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薛衍被众人写文章骂习惯了,也就不觉如何了——反正和风细雨的他只当听不见,骂的过分了,他也有招报复回去。
不过薛衍这一次回长安,倒是给永安帝、太上皇、皇后、太子、卫王并世交故旧等人带了好些汴州的土产土仪。因想到如今汴州商贾如织,商船往来交易,倒是汴河愈发的繁忙拥堵,薛衍倒是想起了造船——乃至海运的事情来。
当下同永安帝在两仪殿探讨起来。永安帝听着薛衍的条条是到,还觉新鲜。后来见薛衍连造船的图纸都鼓捣出来了,才知道薛衍是当真想要发展商业的。
永安帝不觉大惹,背着众人回后宫后还同魏皇后说笑,只说薛衍喜好经商这事儿倒也新鲜。人家经商是为了赚钱,他经商倒是为着好玩儿了。
连行速更快,吃水更深的商船都鼓捣出来了!还要发展海船?
魏皇后倒是对此不以为然,她认为薛衍乃卫国公世子,身份清贵,性情赤城,也就是贪玩了一点。何况每每还能玩到正点儿上呢?
永安帝闻听此言,不觉也想到了这几年噌噌见涨的小金库,如今连国库也因着薛衍的一番折腾而有了开源的好法子,倒是不再多说什么了。
到了年下赐宴时,更是当众称赞了薛衍好一番。听得薛衍十分得意。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向陛下再次谏言发展河运海运之事,平阳长公主却突地犯了恶心。
平阳长公主因自幼习武,征战沙场,素来身子结壮。向少有这么虚弱的时候。众人见了,不觉大惊。永安帝忙命太医署的御医替平阳长公主诊脉看视。
结果三四个太医轮流诊了四五遍的脉象,齐齐向永安帝与平阳长公主夫妇道喜道:“长公主殿下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众人闻言,先是狂喜,又是一惊。
两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说平阳长公主在汴州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这么天寒地冻车马劳顿的,真是……
众人越想越觉得后怕。
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更是没有想到自己能老蚌生珠,登时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旋即目光灼灼地盯着平阳长公主的肚子。还是薛衍最先反应过来,忙向几位太医询问平阳长公主的身子如何,是否需要服用一些保胎的汤药之类。又问孕期可有什么忌口禁忌?
一面问,一面倒是心下百感交集的。盖因薛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乃后世穿越而来,不过因缘际会才成了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的儿子。这让薛衍总有一种鸠占鹊巢的心虚感觉。
更何况他并不属于这里,就算他竭力想要活下去,可是世事难料,谁也不能保证他就能在大褚顺风顺水的过一辈子。薛衍早晚也要回到后世的。薛衍并不想到了那个时候,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再次经历一番丧子之痛。
如今眼见平阳长公主再次怀有身孕,终于有了他们自己的血脉,薛衍见了更是欣慰欣喜。并且在心中暗暗盘算着,等到平阳长公主安然生下子嗣后,倘或是个男孩儿,他必定要让出卫国公世子之位才好。
届时他会以长子长兄的身份,好生孝敬阿耶阿娘,好生疼宠弟妹。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会觊觎。
男子汉大丈夫正在顶天立地遇事无愧于心,别说他并非是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的亲生儿子,即便是两人亲生,只要自己有能力肯立功,“何必要吃分家饭?”
