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他转身欲走,却见她悄悄的冲着自个儿眨了眨眼睛。(。)
第八章 子贤弟弟()
自从进了书院,她便一向自矜,这样的调皮灵秀已是许久不见了。
徐绍祯心上浮起一抹柔软,颔首清了下嗓子,走上前一手搭上了墨沧的肩膀,暗暗的捏了捏她的衣襟,面上半分不显的道:“谁说子贤非官家子弟?”
“他既是称我一声徐兄,我自然是把他当自家弟弟看待,”徐绍祯嗤笑一声:“我与子贤早已结拜为义兄弟,马公子这样说,是瞧我徐家不上了?”
就是给马文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一个是字。
想来徐家世代阁臣,随便跺一跺脚,整个冠朝都要跟着抖三抖。徐家老太爷,那是连皇上都得礼让三分的人物,马文若是真敢认了这顶帽子,那便是连当今圣上的面子也给拂了,说的轻了是大逆不道,说得重了便是目无尊上,形同谋逆。
可是不认,那他就得吃个哑巴亏,两者权衡,马文只得选择后者,胸中重重的闷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子贤,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误会!”
不尴不尬的把这话说出口,马文是再也没有借口拦着墨沧惩治六九了。
墨沧本也不欲做一个多么软绵绵的所谓良善之人,她早早儿的就瞧明白了,对上马文主仆这种势利眼,就是人善被人欺!
她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
六九最后被打的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墨沧这才收了手,将荆条扔在了地上:“手累了,今个儿便到这儿吧。”
伤痕累累的六九一听这话便是一哆嗦,敢情墨子贤明天还要来?
墨沧没有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傲气的转过身便向着自己的舍院去了。
徐绍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笑着攥起了她的右手腕,他掌心温热,所触及之处一片暖意,月色虽明,天色却已昏黑,将她有些红的脸遮掩的恰到好处。
墨沧欲挣扎出来,他却是低沉一笑:“别动,不是说累了么,我给你揉一揉。”
徐绍祯说完,竟真的轻轻的给她揉着那纤细的手腕。
“何苦把自己折腾累了?”
“你不懂,这叫杀鸡儆猴,”说起这个,墨沧便来了精神:“马文既是能无缘无故的示意六九打我一回,这学子们中间少不了还有第二个马文,我这么做,也好让旁人看见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别把主意再打到我头上来。”
他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墨沧被他捏着手腕,也随着站住了:“怎么了?”
“子贤,我那番话,说的是真的,”徐绍祯微一低头,对上她有些讶异的神情,解释道:“说来家中兄弟良多,却是没有一个能走的亲近的,能在路上跟你结识,是我平生一大幸事。”
“所以,以后你不必这么瞻前顾后,一切有我。你只管做你的墨子贤,闯出天大的祸来,后头我给你兜着。”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是自有一股坚定在里头,伴着袅袅的紫荆香气,那么轻易的就让她有些动容。
墨沧轻轻的“嗯”了一声。
徐绍祯从前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却都是被她或直接或间接的拒绝了,头一次得了她肯定的回应,一时竟是愣了。
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小孩儿是逐渐把他当成自己人了,这样很好。
墨沧从前拒绝,是不懂得权势的好处,她来宁山书院的目的与别人不同,旁人是为了从仕而读书,她则全然是为了读书而读书,她是个女儿身,又是墨门子弟,是断不可能去参加科举的。
不追逐权势,又怎么会艳羡权势?
所以,她一直都是不接受徐绍祯的庇佑和示意。而现在她是真的觉得马文这种人很惹她厌烦了。
她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跑来找她。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会或自觉或不自觉的想要寻找一个依靠,而现在的徐绍祯,对于墨沧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明天你当真还要往马文那儿去吗?”
“不去了,说着吓唬吓唬他而已,”墨沧脸上满是坏笑,一双眼睛像是慧黠的狐狸:“至少,他得提心吊胆到明个儿晚上。”
徐绍祯有些无奈:“调皮。你既是自己动手收拾了六九,那这声兄长我也不让你白叫,马文,就交给我吧。”
惩治马家的事情早在墨沧初挨打的时候他就开始动手了,算来网也撒的差不多了,是该收了。
墨沧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道:“子贤在此谢过兄长。”
两个人一回舍院,墨沧便觉得困乏了,她合着衣服往床上去,看见徐绍祯的动作却是一下就清醒了。
徐绍祯本来想把横在两个人中间的书本搬走,眼下被她一手摁住了最上面那本厚重的古语,便道:“子贤,从前你嫌是生分,如今你我兄弟相称,又是同床而眠了三个月有余,为何还不准我将这书搬走呢?”
