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初时不明白白素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邵凯敲敲门,罪犯只把门开了一个小缝隙,距离太远,罪犯一晃而过,拿饭动作极快,狙击手根本就来不及开枪,更怕一枪没有击中罪犯,反而惹怒罪犯枪杀了两个孩子,一时迟迟不敢乱动。
隆冬深夜,雪下的很大,当罪犯吃完饭提出要求想喝水时,白素让秦川准备一个大水壶,也许这样,门缝会开大一些,至少看到罪犯的头,一切就好办了。
邵凯拿水壶过去的时候,白素对他说:“记住,你把水壶一旦放在门口,就立刻闪到一边,免得挡住狙击视线。”
白素的方法凑效了,邵凯把水壶放在门边,敲了敲房门,提醒罪犯取水,很快房门渐渐开出一条小隙缝,见水壶有些大,罪犯又把房门开大了一些,而白素就抓住那一刹那,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暗夜中,“啪”的一声脆响,邵凯冲进去的同时,罪犯已经被白素一枪击毙。搂着两个因为惊吓嚎啕大哭的孩子,邵凯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曾经有人有幸见证过白素狙击,那就应该理解她现如今无法持枪的痛……
阁下,夫人的右手臂废了!
认识白素的人都知道,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冷酷无情。
政敌评价白素:三分伤己,七分伤人。
你有见过,蒙着双眼就能熟练拆卸枪支,并能在短短几秒内,二十发子弹悉数穿破中心圆点的女人吗?
你有见过,谈判桌上,有人拿着枪指着她的太阳穴,还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女人吗?
如果你见过,你就会明白,她的爱恨向来很纯粹,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界定分明,一目了然。
两年隐忍,白素以为她已经修炼成仙,纵使没有,至少也该心静如水,看待诸事宛如镜中花,水中月。
没有见到楚衍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白素,没必要下手那么狠,再怎么说,你和他也曾那么鲜明的照耀过彼此的生命,如今纵使没有了念想,也不至于生死相向,但她发现她错了。
和楚衍重逢的刹那,她内心的恨飙升到了最高点。
当她破釜沉舟撞向楚衍时,她内心一片平静,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此生功德圆满了,但……
就在她即将撞到楚衍时,徐泽开车半路拦截,巨大的撞击力让白素所在的汽车直接撞在了一旁的海边护栏上,车身扭曲变形。而徐泽因为开车速度过快,竟连人带车一同沉入深海。
那天,一切发生的太快,当楚衍反应过来,仓惶的大叫一声“素素”,手指颤抖的打开变形车门时,白素趴在方向盘上昏迷不醒,殷红的鲜血从白素额头处,黏稠地流淌出来,流的满脸都是。
事隔两年,白素右额伤疤因为车祸再一次受到撞击,似乎是一场宿命救赎。
那天,特工潜入深海将徐泽搜救上岸,他口中一遍遍呢喃的是:“夫人有没有出事?”
一行泪从徐泽的眼眶里滑落……既相爱,何相伤?
那天,白素额头上的鲜血,一滴滴,顺着她脸庞滑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楚衍眼睛里笼罩了一层血红煞气,他完全看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一双失去焦距的血红眸子,模糊的盯着手术室,“活,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天,手术四小时,白素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楚衍要进去的时候,乔梁拦住了他,未语先哽咽:“阁下,有件事情我想您应该知道。”
楚衍呼吸一窒,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忽然间感到很害怕,他浑身都在发抖,他害怕乔梁说她……
乔梁说:“阁下,夫人的右手臂在两年前就废了,她……”泪流满面的乔梁背转身体,忽然难受的哭了起来。
楚衍如遭雷击,面色森冷,脑海中铺天盖地都是血红之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他大脑,几欲撑破头骨。
他双眸赤红,痛不欲生中,呼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断了。
难怪那么恨,难怪她想……杀死他!
“……还能治好吗?”
她说:乔梁,你太累了!
