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头探脑的到前头去,背手围着劲松和鸡蛋打转儿,一副很是好奇的样子。
劲松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实在是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干这种女人家做的事情,这跟拿绣花针一样难,也太可笑了。早知随着公子来宁山书院还要干这等事,他宁愿替劲凝去西北训马了!
他早早的就想着趁着两个人没回来之前把馅儿搞定,不曾想他尽力忽略旁边转来转去的小人儿,然而她这脚步声实在是走的太过欢快,劲松终于成功的崩溃了。
“劲松,你去生柴火,我来择菜和馅儿。”
墨沧说着便挽起了袖子,那头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徐绍祯却是弯腰将韭菜和篮筐一并收了,道:“外头冷,咱们挪到屋里去。”
得了赦令,浑身一松紧接着便转身去抱柴火的劲松觉得自己很是心酸,什么是差别待遇啊,他跟公子提出来的时候,公子说在屋里头会熏出菜叶味儿,断不答应他进去的!
虽是徐绍祯提出来要亲手包饺子吃,可是为了不委屈自己的舌头,墨沧还是决定全盘包揽了。她在庐嵩山上的时候,除了偷袭一类的小把戏,最熟练的莫过于做饭了。
这完全是活生生的给逼出来的。
不是师兄弟们不努力,而是做饭这个技能,实在也是要看天分的。在她十岁那年偶然不顾师兄弟们的反对进了一回厨房,他们就再也不要她踏出来了。
一样的食材,一样的调料,在他们这帮男人手里,最高的要求就是能吃就行,而这小师妹、姐一出手,立马就变成了佳肴美味啊。
劲松虽是择菜不拿手,但是找来的土泥炉和锅等工具都是非常趁手的,墨沧将韭菜细细的切好,又打发他去寻摸了点木耳,一并弄碎了跟鸡蛋一同炒了,整个屋里都充满着诱人的香气。
和面的活儿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她三下两下的将饺子皮擀出来,又一步一步的教着徐绍祯该怎么包。
好在徐绍祯聪明,没用她示范几次就能包的像模像样了。两个人便就着平时读书的那张桌子,一人坐了那榻上的一侧,边说话边包饺子。
没一会儿工夫,圆滚滚的饺子就齐刷刷的亮相了,劲松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完全看不出来,墨小公子方才的架势不是唬人的呀!
煮饺子也是个技术活儿,徐绍祯这个大公子,定然是没有经验的,说不定是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
墨沧还真猜对了,见他恬不知耻的承认了,她微微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明明什么都不会,还好意思诓我回来包饺子!”
“我知道你肯定会。”他也不尴尬,笑眯眯的看着她。
墨沧倒是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合着大衣就跳下榻去指导劲松煮饺子。
她脚落到靴子上,肚子却是狠狠的一阵坠疼,墨沧不禁“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肯定是跳的太猛了
她皱眉揉着肚子出了里间,看着她有些虚的背影,徐绍祯手指抵着额头无奈的敲了一下,这个子贤呀然而目光甫一触及对面的榻上,他一双狭长的凤眼便被惊异之色填满了,而后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俊容上头一回出现了有些尴尬的红色,然而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身体里头的血液好似都跟烧的沸腾了的水一般,争先恐后的涌动着,好似要把他的理智冲破一样。
墨沧正跟劲松两个人聚精会神的瞅着锅里的饺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看到了吧,先不要盖上锅盖儿,一会等饺子都浮起来了,你再煮一小会”
她还弯着腰说话呢,冷不防肩上被人披了件大髦,这样的重量一下将她压弯了几分,墨沧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想要把大髦脱下来,却是被身后的人摁住了。
“我不冷啊。”
怕是他不相信,墨沧还特地的转过头去让他瞧一瞧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她一张秀白的小脸红扑扑的,明亮的眼睛因为惊异而瞪大了几分,看着着实俏皮伶俐。
“嗯,我知道你不冷。”
徐绍祯低声一笑,也不管劲松还在旁边,将她横抱起来便往内室走,还不忘嘱咐后头的劲松一句:“好好儿煮你的饺子。”
见他这幅做派,墨沧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懵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他莫不是要霸王硬上弓?
她小脸一红,扑腾着手脚要下去:“徐绍祯你快放我下去!你这是要干什么!”
墨沧那点儿小心思,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徐绍祯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的,便将人抱得更紧了些,颔首道:“乖,别闹,再动弹,一会儿肚子疼的更厉害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肚子疼?
墨沧美目圆睁,呆呆的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俊颜。
她本就在他的怀里,他低头跟她说话的时候,低沉气息仰面可闻,挠得她心里头痒痒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安置在了床上,墨沧有些紧张的揽了棉被,紧紧的裹住了自己,跟个受惊的猫一般,屁股一下一下的往后挪着,语气还有些颤抖:“你别过来啊,徐绍祯,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绍祯似是并不在意,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哦?你要怎么让我后悔?”(。)
第二十四章 来包饺子()
他怎么完全不吃这一套?
