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妆- 第11部分

站在一旁观看的唐媒婆和巧巧娘却不这么想了，巧巧娘是没有什么见识，唐媒婆却是看过不少次别人修脸盘头的，没有一个是陆黛这么干的。

不由得开口问道：“阿黛，你到底会不会啊？”

陆黛也不着急：“反正你们答应了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也就是十五分钟，她当然不可能在十五分钟之内搞定，却肯定能用十五分钟让三人相信她的手艺。

巧巧娘挺想出尔反尔的，但是因为有唐媒婆在旁边站着，不太好意思。

唐媒婆也挺想出尔反尔的，但是人家新嫁娘亲娘在这里都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巧巧倒是不管不顾，反正脸上按摩得挺舒服的。

按摩了一小会，感受到巧巧脸上的毛孔已经放松，陆黛找出铅华粉勾了一点抹在巧巧两颊、额头和下巴上。

上次花楚楚一下子勾了一盒的三分之一抹在巧巧脸上，这次陆黛却只两指甲那么点儿，巧巧下意识的问道：“这不够吧？”

陆黛一边像刚刚那样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在巧巧脸上按摩，使铅华晕染开来，嘴里说道：“其实这些东西有些伤皮肤的，不能用太多。巧巧你皮肤挺白挺嫩的，稍微薄薄的敷一层就好了，用不着弄那么厚。”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唐媒婆在一旁也不知是赞同的心态还是看热闹的心态。

然后也不着急画眉，而是勾了一些颜色较浅的胭脂膏，比上次花楚楚抠的要少得多，而且也不是只抹在了脸颊上，眼角到鬓间那块儿也被抹了一些。照旧是用食指和中指指腹慢慢按摩着散开。

这胭脂膏做得略微粗糙，陆黛也不着急，就那么慢慢的按着。

唐媒婆挑了挑眉：“快一炷香了啊！”

巧巧见陆黛只用了那么点东西往她脸上抹，虽然按摩得挺舒服的，但还是开口道：“要不然还是让唐婆婆来吧？”

陆黛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双手离开巧巧的脸颊，问唐媒婆：“可看得入眼？”

唐媒婆帮人做了多少回的媒，见过多少修脸后的新嫁娘，没有阿黛手的遮挡，借着这初夏的光线一看，一张苹果脸还真应了苹果二字，白里透着粉，而且看着光洁自然，就跟画上的似的。

虽然用的胭脂膏比较少，可眼角到鬓角的那一抹，又使整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会觉得素，若是笑一笑，眼睛弯起来，倒衬出一脸的喜庆。

唐媒婆对着目瞪口呆的巧巧娘大笑：“这可是因祸得福了！”

唐媒婆是媒婆，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多得很，所以因祸得福这种词说起来顺口得很，倒是巧巧娘，根本就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估摸着不会是什么不好的意思，也跟着笑。巧巧现在这脸，虽然还没画眉染唇什么的，却比之前花楚楚弄出来的让她满意。

接着是用碳粉给巧巧画眉，依旧是柳叶眉，却比楚楚画得快，画得巧，画得自在。

巧巧娘没见过什么场面，自然说不出什么关节来，只是连连点头满脸喜色：“好看！好看！真是好看得紧！”

唐媒婆也点头道：“没想到阿黛还有这手艺，不得了，以后那些新嫁娘出嫁前还不得抢着请阿黛上门去。”

一听两人这么夸，巧巧便明白一定是阿黛弄得好了。于是都不提一炷香的事情了，津津有味的看着阿黛继续。巧巧脸上的笑更是停不下来，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哭得哇哇的。

阿黛没有动那鸦黄，直接拿起另一个木匣子里面的梳子就开始给巧巧梳头发。巧巧头发比较多，不然之前花楚楚也盘不出那“高天孤月”的发型来。

阿黛将巧巧的头发分为五股，蟠曲交卷，盘叠在头顶上，又让巧巧娘找来一条大红色的细发带来固定住。发带稍长，阿黛大拇指和食指一拉，一个蝴蝶结稳稳落在发髻后方。因为巧巧的脸比较圆，阿黛也没有把发髻盘太高，反而因为乌发交卷得太紧，发髻显得比较轻灵。

