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恩看着白素,隐隐开玩笑:“要不要让我分析一下你?”
白素淡淡一笑,站起身:“今天怕是没机会了,午餐时间到了,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江恩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白素的背影,嘴角笑容缓缓收敛……
午餐后,白素给楚衍和江恩端了茶水,这才离开书房。
楚衍坐在办公桌后面,皱眉看着江恩:“别逼她,只要她愿意和你聊天,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来。”他能感觉出白素对江恩开始有了防备。
“我能说一句吗?她和你一样棘手,短短对谈,我发现她说话谨慎,冷静,高度克制和沉着,跟你何其相似。”江恩微不可闻的叹道:“这样一个你,这样一个她,说你们不是夫妻,还真是没人会相信。”
“这样不好吗?”楚衍薄唇微扬。
“你了解你妻子吗?”江恩叹道:“不久前,我问她是否了解你,她用我说过的话来堵我的口,那话可真狠,不愧是军事谈判高手。”
楚衍来了兴致:“哦?她怎么说的?”
“如果他的智慧在我之上,那我便不曾了解过他。”江恩补充道:“这是你妻子的原话。”
楚衍笑,眼神温柔:“的确像她说出来的话。”
江恩皱眉:“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了解你妻子吗?”
沉默了几秒,楚衍雅然一笑:“两年前,我了解我妻子;两年后,我正在尝试了解。”
“我想知道,你了解了多少?”
楚衍语声轻漫,眸光深幽暗沉:“她之所以压制自己的情感,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条泥泞难行的道路中,唯有谨慎和无情,才是生存之道。”
“抱歉,我不太明白。”江恩完全糊涂了。
“没关系,我明白就好了。”
感受温暖,适应平庸
清晨,旧金山下了一场大雨。
白素是被雷声惊醒的,因为天气原因,房间有些昏暗,她摸了摸床侧,那里早已冰凉一片。
起床穿衣,客厅里没有楚衍的身影,打开门,一阵水雾迎面袭来,可见雨水有多大。
楚衍和杰斯正在花园里忙碌,他们给花草搭了一个临时棚架,避免花草被这场雨摧毁的面目全非。
楚衍将花草交给杰斯帮忙照看,这个决定无疑很明智。不过在支付薪水方面出现了小小的不快。
杰斯不肯收钱,甚至愤愤的说,楚衍支付他薪水简直是在侮辱他。
杰斯说,他爱护花草,并非是为了利益。
那天,楚衍难得放下身段,亲自去了杰斯家里,态度很真挚:“杰斯先生,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帮我工作,我支付你薪水,从某一程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尊重呢?你也看到了,我妻子很喜欢花草,但我和她确实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些。老实说,你答应帮我们照顾这些花草,我和我妻子心里很感激,我们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来看待,而不仅仅只是一个邻居。伤害一个邻居,可以有很多方法来解决,但伤害一个朋友……相信我,这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如果我的做法伤害到了你,我愿意跟你道歉。哀”
白素在花园里站着,看到杰斯短暂沉默后,伸开手臂和楚衍紧紧拥抱,宛如多年好友一般,亲切热情……温暖。
她和楚衍很少有跟邻居打交道的时候,很多东西需要用金钱和权利以外的东西来解决,而这些东西恰恰是他们以往所欠缺的,而他们正在一点点的摸索和学习。
如今,楚衍和杰斯在大雨中忙碌,白素如果一味在房间里呆着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穿着雨衣打开门,刚走了几步,就被楚衍看到了,他在雨中挥手示意她回去:“Therainisverybig,backtostayinthesittingroom,don’tcomeout。”
见白素还往这边走,楚衍皱了眉,准备亲自把她带进屋,白素见他这样,知道非进去不可了,不等他走近,倒也有眼色,叹声道:“Good,good,Iwentin。”
客厅,落地玻璃窗雨水倾泻而下,室内温暖无风,和外面隔离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白素靠着玻璃,静静的看着她的丈夫,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似乎可以支撑一切苦难,好像她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就可以一生无忧。
她低眸浅笑,手指顺着雨水蜿蜒滑过的痕迹,轻轻描绘着……
花园里,杰斯看了一眼站在玻璃窗前的女子,将花盆搬到一旁,对同样忙碌的楚衍说道:“我如果告诉你,你妻子正在看你,你会不会很高兴?”
楚衍微愣,随即笑了笑,笑容宛如山涧泉水,涟漪惑人。压下回头看白素的冲动,可以想象,如果他回头看她的话,她绝对会移开目光,既然如此,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那个……我知道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显得有些唐突,但……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呃,关心。对,是关心。”很难得,杰斯也有说话吞吞吐吐的时候,他似乎怕伤害到别人,但却难掩好奇,所以显得有些矛盾和犹豫。
楚衍淡淡的看了杰斯一眼,随即平静无波道:“我猜你的问题,应该是关于我妻子的右手臂。”
杰斯有些吃惊,感慨道:“……小伙子,你有一双很犀利的眼睛,瞒不过你,我确实想问你,她的右手臂是怎么一回事?”
