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一定要找到她!
清晨,室外天色昏暗,雷雨声不绝于耳;室内水晶灯光线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生地疼。
图片里,她穿着黑色风衣,头发漆黑浓郁,眼神漠然……
楚衍如遭雷击,报纸又往眼前送了几分,是她,会是她吗?那么相像的容貌,那么神似的表情……
楚衍眼睛胀痛,有无数的声音在体内疯狂的叫嚣着,他想开口,但却发现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
曾经以为阴阳相隔,以为相见只能在梦中,如今却发现两年追思悼念,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世纪笑话。
楚衍周身彻寒,脊背冷汗直流,很显然他因为疏忽大意犯下了弥天大错。可寒意袭身的同时,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瞬间让他死去多时的心再次鲜明的跳动了起来。
仿佛万籁俱寂,议员们站立一旁,谁都不敢轻易打破这一刻的沉寂。
手中的报纸几乎快要被楚衍揉烂,他看着报纸,正确的说是看着图片上的她,渐渐平复了狂乱的心跳。
“都愣着干什么,一起过来用早餐。”年轻总统不动声色的放下报纸,率先迈步朝餐桌走去。
众人相视一眼,谁人不知S国总统阁下,胸怀万千心事,偏偏面无丝毫暗沉。
议员悉数落座,邵凯坐在楚衍身旁,见他平静的拿起刀叉用餐,似乎刚才的图片风云只是梦境一场。
“阁下,可能是摄影角度出现了问题,那个人只是看起来长的像夫人,毕竟当年夫人出事后,法医进行现场确认,发现了夫人的……”邵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楚衍原本平和的眸子瞬间漆黑如深夜,里面夹杂着数不尽的锋芒和利刃。
这样的楚衍,好像随时都会发怒,但他没有,他漫不经心的拿了两块面包片,在上面涂抹着果酱。
“仅凭一张图片说明不了什么。吃饭吧!”楚衍把手中的面包片递给邵凯,邵凯措手不及,惶恐接过。总统纡尊降贵亲手给邵凯涂面包片,邵凯表面感动,心里却直发毛。阁下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呢?
“因为下雨原因,今天所有外出活动一概取消,悉数改为连城基层内部会议。有关于连城记者采访,邵凯代表当局主持发言。”楚衍起身,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湿手帕擦了擦手,扫了几人一眼,声音散漫:“祝大家用餐愉快。”
众人视野之内,楚衍步伐沉稳有力,一如往常。
众人视野之外,楚衍步伐急促紊乱,难得失去了冷静。
“徐泽,立刻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楚衍因为太过激动,声音竟隐隐有些颤抖。
徐泽迟疑道:“连城人口众多,怕是不好找。”他担心的是,如果那人是夫人,可见夫人避居连城不想再见到他们,倘若夫人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图片,先行离开连城,那就糟了。
楚衍气势迫人:“严查连城海陆空各个关卡,就算把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
“回来。”
徐泽刚离开就被楚衍急急唤住。
那一刻,楚衍双眸宛如散落在天边的星辰,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让他们注意行踪,暗访调查的时候别吓坏了她。”
徐泽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
两小时后,她将措手不及!
这一日较之往日有些不同。
白素没有如常下楼取报纸,上面大篇幅报道的主角是谁不言而喻,横竖看了心里添堵,她又何必去看。
但白墨在看电视,原本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上面正在播报楚衍考察福利院的新闻报道,听闻背后有脚步声,白墨连忙从茶几上抓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一个台,正想松一口气的时候,荧屏上的画面,险些让白墨当场血溅三尺。
这个台切换的真是太好了!主角直接从楚衍换成了唐天瑜。
白墨心里叫苦,动画片在哪个台?总不至于看动画片的时候,楚衍和唐天瑜会忽然蹦出来吧?
“别折腾了,这个台挺好。”白素声音很淡。
白墨偷偷瞄了一眼白素,好?哪里好?小三成功上位,陪着未来公婆光明正大的出席慈善晚宴。真是***好极了。
若干年前,唐天瑜出席晚宴尚且有些手足无措,但美丽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却显得极为柔媚动人。
若干年后,唐天瑜气质优雅,光洁的额头,淡淡的眉眼,娇艳欲滴的红唇,步伐盈盈移动间裙裾飞扬,只是那么静静站着就足以艳压群芳。
犹记得,当年唐天瑜来找她,那时候唐天瑜已经怀孕八个月。
那天,首都也跟今天一样,下起了倾盆大雨。
玻璃窗上,雨水交织成一缕缕银色丝线,宛如上好绸缎,波光潋滟。
“孩子是楚衍的。”
白素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唐天瑜明明表情盛气凌人,但是不知为何眼睛里却充满了忧伤和不甘。
当天夜里,她冷冷的问楚衍:“唐天瑜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他沉默,那样的沉默足以将她的心脏绞杀的血肉模糊。
她笑,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笑着笑着,也是可以笑出眼泪的。
她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爱情和婚姻就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两年后的今天,她在后悔,因为当年的她欠楚衍和唐天瑜一声“恭喜”。
屏幕很刺眼,折射出她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脸。
白墨还是换了台,动物频道。她宁愿看动物,也不愿意看人。
白素似是没有注意到白墨换了台,也许她是知道的。在讲解员讲述动物是如何雌雄交配的声音里,她靠着沙发竟然睡着了。
醒来竟是下午两点多,电视机嗡嗡作响,讲解员不知疲倦,从动物雌雄交配讲到了季节长途迁徙。
身上不知何时被白墨盖了一条厚毛毯,而白墨就躺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睡得正熟。
白素将毛毯盖在她身上,先是去了餐厅,餐桌上摆放着早已凉却的午餐,是白墨给她留的饭。
视线环顾,冰箱半腰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冰箱洗劫一空,醒来记得叫我,我们一起外出买菜。
白素走到窗前,外面还在下雨,风势很大,小区里有住户在风雨里艰难的撑着雨伞慢行……
白素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白墨,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拿着雨伞和钱包,开门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阴冷潮湿的连城街头,白素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措手不及。
重逢,白素血气回升!