这种发髻叫盘桓髻，陆黛前世看了一个介绍古代女子发髻的纪录片，专门花了两个多星期的功夫跟着学的，据说是唐代长安妇女最喜欢的发型了。

陆黛正在用头油将一些不听话的细碎发贴贴服服的抹拢，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我来晚了！”

是花楚楚。

第二十八章　姗姗来迟的花家楚楚

陆黛听到花楚楚的声音手一顿，大家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见穿着翠色衣裙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哎呀，对不住，真的很对不住！巧巧，我不是故意来迟的，你不要怪我啊！”花楚楚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怎么知道表哥在路上耽搁了，表哥是昨晚亥时才到家，我又不敢半夜三更的往回跑，吃了早饭就赶紧赶回来了。”

巧巧娘脸色很不好看，撇撇嘴，说话就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了：“哟，花楚楚，你跟你表哥关系真好啊，早知道，不如不要答应给我家巧巧修脸盘头啊！”

花楚楚脸色一变，正色道：“表哥是楚楚的亲表哥，几年没见了，巧巧心中甚是想念才发生这种事。再说了，表哥路上因为意外耽搁，也是事先无法预料的事情，表哥是不想的，楚楚也是不想的，李婶你因为这个怪罪楚楚，那是真的冤枉楚楚了。”

巧巧娘的脾气跟巧巧有些像，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气急了才会在背后说说别人的坏话。现在花楚楚这番话，堵得她哑口无言，觉得哪里不对，又指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陆黛倒是听出这其中的猫腻了，可这是巧巧与楚楚之间的事情，既然三人是大家口中最好的朋友，那她也是不好插手的，偏帮谁都会引来怨恨的。

“巧巧，你就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花楚楚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巧巧，看起来蛮无辜的。

巧巧叹了口气，她耳根子比较软，最受不得别人这种语气对她讲话了，再加上花楚楚看起来略狼狈，应该是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赶回来的，不由得就点了点头：“没事，我不怪你了！”

这就是包子啊，活生生的包子啊！陆黛手一颤，她正拉着最后一缕散发要往发髻上面缠，这一颤，扯得巧巧头皮一阵发疼。

“哎哟！”巧巧惊呼，“阿黛，你轻一点儿，疼死我了！”

陆黛赶紧松了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

花楚楚这才看到阿黛在给巧巧盘头，哎哟一声，“快来不及了，阿黛，赶紧去打盆水来，这里先交给我。”

陆黛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的，倒是巧巧娘反应快：“打水做什么？”

花楚楚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洗脸啊，迎亲的快上门了吧，我这先给巧巧盘头，等阿黛水打来了，赶紧洗脸，然后修脸。我尽量加快速度，迎亲的到了让他们歇一歇喝口茶，巧巧就能出门了。”

“啊？”巧巧一愣。

陆黛懵了，花楚楚这是要把她之前的劳动成果全部抹掉？她怎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巧巧娘本来就不高兴，现在更不高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阿黛也快弄好了，就让阿黛弄吧！”

楚楚瞪大了眼睛：“她就看我弄过一次，你们也敢让她上手？平白糟蹋了那么多的胭脂水粉，我都替你们可惜！”

因为是巧巧的大喜之日，巧巧娘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跟楚楚吵起来，只道：“我觉得阿黛弄得挺好的，再说了，她也没有用多少胭脂水粉。”

陆黛在一旁站着吸了吸鼻子，手里还捏着那一缕散发，心里暗想，巧巧娘你这是找错了重点吧！可嘴里却什么都没有说，这种情况下，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花楚楚不悦道：“是你们请我来给巧巧修脸盘头的，现在我人来了，你们又不让我动手了，这是什么意思？”

巧巧娘咬牙忍了，耐着性子道：“这是我们的错吗？我们一家人从昨天傍晚一直等到现在，连你影子都没有看到。现在迎亲的人马上就要上门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花楚楚理直气壮道：“我都说了，我动作挺快的，等迎亲的来了，招呼他们喝口茶，新娘子就可以出门了。”