听了徐绍祯的话,墨沧不由得更懵了,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没有底牌的,若是他现在真的要真的行那苟且之事,她也全然没有办法,只能是任他鱼肉。
眼看着小孩儿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徐绍祯这才敛了架势,笑着在床边坐下了:“过来,我不动你。”
墨沧还将信将疑,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话到他身旁去?于是她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宁死不屈。
这样的徐绍祯,跟以前简直是太不同了。往常他都是君子翩翩,温润如玉,即便是在惩治马文李天霸等人的时候,也是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通身都是月白风清的大家公子气魄。可是方才,她分明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又像是贪婪。那种感觉让墨沧很不舒服,也有一丝惧怕。那一瞬间,她以为的美玉无瑕好似被蒙上了一层怎么也擦不掉的灰尘,万里无云变成了雷声滚滚,蒙蒙的一片灰色压抑的人几乎要失去生气一般。
所以,饶是他现在仍是那副所有人熟悉的谦谦模样,她一时间也拿不住相信与否的主意。
徐绍祯只当是她误解了自己方才的举动,所以有些害怕,便颇为懊恼刚刚逗弄她的心思,这会子只得温柔的诱哄道:“子贤,你为什么不过来?我的话你还不相信么?”
墨沧仔细的想了想,他确实是没有骗过自己,就连他府上是上京徐家的事情,自己都是整个宁山书院第一个知道的人。
她眼睛里还含着些泪意,却是慢慢的放松了身子,问道:“你真的不动我?”
“我既是答应了你,便一定会做到。”
得了他的承诺,墨沧才松了一口气,又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回去,不满的嘟囔道:“没事儿还这么吓我,亏得我方才还给你包了饺子。”
徐绍祯轻声一笑:“嗯,子贤厨艺这般上乘,定能娶回家去给我当一个贤妻。”
“你”
她小脸上慢慢的晕染开一层红色,贝齿含唇的略带羞窘道:“徐兄,你莫要再作践我了!”对嘛,她是墨子贤,这天下哪里有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娶了另一个男子进府里当正妻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将有些失神的小孩儿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了三分力道紧紧的锢住她,这才慢慢的将自己的另一只袖子伸到了她面前去。
那紫色的锦衣上头,有一抹血色格外的惹眼,他袖上本有绣工精细的兰草,暗红色的血花绽在上头,竟也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和谐美感。
墨沧也顾不上他又一次硬抱着自己,接过他的胳膊便道:“你受伤了?”
“子贤,这血是你的。”徐绍祯是着实无奈了,这个小傻瓜,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墨沧自然是不相信,硬生生的逼着徐绍祯将女子葵水一事一五一十的给她说道了个明白。他方才在榻上看见血迹的时候,便微微有些讶异,想起家中锦妹十五岁时也是这么一遭,才堪堪有些明白过来。
但是他终归是个男子,心里头有些不甚确定,眼见着她出了内室,他才有些手忙脚乱的去书柜上翻自己从家里头带来的那本医书。
这小孩儿是有多傻,连这等事情都不知道,得亏是在舍院里头,没让旁人瞧了去。
徐绍祯的心里头是庆幸,墨沧又何尝不是?
说来她没有这样的常识也是实属正常。毕竟庐嵩山上的,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从未有人告诉过她这样的事情,就连事无巨细仔细叮嘱了她无数回的师父,在教她隐瞒好女儿身的一举一动时,也没有提到这关键的最可能露馅儿的一茬。
庆幸过后,墨沧心头上很快便又浮起了一丝紧张。
徐绍祯现在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了,自己不再是墨子贤,不是一个男子,他会因为她的欺骗而厌恶自己吧。
“喝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家中锦妹都是下人照料的,我记着好似是要喝热水的,你先喝一点,看会不会舒服一些。”
徐绍祯见她乖巧的接过去,心中很是满意,这么会工夫,她方才还有些羞红的脸却是有些青白,猜着她惊忧的原因,复又慢慢开口道:“你且放心,我断不会把你女儿身的事情说出去。”
“以后在旁人面前,你还是我的结拜弟弟墨子贤,得亏劲松一心的沉浸在怎么煮饺子这件事儿上,没有注意到血腥气,不然我看你怎么解释。”
他带着戏谑的笑意,自然而亲昵的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墨沧浑身的僵硬却并没有因为他难得的话多而放松下来,只蚊子哼哼般应了一声“嗯”,便不肯再开口说话。
徐绍祯也不难为她,气定神闲的将榻上的毯子换了下来,又取了衣物往外室去换了下来,这才又回房守在她的床边。
其实除了肚子微微有点儿疼,她是没什么大碍的,不过这个时候下床去表示自己可以活蹦乱跳,显然是很不识时务,所以墨沧干脆的从书墙上取了本书,百无聊赖的翻着。
“墨公子,我煮好了,你来看看熟了没有!我都闻到香气了!”