楚衍走到一旁将棚子支架固定好,语声轻淡:“她曾出过一次小事故。”
“小事故?”杰斯皱了眉,右手臂都废了,还能称之为小事故吗?
楚衍走到杰斯面前,摘下手中的工作手套,微微一笑:“对,小事故。对于我来说,她能好好的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杰斯看着他,短暂沉默,想到自己病逝的妻子,自是好一番感慨万千,拍了拍楚衍的肩,“对,只有活着,生活和人生才有希望。”
那天,杰斯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被楚衍和白素邀请中午共进午餐。
饭桌浅谈,白素才知道,杰斯的妻子很爱花草,死亡前一秒还在惦记家里的花草,他妻子说:“花草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它们可以呼吸,可以给我们带来欢笑和感动,养花却放任花草枯萎,任何轻贱生命的举动,都是不值得令人原谅的。”
杰斯妻子是基~督教教徒,相信善缘轮回,而杰斯又十分深爱他的妻子,所以最初的时候看到白素那么懈怠花草,才会对白素颇有成见。
最后,杰斯看着白素:“如果有人在每个盛大的节日里,送你一束花,你会感动,会觉得温暖吗?”
“会的。”她说。
“那它们就值得我们尊重。”杰斯温暖的笑了。
是啊!花草给了他们喜悦和感动,但他们又回馈给花草什么呢?同样的,她那么深爱着她的国家,有多少次在生死间游走,只因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国家的忠诚,但国家回馈给她的,又是什么呢?
“你说的对,相互尊重吧!”白素听到她是这么对杰斯说的。
她的尊重建立在别人尊重她的基础上,一旦别人不尊重她,那么尊重在她眼中,将会刹那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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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
历经一场大雨洗礼,旧金山终于洗尽铅华。
清晨散步,小区幽静,除了寥寥数人晨跑之外,几乎没什么人。
在这样一种天气里,忽然很想出去走走,逛一逛旧金山的街道,看看旧金山的人,像每个需要生活的人一样,融入他们的生活里,窥探着他们的喜与哀。
他和她历经七年婚姻,除了在非洲,很少有这么沉静平淡的时候,没有大喜大悲,没有惊心动魄,有的只是细水长流,安宁静好。
生活原本就是如此,因为简单,因为太过平庸,太过乏味繁琐,所以才显无波无澜。
平淡生活的人有很多,平淡圈里的人想要走出去,饱受苦痛的人却想要走进去。她和楚衍是后者。
仿佛回到了非洲,他和她牵手散步,像任何一对恋人。穿越人行道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公交车里依偎浅谈。
广场上,他举起手机给两人拍照,亲密紧贴的脸,灿烂的笑容,他亲她的脸,她笑容里竟然带着点点泪光。
那泪一闪而过,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无影无踪,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酸涩感从何而来?
他含笑翻看那张合影,设为了手机屏幕。
他说:“我们第一张亲密合影。”
她这才想起,他和她曾经原本可以拍婚纱照的,但那天她和慕少卿离开了……后来的后来,一直到结婚,他们直接跳过了婚纱照,那些看起来充满构想的合影,全部是用电脑合成的,唯美的令人挑不出来一点瑕疵。
喧嚣闹市,人潮拥挤,他搂着她,避免被行人撞到,没有人会关注他和她是谁。
原来,融入尘世,他们也可以变得如此普通,普通的可以自在生活。
她忽然开始想象,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在这里一直自在的生活下去,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远离那些痛苦和仇恨……
她能忘吗?她问自己,然后茫然、自厌、焦躁、恐慌……
她微微发抖,他在人潮中抱紧她:“冷吗?”
行人在身边穿梭,她和他亲密拥抱,时间仿佛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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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恩接连来过两次,跟他们聊天,聊天内容没有任何限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白素多是嘴角含笑,沉默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但通常话语无关痛痒。
江恩离开旧金山那天,楚衍开车送他,白素在花园里陪杰斯说了一会儿话,觉得累,就回房休息了。
门铃就是在这样一个下午响起来的。
穿着睡袍下楼,开门,白素眸光微冷,有客造访,这个客……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白素,白开水有毒吗?
客厅布置很温馨,厚厚的地毯蔓延至楼梯方向,伸向一片未知的领域,那是她极力回避的萎靡世界。
白素站在唐天瑜身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吧台走去。
“不请我坐下来吗?”唐天瑜依旧美丽动人,身姿婀娜,浅浅的笑,笑容……亲善。
白素抬眸看了她一眼,妆容精致,衣服昂贵,笑容……白素敛眸笑了笑,笑容过度,所以显得太过虚假。
白素挑了挑眉:“你应该很清楚,我完全可以当着你的面直接把门关上,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家里做客。”
唐天瑜笑容加深:“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
“确实心跳加速不少,想喝什么?”白素已经走进了吧台。
“咖啡。”唐天瑜打量着房间布局,看不出来喜怒,但没发火,看来在克制情绪方面比原来精湛了不少胺。
白素淡淡的提醒她:“不好意思,家里没咖啡,只有白开水。”可以省掉泡茶叶环节了,因为她和她不熟。
唐天瑜无所谓:“那就白开水好了,我以为你连水都不肯给我喝。”
“最基本的做人礼节我还是有的。”白素端了一杯白开水走过来。
唐天瑜接过,却不急着喝,她问:“投毒了吗?”
