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战争越演越烈,彼得高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把艾丽莎给你?你有文件,我不会有吗?我手里也有合法的领养手续证明!”
“是的,怀特先生,你请不要激动。”金和平拿出第二套文件,“你手里的文件我这里都有影印,但是你没有这一份。”他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纸,“福利院只有庄小姐被人遗弃在门口时候留下的出生时间纸条,我这一份是庄小姐的真正出生证明,她的父亲一栏是庄尚明,母亲是黄佳彤。庄尚明先生正是我的委托人庄伟勋先生的长子,庄小姐在入境美国前曾经做过抽血检查,我们在得到了这份血样之后和庄尚明先生做了亲子鉴定。”金和平继而拿出更多的文件,“这份是香港东华医院给予的鉴定证明,这份是贵国领养机构出示的鉴定证明,还有这一份,是香港福利院给予的同意鉴定结果信函。”
庄佩佩很清楚,金律师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他既然来了,他自然会准备到方方面面,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彼得分明有些紧张,他直接说,“你不可能从我手里把孩子带走,香港的文件我不会认同的,这里是美国,美国法律我拥有艾丽莎的抚养权!”
金和平笑问,“是的,我的委托人无法强迫你把庄小姐的抚养权交出。不过怀特先生,你明白你嘴里的艾丽莎,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吗?”
彼得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怔怔望着一桌子铺开来的文件,说实话,脑海里一点头绪也没有。
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有亲生父母?为什么亲生父母不出现?为什么出现的只是一个爷爷辈分派来的律师?律师……彼得脑中一闪,突然想到,“我要请一个律师协商一下。”
金和平点头,“当然,我们已经想到这点,你们的律师费庄伟勋先生会全权负责。”
“我们自己有钱!”玛吉几乎咆哮,她的脑袋嗡嗡地不住作响,“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很晚了!”
“不,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连庄佩佩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结果她都知道,可过程太煎熬了。金律师手里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东西,能最后让玛吉和彼得完全没有回绝之力?
“怀特先生,我今天私自以个人名义前来探访,我们所有对话都不会作为日后的证据,这一点我请你放心。这几份是你们这栋房子目前的付款情况,还有对你工资的一份调查,你我都应该很清楚,以你家庭目前的状况要继续抚养庄小姐是十分不妥当的。这里有几份你曾经超速和停车过错的罚单,还有你儿子在学校的成绩评估,你和你太太也只有大学本科文凭,通过这些我很有理由证明你的家庭条件十分不适合庄小姐健康成长。身为庄氏继承人从小要培养的内容和学习的范围,也是你们提供不了的。”顿了顿,金和平继续说,“这些,都是你请了律师之后我方会提出的证据。怀特先生,庄小姐只有五岁,我们实在没必要让她生活在这种地方,耽误了她更好的前程,是不是?”
“你在威胁我?”
“我像吗?”金和平脸上的职业笑容没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冷然。
“庄伟勋先生希望可以提供你两百万美金的感谢金,以便提高你们的生活,也感激你们给予了庄小姐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如果你们一定要请律师,最后导致上庭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庄伟勋先生肯拿出两千亿,你能拿的出两万块吗?到时候你绝对赢不了抚养权,感谢金也得不到一分。”金和平起身,和还在茫然中的彼得点头,“我告辞了。后天会有庄氏律师函亲自寄来你家,我们的律师团会再进一步和你,或者你的律师联络。怀特先生,看在你可怜妻子的份上,做出对的决定吧。你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如果因此耽误了别人的孩子,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庄佩佩被金和平最后几句话吓到差点冒了冷汗。
金和平走了以后,客厅里许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提姆的表情很难看,他轻轻拉了拉庄佩佩的衣角,小声说,“进屋吧。”
庄佩佩似乎看到提姆眼里闪烁的亮光,那样十七岁少年不屑一切的眼里,是不是真的有泪光?
那一晚客厅的灯亮了一宿,庄佩佩没有听见玛吉或者彼得上楼的声音。她把门拉开一个缝隙,看见走廊另一边提姆的房间门半开着,可是她没有理由走过去。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抱歉,她甚至不太敢再去看提姆的脸。隐约中她听见玛吉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彼得一声比一声长的叹息。
她无法得知他们的表情如何,也不能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如何互相抱着彼此度过那一夜的。
隔天一早,是玛吉上楼叫醒的庄佩佩。她的眼睛红肿着,声音也哑了,却还是亲吻庄佩佩的额头,柔声说,“彼得休了一天,我们去迪士尼乐园好不好?”
