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公子虽是看着清贵,然而刘太守却是实打实的不能开罪,整个郡的父母官,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怡红院虽是名气大了些,可跟当官的过不去,无异于是自断财路。
宝娘也不是傻的,当即让刘太守稍后,便没说旁的,只道是窈窕姑娘在上头梳洗打扮,骗过了刘太守,这才寻到了窈窕房里来,言辞颇为委婉的跟他提了出来。
她只心道是顾公子同样也得好生的哄着,毕竟这位已经连着几个月都是天天来,而且回回都找的是窈窕,又出手阔绰,跟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的刘太守不同,这顾公子才是真真儿的金主。
宝娘打得一手好算盘,却不曾想那向来云淡风轻挂着温润笑容的俊朗男子轻轻挑了挑眉:“若是我不让呢?”
他这话说的十分随意,然而正是这样的随性,让宝娘禁不住心里头一颤。
她在怡红院从姑娘做到妈妈,已经二十年有余,达官贵人可谓是见了无数,却从未见过这等的气势。
明明什么威胁的话都没有,只是单单一个尾音上扬的问句,就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罢了,我不教你为难。”他仍是笑的风雅,扣了扣桌子要宝娘将那所谓的贵人带到窈窕房里来。
宝娘瞠目结舌,若是这两位在里头闹了起来,自己这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可是一个是非上来不可,一个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眼下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得顶着一头冷汗,面上半分不显的下去了。
刘太守一上来,就看到了背对自己的男子背影,不禁勃然大怒,然而待徐绍祯转过头来,他肥胖的身子却是一颤,转而便是一副谄媚的笑脸,把个在门口站着忐忑的宝娘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这小小的怡红院,在杭陵郡见过的最大的官儿莫过于太守一位了,而能让刘太守作出这番动作,可见这顾公子来头不小。
他既是隐瞒了身份,少不得是不想被旁人知晓。可是如今自己清楚,若是叫他发觉,少不得要有虞了。
想清楚了这些,自此以后,宝娘自然是更滴水不漏的拿着贵客来招待徐绍祯,甚至私下里头还或明或暗的告知窈窕,那卖艺不卖身的规矩许是该破了。
宝娘也是无奈,这般极品的公子哥儿,若是瞧上了旁人,她手底下的姑娘早就锁的牢牢的,偏生这个窈窕,就是不开窍,白白的调教了她半年光景。
原以为是个心思灵透的,现在看来不过尔尔。这男人的胃口,哪儿能一直吊着呢?即便是山珍海味,天天的看得到吃不到,神仙也该烦了。
哪儿曾想她一直以为是自家姑娘窈窕清高,却不知人家顾公子是瞧不上的。
窈窕委委屈屈的道是妈妈有所不知,那顾公子穿着谈吐皆是不凡,相貌又是上乘,她岂有不动心之理?
然而这顾公子每回来,除却听琴便再也无他。窈窕起初还找些断弦之类的借口,想着不弹琴了说些旁的,哪儿知道人家起身就走,笑的风度翩翩,说是不好叨扰,叫她好好儿歇着。
顾公子定然不是在跟她装傻。
听了窈窕的话,宝娘也纳闷,莫不成这顾公子真的那般清心寡欲?这窈窕琴艺不差,脸蛋儿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长相,比些庸脂俗粉不知强了多少,不说是怡红院里头的姑娘,就是大家闺秀,那也是比得的。
不过顾公子出身不差,许是名门小姐见的多了,没了新鲜感也说不定。
宝娘暗暗的想着,也就打定了主意。次日瞒着窈窕将艳烈如花的一个姑娘塞给了顾公子,不曾想他俊容镀冰霜,把个最是跋扈的胭脂吓得直哆嗦,哭着跑出了房门。
宝娘大骇,圆滑的拉着胭脂去给他赔罪,只道是姑娘不懂事儿,瞧着顾公子俊朗便生了情愫,还望他不做计较。
事情虽是这么过去了,宝娘却是再也不敢起这样的心思了,只要窈窕一门心思的苦练琴艺,既是不能狠狠的敲他一笔银子,也不能放跑了金主呀,更何况,这位金主,身份地位还高贵的很。
原本宝娘的心思是歇了的,可是见着这顾公子连日来都带一位俊秀的小后生来,便又慢慢儿的活络起来了。
顾公子身旁的小公子,身份必定也是堪与之相比的。那小模样儿一看便知是没开过荤的,若是能让姑娘勾了他去,保准儿那**滋味儿将他锁的牢牢的。
宝娘的打算是挺好的,可是没想到的事情又来了,这二人皆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位墨小公子,竟是天天的跟着顾公子往窈窕房里听琴去。
不过大失所望之下,让宝娘颇感欣慰的便是,自打顾公子带了墨小公子,两个人的茶果点心便要的多了,好歹这也算一笔不小的银子。
可怜她堂堂一个怡红院的妈妈,竟然沦落到了盘算那点儿卖瓜果点心的银子!
