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气运来源不一,有时自南方而来,有时却自王宫方向,有的则是自别的方位而来。
通玄运使灵眼,入地三尺,甚至发现地下也有丝丝白红之气,稀薄得好似虚幻一样,不断蒸腾着,裨益宅中各处。
“善,此地倒是一处福地,地下有一条细小的地脉,可谓是吉宅了!”
通玄赞道。
玄清也开了灵眼,但他观气之术不如玄洞精深,只能大略观个色泽,好似隔着毛玻璃一般,看的气运并不真切,那地下那么稀薄的云气他也看不到。
只是他掌心拖着一方古朴罗盘,测定了周围地势方位后,又取了几处之土,略微尝了尝,随即吐掉,点头同意:
“此处地气丰厚,色泽虽然不纯,但也有益主人,是吉宅不错,能增富贵之气,可惜后劲不足,我推测只能坚持五六年了。”
玄清断言道:
“再过五六年,地气耗尽,这里就变得平庸了。”
“成都城内吉地多是有主,贾家仓促而来竟然也能占据一处,不太可能是巧合,多半事先也请过行中高手。”
水镜在一旁打着下手,他没有望气之术的天赋,往日也曾试过这门玄术,却怎么也不得门径而入。
这时他领着数个商人、小贩打扮的人物走来。
“师兄,这几位是十三司的番子,知晓这贾家的消息。”
“据他们所说,前几日贾家闹得家宅不宁,随后昨日有一僧一道进城,在贾加荣国府之外窥探。”
“似乎······不怀好意。”
通玄望着不远处的高门大院,一点都不惊讶,反倒是带着微笑。
“不怀好意······不怀好意就对了!”
“他们这是在看种下去的种子成熟了没有,等着摘桃子呢!”
不等水镜和玄清发问,通玄就用秘术传音入耳:
“贾家二房二字贾宝玉,生来就带着一块五彩宝玉,上面还有题字呢!”
“通灵宝玉,气运之宝,吸食贾家气运以固本,甚至要汲取贾家两位国公遗留的祖德,以此涵养贵气。”
“眼下看似贾家富贵逼人,繁花似锦,实则根基都被迫了出来,这是在大量消耗本来深藏的气运,损了底蕴。”
“一朝等到运数尽时,就是煞气再也压制不住之日,那时整个贾家都要抄家灭族,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那僧道两人,可等不到那个时候,现在就要摘去树上果实了!”
水镜环顾左右,只见两大街道上来来往往,远处荣国府边上角门不断有车马进出,一时间没有看到那僧道。
玄清更是听了震惊:
“居然有人这么狠毒,这是要榨干贾家之后,再转嫁煞气,让贾家满门去顶了劫数啊!”
“那荣宁二国公,泉下有灵,难不成就这么看着别人在他自家嫡系子孙身上动手脚?”
大凡这类国公王侯,死后一般都是有祖灵,能镇压族里气运,在冥土也能荫蔽后人,这就是祖德了。
通玄摇了摇头,指了指荣国府的方向:
“你看那荣国府老太太,公然让二子入主荣禧堂,就该知晓,荣宁二脉,早已没有什么祖灵了!”
此刻天下诸侯,尚未有人公开称帝,大多数自称某某王侯,乃至于大将军、节度使等等职位,是以明面上天子还在大燕。
虽说蜀中已视大燕为前朝,但是毕竟蜀王不曾称帝,是以前朝国公爵位,在这里还是能勉强承认的。
早在贾代善病故之后,贾赦就递了折子,随即袭爵,只是如今已经降到一等将军爵。
“这真是······好歹也是一门双国公,死后在冥土也有自家的宫殿、旧部·········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水镜摇头叹息着。
本来这类得到敕封爵位的正经国公,就算去往冥土,也不会难过。
国家敕封的爵位,自有气运降下,在冥土也能生成自己的宫殿,收拢旧部,就连冥王也不能管辖,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要不然,为什么谁都想争取敕封,逍遥世袭的爵位呢?
“这谁知道·······或许,是惹到了某些神仙也说不定。”
通玄冷笑着道:
“天下争龙,哪一次不闹出些幺蛾子?”
“历来改朝换代,各地城隍、山神、河神,甚至一些神仙,都在拼命活跃,四处插手,资助有才有能者,不然哪来那么多才子相遇神明?真当他们那么闲得慌?”
第五十五章宝玉()
气运不足的后果,在这个世界是很严重的。
一旦贾府自身气运不足以支撑偌大的家业,不久就会显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无缘无故的火灾,家宅不宁,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塌,家中有人摔倒受伤等等。
视气运缺失严重程度,发生的灾祸越重。
起初可能只是倒霉事,渐渐会引发灾祸,比如家中有人入狱,被削官,甚至最后被抄家流放等等。
贾府家宅不宁,人口不安,被马道婆施法下咒,就是气运衰败的体现。
在场三人,都是修法有成的炼气士,自然深谙此道。
水镜面色有些难看,皱着眉头,道:
“那赵姨娘真是不晓事理,怎能勾结外人行邪法诅咒家人?这不是自败气运,种下祸端吗?”