巧巧踌躇着开口：“楚楚，要不然就让阿黛弄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唐媒婆也道：“花家丫头，这大喜日子，新嫁娘最大，什么事情都留到以后再慢慢掰扯吧！”

巧巧娘也顾不得巧巧不高兴了，直接补了一句：“我倒是觉得阿黛手艺挺好的。”

花楚楚跺了跺脚，咬牙转身走了：“反正到时候丢人的又不是我花家！”

巧巧娘被这话气急了，想要开口大骂几句，但终究忌讳着这是自己女儿的好日子，把怒气憋回去了。

巧巧红了红眼眶：“她怎么这样啊！”

这种情况，陆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楚楚这回大概也暗恨上了她，从头到尾，除了叫她去打水，楚楚没有跟她讲过一句话。

倒是唐媒婆识轻重缓急，对阿黛道：“你别想太多，赶紧给新嫁娘盘头吧！别在意花家丫头的话，我还没见过修脸盘头比你弄得更好看的人呢！”

陆黛点点头，安慰了巧巧两句，把那缕散发缠到发髻上面，然后把头钗簪环什么的插在发髻上面。那有流苏的华胜倒是被阿黛舍弃掉了，放在木匣子里面没有用。也不用鸦黄，反而勾了颜色最红的红蓝膏，没有抹在巧巧的唇上，却是抹在了额头中间。

陆黛稍微勾勒了一下，没有之前楚楚用鸦黄勾的半翅蝴蝶精致，简单的菱形花瓣反而显得比较大气端庄。阿黛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在巧巧的唇上抹了合适深浅的红蓝膏。

然后是戴项链戒指，就不一一赘叙了。

等到巧巧含羞半怯的站起身来，唐媒婆叫了两声“乖乖”，“阿黛，你有这手艺，去帮新嫁娘修脸盘头，也能挣一碗饭吃哩！”

巧巧正仰着脸问自己娘亲：“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巧巧娘满脸喜色：“好看，跟画里的一样。”

巧巧正要叫她娘去端一盆水来给她照照，却听到外面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显然是迎亲的来了。

陆黛正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唐媒婆以后要是遇到新娘家找人化妆盘头就找她，张了张嘴，声音都被鞭炮声给赌没了。

巧巧拉了拉阿黛的袖子，巧笑嫣然，陆黛从简单的口型，看出巧巧对她说的是“谢谢”。

第二十九章　出嫁的新嫁娘

迎亲的队伍没有陆黛想象中那么壮大。因为巧巧是娶过去做童养媳的，新郎新嫁娘年纪又小，又有福厚易夭的说法，所以王家虽然不缺那点钱，来迎亲的依然是二人小轿。

这二人小轿就跟现代某些旅游景点的滑竿差不多，只是上面绑了不少喜庆的红花和红布。旁边跟了两个吹唢呐的，两个提篮的，最前面站的是新郎的二叔。鞭炮是巧巧爹看到人来了赶紧放的。几串鞭炮下来，只剩一地红纸。

虽然吹唢呐的只有两个人，那声音却是够热闹的，像是跟鞭炮声在较劲，现在鞭炮声一停，更显得唢呐声音量无敌。

周围站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还有许多讨糖吃的小孩子。见了这场面，都兴奋的交头接耳，好像即将坐上花轿的人是她们似的。

“那轿子可是木头的！比我以前坐的那个竹子的好多了！”

“也重了不少吧！”

“这白巧巧虽然嫁的是个病秧子，可王家就那么一个儿子，以后也算是享福了！”

“哟哟哟，秦家娘子，你该不是嫌弃自己男人有兄弟了吧？这话不怕我去说给你嫂嫂听？”

这秦家娘子的嫂嫂正是那泼辣的陈二娘。

“呸，你倒是去说啊，以后我再也不给你鞋垫的花样子了！”

“我错了嘛……不说这些了，你看，新娘子出来了！”

“哎哟喂，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白巧巧这个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啊！”

“啧啧，那脸蛋儿，那眉眼儿，就跟画里面走出来的似的！”

