的海藻,铺天盖地地埋倒下来,紧紧缠绕住他,一丝喘息的空间也不肯给他。
感受到臂弯间冥真的体温越来越低,邪王慌张将他紧拥起来,死死地往怀里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镶嵌进怀里。可愣是这样,那种即将要痛失一切的悲戚感还是像一盆盆冷水不住地从他头顶往下浇,凉地他连喘一口气都觉得寒彻心扉,无论他怎么用力去抱冥真,他只感觉他的怀抱是空的,好像什么也拥抱不住。
真,你一定早就看穿我了吧,所以,这样的结局一定是你一早就预料好了的,你就那么憎恶我么?憎恶到,一定要我……死吗?
邪王闭紧了眼睛,后背狠狠打着颤,他保持着紧拥住冥真的姿态,嘴角慢慢噙上一抹浅笑,有悲凉,有无奈,也有浓浓的眷恋。
好吧,如果那是你要的,那么,我成全你,只是……我不会祝福你。
邪王嘴角上翘的弧度逐渐加深,他蠕动着嘴唇,在留下一个深刻哀怨的诅咒后,他艳丽绝美的身影如烟般消逝,这一次,一消失就是永恒。
一命换一命,冥真,你欠我的,你记住,以后,任何你觉得幸福的时刻,你都会想起我,你的心会发了疯似的纠痛,永生永世,你都不会将我遗忘……
红影彻底消失的瞬间,冥真紧闭的眼睛颤抖着睫毛缓缓睁了开,他抬眼无神地望着头顶上方,幽蓝色的一双眼珠子幽幽滚转了几下,蓦地,一串冰冷的泪珠从他眼角吧嗒滚下。
右手慢慢举起放到眼前,目光一寸寸从小指边上的疤痕滑过,不出意料,那疤痕变成了妖冶的血红色,艳红如新鲜的血液,心口立时绞痛起来,好像有一只大手抓住他柔软的心房,用力挤压,带来窒息般难以决裂的剧痛,层层加重,逼得他不得不皱紧眉心,闷哼出声音来。断指之痛,原来就是这样,当真是痛彻心扉。
冥真翻身坐起,皱眉捂住心口,脸色一片煞白发青。
不要怪他心狠,也不要怪他心机深沉,他说过,只要是他所挚爱偏执的东西,即便是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
邪王的小伎俩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他还真没料到邪王的杀手锏竟然是清文儿。
许是心口实在太疼,冥真皱眉哼了哼,眉心皱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但即便是清文儿,他也有办法化解,他下了两个赌,一赌邪王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二赌程汐对他的爱已如毒药入心!
星采珠的粉碎是他刻意为之的,他亲手策划了程汐的苏醒,为的就是要让她看清苍烨茗和垠离,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怕程汐会因为想起垠离就乱了心绪。因为清文儿死了,只凭这一点,他赌程汐不会在清文儿刚死就接受垠离,清文儿的死绝对是最有效的隔膜,从此,程汐与垠离之间必有一道跨不过的阴影!而苍烨茗就更不足为惧了,不说程汐从没有喜欢过他,就凭他和邪王联手欺瞒程汐的事,就足以让他在程汐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心口的痛楚慢慢缓和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冥真慢慢舒出一口气,软靠在床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深沉的笑。
他赢了。
番外一夏侯珩篇
一月后,云瑞皇帝夏侯珩从战场抱回一个牌位,以白布覆盖,无人知晓其上书写了什么。
据说太尉大人英勇就义了,还据说侍郎大人清文儿也不幸遇害了。听闻此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翌日早朝时,夏侯珩追封清文儿为宸瑾公,坐实了清文儿已死的消息。但太尉夏侯真是否真的已遇不幸,无人能确定。
宸者,帝王也。朝内百官一时议论纷纷。
又一年过后,未央宫皇后诞下大皇子夏侯煜,在其满月宴上,夏侯珩亲封其为太子。
当夜,夏侯珩秘密离宫,去时,怀里抱着一只以天山池水蓄之的古玉小坛,坛里浸泡着六根雪白晶莹的花蕊。
从此,云瑞国由太皇太后萧氏掌权,立时长达二十年,时至夏侯煜弱冠之年,萧氏薨那一日。
番外二萧枫岑篇
暗冥教不复存在了,萧枫岑随萧清玄搬回了萧府,熟识他的人都发现他自从回来以后就变了,虽然他依旧腿不能走,但他能看到东西了,也许是这个原因,他变得爱笑爱说话了,也不再乱发脾气了。
阿玲依旧跟在他身边照顾,就像一名普通的小丫鬟,霍严曾经反对过,但收效甚微,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喟叹着由着阿玲去了。