再如何装作像没发生过一样,玛吉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她从衣柜里找出几件一早买好的裙装,固执地要为庄佩佩换上。庄佩佩也难得没有要求自己更衣,任凭玛吉一件又一件的给自己换上,再摇头,再换下一件,不一会儿已经铺满了庄佩佩的小床。
“早知道我们应该多买几件的,我觉得这些都不好看……”玛吉说着,眼圈又泛红。
庄佩佩从里面挑了一角桃红色的小洋装拿到玛吉面前,她伸手擦去玛吉眼角的泪水,冰冰凉凉的,触碰到手指尖上,心里跟着难过起来。
“没事的,艾丽莎,我们今天要好好玩一玩……”玛吉伸手抱紧了庄佩佩,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庄佩佩乖巧地点头,第一次,她抬起头,亲了一口玛吉的脸颊。
曾几何时,她每日盼望着陈怡月能给予她一份母爱,哪怕拍一下她的肩膀,摸一下她的头。没有,她什么身体接触都没有从陈怡月那里得到过。后来渐渐的,她习惯了这种漠视的亲情,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嘴唇碰到玛吉的脸,她心里却有很多说不出的不舍。真的只有几个星期吗?为什么感觉已经生活在这个屋檐下很久很久了?为什么现在再想到要和玛吉彼得分开,心里会这么不舒服?
从何时开始,本打算耗时间等到金律师接自己的庄佩佩,会一点点融入了这个家庭?而真到金律师到来的一刻,心里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庄佩佩心痛。
就像痛恨自己对爸爸的死无能为力时候一样,万般惆怅,万般凄苦,无从发泄,得不到回应。
彼得强打精神一路说着要坐过山车,玛吉准备了可口的午餐便当,连提姆也头一次不再抱怨,静静坐在车里。
路上庄佩佩一直暗示自己,五岁的孩子看到迪士尼乐园应该疯狂的大叫大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
排了很久的队才坐上游园小火车,一路上广播里都会提醒观众看那些娱乐设施,还细致地讲解了乐园里每一处历史。庄佩佩看着小火车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载歌载舞的卡通人物们被一群孩子围着争抢着拍照,孩子的父母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留下珍贵的瞬间。她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和家人没有照过一张全家福。
除了公众场合不得不做出样子貌合神离的相片以外,她甚至没有和所谓的父母单独照过任何照片。
不由苦笑,原来她的**只有这么小。
在迪士尼乐园的路上她一直牵着玛吉的手,在任何景点面前都要求全家合照。
直到中午的时候,庄佩佩才恢复了些,该笑的笑,该叫的叫。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庄佩佩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庄佩佩扪心自问,是选择错了吗?
不复仇了?
她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离开玛吉彼得和提姆,她还有没有第二条路?
如果真的要抗争下去,也许是有的。可是她不敢,她也不应该。
两百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没办法为怀特夫妇做这个决定。
更何况,她心里明白玛吉和彼得很需要这笔钱,提姆也应该可以买他的架子鼓了。
午饭后玛吉和提姆各自去了洗手间,人太多了,男女洗手间都排了很长的队伍。留下庄佩佩和彼得两个人坐在树荫下。
“不如你们把我留下来,我会想办法凑到两百万的。”“拼死也不要放我回去,你们手里有文件,庄家只能最多协商而已。”“事情还有转机的,是不是?”
庄佩佩脑海里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是彼得突然没头没脑地拍了拍庄佩佩的肩膀,他厚重的手掌微微颤抖着,说,“你今天对玛吉很好,她很开心,我看的出来。”
庄佩佩还没来得及想到要说什么,彼得望着女儿,又说,“你肯和提姆半夜里一起喝酒聊天,却不想跟我说一句话?”
庄佩佩心里一颤,望着彼得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怀疑和不确定。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试图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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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转机 (1)()
彼得并没有为难艾丽莎的意思,他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欣慰。他说,“提姆自以为偷喝我的啤酒我不知道,不过最近啤酒成对的失踪,我就在想,是他的酒量增加了呢,还是找到同伙了呢?”
庄佩佩低下头,像个犯了错不知怎么解释的小孩。
他补上一句,“我低估了你,原来你在香港生活已经听得懂英文,只不过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和我们沟通?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起码你喜欢提姆对吧?”
彼得这样一说,庄佩佩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刚才还一度以为彼得知道了她重生的秘密,脑海里闪过无数对付的理由,原来人家根本没有怀疑过自己。
“我听见你和提姆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我很吃惊。”彼得一只大手罩住庄佩佩的小脑袋,“没想到你讲英文这么流利。”
庄佩佩脑海里拼命地在想,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听提姆讲话,实在很少发言啊。既然已经被抓包,再死皮赖脸也没意思了,庄佩佩微点一下头,诚恳道,“对不起。”
“不,我觉得很有意思。”彼得慈爱笑着,“我也头一次听见提姆讲起艾丽莎的时候,会这样兴高采烈。我们本来不想把艾丽莎的故事告诉你的,既然提姆说了,你还会喜欢这个名字吗?”