玄清解释道:
“师兄看来是没有见识过啊,这内宅之中的争斗可一点也不比朝堂之上轻松。”
他自嘲地指了指自己,说着:
“我自幼在南安郡王府上长大,光是记事以来,就亲眼见到丫鬟之间彼此倾轧,光是毁容、坏事,因此而被打发的一年间总也有三五十起·······府上年幼的庶子,少有能顺利成活的,有时都不需要特别针对,仅仅一碗凉水,少披一件衣服,或是淋了雨,这就去了。”
“这还仅仅只是庶子······好歹名义上还算是主子,都难以保全,那些女眷、姬妾之间争斗,更是杀人不用见血。”
“王府如此,这国公府邸虽然没那么大,但里面总也有几百口人,传承四代人,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这争斗断然不会少了去了!”
玄清语气渐渐有些低沉,继续说着:
“常人总以为美人清纯,心地也自善良,其实大谬!”
“女子也是人,与男子一般,怎可能纯洁如同乡野间的小白花?纵然真是小白花,也免不了爬满传花授粉的细小昆虫,哪有所谓的纯洁无暇?”
“所谓清纯,所谓不妒,所谓大度,以及故作清高········种种作态,不过是男人自家心里生成的幻像,也是后宅妻妾之间用以争宠的利器!”
“真正的女子,不是神仙,也要食人间五谷,也有野心,也有欲望,王府姬妾会勾引府上采买的小厮,洒扫的丫鬟仗着青春姿色也会爬床献媚········女子也是人,我们身为人的私心爱欲一个不缺,她们之间的争斗之惨,竞争之烈,手段之多,完全不比我们男人差!”
“千万别小看了女子,也千万······别把女子看得多么纯洁。”
“长相都是靠不住的,越是清纯漂亮,看似无害的女子,越是懂得利用这份美貌,达成各种目的。”
“我曾经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玄清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通玄笑了笑,拍拍手,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这高门内宅的事情,真真吓人,正因如此,我等才更要珍惜今世入道之机缘。”
“适逢乱世,辅佐王业,必有功德,功成而全身,退隐而修道,你我师兄弟今生真人有望,就算是仙业,也未尝不可期待·········人世浮华,到那时又与我等何干?豪宅争斗,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而我等依然健在,尽可逍遥,坐看这天下风云变幻,自享仙家福缘。”
“至于眼下,暂且不理会这些,还是先忠于王事,做好手上的事情。”
他缓缓目视着远方的高门大院,道:
“贾府有子,生有异象,衔玉而生,因而我受命彻查此事。”
“值此乱世,但凡所谓祥瑞、异象,多是有心之心伪造天命,造作祥瑞,为某些野心家造势,光是我先后调查而证伪的就有八十多起,有捏造文名,伪造天书,诈称神圣者,也有如贾府这种,真正牵扯到大运之中的人物。”
“若是造假,大可不加理会,无非是使某些人多了一层人望。”
“若是为真,那就是未来的将星辅星,必须重视!”
“这等补救气数的人才,绝不可轻易放弃。“
“尽管蜀王如今大势已成,运数昌盛,再得一两个将星辅星也不能明显增添气数,但如是十个,二十个,甚至于三五十个呢?”
“天下蛟蟒潜伏,彼此争杀,每一份助力都是弥足珍贵,哪怕不能争取到自家这边,也要尽可能防止这等大有气数的人才流露到敌营,为蜀王之敌所用。”
“因而,此事我等须调查清楚,禀告王上再行处置。”
水镜与玄清并无异议。
这等身怀气数的人,无论有无真才实学,都值得挽留,拉入自家阵营自然能增添一分气数。
如是实在不能招揽,那也要尽可能留下,避免为别人所用。
招揽不成,挽留也不成·······那也,只有痛下杀手了!
这等大事之上,是没有善恶之分的,错一步,可能就是满盘皆输,容不得半点情面。
“那贾宝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水镜还是禁不住问道:
“既然那通灵宝玉是一件气运异宝,你我取了去,献给王上就是了。”
“那贾宝玉不学无术,只知在脂粉堆里打滚,跟一帮小姑娘嬉戏玩耍,哪里是个有实干之才的?”
“这种人物,纵然有富贵之命,于国家也不过是个无用之木,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玄清也是点头赞同。
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空谈的人,当然知道真正于国有利的人才是什么样子的。
要么能打仗,要么能实干,反正只会空谈,写些诗词歌赋的那种所谓“才子”,在这个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但不会增加气数,反而是种拖累。
通玄扶额长叹:
“我没有告诉你们吗?”
