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她有些恍惚,温家门槛,她和温岚不知道牵手走过多少次,这一次,再也没有人陪她一同跨过去了,不过不要紧,她来了,以后将常来,这里也是她的家……
她下车,面前齐刷刷站满了人,穿着这个国家最令人肃然起敬的军装在跟白素敬礼,白素缓缓抬手,同样做了一个军礼,她在笑,眸中含泪,把血泪咽进肚子里,她在替温岚回礼,温岚曾说过好姐妹无关血缘,依然能够骨血相融。
她把温岚融进她的身体里,所以她没死,她依然还好好的活着。
从始至终,白素和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目送白素走进温家门槛,他们看到白素伸出左手,那是牵手的姿势,白素跨过门槛的时候说:“阿岚,我们回家了。”
隐忍多时的泪,就那么夺眶而出。
那天,温昭看到白素,轻轻的笑,他们聊温岚,聊她,聊莫珂,聊她们三人少时怎么怎么好,聊到最后,温昭侧眸流泪,他说:“风吹眼里了。”
“嗯。”她笑的温和,她知道的,风吹在眼里,所以眼睛也开始受凉了……
温昭过了好久才缓过劲,侧脸擦了擦眼泪,这才戴着眼镜看着白素,温昭说她们三个人,现如今莫珂走了,温岚走了,唯一留下的只剩下她了,但她过的也不好,他最骄傲的学生,却把右手给废了,他因为这件事情堵心了很久,现如今又加上温岚这事……
温昭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摘下眼镜,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着……
白素跪在他脚旁,把脸贴在他双膝上,她说:“老师,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女儿,部队里面的人叫你‘老变’,叫我‘小变’,你看就算没有阿岚,我们天生也是做父女的命,你说说看,你到哪里找跟我一样变态的女儿,我又要到哪里找跟你一样变态的爸爸?我不做你女儿,谁还能做你女儿呢?”
“是啊!我以后还指望你这个女儿为我养老送终呢!”明明是欣慰的话,却有泪珠砸落在白素的脸上,而她眼中却早已无泪。
中午温昭做饭,她在厨房里打下厨,正在烧菜的时候,白毅来了,他看着白素,喉结滚动,唤了一声“素素”,她没说话,却快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白毅,她沙哑的唤他:“爸爸。”
白毅拍着她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知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她靠着厨房门口,看着白毅和温昭喝酒聊天,她起先温暖的笑,她觉得这样真好,父辈人在一起,自有宣泄痛苦的渠道,也许应该让父亲常常过来陪陪老师,但她看着看着,不期然想到了温岚和白荷,只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口处传来闷闷的疼,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支持不下去了,她醒来后一直没有哭,她控制她的泪,但这一刻,她蜷缩在厨房角落里,咬着唇,无声流着泪……
怎么处处都有温岚?
就在这间厨房里,温岚无奈的笑:“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教你学习厨艺,免得将来你嫁人了,被婆家数落的话,还要找我哭诉。”
温岚怒声吼道:“白素,你立刻给我出去,你想炸了我厨房吗?”
……
她把脸埋在膝盖上,试图遮住自己的悲伤。
——阿岚,莫珂走的时候,我很伤心;她背叛我的时候,我又是愤怒,又是难过;可我那时候还有你,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了,你也不会背叛我,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最好的闺蜜……你懂我,除了楚衍之外,你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我们思想是那么接近,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们少时有那么多的遗憾,我们说好回到首都后要打一架的,现如今你让我一个人跟谁打?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电~话又该打给谁呢?真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很小,还不明白什么叫天人永隔,永不相见……
餐厅里,温昭和白毅不知何时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眸色沉痛,厨房里传来的呜咽声,宛如受伤的野兽般,揪着他们的心。
温昭压低声音道:“不进去劝劝她吗?”她比他会忍,他以为她会一直忍下去的,但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过了心劫。其实谁又能真正过得了呢?
白毅叹声道:“楚衍让我来的,说她一直忍着不哭,担心会忍住病来的,又担心她见到你哭的伤心,会让你更伤心,所以就让我过来看看。”
“……让她好好哭一场,小荷当着她的面死了,阿岚现如今也是这样,相比起来,老天爷最起码还是很善待你我,没有亲眼目睹……”温昭说着,仰头把酒喝完,眼角有些泪湿。
“以前小荷和素素出了这种事情,白家好像天塌了一样,但我总是安慰于曼,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当我们想起儿女的时候,我们虽然还会痛,但感念最多的却是那些美好,而不是伤痛。”白毅含泪看着温昭:“以后素素就是你女儿,她不孝顺你,我都不依。”
“不用你说,她也是我女儿。”温昭笑着,看向客厅里温岚的相框,相框里她微微含笑,眉眼间透着英气和洒脱。
白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眸色黯然,因为楚家,究竟还需要再陨落多少条年轻生命才肯罢休?