彼得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庄佩佩苍白的小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她重重点头。
点头过后,再想起金律师昨晚的话,心里才更难堪自责。
“所以你以后会少喝一些啤酒吗?”彼得蹲下身,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和庄佩佩平行,“酒精并不是汽水,我应该早一些告诉你的。也许对提姆来说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但我起码不想让你觉得我们对你撒手不管。家里还是有很多规矩的,我和玛吉一直以为会有很多时间慢慢教育你……”彼得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笑着说,“况且,啤酒很贵的。”
庄佩佩笑出声,笑着笑着又没了音。
以后?还有以后吗?
她抿紧了嘴唇,又不知道怎么再和彼得沟通了。
庄佩佩生怕自己下一秒会脱口而出,说出让彼得和玛吉都难堪的话,徒增他们的烦恼,也动摇自己的决心。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有半刻钟,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彼得眼里有掩盖不住浓浓的关爱,而庄佩佩心里的纠结已经快要达到顶峰。
去过迪士尼乐园的游客都知道,那里有一座过山车设施,叫“飞越太空山”。是完全室内的,里面是一片漆黑的银河装饰,只有闪闪发光的繁星在眼前频频飘过,在完全看不到轨道的黑暗中,更增加了娱乐的刺激性。
庄佩佩刚刚过了身高标准,玛吉不敢坐,一个劲儿地嘱咐彼得,“你们看紧了艾丽莎,不要把她甩出去了!”
过山车起步的时候,提姆大声和庄佩佩喊,“你记得害怕就要大叫!”话才说完,车子已经向下猛地冲去。
四周围一下子全是震耳的尖叫声,更应该说是惨叫声。车子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又极速直冲了上来,紧接着又是几个急转弯,庄佩佩只觉得浑身都跟着车子震动一起抖着,每一次觉得快要被甩出去的时候,就不得不惊呼出口。那种感觉,竟然有些似曾相识。意识像是已经离开了身体,所有一切都黑沉沉地压下来,压的庄佩佩大脑逐渐麻木。
眼前浮现的竟又是那个坐在台阶上瑟瑟发抖的小庄佩佩……
庄佩佩闭上眼,只能拼命大叫,不停地喊,似乎要把所有的伤心都抛出身体,似乎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曾经答应过小庄佩佩的决心。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庄佩佩才敢缓缓睁开眼。
提姆显然是玩的很尽兴,他转过头拍拍唐佩佩的头,“好玩吗?”说完一愣,跟着笑的更大声,指着她的脸,“怎么都吓哭了?”
最终庄佩佩就很丢脸的被彼得抱出来了,还被后面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耻笑胆子小。
她只是把脸埋在彼得肩上,回想那黑暗中自己近乎嘶声力竭的声音,心里依旧还能感觉到颤动。
庄佩佩在彼得耳边小声说,“谢谢你。”
彼得没有回答她,只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这一晚在迪斯尼乐园著名的烟花游行中结束,漫天绚丽的花火,一簇接着一簇不停地绽开。游行的队伍里有各种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大家欢快地蹦蹦跳跳,似乎用行动来证明迪斯尼乐园的主题:地球上最快乐的地方。
庄佩佩窝在提姆怀里,睡得像个五岁的孩子。
她梦见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第一天到彼得家的时候,彼得笑着说,“等你学会英文了,应该是个顽皮的孩子,看得出你很喜欢讲话,恩?”
然后她在玛吉怀里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大声回答彼得,“我可以说英文,你可以教我弹琴吗?”
然后他们两个人坐在钢琴前面,一起弹下那首《真实的色彩》,玛吉在身后伴唱,而提姆,拿着一罐冰啤酒等着庄佩佩弹完才送上来,“奖励!”
连啤酒在嘴里的口感庄佩佩都梦得到。
果然隔天就有庄伟勋的律师团成员亲自把律师函送到家门口,和金和平带来那厚重的一叠文件不同,只有单独一张纸。
一张像是医生宣告病人死期结果的诊断书。
玛吉这两天都睡的很不好,脸色很是惨白,眼窝深陷,眼圈周围浮现了一圈黑圈,人像一下老了好几岁。她手里握着那张信函,身子无力地歪在餐桌边,几乎要靠着那张木头桌子才能支撑住她即将要崩溃的心房。
那个活泼带笑又喜欢唱唱哼着小曲的快乐女人,如今只剩有气无力,一脸茫然无措。
连那个气势强硬的叛逆儿提姆,好看的浅绿色眼珠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耷拉着头,坐在玛吉身边安安静静,时不时偷看一眼自己憔悴的母亲,心里只有焦灼。
庄佩佩连直视他们的勇气也没有,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从脚底抽走,像是,像是她这些天好不容易偷偷存下的那些幸福时光。
她曾经想过,只拥有自己这么短的时间能换来这样一笔收入,任何人都会心动的吧?可这两天她似乎体会到了另一种感觉。那件米黄色的房间,是玛吉彼得和提姆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粉刷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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