白素在小区门口遇到了唐锐和他的新婚妻子,两人开车外出,见白素要去超市,便打开车门,说顺路送她过去。
白素没有太久犹豫,因为雨下的很大,刚把车门打开就有雨水飘了进去。总不能一直僵持着站着,更何况白素拒绝一个冷漠的人很容易,但面对如此热情的唐锐夫妇,她似乎就连开口说出“拒绝”两个字都是一种罪孽。
白素跟唐锐之间说白了就是小河流水,清的不能再清了,但是如今跟唐锐妻子坐在一起,竟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白素的不自在来源于唐锐,他妻子得知白素是他们邻居后,谈话主动亲切,试图拉近彼此间的邻里关系。唐锐和白素打过交道,知道她话语很少,平时并不怎么热衷聊天,唯恐妻子让白素感到不快。
白素看着一边认真开车,一边留心她们谈话,以便及时喝止妻子侃侃而谈的唐锐,不由低头笑了笑。
车窗将连城雨幕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雨水飘飞,连城的深秋总是很阴冷,多雨而潮湿。
在超市门口跟唐锐夫妻道谢告别,唐锐妻子很热情,说他们办完事回来,如果白素没走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回去。
白素逛超市的时候在想,如果唐锐妻子知道唐锐曾经追求过她,还会对她这个邻居这么热情吗?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就像时隔多年之后,她依然弄不明白在楚衍和唐天瑜的人生轨迹里,她究竟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
前一刻,她正和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货架前选购饮料,女孩很开朗,似乎刚从国外回来,话语里会不时的夹杂着一两个英文单词。
她正在犹豫该怎么回应女孩的主动攀谈时,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女孩。女孩起先吓了一跳,待回头看到对方是谁时,欢欣的尖叫一声,紧紧的回抱着男人。
男人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亲吻女孩的头发,他们是恋人,也许是新婚夫妻,也许……
白素将饮料放在购物车里,在身后男女的拥吻中含笑转身离开。
排队结账,队伍冗长。这个时候,似乎很方便思绪翻飞。
刚才看到男人前来超市找女孩的时候,她忽然间感到很冷,她在想如果她在人潮里遇到了楚衍,如果他带着唐天瑜和楚文绪走在她对面,她该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似乎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她自嘲的笑了笑。而她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他。
结账柜台,她俯身把食材从购物车里一一拿出来,这时候出现了一双手,修长干净,骨骼分明。
这双手的男主人沉默的帮她把食材放到了结账台上,她没有抬头,就那么死死的盯着男人左手无名指,熟悉的戒指,他们的结婚戒指。
那一刻,没有重逢激动,有的只是血气回升,头痛欲裂……
街头,有一滴泪无声消失!
白素的身上有一种过血的麻。
他就在她身旁站着,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小姐,请问您是刷卡还是现金支付?”收银员将物品收袋,礼貌的看向白素,眼神却不时的瞟向楚衍。
楚衍戴着墨镜,大概担心有人认出他,虽然低调,但长相俊雅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足以吸引众人目光追随。
“刷卡。”声音冷清,是他。
“现金。”声音冷漠,是她。
这算不算异口同声?
“刷卡。”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并拿出了一张信用卡递给收银员。
那张卡最终没有落到收银员的手里,因为它被白素拦截。
“抱歉,我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把卡默默的放在他面前,她看着收银员,脸上有着淡漠的微笑:“请问多少钱?”