乔梁,他是总统御医,却是前任国务卿的好朋友。
很多年前,有个少女笑容明媚,她对他说:“乔梁,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医生。”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正值夏季,阳光炙热,偶尔有云飘过,她说完这句话不久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S国的夏天,气候变幻万千,动不动就大雨滂沱。那天,阳光剧烈,大雨却漫天齐下,少女穿着一身特工作战服,趴在泥泞的污泥中,一把狙击枪宛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他背着药箱边走边回头看她,当他看到她打出一个大满贯时,忍不住笑了笑。
那一年,她十四岁,在国家特工成员里是最被看好的军事天才。
那一年,他还只是一名实习军医。她在之前的训练中,右手小手指骨折,他来给她包扎。
她当时看着小拇指上面的纱布傻傻的笑:“幸亏是小拇指受伤,如果是其他手指的话,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概三年前,又是炎夏。那天下午,闪电和雷声毫无征兆的袭击钦州市。
钦州市多山水,暴雨引发特大山洪泥石流暴发,死伤无数。
乔梁随同楚衍赶赴前线,受伤人数太多,他救人心切,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和医疗团队走散。
天地间触目皆是“哗啦啦”的狂风暴雨,人在其中显得异常渺小。可就在那样的山洪之中,他看到了她。
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遇到她,所以当时他的脑子瞬间就懵了。
那时候,唐天瑜已经苏醒一年,而她也签字离婚悄无声息的离开S国一年之久,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民有难,她回来了。
那一刻,有一种敬仰之情在乔梁心里疯狂的燃烧着。对了,这才是白素,国家面前,她浑然忘我,永远将他人生命和利益凌驾在她之上。
那天,他轻拍她的肩,叫她的名字:“素素。”
她回头看他,先是一愣,然后淡淡的笑:“乔梁,你来了。”
是的,他来了。他和她相识十几年,他把她的爱和痛,隐忍和痛苦看在眼里,她和他是历经多次生死谈判的好朋友,所以现如今他和她并肩而行。
她说:“我这次回来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其实是不想让楚衍知道。
三天。她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里,和一些无家市民睡在凉席上,睡姿沉静。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她,她在睡梦中是否梦见那些心碎的过往?
山洪控制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和她坐在外面的石块上,长谈大半宿,她说她在非洲呆了一年,听说钦州山洪暴发,就回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说得好像她从未离开过。后半夜,她说困了,他和她分别去睡觉。
后来,他是被冻醒的,醒来时,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忽然在黑暗中落泪了。
墙体开裂,有雨水沿着墙体缝隙渗透进来,一滴滴的砸落在盆子里,里面竟有半盆水那么多,而她为了让他睡个好觉,就那么双手举着盆子接水。
她淡淡的说:“乔梁,你太累了。”
经年流转,是他害了她!
那天凌晨,乔梁送白素离开,离开前,她拧开水龙头,匆匆洗了把脸,然后用水顺了顺头发。
他向市民借了梳子给她:“梳梳吧!”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把梳子穿过她浓郁漆黑的长发,他在一旁看了,忽然觉得眼睛……很疼。
天色刚亮,她赶早班车先去市中心,然后再坐车离开钦州市。
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前些天感冒,说话的时候有着重重的鼻音,他提着行李送她去市中心。
乘客很少,山路颠簸,窗外虽有曙光乍现,但天却是黑的。
她坐在他身旁轻轻的咳嗽,虽然极力压住声音,仍是引起了乘客侧目。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将她搂在怀里,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她。
他说:“素素,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她在楚衍面前坚强,在慕少卿面前坚强,但是在他面前不该如此。无关爱恨的好友之谊,无需担心尘世负累。
“乔梁,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她依偎在他怀里,用力握着他的手,眼神淡漠的望着窗外。
但她却在市中心跟他这个一辈子的好朋友道别,她把自己新建的邮箱输入到他的手机里,她说:“乔梁,我过的很好,真的。”
她上了车,汽车启动的时候,她打开车窗,跟他挥手告别,笑容一如十四岁那年灿烂明媚。
他站在原地很久,看着那辆大巴载着她渐渐被黎明前的黑暗吞噬,忽然觉得世界一片荒凉空旷。
那天回去,乔梁坐在车里,他将头抵在车窗上,忽然间觉得心里很难过。
也就是那一天,他送走了她,却也把她的邮箱给了……楚衍。
他以为,有关于楚衍和白素的婚姻,不管是什么结果,不容逃避,至少需要尘埃落定,也许到了那时,白素将能拥有自行疗伤的能力。
随后一年,楚衍频繁出国,乔梁知道楚衍出国只是为了见她。再然后,楚衍和白素一起回来,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幸福时光,但一切随着唐天瑜怀孕宣布终结。
后来有一天,他正在总统府医疗室收拾医疗器械,忽然听到她噩耗传来,宛如晴天霹雳,手中的药瓶“啪嗒”一声砸落在地,药丸滚落一地……
他用了两年,开始习惯她已经死了,又用了一瞬间惊喜她还活着,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她右手残废的事实。
她说:“幸亏是小拇指受伤,如果是其他手指的话,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素素,失去了右手,你该有多痛?这两年你一个人都躲在什么地方在哭呢?
乔梁忽然很后悔,当初他如果不把她的邮箱交给楚衍,楚衍就不会查到她的下落,如果不知道她的下落就不会有之后一系列悲剧发生。
是他害了她!
他走到重症病房玻璃窗外,里面的她脸色苍白,正在沉沉的昏睡着,年轻总统握着她的右手抵着额头,有泪无声砸落……
很久以前,第一次心动!
很久很久以前,白素问楚衍:“国宴初见,你叫我素素,不觉得很唐突吗?”