墨沧心虚一笑,默默腹诽,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啊。
面上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从前便是一个人睡习惯了,如今书都摆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了,再拿走又要重新适应,还是放在这儿吧。”
徐绍祯摇了摇头:“子贤的理由总是这么多,那便随你。”
墨沧这才放心的盖了被子,躺下睡了。
徐绍祯却是撑着下巴,盯着她看了许久。
说来也是好生奇怪,子贤似是从没有去公共浴室沐浴过,换洗的衣服也都是自个儿洗的,蹴鞠场上大家嫌热,有几个野的都好开了衣服的上襟,仔细想想,子贤似乎从来都是偏着头不去看的。
从前他只当他是有怪癖的,现在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莫非,子贤是个姑娘家?
徐绍祯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惊到,然而看着那清晖透过窗纸洒在墨沧白净的脸上,跟上好无瑕的凝脂白玉一般,似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摸了一下,软的好似那三月里初绽的桃花瓣。
哪里有男人,皮肤会是这样的干净秀气呢?
徐绍祯低声一笑,看来,他这个子贤弟弟大有文章。(。)
第九章 她很喜欢()
自从在众学子面前表明了两个人是义兄弟的关系,墨沧的清净日子便比从前大大减少了许多。
除却夫子讲课的时间,徐绍祯几乎都是不呆在书院里头的,每每夫子收了书第一个出去,徐绍祯便是那第二个离开的。
因此,即便是从前没有发觉他的脾气喜好时,想要巴结谄媚他的人也是难寻机会,更不用说察觉了他对这种行径深恶痛绝的讨厌的很以后了,谁还敢上赶着去惹他不快?那除非是想给自己惹来灭族之灾。
然而总有心思活泛的人,眼下见了平素跟谁都不来往的徐家公子将那穷酸的墨子贤护得牢牢的,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巴结上了墨子贤,让他在徐绍祯面前多多美言,还愁没有出头之日?
有第一个发现的,便不差第二个如法炮制的,墨沧简直是举不胜烦,今个儿笑着送走了王公子,赶明儿又来了个拎着糕点的李公子,打着探讨论语的名头说的都是拍马屁的话。
墨沧指尖儿在袖中暗暗的搓着,那木麻的感觉传到身上来,不禁是额角一抽。若是孔老夫子地下有知这位李太守家的公子,将那满纸的君子小人义利观扭曲了这等唯权至上的论道,定会气的七窍生烟。
“我看子贤你与我如此投机,也算得上是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遇上的知己了,不如改天咱们去会仙楼一聚,好好儿探讨一下这个孔孟之道!”
李贤达越说越亢奋,满面红光的便要去握墨沧的手。
墨沧眼疾手快的往后一躲,颇是彬彬有礼的指着外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儿也粗茶淡饭,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不如”
她一番逐客令说下来,一张俏脸憋的通红,额上也有些许汗珠,偏生李贤达是个不识趣的,半点看不出墨沧是在赶他走,反而豪气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这古人围炉夜话,踏雪寻梅,咱们今个儿也来个知己难逢!”
谁想跟你知己难逢!
看着滔滔不绝一副“你不要跟我见外”模样的李贤达,墨沧很是欲哭无泪。
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打发了李贤达,自己好去吃饭,肚子适时的解决了她的难题,却是更添了几分窘迫,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咕”声。
“我”
她话未说完,正尴尬着,却是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遮掩不住的低笑声,她抬眼去看,徐绍祯一身紫色华衣,翩翩的站着。
他俊朗的眉眼间满带着笑意,身后是月白风清,浓浓的黑夜无边,真真一副公子如玉的好景致。
然而这落在旁人眼里是风景,落在墨沧眼里头就不然了。他那忍俊不禁的笑意落在她眼里头,简直就是在提醒自己的狼狈和无奈。
明明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墨沧恨恨的瞥过去一记冰冷冷的眼神,徐绍祯捂着心口,做出了一副痛疼的表情,表示自己中了她这一记飞刀。
却也是不敢再跟她胡闹下,眨眼间收了态,温润的向着里头走去。
墨沧可是看到了,背对着她的劲松在门口笑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完全就是憋不住了。
“李公子。”
听到徐绍祯叫他,李贤达受宠若惊,作了个揖笑道:“徐公子。”
他不是喜欢谈论语么,那自己便跟他说一会儿吧。徐绍祯不似墨沧那般有耐心,也全然不跟他客气,三言两语的说出来,便让李贤达泄了底。
李贤达本也不是个绣花枕头,但是他面前的可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自然是比不得的,一时间有些羞愤。
“徐兄果然是才高八斗,在下自愧不如!”
徐绍祯见这种人见的多了,应付起来自然是不费半分力气的,不过寥寥几时,便让李贤达有些飘飘然的离开了两人的舍院。
李贤达一走,墨沧便气呼呼的掐了徐绍祯一把。
“早知会惹来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我还不如不劳烦你徐公子的大驾。”
她这话说的虽是带了些气性,却因为小女儿家的姿态语气,半分没让人觉得心里头受了讽刺,反而还隐隐的心底浮上一抹柔软。
“怎么还跟我怄气了?”徐绍祯恶狠狠的揉了她的头发一把,又改口笑道:“罢了罢了,是我对不住你,子贤,我今个儿带了稻香花的点心回来,你可要尝一尝?”