白素唇角微扬:“往前走,右拐,洗手间在那里,直接找到马桶,把水倒进去,如果马桶变成黑颜色,那就证明这水是有毒的。”
唐天瑜失笑:“你的冷幽默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白素在她对面坐下,慢条斯理道:“一个人,嘴里如果说出来的话连大粪都不如,跟马桶又有什么区别?嘴和马桶都是用来吃东西的,不过马桶比人强,至少吃进去之后,除非堵得难受,要不然不会随便吐出来,但人就不一样了,吃进去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喷出来,也不管是不是臭气熏天,周围的人是不是能受得了?”
唐天瑜眸光沉了下来:“白素,我钦佩你的军事能力,也喜欢看你的演讲,从容不迫,精彩绝伦,但不包括你的咄咄逼人。”
“没关系,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讲很重要吗?”喝了一口水,竟然觉得水都是甜的,看了看唐天瑜,她应该常来的,她一来,连白开水都开始变得有味道起来。
唐天瑜将水杯放在桌上,盯着白素:“那男人呢?男人或许会欣赏你,会在最初的时候爱上你,但时间长了呢?跟你在一起,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压力,像你这种人,时常会让身边的人喘不过来气,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察觉吗?”
“察觉到了,所以我现在来到了旧金山,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温婉的女人,像你一样懂得左右逢源的女人。”
唐天瑜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笑道:“你不能否认,在这一点上,我做的比你成功,至少我抓住了楚家人的心,但你没有。你不但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白素点头:“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你。老实说,身为女人,我希望有更多的女人可以像你一样,能够在男人的世界里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即便我败,那也是虽败犹荣。”
“祝贺我?我想问一下,掌声在哪里?呃……”唐天瑜目光落在白素的右手臂上,似乎后知后觉道:“抱歉,我忘了,某人右手废了……”顿了顿,咬着唇,略显悲伤:“多可惜,这只手拿枪,就是神枪手;拿起笔,绝对可以笔墨生香,但如今,这只手连拿筷子吃饭都是问题,我们的国务卿曾何时起,竟然成为了独臂侠?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说这话的女人,嘴角却扬起幸灾乐祸的微笑,看的白素笑容一***加深。
“是啊!世事无常,没人希望这样的。”白素近乎自怜的摸着右手臂,苦笑道:“我也曾黯然神伤,我也曾悲愤交加,不过没关系,阿衍告诉我,他的右手就是我失去的右手。没有右手有什么关系?楚衍喂我吃饭,帮我洗澡,给我穿衣,给我挽发……这条手臂丑陋不堪,但他不介意,非但不介意,他还视若珍宝,他亲吻我手臂伤疤,他说不丑,在我身上出现的任何一道疤,在他眼里都是最美的。”
唐天瑜眸光微敛,却娇笑道:“第一天跟男人打交道吗?口是心非的男人,见得还少吗?他如果真的爱你,我会生下文绪吗?我会稳坐楚家,哪怕你复活归来,依然可以霸占雀巢?算了,我原本还想跟你争一争,但没想到你这么可怜,毁了容,手臂也废了,还不能生,你说女人活到你这份上,该有多可悲,多凄惨。你这么惨,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你继续纠缠下去了。我把楚衍借给你,随便你使用,就当是我做慈善了。”
白素浅浅一笑,声音平静:“我该跟你说声谢谢,因为我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
似是觉得口渴,白素俯身端起水杯,于是锁骨上的吻痕就那么出现在唐天瑜的眼中。
唐天瑜蓦然握紧手,鼻息加重,微笑的时候,唇角快抿成了一条线。
“看的出来。锁骨上的吻痕很漂亮。”她说。
白素微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略显羞涩的笑了笑:“漂亮吗?他喜欢在我身上印下吻痕,可能昨天晚上在沙发上,他有些失控了……”
说着,目光落在唐天瑜此刻坐着的沙发位置,见唐天瑜脸色微变,甚至微不可闻的挪了挪位置……
白素将水送到嘴边,掩下嘴角笑意。
“沙发这种地方确实不错,以后我可以跟他一起慢慢尝试。”总归是不服输的,要不然唐天瑜不会这么说。
白素也不见生气,好心叮嘱她:“那你一定要记清楚,他最温情的时候不是在床上,也不是在沙发上,而是给女人穿鞋时,动情的亲吻女人的脚背……”见唐天瑜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白素温声催促道:“赶紧记下来,以后你们慢慢实践,说不定我们可以私底下彼此交换一下经验。”
沉默,只因白素的话撕碎了唐天瑜最后的微笑伪装。这一刻,所有情绪无所遁形,唐天瑜目光越是发寒,白素就笑得越发沉静。
“多谢你的白开水,我该走了。”唐天瑜站起身,尽管那水,她碰都没碰一下。
白素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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