楚衍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声。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和她初见远在国宴之前。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首都军事大学。
绿荫训练场地上,她从坦克装甲车底下钻出来,特种兵作战服,黑色棒球帽衬得她脸庞格外清丽。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脱掉黑色外套,露出里面的贴身白色背心,手中拿着两把大钳子,径直朝水龙头那里走去。
正值春末,最先进ru他视线的是她那头漆黑如水的长发,披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浓密而又沉郁。
她洗脸,不娇柔做作,干净利落中帅气十足。
对于他来说,军校这种女人随处可见,但眼神淡漠,似笑非笑的女人却不常见。
他把手放在了胸口上,在那里,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莫名,毫无征兆。
他知道她叫白素,知道她系出名门,但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他。
那是他第二次前往军事大学,与之前那一次相差不过五天。然而,五天却足以让他一颗心由暖转成冰。
夕阳余晖下,她和少年挥手告别,然而少年才离开没多远,又忽然折返身子快步奔向她。
少年一把将她抱起举高,她显然受了惊吓,但却看着少年哭笑不得,然后少年含笑吻向她。
她长长的发丝垂泻下来,阻挡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稀可以看到她柔软的唇瓣宛若暗夜绽放的花朵,那花朵只为少年无声开启……
“天啊!少卿什么时候和白家千金在一起了?”徐泽没有注意到他寒下来的脸色,兀自惊讶不已。
“回去吧!”他率先迈步离开,步伐沉稳却又隐隐透出几许愤怒来。
后来,慕少卿和他们聚会时,说他交了女朋友,眉眼间一片春情涟漪,周围人都说慕少爷陷进去了。
有人问那女孩是谁?
当他听到“白素”两个字时,他含笑喝完杯中酒,起身推脱有事,在吧台结账离开。
凌晨街道,城市浮糜,那时已经是初秋,微风冰凉,他忽然觉得这一年四季变迁特别缓慢,慢的他都快没了脾气。
再然后,他出国深造,一直没有回来过。他觉得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假以时日,她在他人生中也许连过客都称不上。
但他错了。几年后再见她,是在国宴大厅,她跟随父母一同出席,他这才惊觉那些以为消褪的情潮仿佛在这些年的沉寂中早已有了累积沉淀的渠道,当他再见她的那刻起,瞬间死灰复燃,那么汹涌的感情,压都压不住。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干些什么,一步步走向她,那声“素素”叫出来,那样的“初识”场景早已在他午夜梦回间不知上演了多少次,要不然又怎会那般熟稔?
有一种痛,说不出道不明!
国宴握手,她的手指很冰凉。
她不会知道,当第二天冬日正午,耀眼的阳光穿过落地玻璃窗时,他站在那里所感受到的温暖,远不及她手心片刻冰凉。
对于他来说,她是他永远都无法摆脱的过往和记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一个理性而淡漠的女人,太过聪慧过人,但也太过敏感绝情。
七年前,他给她打电话:“有关于你我的婚事,你可以拒绝。”他承认自己很卑鄙,一方面对她心存渴求,另一方面却又不耻自己的口是心非。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紧张。
电话里,她短暂沉默,然后她说:“就这样吧!”那天她挂断电话,似乎不容许自己迟疑变卦,利落中却又带着莫名的悲壮。
他握着电话,听着里面空洞的回音,失神良久。
四年前,似乎是一场无言的终结,不过这次先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她。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字,剩下的你看着办吧!”她挂断电话的声音很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和不舍。
那天,他拉开窗帘,寒风吹散房间内的阴霾,流露出淡淡的白光。他这才意识到下雪了。
两年前,她脸庞苍白冷漠,决绝的拉开门,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没有话语,她和他甚至没有说上一声“再见”。
后来,各种法医报告证实她已经死亡。
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疼痛在他身体里蔓延游走。
徐泽问他哪里痛,他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任何的伤口。有人说他的痛在心里。
他一遍遍的拨打着她的电话号码,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音。
“您好,我是白素,我现在接电话不方便,有事请留言。”
他轻轻的笑。你看,她只是有事不方便接听罢了,自始至终都从未离开过。
焦躁消除,他忽然间觉得内心很寂静,他每天西装革履,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到了晚上开始彻夜的失眠。
乔梁对他说:“阁下,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那般小心翼翼,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无声笑过之后,他却说:“好。”
虽是心理治疗,但那里却是他难得放松的休息室,只因在那里,他梦见最多的那个人是她。
梦里面,她身处素园淡淡含笑,踮起脚尖,伸手想要触摸栀子花瓣。
“素园的栀子花树似乎都很高。”够不到,她干脆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走过去抱起她,抬眸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含笑问她:“现在不是触摸到了吗?”
“你是故意的?”她低头看他,眉眼清亮。
他笑,他是故意的吗?也许……
初恋和丈夫,她的20岁和25岁!
白素做了一场梦,梦里面她回到了首都,正值春季,她置身其中,城市里的花全都开了,开的姹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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