众人皆忙着向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道喜,并没有人留意到薛衍的这一番心思。
唯有魏子期拥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事情后来的发展。此时眼见薛衍神情默默,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不觉联想到上辈子的种种,心下越发敬服薛衍的光风霁月。
第六十七章()
因着平阳长公主怀有身孕一事,太上皇与永安帝魏皇后、卫国公都高兴的无可不可。魏皇后担忧平阳长公主是高龄孕妇,来回折腾会伤害子嗣,遂向永安帝商议劝谏平阳长公主夫妇留在京中。
然而平阳长公主和卫国公都舍不得叫薛衍一个人返回汴州,众人相持不下,最后薛衍只得妥协一步,陪着平阳长公主留在京中。至于汴州一事,因着魏子期在过去一段时间同薛衍配合的较好,处事也极为公正默契,遂将这一摊子事儿全权托付给魏子期。
魏子期经过了上辈子,早已料到此事,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当下答应下来。又说每隔时日,会派遣快马回京中报信,随时告知汴州当地的情况。不过这都是年后复朝之事,此刻也不必多说。
至于海运一事,兹事体大,须得朝臣仔细商议,目前还没有什么结论。
如今却说年下时节,因为平阳长公主怀孕之事,卫国公府内裁撤了所有不利于孕妇的摆件吃食,重彩瓷器,甚至连除夕夜的驱傩舞都不准平阳长公主跳了。平阳长公主虽为妇孺,这辈子因着带兵打仗,一直被人糙汉子般的对待着,哪里受过这种捧在手里心儿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心翼翼,登时还有些不自在。整日里向人抱怨说卫国公和薛衍两个这不许她去,那不许她做的,实在烦死人了。
众人听着平阳长公主的话,知道她名为抱怨,实则心里却是比蜜还甜,也都不以为意。
因着长安城内冬日气候寒冷,薛衍总觉得对孕妇不好,所以想陪同阿耶阿娘去城外骊山脚下的温泉庄子上休养一段时日。只是又闲薛家三口儿人丁太少,即便过去了也显寥落,遂给相好的镇国公府、鲁国公府几家下了帖子,邀众人齐上骊山过冬。
然后又进宫去游说太上皇的永安帝魏皇后,永安帝也觉着长安城的冬天太过严寒,不利于调养身体,遂同意了薛衍的建议,御笔一挥,连带着看得上的朝中大臣,都跑到了汤泉宫避寒。
年余不曾回来,薛家的温泉庄子内仍旧是温暖如春。薛家三口并相邀来的几户人家刚刚在温泉庄子内安置下来,便见太上皇永安帝魏皇后并几位皇子大臣换了常服徒步而来。
打眼瞧着漫山遍野的鲜花嫩草,田畦佳蔬,永安帝不觉笑向薛衍等人道:“还是你们会享受啊!怪不得太上皇宁愿过来住也不愿意留宿汤泉宫。果然我们见了也不想走了。”
同汤泉宫相比,薛家的温泉庄子虽然没有那么华丽富贵之像,但田野意趣更浓,用句现代的话说,更接地气儿的。
薛家众人闻听永安帝所言,平阳长公主不觉笑向太上皇道:“阿耶想住在庄子上,倒也很好。恰好上一回太上皇住的那处院落还空着。倘若阿耶愿意,我这就叫他们收拾出来。阿耶就别走了罢?”
太上皇闻言,不等旁人反应,登时满口答应下来。脸上还露出老顽童似的得意笑容。永安帝魏皇后与诸位朝臣见了,少不得哑然失笑。
太上皇见状,因笑道:“说我恋着薛家温泉庄子内的好吃食玩意儿也好,是觉着新鲜有趣也罢。我只是觉着这里和我更投缘些。合该叫太子青鸟几个也留在这边。我记着上次他们过来,也玩的很尽兴。”
太子几个听了太上皇的话,不觉眼巴巴地看着永安帝。
永安帝愈发莞尔,又不好驳回太上皇的意思,只得应了。除太子外,年龄较小的几位皇子都欢呼雀跃,一径跑上前缠着薛衍要去玩乐。
魏子期心血来潮,倒是纠集了几家公侯子弟跑去山上打猎,只说要给众人加餐。众人看着也高兴,倒是不曾组织的。
一时魏子期回来,果然打了两只刨子并一直梅花鹿,全都交给灶上烹制了。众人仍旧亲自下田里采摘了新鲜果蔬菜肴,命厨房里的人做好了,吃了一顿全天然无公害的农家菜,方才回转汤泉宫。
夜里众人各自歇息,薛衍因睡不着,少不得出来逛逛。便见魏子期也不曾睡,正坐在花园子的山子石上月下独酌。薛衍心下莞尔,一时走上前去,笑眯眯说道:“你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么?”魏子期一面笑着,一面从山子石旁拿出一坛子好酒递给薛衍,因笑道:“吃一杯?”
