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是的,她听信谣言,以为我为了谋取她父亲一份藏宝图而暗下毒手。她向我展示了王图鹿的书信,我和王图鹿同门多年,对他的笔迹自然有印象,细细辨认,果然是他的手笔,信中简单叙述了他从一巨富之家的保险柜里窃到一份祖传的藏宝图,得手之后激动难已,便书信家中。”
“藏宝图?”宁一刀吃惊道。
“王图鹿生平作恶多端,为祸之烈遗毒数省,惯出入巨富大贾之户,淫人妻女之余,顺手牵羊也是无不可能。”
“这么说来,鲁大伯竟是信了那女孩的话,认为有这么一张藏宝图了?”
“这张藏宝图来历非浅,关系着一部被道家奉为宝典的《云仙丹经》,据说东汉时候有位修道者成仙飞升之时,将自己的心得体会记录在一卷羊皮上,祢足珍贵,对修道研玄者更有启迪悟境的重大意义。”鲁大成面带忧色:“王图鹿已经死了,但藏宝图的下落呢?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
宁一刀一怔,他冰雪聪明,转瞬就猜到了鲁大成心里担忧的事,“龙虎山之所以追踪王图鹿这般紧,不惜劳师动众几千里,辗转数省,真正的目的是藏宝图,但表面上是打着惩奸除恶的旗号,执行道教协会的命令,这样旁人都不会疑心了。”他越想越心寒,“莫非当时彤云生尾随自己到荒野的破庙,并不是想收我为徒,而是试探我是否知道真相,如果我知道真相会怎么样,知道真相而不肯拜入龙虎山结果又会怎样?”
鲁大成眉头深锁,眼里的愁意更浓:“我当年就觉得有些奇怪,龙虎山在世人眼里,向来是不介入江湖是非、独善其身的门派,却一反常态地积极地参与追捕王图鹿,并且我了解到其掌门的千金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每一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敢多加追究,但事与愿违,却偏偏让我们知道了。”周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重压抑了,远处暮色映衬下高高的楼影像具具奇形怪状的棺材。
宁一刀咬着牙道:“难道他们还敢杀人灭口不成?”
鲁大成盯着他,沉缓地道:“学道者世界的规矩本就和现实截然不同,归属于江湖的一种,自古以来江湖上杀人,无论仇家和苦主都忌讳借助官方的力量,同时也明白司法机构无力处理,于是为了约束制衡超越常人力量的异能力者的行为,限制其侵扰普通人的生活,便催生了由佛、道二教协会联合主持公正赏罚的权威机构,得到了江湖人士的认同。但一个门派为了名誉,往往不惜牺牲很多。”
宁一刀道:“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
“警方当然不会找到任何凶手,法医鉴定的结果也是正常死亡,甚至连尸体都没人发现,就像凭空消失在空气里了。每年失踪的人口岂非都很多,这些人又上哪里去了?”
宁一刀遍体生寒,“我明白了。”
鲁大成一字字道:“当你修炼的初始,你已经踏入了另一个神秘社会,每一步都是江湖。”
宁一刀突然记起王图鹿的话,“弱肉强食,自古以来就是不变的明训,我之所以不喜教人武功,正是因为不想害人,你想,对方不知道你会武功,定然手下留情,若是知道,哼哼,必将除掉你而后快,下手不免就毒辣了。”细细回味,竟然是至真的道理。
“这件事千万不能外传,天底下觊觎这部宝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若是放走了一丝风声,怕不群起蜂拥而来。就算是龙虎山也抵挡不住天下的英雄群豪,为了自身的安危,只能把消息的知情者除掉。这是大门派的手腕和重于大局的处理方式。”
宁一刀思量其中的利害得失,头上冒出冷汗,发觉龙虎山杀人灭口的理由很充分。“这么说来,那个小姑娘岂非很危 3ǔωω。cōm险?”
鲁大成道:“希望她别出言不慎,只有我们知道这件事而已,否则。。。”长叹了口气。
宁一刀跳起来道:“那我赶快去找到她才行!”