这一天,阿玲照例给萧枫岑送来饭菜,跪坐在他身前给他布菜的时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笑了笑,轻柔地说:“阿玲,我昨夜又做了那个梦,我还是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我能感觉到她一定是一个女子,而且,我一定深爱过她,因为每一次我在梦中看见她的时候,都觉得好开心,这一次我看见她和你一样可以轻盈如风般在空中自由地飞翔。”萧枫岑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柔柔的,全身流淌着水一般温和的气息,眼里满满的,全是幸福。
阿玲布菜的手顿了顿,慢慢扬起脸,对上萧枫岑眼里的温柔笑意,抿着唇点了点头,将眼底的失落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萧枫岑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些菜进碗里,吃了几口发现阿玲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秀发从她肩头滑落,盖住她一半的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朦胧的飘渺感,这种感觉,和他梦里女子的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
指尖颤了颤,筷子啪嗒掉地,萧枫岑咽下嘴里的饭菜,声音微微发着抖,“阿玲,你知道的,我丧失了一些记忆,我不记得过去十年的所有记忆,你告诉我……”
萧枫岑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喉结,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你是她吗?你是我梦里那个人吗?”
阿玲慢慢抬起头,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于是,她只能用力地,不住地点头,在看见萧枫岑毫不怀疑地露出狂喜的表情时,她的心狠狠一痛,双手紧握,指甲嵌进血肉中,才终于忍住了没有哭出声来,还没缓过神来,却被大力拥进一个她希翼已久的怀抱。
这一秒,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流下泪来。
上天啊,我可不可以卑鄙一次,如果这是你给我的一次幸运,那么,请你让他永远都不要想起那丢失的十年记忆,让我充当他心中深爱的那个她吧,我是那么,那么地爱他啊……
番外三后记
天山下,灵池边。
三只雪白的小老鼠贼头贼脑地藏在一块大岩石后,偷摸往灵池方向瞄看。
“壹,你说,他这样做有用吗?”叁搔了搔后脑,皱着眉头发问。
壹摸了摸下巴,极其深沉地摇头,“说不准,得看天意。”
一旁的贰冷嗤一声,淡淡道:“哼,人死了才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会不会太晚了?我要是上天,我肯定不会答应他!他以为灵池水是万能的吗?随便泡泡就可以让几根花蕊大变活人?”
贰斜睨垠离一眼,嘴角一撇,带着一抹浓浓的嘲讽。
叁张大了嘴看她,一脸惊愕,大概是觉得她说这话太狠心了点。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过身背靠着岩石,忽然露出一脸十分严肃的表情。
“别管他了,咱们现在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贰皱眉看着她。
壹垮下脸来,有气无力地道:“昨夜我梦到太白金星了,他要我们去人间当一回凡人,作为我们修道成仙的最后一个磨难。”
“真的吗?”叁一蹦而起,一脸欣喜,她还是那个孩子性,一说可以去凡间玩,她高兴极了。
贰瞥她一眼,对壹说:“从婴儿开始?”
壹一脸沉重地点头,贰撇了撇嘴,表示自己无所谓。
壹别有深意地看了贰和叁一眼,嘴角往下一撇,幽幽叹了口气。
十个月后,某处幽静深林里,三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
在门外等得焦急的冥真又惊又喜,忍住心头锥痛的不适,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帮忙接生的老妪满面笑容地迎出来,欢天喜地恭贺道:“恭喜啊恭喜,三保胎呐!”
给读者的话:
撒花,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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