墨沧早就饿了,她又一向是个嗜甜如命的,现下听了有点心吃,也就不欲再多去言语些什么了,只专心致志的捧着点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了起来。
她的皮肤白皙干净,白天里阳光下头透着孩子特有的粉粉嫩嫩,到了晚上,在这半昏的蜡烛下,也别有一番可爱俏皮。
怎么这般好哄,一顿点心便打发了?
劲松看着满脸的动作表情跟小仓鼠如出一辙的墨公子,有些纳闷的想到。
连劲松这个武夫都觉得她断不会这么好哄,就更不用说徐绍祯了。
他眼看着她吃完了,才掏出了自个儿的帕子,轻轻的给她擦着嘴边的点心碎渣。
墨沧还有些不习惯两个人这样的亲密,便接了帕子过来:“我自己来。”
他那帕子柔软光滑,竟是比人的肌肤还要溜滑上几分,一试便知不是凡品。
乖乖,尚用啊!
罪过罪过,她居然用这么名贵的料子擦了嘴。说起来徐绍祯一定很有钱。
她将帕子展开来,翻来覆去的看,瞧见那丛栩栩如生的兰草时,眼神一下亮了。
“这绣工好生精致,看不出徐兄手还巧的很哪。”
徐绍祯自然是知道她在揶揄自己,便刮了她小巧秀气的鼻子,道:“调皮,那是我家中妹妹所绣,你若是喜欢,我回头让她给你绣一条。”
“嗯,好啊!我很喜欢,从前师父也要我”
她手舞足蹈的说着,忽而一下住了嘴,糟糕,一高兴,差点说漏了
“师父要你什么?”
徐绍祯从她这句话了里听出了许多信息,却仍是装作什么都没明白的样子,缓缓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这才抬眼问道。
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在听你讲话,你怎么突然兀自停了?(。)
第十章 谁来背锅()
墨沧被他这样略带纳闷和好奇的眼神盯着,不自觉的悄悄咽了口唾沫。
“师父也曾要我去瞧一瞧绣坊的姑娘绣工如何,”怕是他不相信,她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赞叹道:“我还以为那霓裳阁的桃红姑娘,能在一张这么大小的帕子上修满竹林已是了得,如今见了徐兄你妹妹的手笔,才惊觉自己眼界浅陋。寥寥几针,那意境却是已经出来了。”
“徐兄的妹妹,定然是百家难求的好姑娘。”
徐绍祯看破她的小心思也不说破,只循着她的话讲下去:“依子贤所见,如何才算的上是好姑娘?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还是相夫教子掌管中馈”
不等他说完,墨沧便抬手止住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徐兄,姑娘家的事情,我一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不过嘛,我倒是对旁的事情造诣颇深,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趣味来听。”
凡是这小孩儿的事,他就没有不上心的。
念及差点就被自己轻飘飘给带跑了的话题,徐绍祯哪儿还能不明白她是在给自己下套?却仍是俊容带笑,道:“哦?子贤说来听听。”
“这事还多亏了徐兄潜心教导,教我背黑锅这事儿做来是无师自通,得心应手,”墨沧一笑:“你瞧瞧,这短短几天,我跟多少人结了难解的梁子?”
她把人赶走,留不留情面都是人家丢脸,而徐绍祯回绝是一回事,她墨子贤在旁人眼里不过就是个攀上高枝的草鸡,脸前好话说尽,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嚼舌根子,总有一天叫他从云端上跌落下来,摔一个狗啃泥才好。
说白了,就是拿她泄愤。
墨沧从不把这些话往心里头去。
她原本也就是来宁山书院念书,断不可能会走上当官发财的道路,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跟这些非富即贵的同窗小心翼翼的游刃其间,搞好所谓的关系。
甚至那句有名的俗语,做人留一线这话她都是半分没往心上去的。同届的学子年纪都是要比墨沧大上三四岁的,夫子起初也怀疑她弱弱小小的,能否跟上课业的教授,后来发现她倒是天资聪颖,百家理论能融会贯通,真真是个奇才也就作罢了。
墨沧那份儿淡然的心性,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的。
她拂了人家的面子,这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儿自然会记她一笔。
在宁山书院的过活儿十分简单,她天天的除了念书就是吃饭睡觉,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了,自打上回马文被惩治了以后,大家见了她都是谦恭有礼的,甚至隐隐的还带了些羡慕和嫉妒,明明除了书念得好,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怎么就得了徐绍祯那般的庇佑呢?
当着马文的面,六九被打,这是学子们有目共睹的。而没出三日,上京那头马家便来人了,道是马侍郎贪了赈灾银两,马上就要被流放了,要公子回去一见。
此消息一出,整个书院皆是哗然。
那么多年前的案子,怎么早不查晚不查,偏生这个时候出了事儿?
家中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徐绍祯,上京有人的几个公子哥儿凑在一起一琢磨,将各家的消息东拼西凑的整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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