“人海茫茫,你要到哪里找?”
宁一刀已经跑了出去,远远传来他的喊叫:“如果不去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鲁大成无奈地微笑,自己毕竟老了,已没有了少年人的血气和冲劲。他刚要转身返家,却突然感觉到背部升起股寒气,似乎为之冻结了身体,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宁一刀按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全力追赶,由于废弃的工地里有不少的障碍物阻挡了视线,他手足并用地爬上堆高高的水泥管,远远眺见一个娇小的背影在远去,他扬臂呼唤:“喂,你等等!”那少女略微驻了会步子,却始终没有回头,反而有意加快脚步。宁一刀大急,低声骂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丫头。”眼见着她要消失在视野里了,却阻拦不住,急中生智,破口大骂起来:“臭三八,烂女人,男人婆!”那少女似乎是听见了,定住了身子,气得浑身打颤,终于缓缓回过身来,戟指向宁一刀,恨声道:“你这个小流氓,姑奶奶不杀了你,誓不为人!”宁一刀暗松口气,好笑这少女容易中计,吐吐舌头,故意做了个鬼脸:“来呀,来呀,男人婆,臭三八。”少女立身处突然刮过阵黄沙,等沙尘散尽,人已经不见。
宁一刀暗暗吃惊,这丫头有些道行,自己可别在未解释清楚前,栽在她手上。心念未已,蓦然觉得耳后风声大起,他矮身一低,一记狠辣的凌空腿自他肩背上扫过,颈后被劲风刮得发冷。一腿刚刚避过,另一腿又阴狠地踢向腹下,宁一刀大叫:“哎呀,好毒的女人。”少女冷笑连连,脚下不停,连环踢出,姿势极其漂亮流利,沙尘在她疾快地踢腿中振出,生似散开的薄黄色烟花。宁一刀左支右拙地躲得狼狈,又见少女一脚踢来,他调皮心起,反将屁股迎了上去,少女显然没有料到被自己打得抱头鼠窜的胆小鬼居然敢迎身而上,宁一刀正是乘她戒备松懈的时候,硬拼着被踢中屁股的痛楚,在她脚踝住捏了一把。少女怒极,啐道:“下流!”突然觉得脚踝处剧痛,处于连击势态的另一腿攻击也因此撤回了。宁一刀捏着她的脚踝,语重心长地道:“喂,火气别那么大,很容易内分泌失调的。”少女勃然大怒,使劲将腿一振,照她想来,这小子至少要被弹出两米外,但她惊慌地发现腿部已经使不上劲,她惊异地看着宁一刀,知道自己完全估计错了这个人,“大擒拿手!”她父亲最擅长的大擒拿手。
宁一刀哈哈大笑,运劲于臂,将手一举,少女失去控制地被他抡到半空上,她耳中只听到风声呼啸,脸上两行泪禁不住流淌了出来,儿时父亲就是这样逗她玩耍的,一股温暖的亲切感涌上心头,又惊又喜道:“你是什么人?”下坠的时候,感到双肩一震,自己被轻轻放下,那个言谈粗痞的少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地看着自己,她心莫明其妙地跳得厉害,如小鹿乱撞,脸上也烧红了。幸好人在旋转以后,头部充血,外人也是看不出脸红的。宁一刀点头道:“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叔叔了。”少女惊讶道:“叔叔?”她自然不知道宁一刀和王图鹿称兄道弟之事,只是疑心他要占自己便宜。
宁一刀便将往事简单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少女摇着头,只是一个劲不信:“不会的,不会的,我爸爸不是这种人。”宁一刀眼里满是同情地看着她。她心里其实也动摇了,父亲常年在外,就算做了什么她也是不知晓的,记忆中他有几次半夜里带着血衣回家,是女人的衣服,包裹着钱财,她们母女就靠着这些钱度日。她母亲老实贤惠,对父亲总是很(炫)畏(书)惧(网)的,顺从得象奴仆。兴许王图鹿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想让自己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吧。这两相一印证,不由得她不动摇了。况且,还有宁一刀诚恳明亮的眼睛,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决不会撒谎的。
“把信烧了吧,从今天开始,你再也记不得什么烂图的事,当然更不会说出来了。”