薛衍笑着接过酒,学着魏子期的模样仰脖子灌了一口,只觉一股清甜甘冽滑入口中,沁入心脾,登时人都精神起来。不觉赞了一声:“好酒。”
说罢,忍不住又吃了一口。魏子期见状,便道:“慢些吃。这酒后劲儿大,当心上头。”
薛衍摇了摇头,将酒坛子放在一边,口内说道:“你说得对,倘或醉了,明儿早起又得头疼。”
魏子期沉默了一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其实是一个特别沉默的人,不知道怎么关心人,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这会子想同薛衍多说几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想了半日,魏子期笑向薛衍道:“你上过房顶吗?”
“啊?”薛衍险些没听清,不觉茫然的看着魏子期。
魏子期少不得重复了一遍,薛衍仍旧觉得莫名其妙,摇头说道:“没有。”
魏子期细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也不待薛衍反应。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搂着薛衍的腰,纵身一跃,薛衍只觉身子一轻脚下一空,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站在了温泉庄子的房顶上。
月色如银,山间气候如春,大片大片的梨花和桃花盛开,佳蔬玉树从近及远,夜间起雾,整个骊山被温泉蒸腾的薄纱一般的雾气笼罩在其中,远处的汤泉宫灯火辉煌,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如梦似幻。
阵阵微风吹过,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芳草香气,气氛越发静谧。
魏子期扶着薛衍在屋顶上坐下,仰头看着几乎是触手可及的满月,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双臂枕在脑后,躺在房顶上说道:“小时候不爱说话,每天除了习武看兵书,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有时候也会觉得无聊,或者不高兴,就爬上屋顶看看月亮星星,吃两杯酒,好像人也能开怀了。”
薛衍闻言一怔,旋即笑向魏子期道:“只可惜我酒量不好。不能陪你好生醉一回。不过我今日可以陪你饮到我醉,只当是我舍命陪兄弟,你说好不好?”
魏子期有些莫名些看着薛衍。他只是想跟薛衍在一起说说话罢了,怎地引出薛衍如此怜惜之色?
旋即才反应过来,薛衍竟然错以为是自己不开心找人陪。不过细想想,薛衍确是是这么个性子。不觉又是一笑,也没辩解什么,开口说道:“你等一下?”
说着,又纵身下去了。一时回来,手里多了四五个油纸包,里头包着薛衍最爱吃的几样吃食小菜,魏子期将油纸包摆在两人中间,笑着说道:“你酒量不好,还是陪吃罢。”
薛衍察觉出魏子期的体贴之意,笑着应了。两人边吃东西,边谈起了汴州的形势,因又说道河运海运之事,不知怎么又扯到了天下之大,各地民俗皆不相同——
魏子期思及上辈子同薛衍一起共事,倒是走过了许多地方。只可惜心系公务,竟没能好生逛一逛。突地开口问道:“等你我有暇,可否结伴而行,共游天下?”