下午的时候,白素在温岚房间里呆了很久,到了四点多走进客厅,发现温昭和白毅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喝了不少酒……
白素给他们盖上厚毛毯,吩咐佣人好好照顾他们,这才离开温家。
温家外面车辆较之中午更多了,天气寒冷,白素让他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直到车辆散去,白素才坐车离开,她说:“去医院。”
徐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他躺在床上,眼睛呆滞,乔梁和慕少卿死气沉沉的坐在室内一角,都被痛苦折磨的筋疲力尽。
白素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体,握住了徐泽的手,声音很轻,只有徐泽能听到:“阿泽,今晚过后,一切痛苦都将没入尘埃里,我这就找人给阿岚陪葬去。”
她躺在床上想了两天,终于想明白,这一切的痛苦都是源于谁,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27年前那场暗杀。
唐天瑜,杀。
楚修文,杀。
白素离开之后,徐泽手指终于颤了颤……
母子,她设了一个局
白素刚踏进楚家门,就见楚家一片兵荒马乱。
楚文绪小小年纪就戾气丛生,愤恨的指着他们所有人,也包括唐天瑜:“你们都骗我,你们全都是坏人——”
客厅里一片狼藉,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楚家几乎没佣人在现场。
白素静静的站在门口,狂风吹着她的黑大衣,卷动发丝,衬得她脸色苍白无比,好像在房间里呆的太久,所以才会血色尽失。
她的出现让楚家客厅原本就压抑紧窒的气氛再次冷了十几度,也让楚文绪的怒火暂时得到了停歇腙。
楚文绪见到“罪魁祸首”,愤怒的指着白素,声嘶力竭的恨声吼道:“她不是我母亲,不是……”
白素眸光淡淡,似乎在看楚文绪,又似乎没有,她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她在想,这个孩子明明是她和楚衍的孩子,可她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觉得恍若隔世呢?
无疑,楚文绪知道了他的身世。
她在前往楚家的途中,给唐天瑜打了一通电~话,她说:“楚文绪身世,你告诉他了吗?”
于是她来的时候,唐天瑜被迫把身世告诉了楚文绪。
这样的场景,白素不该感到意外的,她早该想到才对……
终究还是陈惠先开口了,声音艰涩:“听说阿岚那丫头……走了?”
问完这话,陈惠其实有点后悔,她以为白素会愤怒,会冷嘲热讽,但白素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是啊!走了。”顿了顿,她淡淡的笑道:“楚翎暗中制造核武器,打算在同盟国引爆,嫁祸S国,届时引发核武器战争,让我们国家生灵涂炭。”
白素说的简单,甚至话语很轻,但陈惠、楚修文和顾维、唐天瑜听了却都是脸色一变,还不待他们做出反应,就听白素又开口说道:“一切源自27年前总统之争,毁了楚翎的人性,毁了陈希的家,害的我和唐天瑜人生错位,毁了白荷,废了我,死了秦川,现如今又死了温岚和陈希……”
随着白素的话语,陈惠呼吸急促,楚修文扶着墙,走到沙发旁坐下;顾维沉沉闭眸,唯有唐天瑜激动道:“陈希……陈希她死了?”
白素看着唐天瑜,眸色温和:“是啊!你母亲死了,她死前还把我当女儿,她说引我为傲。”
唐天瑜心口剧痛,她告诉自己,她不在乎,她根本就不在乎。
“你们之前应该也见过,就算没见过,你也应该看过她的报道,她是……”白素止了话,忽然眸光悲悯的望着唐天瑜。
唐天瑜被她眸光看的心内发凉,隐隐察觉出异常来。
“她是谁?”唐天瑜身体颤抖起来,就连声音也抖得颤不成声。
“楚翎的女友,Lee。”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唐天瑜心魂俱裂,蓦然双膝一软,竟生生的跌跪在地。
“我不信,我不信——”唐天瑜双手扭曲的抓着地毯,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这几个字,因为受到严重打击,所以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因为你我错乱的亲情,陈希为了报复你生下楚文绪,所以设计了那场轮奸戏……”白素看到陈惠等人震惊的神情,显然楚家还不知道唐天瑜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不幸,真是不幸。
白素没理会他们,而是看着唐天瑜说道:“你母亲是为救我而死,她死前让我叫她一声妈,我叫了,她说我是她的骄傲。”白素说话的时候,唐天瑜一直痛苦的捂着耳朵,她愤怒的吼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白素你赢了,你早就赢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还是有心的。”
明明话语讥嘲,但白素声音却很平淡,好像再大的事情也激不起她的怒气一样。
白素弯腰扶唐天瑜起身,她凑到唐天瑜耳边说道:“知道什么能让我痛吗?我儿子……”
唐天瑜身体一僵,眸子眯了起来,那里面是杀机。
顾维见了,皱眉看向白素,若有所思。
白素亲切的拉着楚文绪的手,眸色清浅:“我们去书房谈谈。”
“我不去——”楚文绪甩开白素的手。
白素眸色终于有了浅浅的波动,拖着楚文绪就往楼上走。
楚文绪极力扭动着,无助之下他开始求救陈惠。毕竟是楚家的孩子,再加上又照顾了两年之久,陈惠忍不住跟在后面,试图阻止:“素素——”
“我没让你跟着。”白素冷冷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么一眼,陈惠不敢再跟了,她从不知道当白素眼中被寒冰包裹的时候,竟然会让人觉得那么冷。
白素承认一个人的心就算再热,也会有寒心的时候,那天在书房里,她其实并没有跟楚文绪说什么话,她和这个孩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之所以把他叫到书房,是想最后再给他,给她的“奢念”一次机会,而楚文绪……失去了。
她故意把枪留在一旁的茶几上,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看那把枪,白素便起身去了盥洗室,她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眸子因为太过黑白,反而透着木然般的死气。
她问镜子里的她:“他会向你开枪吗?”