劲松一边喊着一边带着一脸灰便往里冲,手刚摸到帘子,便被正左右开弓的跟自己对弈的徐绍祯扔了一枚棋子打在了手背上。
这一阵吃痛!
劲松捂着手背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逾矩了,霎时又在帘外站好,一本正经的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墨沧眨了眨眼,看向了徐绍祯。她是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徐绍祯成为宁山书院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以后,于她而言更是可以依赖的特殊存在了。
徐绍祯也乐得纵她,听她仔细的描述了这饺子熟了以后究竟该是什么样子便悠悠的出去了。
不过,两个人虽是一个说一个记的搞明白了,都架不住领悟力极为低下的劲松一番作为,好端端的饺子,已经让他煮成了片儿汤,韭菜鸡蛋,白皮绿馅儿,盛在大瓷碗里,看着倒也有食欲。
那天晚上,劲松头一次觉得,自家公子和墨公子两个人,对食物的要求还蛮低的。(。)
第二十五章 缩头乌龟()
墨沧是个遇到事情不爱往心上去计较的人,然而这一回却是不多做打算也不行了。她必须要把自己的想法跟徐绍祯说明白。
较之他的误会和厌恶,她许是更不该辜负师父的愿景和期待。
饺子的馅儿调的鲜美,所以即便是让劲松煮的不成样子,徐绍祯还是吃的津津有味,也许是因为心情愉悦吧。
墨沧却不尽然了。她面带纠结的吃了小半碗,看着他也吃完了,才讪讪开口道:“徐兄,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我”
未及她说完,徐绍祯便伸出一根手指去贴上了她的唇,眼梢挑的如同那古画上头轻纱薄衣的人物,端的是意趣盎然。
“子贤不必多说,我很开心。”
墨沧听了他的话不禁有些惊异,莫不是,他喜欢的不是男子?她娇小的脸庞宛若三月盛开的桃花,点点如霞。
徐绍祯也不欺瞒她,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心中所想俱是告知了她。
他本是无牵无挂受父亲命令来宁山书院念书的,谁知道路上捡了个小孩儿,本以为只是同窗之谊,可是越看他越是顺眼,他清楚自个儿不该这样的,可就是按捺不住去关注这个子贤。
在墨沧尚未察觉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就已经不知不觉的亲近了许多。徐绍祯的心里头也愈是矛盾,他似乎是对男子有意
这才想了个法子,天天往怡红院去,还挑了个看着最顺眼的姑娘,也就是窈窕了。但他本就是有洁症之人,又是有世家公子的矜贵在的,哪儿能随随便便就同一个青楼女子行男女之事。
况且,他对窈窕,完全没有旁的感觉,但听琴而已。
他自己也一直以为拿马文开刀是自己作为兄长对子贤这个弟弟的爱护,哪儿曾想后头又出了李天霸一事,他这才堪堪有些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现下得知了她确确实实是个女子,自然欣喜若狂。
“子贤,我本就不喜欢男子,不过是心悦于你罢了。”
徐绍祯是极有君子风范的,他说自己决不干那等趁火打劫的事情,在宁山书院的课业结束以前,他是不会去墨家提亲的。
听到嫁娶的字眼,墨沧的脸便有些不受控制的红了,她装作困乏了的样子,卷着被子便对着窗外不欲再听他说下去了。
徐绍祯也体谅她,从前两个人都是男子,自然同床而眠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是如今小孩儿是实打实的女娇娃了,他自然不能不顾她的羞赧再跟她睡在一起。
这晚他合衣在榻上一夜无眠,她空对着一轮明月也是心事满满。
墨沧虽是不够通晓人情世故,却也是无比的明白,自己是断不可能会嫁给他的。宗门之中,师父师叔连同师兄弟们,无一人婚娶,他们都在为着天下事奔波劳碌,费劲力气,这是师祖留下的训诫,也是他们不可违背的宗义。
她虽是个女子,可更是师父一手带在身边养大的小徒弟。
就连庐嵩山下稍微有些名气的大户人家嫁娶都讲求门当户对,又何况是徐家那样的人家了。天子脚下,大冠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之府,她怎么能进得去?
墨沧从未觉得是自己这种观点太过悲观,毕竟她是亲眼见过的。
山下庐城的县太爷有个公子,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个易布而生的商家女儿,那女子眉清目秀,又是满身才气,琴棋书画皆不差的,可是县太爷连同夫人极力反对,最后竟是教那商家平白的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她打了个寒颤,更加的裹紧了被子。
或许,她是不够勇敢吧。
所以,当徐绍祯说出那句情深义重的“心悦于你”时,她心间除却巨大的欢喜,更多的是担忧和惊怕。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不知应怎么回应他的心意,所以她只能像乌龟一样,把头深深的缩回壳里,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全感,企图用逃避和沉默来解决所有问题。
墨沧是被自己蒙上眼的瞎子,可是徐绍祯不是。
他本就是一个锐如锋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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