第六十八章()
永安五年的元月过后,魏子期便回到了汴州任上。
其后薛衍与魏子期每十日都有一次书信往来。魏子期会将汴州的形势和所遇到的问题告诉薛衍,薛衍除了解答问题以外,还会将身边发生的趣事写下来告诉魏子期。
有时候没能发生有趣的事情,便写一些家常琐事。卫国公与平阳长公主见了,都笑话两个人相处的越来越黏糊。这种时候薛衍就会想起魏子期年节下邀他共游天下的话来……然后想到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早晚还有回去的一天。然后又想到过来的时候boss交代的任务,轰轰烈烈的谈几场恋爱神马哒……
如果忽略性别的话,魏子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平阳长公主的身子渐渐重了,也有了害喜的反应。每天吃什么吐什么,每过几天人就瘦的不行。卫国公和薛衍看着都看心疼,薛衍只能亲自下厨变着法儿的给平阳长公主做吃食,也没什么大用。气的平阳长公主与卫国公皆骂,只说薛衍的弟妹没有薛衍听话,还在娘胎里头,就懂得折腾人了。
不过当平阳长公主过了六个月的时候,害喜的状况倒是渐渐好了,人反而变得特别能吃。而且专馋一些刁钻古怪的吃食,别说是卫国公府里的厨子,便是太极宫的御厨都有些招架不住。
六月份的时候,永安帝接连下了三道诏令,一是用金银绸缎赎回中原因为隋末战乱而陷落突厥的男女八万人,全部归还给他们的家属;二是派遣使者毁坏高丽所建立的京观,收集隋人尸骨,祭祀埋葬;三是命令天下判决死刑必须三次复核上奏,在京各有关部门五次复核上奏,判决死刑的当天,掌管皇帝膳食的官员进蔬食,内教坊及太常不奏乐。
三道旨意一下,满朝文武天下万民皆感恩戴德,跪谢皇恩。只说圣上仁政爱民,实乃天下之幸事。
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到了秋天的时候,各地州县均上报了大丰收的好消息。似乎在经历了前几年的战乱和灾害后,苍天终于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如何的热爱生活,也终于肯给他们一个优渥的好天象。
据说这年秋收之后,民间粮价骤然降低,竟然比永安元年的时候贱了十倍有余。为避免谷贱伤农,永安帝再次下旨废除了之前下达过的“禁酒令”,如此民间百姓皆可以将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造烈酒。
此旨意一下,最欣喜的莫过于颜钧集掌控的幽州一带。因着比众人更加丰富的经验,颜钧集下令在大褚范围内大肆收购米粮酿酒。其后或献给陛下,或贩卖到西域。甚至还专门送了十坛好酒到卫国公府,点名送给薛衍。
也不知道这是示好,还是示威。
不过薛衍都不在意。因为年底的时候,魏子期又回来续职了。
不但带回了汴州的一干土特产,还给薛衍带回来一窝毛色雪白的狐狸,共有三只,两公一母。据说是在汴州练兵时,打猎猎到的。
薛衍对狐狸这种动物没有什么感觉——虽然其外表长得可爱,但是身上的骚味儿太重。这让鼻子比寻常人还要灵敏些的薛衍有些受不了这个味道。
不过平阳长公主却很喜欢。她以师母的身份留下一只,然后叫魏子期将剩下的两支送给魏皇后和太上皇。魏子期只得领命。在第二日入宫面圣的时候,随手将另外两支狐狸送了出去。
永安帝似乎是从前几年的阅兵仪式感觉到了身为帝王的威仪武功,以及大褚对周边属国的珍摄之意。所以每隔两年就要办一次阅兵仪式。这一年来大褚朝贺的除了原来的二十九个属国,额外又有龟兹、吐番、高昌、女国、石国、康国等国派遣使臣过来朝贺。
其中康国使臣还献上了一只金毛狮子,其威武雄壮,伟岸奇异之态令大褚君臣甚为喜欢,太上皇更是喜欢的了不得。永安帝见此,遂将这只狮子送到了兴庆宫,命宫人侍卫严加照看。
至于吐蕃族使臣,则在大年初一的皇宫赐宴上看歌舞看呆了。因此口口声声仰慕大褚□□之威,想替他们的王者求娶大褚的公主。顺便还提出了想与大褚比马球的提议。
永安帝答应了后一条,对前一条当做没听见。然后将马球比赛放到了大阅兵之后……
结果吐蕃族的马匹想来是远道而来,不太适应大褚朝特有的火药轰隆之声,在整个马球比赛中表现的比较脚软。再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反正吐蕃的使者从大褚返回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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