“好吧,我可能真的忘了········那贾宝玉只是个假的宝玉,是甄宝玉的倒影,江南那边还有个甄宝玉呢!”
“这贾宝玉带着的宝玉,就代表那甄宝玉缺失的天命。”
“如我所料不差,旁人现在取了那宝玉,也是无用,因为那份天命尚未到勃发之时机,还须靠着这府上积攒的贵气培养。”
第五十六章昏君()
养心殿里,兽角香炉里,名贵的香料缓缓燃起青烟,薰得内外皆香。
林正阳坐在榻上,执黑子,与通玄对弈。
边上几步之外,有一名垂手而立的文官侍立着,一言不发。
塌下,通着地龙,用铜管烧热水,顺着管道,运输热量。
此举对煤炭的消耗量着实有些大了,就算家大业大的林正阳也为之心痛。
是以,仅仅只有少数几个殿堂里有着供应,而且也只有晚上通上一两个时辰。
这时,就感觉到塌下渐渐升温,渐渐不需要穿着厚重的衣服,只穿着单衣。
当然,通玄身有修为,不惧这点寒暑气温变化,有无这个暖气实则都是一般无二。
“本王重实务,轻诗书,蔑视礼教,厌恶儒术,向来喜好谈论利益,是天下一等一的俗人。”
“世人爱好诗书,不过是想以此进身,做官掌权罢了,科举制度,本该为国家简拔人才,却沦为儒家一言之堂,实在是荒谬!”
“有蜀中名士,谏言本王,欲开科举,选拔官吏,定诗书为典·······本王却不愿如此。”
“本王要的,是能理政,通庶务的亲民官,不是那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懂空谈大义,实则百无一用的书生!”
“爱卿,可有教我?”
通玄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儒家向来一家独大,由来已有,非一朝一夕乃至于一朝之功。”
“然则殿下手握重兵,值此乱世,当为新朝定下成例,科考项目,唯殿下一人独专,大可不必在意所谓鸿儒。”
“此时若不能定下成例,日后更加难行。”
“王上自是无人敢违,然而王上子孙却无有王上之威,到时难免为儒教把持朝堂。”
林正阳颔首道:
“爱卿所言甚是,是该早早定下,以免为子孙忧。”
“我意编修《治政全书》、《农经》、《算经》、《百工》、《商君书》、《山河河图志略》为主要经典,选拔官吏。”
“废除等级制度,以评分制度为主,按照答题程度给予分数,总计满分一百。”
“县试通过三场,分别是算术,地理,农术,都及格者取为童生。”
“童生可入书院,按入学年齿就读,一年后再考,分别有特殊编纂的教材,如及格后,获准参与郡试。”
“郡试有六场,算术,国语,物理,化学,地理,农业,六科,唯有六科皆为合格者,方可录为秀才。”
“秀才,即锦绣之才者。”
“秀才之上,虚继续进学,在郡中学府深造,三年后可再考州试。”
“州试增增添商务、政务、百工三科,九科皆为合格者,可录名举人。”
“举人依旧不授官,需要参与公务员考试,每次只按缺取人,由上到下,按总分高低取用。”
“即便如此,经考核之后,也只能从最低的公职做起,不可能如同过往一般,直接授予官职。”
“公务员考试,每年开考三次,并不在首府之地,而是各郡之内按需录用。”
林正阳相当于将公务员考试,和九年制教育提了上来,实际上跟科举制度大同小异,无非是考试内容不一。
“殿下,不可啊!”
一旁侍立不语的一名老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断地叩首,血丝渐渐染红青砖。
然而无论是林正阳还是通玄,都不加理会。
任凭他哭天抢地,都是毫无所动。
“治国之策,在于轻徭役,减赋税,藏富于民。”
“亲贤德,远小人,行清明之政。”
“修德行,兴教化,则仁义道德大行天下。”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唯我儒学能治国,唯我儒学能兴邦啊!”
“殿下,不可废儒学啊!”
“殿下,若废儒学,天下必乱,国家必亡啊!”
声声泣血,如杜鹃哀鸣,这老臣重重磕在砖上,额头血迹斑斑。
通玄先是不理,听到后来却是大怒,出口呵斥道:
“住口!你这老贼!”
“焉敢诽谤君王!”
“汝心怀怨望,岂不知王者之怒否?”
呵斥过后,通玄当即离席下拜,振奋精神,朗声道:
“殿下,儒学空谈大义,只知道仁义道德,却不知国家大事,从无善恶。”
“天下人皆知儒学之害,而不能改之,自殿下始,新法必能选出国家干才,再非清谈之士。”
“天下之人,苦读经书,无非求一功名,出人头地,无有儒学,也有百家之学。”
“此儒不过是眼见儒教将衰,心生怨望,故意虚言恐吓罢了。”
“此事有益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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