少女咬着唇,不知为什么,她信赖着宁一刀的话,顺从地烧掉信,那信纸化火成烟地飞走了,带走了一颗对父亲的敬仰依恋的心。
宁一刀鼓励地对她笑笑:“傻丫头,勇敢点。”
少女悄悄抹了眼泪,展颜道:“你才傻,我难道是没有名字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王胜男。”
“倒也名副其实,你的脾气比男人还要大。”
“胡说!”王胜男看着宁一刀似笑非笑的神情,忙弱了音调:“我脾气才不大,有人欺负我,我才会发火的。”
“你要是脾气不大,怎么把鲁大伯的水管之家差不多给拆了。”
王胜男诧异地道:“什么?我没拆谁的家。”
宁一刀以为她不好意思承认:“放心吧,不会叫你赔的,鲁大伯人好着呢。”
王胜男脸色一板,“我再说一次,我没拆谁的家。”
宁一刀看出她不像撒谎的神色,心里猛地一沉,“难道是另有其人?糟了!”拉住她的手,“快跟我来。”
正 文 少年宗师 第十九章 清理者
宁一刀和王胜男寻遍了早先分离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一点鲁大成的影子,王胜男搜索着平净的地面,道:“适才拼斗的时候,我已是全力以赴,四周至少应该留下些脚印和打斗的痕迹才对。”这里是建筑施工队留下的沙地,就算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过也多少会留下痕迹。宁一刀面色凝重道:“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好象有人刻意地用扫帚清理过了。”他发现边上有株灌木折了一枝,露出青茬,推断是不久之前有人拗断了带着树叶的枝条来扫拂地面,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掩盖杀人的痕迹外,还让敌人琢磨不透他们有几个人,这是相当专业小心的手法。他刹时感到暗处汹涌流动着的寒意。他记得鲁大成说过,让一个人在世界上消失有很多的办法,往往连尸体都找不到,那么鲁大成是不是也遇害了?假使是这样,那么这些凶手很可能已经将目标针对两人,只是机缘凑巧的关系错过了捕杀他们的机会,也就是说这些凶手极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返回这里。两人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宁一刀想到此处,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你跟着我做。”宁一刀将脚印留在沙地上,然后再依着原来的脚印小心后退,这就造成一种假象,这个人走到这里,突然飞走了或者说是不见了。王胜男怀疑地道:“这有用吗?这些老江湖可不是这样好蒙骗的。”宁一刀望了她一眼,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觉得心里莫名地跳了一跳,他道:“正因为对方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长期地凭经验办事,所以面对熟悉的事物容易造成思维上的盲点,我们要把握住这个盲点。”
退到沙地外沿,宁一刀带着王胜男饶过沙地,专在残瓦碎石上落脚,不至于留下足迹,迅速地从脚印的前方离去。过了片刻,几个黑衣人从远处疾若流星地弹来,盯着沙地上的脚印大笑,似乎对这顽童般的把戏了若指掌,一个领头人嗓音低沉地道:“不能让他们进入市区,否则人海茫茫,找起来就麻烦了。”几人向脚印退后的方向追去,却料不到宁一刀正是算准了他们会这样想,于是故布疑阵,使双方背道而驰。
进入人头攒动的市区商业街,宁一刀才靠在商铺边的墙上松口气,他知道已成功地脱逃了一次精密狠辣的截杀。王胜男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宁一刀道:“什么事。”王胜男又拉了他一下,他道:“干嘛?”王胜男用指尖戳戳橱窗上的玻璃,“帮我买那个。”宁一刀不经意地一看,却发现是条水晶项链,在柜台灯光的映衬下光芒四放,晶莹璀璨。原来他们歇在珠宝店前了。宁一刀一看标价,吐了吐舌头,“别开玩笑了,太贵了!”王胜男低头四处寻找着什么,宁一刀没好气地道:“你还是算了吧,地上没钱包让你拾的。”王胜男头也没抬:“我在找砖头。”宁一刀一愣:“找砖头干什么?”