宝娘的心思是彻底歇了,可是窈窕却是不甘心了。
这天天刚亮,窈窕就敲响了宝娘的房门,一双水眸盈盈,拿着帕子哭的伤心,把宝娘惊的不轻。这窈窕可是向来自视甚高,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的,这回怎么还哭上了?
她赶紧好说歹说的将人拉进了房门,唯恐有早客瞧见。
“哎呦我的好姑娘,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窈窕的眼泪也止不住,却仍是美如梨花一枝春带雨,道:“妈妈,那顾公子,我再也不要见了!”
“呸,你这是说什么话呢!”宝娘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忙又哄道:“这顾公子出身不凡,想必家里头也断不会同意他求娶一个青楼女子的,你要想开些,虽是”
宝娘还想再劝,却是被窈窕不耐的打断了,她刚停的眼泪又簌簌的流下,道:“妈妈有所不知,他,他喜欢的竟是男子!”(。)
第十四章 徒生事端()
虽是在她房中,宝娘却还是下意识的去捂住了这不知死活的小祖宗的嘴:“呸,窈窕,你莫要胡说,这顾公子可是来头不小,连刘太守都得礼让三分,你怎好拿着龙阳之好来说事儿?若是传到顾公子耳朵里,不拔了你个小娼…妇的舌头才怪!”
窈窕也不说话,只越发伤心的哭着,不消一会儿工夫,那方帕子竟是被她的泪整个儿给弄湿了。
宝娘这才有些犹豫,试探着去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窈窕哪里会甘心,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闻所见都告诉了宝娘。
她既是有心,便自然注意的多了些,原来这顾公子先前一个人来的时候,也就是听听琴,他那个身材高大的护卫就站在门口,就那么开着房门,走廊上过往的人偶一瞥见,都能瞧到里头的光景。
这很是有些自证清白的味道在里头。
窈窕起初还以为是难得有情郎,顾公子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可是时间长了,三五个月下来,直到她有意无意的袒露心迹,顾公子都是置若罔闻,摆明了没有意趣,她这才敛了心思。
落寞之余也拿着自己出身低微这样的借口来聊以慰藉。
可是这房门,自打顾公子带着那年纪甚小的墨公子来,便都是关上的了,甚至连那个护卫一同拦在了外头。
窈窕虽是隔着珠帘,十指都抚在琴弦上,一双美目却都是冲着二人去的。
“顾公子以前从来都是笑的温润,可是跟那墨公子凑在一起,就”窈窕摇了摇头:“奴家从未见过他那般开怀的笑意。”
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知己难逢,那墨小公子瞧着也是个灵秀的,有什么惊人之语也未尝不可。
然而他二人往往做了些亲密的举动出来,什么咬手腕,刮鼻子,墨小公子拉扯顾公子衣袖的动作,全然就是一个闺阁女子撒娇才惯有的行为。
宝娘听了窈窕的话,当下便信了几分,后来再见他二人来的时候,留心去看,果然两个人之间相处起来的那种亲昵默契,比之窈窕口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非,这顾公子来怡红院,是为了给自己的龙阳之好遮人耳目?
宝娘越想越觉得是这般,暗中嘱咐了窈窕不可造次,将这事儿牢牢的守在了心底。
她可没有胆子去得罪一个连刘太守都得罪不起的人。
她是消停了,可是这有人却是找上门来了,今个儿这位李公子不就是不依不饶了么?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来打听过,可是这色命相比,哪儿有人是要色不要命的,这李天霸当真是邪门了。
宝娘一时之间为难的很,要知道这位李公子府上在上虞城也是有些权势的。
李公子斜乜了她一眼:“怎么,宝娘,我李天霸管你要两个小倌儿都要不起了?”
“李公子,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这怡红楼的小倌儿,您瞧上哪个便是哪个的福分,谁不知道跟了您李公子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只是这”
“你别跟我废话,既是知道这诸多好处,我也断不会为难了你宝妈妈的人,那便把人交出来吧。”
“李公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嘛!”宝娘甩了甩帕子,也顾不上旁的,弯腰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旁道:“这两位小公子来头可是不小,不说别人,上回刘太守来了,都是毕恭毕敬的,怕是”
要说这杭陵郡中谁不知道李天霸是个什么恶角,色胆包天,男女通吃,强抢民女的事儿没少干,可是官商勾结,李家家财万贯,往往受害人打碎了牙还得往肚子里头咽。
李天霸是家里头的独苗,早就被宠的无法无天了,当下听了宝娘的话不怵反生意趣:“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人是多大的来头!”
他说着便撩着袍子踩在了凳子上,这一扭头却见了一黑衣公子正自门口而来。
那极致的黑裹在他略显纤弱的身子上,既是飒爽又有些女儿家的秀气,发黑如墨,偏生肌肤胜雪,两种耀眼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抹绝色。
明明他身旁或站或坐的都是相貌上乘的美人儿,硬生生的就是让人觉得俗气,美则美矣,少了几分灵动。
李天霸看的眼都直了,这般雅致清贵的小公子,他可是还没尝过。
墨沧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矜持的瞄了一圈,瞧见不断朝自己使眼色的宝娘,这才堪堪露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缓步向着她走去。
“宝妈妈,窈窕姑娘可在上头?”