在白素解开钱包扣子取现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看了,看来小两口在闹别扭,有人会心的笑了笑。
白素眼睛很冷漠,没有任何表情。在她和楚衍超市相遇两分钟后,她没有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因为这个男人,她失去了爱情的想象,他让她明白最深刻的爱情注定要经受彼此折磨。
如果没有他,她会找一个能够读懂她的男人,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坎坷和痛苦。但就是这样一个他,耗尽她所有的激情和向往,让她彻底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她步伐是那么的快,就连在超市里撞到了人也无暇顾及,她提着购物袋,忽然觉得很冷,是该冷的,连城的秋天原本就很冷。
“素素——”他紧紧的跟在她身后,激动又压抑的唤她的名字。
恨,就是从这个时候涌上心头的。他为什么要来打扰她的生活?楚衍,楚衍……你瞧瞧我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超市外面停放着一排黑压压的汽车,磅礴大雨中,一个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撑着雨伞站在雨幕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就在白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刹那,这些七尺男儿忽然朝她鞠躬,弯下了身体……
白素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徐泽上前把雨伞撑到她头顶,声音哽咽:“夫人……”
他在叫谁夫人呢?白素脑子嗡嗡直响,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远处车灯闪耀,雨水击打着这座城市,仿佛带着寂寞的回声,辽远悠长。
两年前的她拖着残缺的身体从一个城市绝望的逃到了另一个城市,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在这世上又有谁需要她?于是深夜街头,出租车里,她用左手蒙着脸,低着头流下仓惶的泪水。
如今,她冷漠的说:“抱歉,你认错人了。”
她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她甚至忘了出门前她还专门带了一把雨伞,头发和衣服很快被雨水淋湿,有人在她身后跟着,她先是快步疾走,然后步伐飞起来了……她在阴雨雾霭的连城大街上飞快的跑着,背后那一声声素素是她极力想要摆脱的梦魇,但道路湿滑,她和迎面走来的行人蓦然相撞,身体狼狈的跌倒在冰冷潮湿的路面上。
膝盖上的疼痛还没过脑,当她听到孩童惊恐的哭声时,蓦然摸向因为雨水打湿刘海,暴露在行人视野里的丑陋疤痕。
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沉,似乎有一滴无形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雨雾中……
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大雨磅礴,密集而下。
冰冷的雨水流过白素的眼睛,她仿佛回到了被她压抑在时光废墟里的黑色雨夜,她忽然间感到很害怕,她用幻觉来麻醉自己,但是如今,她痛了,连带额头上的疤痕都在痛……
曾经,国务卿白素在国内外有着极深的影响力,被誉为“S国的脸”。
如今,S国的脸毁了,在她的额头上有一道被缝了八针的伤疤,因为是在偏僻的乡村诊所缝的,医生没有缝针经验,迟迟不敢动手,最后见她高烧昏迷,无奈之下看着书现学现缝。
他真的没有经验,麻醉剂份量不够,她从高烧中痛醒,痛苦的抓着床棱,紧咬的唇齿间尽是血腥味。
医生吓坏了:“我这就给你再打一针麻醉剂。”
他在擦汗,白素看着手足无措的医生,虚弱的笑了笑,“还有六针,我受得住。”
对他,她心存感激,平时只能医治小病小痛的他,把濒临死亡,已经一脚迈进鬼门关的她一点点的救了回来,所以即便后来拆线,她看着镜子里额头上的“蜈蚣疤痕”,她的心也是温暖的。
但是如今,有小孩目睹她额头上的伤疤,缩在他母亲怀抱里惊恐大哭时,她忽然间觉得很冷。
雨水砸落在她的眼睛里,然后滑落下来,流到她的嘴里,原来就连雨水也是咸的……
“你是怎么走路的,横冲直撞,没长眼睛啊!”小男孩母亲护着儿子恶狠狠的瞪着白素,眼睛里尽是嫌恶和后怕。
之所以怕,是因为对白素的伤疤余惊未了。
原来,就连大人也害怕……
“素素——”
无尽的寒冷中,有人蹲下身体,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声音焦急:“有没有摔伤?”
她身体一僵,听到徐泽在跟被撞母子交涉,垂落的视线里,她只能看到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围在一旁看热闹。
她成了笑话吗?
多么狼狈的她,丢人吗?不丢人,因为她在笑,她慢吞吞的抬起头,她在等,她的狼狈应该让他看到的。
瞧瞧楚衍,这就是当年的国务卿白素,她如今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你应该还没有见过鬼吧?
震惊。依然是如昔俊雅脸庞,不同的是缺少墨镜遮挡,冷漠眉眼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的确该震惊,现如今的白素是不是跟你预期设想的不一样?
手被抓的越来越紧,有些发疼,他不再言语,良久良久之后,眼神深痛,艰涩道:“怎么会这样?”
可能是秋风吹袭,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其实,发抖的那个人是她,她之所以发抖,不是因为冷。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痛恨,除了恨还是恨。
“别碰我。”她说。
她说,你别碰我!
这双手的男主人,曾经在黑暗的楼道里激烈而又沉默的亲吻她。
缠绵欢情夜,他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她的体内,他轻声问她:“你对我……有没有爱情?”
那时候的她无言以对。
楚衍,我若在你心上,你怎会感受不到我爱你?我若不在你心上,那么我爱或不爱你,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三年婚姻,两年分离,几个月贪欢,他们送给彼此那些多的折磨,于是后来,痛苦如影随从,而所谓的美好却如风飘远。
嫁给他之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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