“砸开啊,这样就拿出来了。”
宁一刀吓了一跳,赶急捂住她的嘴,旁边已经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了,宁一刀忙拉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路上王胜男还不停地夸项链很漂亮,她从小起就在王图鹿耳目熏染之下灌输着“只要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思想,至于手段却不那么讲究了。宁一刀解释得口干舌燥,终于让她明白不用钱买而是“拿”是一件罪恶的事。
天色渐晚,高高的楼宇夹着几点疏星,大街上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一副繁华瑰丽的城市风景展现在人眼前。天桥的走廊上,习习的夜风吹拂着王胜男火烫的脸颊,额前的刘海轻轻荡漾,少女的心思也被这温柔的风搅乱了。对于父亲的敬仰依恋轰然倒下的时候,内心的空缺却由另一个人代替,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明亮热情,叫人禁不住地信任他,容貌又这般的清秀俊俏,偏僻的老家哪有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我这是怎么了?”她双手抚脸,心慌意乱地想。宁一刀扒在栏杆上,吸着从自动售货机里买来的饮料,心里也在发愁,他总不可能把人领回家的,他做事的原则一向是不能让父母担心,可也不能把一个女孩子扔在外面置之不理,他更担心鲁大成的下落,他到底是生还是死?西门行孤身伏击天成子,是否能功成身退?那些凶手又在都市的哪个角落搜索着自己的踪迹?
王胜男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被宁一刀一把拉在怀里,藏在走廊的柱子后,她咋时间不明所以,有些条件反射地要挣扎,宁一刀急迫地用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禁声。他的手臂长而有力,浑身散发出令人晕眩的热力,神色庄重紧张地观察着一个方向,至于发生了什么事,她已全然没有办法去留意了,只是心里跳得厉害,双颊绯红,她尝试地悄悄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少年热血澎湃的脉动。
宁一刀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像一只时刻剑拔弩张着的刺猬,所以第一眼瞟见黑影的时候,就及时迅捷地拉住王胜男隐藏起来。黑影子站在对面巨大的广告招牌上站了一阵,象一只落在饼干边缘的一只苍蝇,锐利的目光四处梭巡,终是没有发现什么,突然又跃了下来,步入旁边一条暗巷,从身上掏出样东西在墙上画了一阵,然后悻悻地离去。宁一刀已是汗出如浆,几乎虚脱,这短短的几十秒仿佛有几天那么漫长,他几次都感觉到那比刀锋还要锐利寒冷的目光扫过身侧,这种强大骇人的压力,来自对别人性命的随意剥夺。如要制止这些人的疯狂举动,只有通过道教协会干预。但对方显然是想把事情扼杀在萌发状态,连一点点苗芽都不准冒到地面上来,所以才这样穷凶极恶地追捕。另外,对方已经看穿他的布局,彻底地清醒过来,在恼羞成怒的同时会总结失败的经验,提高对他的估计,这是宁一刀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样一来对方会更谨慎小心,手段也会更凶残毒辣。他轻轻吐出口浊气,低头一看,王胜男两眼紧闭,睫毛长长地抖动,神情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宁一刀推了推她的肩膀,诧异地道。王胜男却好象刚从睡梦中醒来,忙不迭地退开几步,故做自然地道:“啊,没什么,没什么。”宁一刀斜了她一眼,心道:“怪人。”
他心中存疑,不知道黑衣人在暗巷的墙壁上画了什么,难道是联络用的记号?应该不会,要联络有很多的通讯方式,何必用这么简单古老的办法?他压抑不住好奇心,来到暗巷里看,高处广告牌的镭射光若有若无地斜照在旧墙上,看得不够真切,旁地递过一封火柴,却是王胜男笑盈盈地道:“我出门在外,担心天黑走夜路不方便,所以随身带了一些应急的东西。”宁一刀纳闷地瞄了她一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