“听说那胭脂水粉是齐芳斋的，难怪这么好看！”

“呸，我家那位前些日子给隔壁村方家打了一套风车，挣了几个钱，给我买了盒齐芳斋的胭脂，用起来虽然细腻，也没有白巧巧脸上这个这么好看啊！”

“哟哟哟，秦家娘子，你家那位倒真是心疼你，这么舍得花钱，也不怕两个老的不高兴了！”

“没告诉他们，你们可别说漏出去了……白巧巧这发髻叫什么来着？看着还真不像我们山窝窝里面出来的！”

“听说是花家那个给她修脸盘头的？”

巧巧在自己娘的搀扶下，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另一只手里却捏着自己的盖头，现在用不着盖上，毕竟路上有风，又多少有些颠簸，不太方便。等快到男方家的时候才会盖上盖头。

这是白家人的主场，陆黛就乖乖巧巧的跟在唐媒婆身后。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讨论，陆黛听了个一清二楚，对于巧巧妆容引起的轰动，她满心欢喜，这代表着自己从现代带来的手艺在这古代得到了承认。可是，后面听到她们误以为这是楚楚的手笔，她就有些不高兴了。但又不能在这种时候站出去说是自己的成果。

花楚楚也是在场的，她并没有靠前来，站在人群的后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陆黛不肯定她有没有听到那些议论。

接着是哭嫁，好在杨柳村离镇上并不算远，王家儿子虽然是个病秧子，但家境殷实，所以巧巧和巧巧娘都不是太伤心。在唐媒婆大嗓门的吆喝下，巧巧终于上了轿子，新郎的二叔拿糖果打发了小孩子们，正式起轿，新嫁娘出来时暂停了的唢呐又响了起来。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跟在后面，陆黛注意到，花楚楚在巧巧上轿子的那一刻，转身走掉了。一直送到了村口，巧巧爹又点了两串鞭炮，送行的、围观的都停下了脚步，迎亲的、新嫁娘、唐媒婆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越走越远。

巧巧娘用粗糙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到底是舍不得的。

因为巧巧是嫁过去冲喜的，年纪又小，所以白家只是给每家送了红鸡蛋，并没有摆酒席宴请乡里乡亲的，也没见有白家的亲戚上门来贺喜。这新嫁娘一送出门，就算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众人看完热闹，就三三两两聊着天散去了，小孩子们也相互攀比自己拿到几个糖果。就连陆黛，衣兜里都装了两颗糖果六颗花生。

有两个平日里跟巧巧娘交好的婆娘拉着巧巧娘的袖子说话，陆黛想了想，跟巧巧娘说了一声，也要回家。巧巧娘一脸喜色道：“阿黛，你等一下，我跟你何婶和秋姨聊两句，你跟我回去拿些吃的回家！”

陆黛一愣：“不用了吧，之前唐婆婆带了红鸡蛋给我们家了。”

巧巧娘笑道：“那不是一回事，今天要不是你，咱家巧巧可就丢人了！”

何婶好奇道：“哟，这是怎么说的？我看巧巧这丫头今天可是风光够了！”

秋姨也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嫁娘，对了，听说是花家丫头来帮巧巧修脸盘头的？”

陆黛没开口说话，巧巧娘先愤愤不平的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我也没想到阿黛还有这本事，巧巧是我生的，我都没想过她有这么漂亮的一天。”

何婶惊讶道：“哎哟，竟然是阿黛，可不得了，我娘家小妹妹过段时间好日子也要到了，请阿黛去帮帮忙好不好？”

陆黛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秋姨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之前你还在担心请花家丫头不好请，阿黛这丫头心善，你也看到今天巧巧有多风光了，请阿黛，一定赚足了脸面。”

陆黛是想答应下来的，可是，这何婶又没有说怎么请她，总不能是让她白帮忙吧？巧巧是她朋友，何婶的小妹妹她连面都没见过好么！

大概是因为阿黛今天帮了大忙，巧巧娘主动开口帮阿黛解围：“你们也知道阿黛家的情况，难得阿黛有这手艺，想来她也是愿意挣点钱贴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