那个一直喊着要杀她的孩子,在她踏出盥洗室,走进书房的时候,终究还是持枪对准了她。
白素离开首都之前,特别叮嘱负责照顾楚文绪的家佣留心唐天瑜。
在她消失的这段时期内,唐天瑜无疑反悔了。
家佣日前进入楚文绪房间,不期然在床下看到了白素的人物肖像,听说上面大大小小全部是仿真玩具枪留下的枪眼。
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不吃不睡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温岚,另一方面是因为楚文绪,她在想,这个孩子的心,她怎么就暖不热啊!
而今天,楚文绪举枪,小小年纪竟一脸冷酷的扣动扳机,他对白素说:“去死——”
白素已经学不会全身僵硬,更没有冷意从脚尖传到头顶,但太阳穴却突突的跳动着。
那是一把经过特别设计的空手枪,但楚文绪不知道,他扣动了扳机,他是真的想杀死她。
楚文绪慌了,见白素平安无事,静静的看着他,他吓得脸色发白:“我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白素笑,她甚至揉了揉楚文绪的头,这一次他因为心虚,终是没有拨开白素的手。
白素笑了笑,问他:“喜欢玩枪吗?”
“……喜欢。”楚文绪皱眉看着她,神情戒备。
白素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把枪递给他:“这把是真枪。”
楚文绪显然不信,白素淡笑不语,持枪瞄准房间里的一只花瓶,楚文绪甚至没看到白素扣动扳机,那只花瓶就破碎了。
白素垂眸看了看手枪,递给楚文绪:“送给你。”
“你……”楚文绪呐呐的接过手枪,被白素的态度给弄糊涂了,她不担心他开枪打死她吗?
白素蹲下身体,含笑看着他,眼眸慈爱:“文绪,唐天瑜是不是告诉你,是我逼她教训你的。”
楚文绪原本情绪还好,听到这话顿时就脸色涨红,愤恨的看着白素。
白素温温的笑:“傻孩子,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我是你母亲,我怎么会害你呢?唐天瑜当初生你是为了利用你,现如今你没有利用价值,她只怕会杀了你。”
楚文绪怒声道:“胡说,我不信,你又在挑拨离间了。”
“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这把枪你拿着,如果唐天瑜对你不利的话,你至少可以用来自保。”
楚文绪瞪了她一眼,奔到门口的时候,白素忽然又唤住他,但楚文绪转身看她的时候,她又不说话了,站在灯光下,眸色晦暗不明,她终是笑了笑,话语在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她说:“去吧!”
那一夜,楚家电~话响彻素园,楚衍放下电~话后,他良久无声,转眸看向身旁熟睡的白素,眸色深深。
那一夜,唐天瑜因为白素的话,新仇加旧恨,想要杀楚文绪,带着他一起去地狱的时候,楚文绪开枪击中了唐天瑜的胸部。
第一次杀人的楚文绪看到鲜血的时候,这才开始惊慌失措,而唐天瑜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文绪,不敢相信他会向她开枪。
唐天瑜原本近期就有抑郁症的种种反应,发生这种事情,万念俱灰,抱着挣扎不已的楚文绪跳楼了。
楚家听到楚文绪的尖叫声,赶到现场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了。
陈惠嚎啕大哭;楚修文脸色青白交加;唯有顾维冷冷开口:“你们没发现吗?这一切无非是白素设的一个局。”
真相带来绝望,业障无法被原谅【6000】
唐天瑜和楚文绪……死了。
楚衍穿着睡衣坐在书房里,墙壁上时钟缓缓走动着,在卧室得知消息是深夜21点左右,现如今已经是22:10分了。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睡颜沉静,一连多日,他一直希望她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如今她终于安眠沉睡,可他一颗心却渐渐的往下沉。
他忽然间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来的很莫名,他想他们的曾经,想她的笑容,想着想着他开始觉得卧室氧气太稀薄,他在里面呆着,竟然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时钟走到了22:25分,他终于站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庭院中冬树摇曳,他甚至能够听到寒风呼啸的狰狞声,再有三两日就到圣诞节了……已经到年末了吗於?
他原本就身材挺拔修长,如今又背对着光,所以冷峻的眉眼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扑朔迷离,他转眸看了看时钟时间,开始往卧室走去。
白素还在睡,楚衍站在床前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朝更衣室走去。
不管她是真睡着,还是假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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