宝娘忙不迭的拥着她往楼上走:“在呢在呢,她等墨公子二位许久了。”
李天霸又不是个瞎的,当即招了招手,一众汉子都站了起来,牢牢的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宝娘心神一慌:“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天霸一刻都等不得,恨不能马上扛了那玉娃娃似的小公子风流快…活去,又怎么会回答宝娘的话?
怡红院自然也是有护卫在的,然而这李天霸有备而来,是存了心的不管怎样都要把人带走,宝娘的人很快便落了下风,墨沧还没看明白情况呢,就被人一记手刀给劈晕了扛在了肩上。
宝娘这下是彻底的慌了神,赶忙就叫了掌事的带人一同去李府找李老爷,她自个儿上楼去问了窈窕,她一个怡红楼的妈妈,定然是震慑不住李天霸那等混人的,当下也只有告知那顾公子了。
可是这顾公子今日也是赶得巧儿了,怎么就偏生没来呢!
窈窕先是一惊,后来竟是笑了出来:“妈妈不急,这墨公子若是被李天霸染指了,女儿不就有机会了吗?”
宝娘二话不说给她一个大嘴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档子事,要是这墨公子出了什么事,别说是你和顾公子了,就是我这怡红院也不得善终!”
窈窕被她这一巴掌打醒,才呐呐的道,她也不知道这顾公子人是在哪儿啊!要知道,除却姓顾,顾公子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一星半点儿有关他的讯息。(。)
第十五章 鸡飞狗跳()
李府今个儿可算是鸡飞狗跳了。
要知道李家虽是不比达官显要,可好歹也算得上是上虞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说起来县太爷也要礼让三分,如今却被那怡红院的人找上门,围观者甚众,脸上自然挂不住。
李府的护院得了老爷的吩咐,都拿着木棍凶神恶煞的赶人,可是百姓泱泱的都是奔着看热闹来的,又哪儿是那么好打发的?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李府门里看的时候,杂乱的喧闹中却是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徐绍祯下马就旁若无人的径直往里头去,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让了一条道出来,看这紫衣公子通身的好气派,不像是一般人,这回可是有的看了。
“站住!”
打头的家丁敲了敲木棍,威胁着示意。
谁也没看清他手上那把扇子是怎么变出来的,但见那扇骨轻轻一拨,一个彪形大汉就踉跄着退了两米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发出了清楚的骨骼断裂的响声。
眼拙的都纷纷的往后退着,心思通透的早已飞奔进门去通报李老爷了。
李老爷正在李天霸的居院外头气的喘不上气来,李氏又是心疼儿子又怕把李老爷气出个好歹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敲门叫儿子快出来。
“爹!我保证这个倌儿是最后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抢了!”
“这个逆子!你们一起给我把门撞开!”
宝娘也未曾想李府上竟是这般架势,全家老小合起来治不住一个犯浑的李天霸,也是急的直跺脚。
“老爷,不好了,打门外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公子哥儿,什么都没说就把彪叔打伤了!好像是来寻仇的。”
李老爷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差点就过去了,今天这是什么天儿,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正欲安抚宝娘,好让自己去处理外头的事情,不曾想这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却是大喜过望,握着通传的护院的手腕便道:“那位公子可是丹凤眼?右眼旁有粒小痣的,生的极为高大俊朗?”
护院红着脸,想了想都对,便点了点头:“是这样”
宝娘拍了拍手:“赶快将人请进来!”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便向李老爷道:“那位当是墨小公子的兄长无疑。”
她话音刚落,便见徐绍祯打那头来了,似是带来了一阵风般,他俊容染霜,面色沉的很。
瞥了一眼,他便明白人是在这间房里头了,当下便没有二话,抬手起落间,那广袖微微一动,扇面开合,便似有千道利刃席卷而来,将门劈成了几片。
门一倒,里头的光景便切实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李天霸脱得浑身上下只剩了亵衣亵裤,露出干巴巴瘦的跟猴子一般的身躯,正急不可耐的去扒床上躺着的小公子的衣服。
他不曾想能有人把门给开了,听到巨大的响动回头一看,竟是目瞪口呆,怒斥道:“都给小爷滚出去!”
徐绍祯听了他这幅语气便是一阵恶寒,二话不说的上前去,一脚将李天霸踹开,抱起了床上的墨沧。
她白皙的颈后还残留着一道红痕,可见当时下手劈晕她的人是用了不小的力道。见她衣服还是平整的,徐绍祯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淡淡的瞥了一眼桌底的李天智。
彪叔一个五大三粗的练家子,被他借扇轻轻一拨都是倒地不起,更不用提是被他在盛怒之下踹了的这碗苦不堪的李天智了。
他正扶着桌子腿吐了一口血,捂着裆口便鬼哭狼嚎的叫疼。
李天智再怎么混蛋,也是李老爷和李氏的宝贝疙瘩,不然也不能给娇惯成了这个样子,见他这番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唯恐伤及根本,赶紧差人去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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