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段氏先前的吩咐,庆儿沉着目光看着知闲道:“既然少夫人如此不安分,那就休怪奴婢不客气了。”
她满脸的肉和皱纹堆到了一起,看着格外的狰狞,知闲未及起身去躲,胳膊上便被她狠狠的拧住了。
知闲吃痛的倒吸了一口气,反手去擒她的小臂,哪儿知道庆儿人看着五大三粗,完全不是虚的,很有一把傻力气,竟是没能制住她。
打不过也不能吃亏啊,房门口好似还有两个小丫头在,知闲抬眼去看,庆儿冷笑道:“少夫人,门口都是奴婢的人。”
她说完,短粗的手就往知闲的胳膊里侧探,看着自己黑黢黢的手拧在那细腻白皙的肉上,粗糙柔嫩黑白之差对比明显,这教她心中没由来的涌上来一种报复的快感,下手更是狠了些。
见知闲还是用那软绵绵的棉花力道在挣扎,庆儿又道:“少夫人不必费力气了,奴婢陪嫁之前,专门去学过拳脚功夫,对付几个女人都是绰绰有余的,更不用说您这样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了。”
她洋洋得意的将知闲的脸摁在了桌上,一边恶狠狠的拧着,一边道:“少夫人,这规矩您学,还是不学?”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一阵轻咳,庆儿如迅雷一般立马收了手,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袖,站到了一侧:“少夫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该知道的。”
“少爷。”
门口的请礼声刚落,门便被推开了。
瞿世峥甫一进门,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知闲就站起了身,向着他走去。
她这般迫不及待的往他身边走,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是一个趔趄,瞿世峥伸手就把人捞进了怀里,眉峰一敛。
依着她的性子,有外人的时候,断不是会这般亲密。
知闲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伸出手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他身上虽是有些酒味,但仍是掩不住那淡淡的清凛,被这样熟悉好闻的气息包围,知闲整个人一下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胳膊上的痛疼便悉数发作,齐齐的涌了上来。这般剧烈而不均匀的疼,教她的一双胳膊不自觉的在颤。
瞿世峥何等敏锐,伸出手去摸了她的胳膊,知闲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他,他无奈,只道:“乖,松开给我看看,是怎么了?”
却不曾想低头就看到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了泪,却是倔强的不肯让那眼泪滚落下来,道:“是庆儿”
知闲话未说完,庆儿便含了威胁意味的高声叫道:“少奶奶!”
瞿世峥神色一凛,抬头瞥了庆儿一眼,他是何等人物,那股自腥风血雨战场厮杀中带出来的锐气和傲气自然是常人比不得,军中都没有人不惧,更不用说庆儿这种常年在深宅的妇人了。
何况如今见了知闲的泪,更是把持不得了,这是婚礼当天,夜都没过,竟是让她哭了!眼神中的寒意也就多了几分。
这一眼竟是叫庆儿哆嗦着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如同在哄孩子一般,语气格外的温柔:“知闲,不哭了,松开给我看看。”
他抱起她便往床上去,刚把人放下,却见她秀眉微皱,一张清丽的面容上委屈更甚。
瞿世峥抱她下来,伸手去摸,掀开被子一看,下头花生红枣之类密密的铺了满床,红色的床单上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绸布,十分惹眼。
他抬手掀着床单便将上头的东西悉数扫到了地上,知闲实在是撑不住,一下便坐到了床上。
她换上的是一件西式礼服,两条如玉的胳膊都是赤…裸着露在外头的,原本那极白的肤色衬着正红,端的是优雅大方,方才却是方便了庆儿下手了。
现在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光是看着便知道下手力道之狠了,落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揪心。
瞿世峥半蹲着捏了捏她的手:“知闲,我去拿药过来,你坐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知闲却是拉住了他的手,摇头道:“衍之,我怕,你不要走。”
听着她软软的声音中含了些许哭腔,瞿世峥起身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庆儿,眼底一片冷意。
方才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眼便把庆儿吓成这般模样,更不用说现在这般带着锐利的眼神了,庆儿“咚咚”的就磕起了头:“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是实打实的在磕头,没一会工夫额上就见了血。
“别在这儿脏了我的地方,到门外头跪着去。”
听出他语气中明显的厌恶,庆儿赶紧就要站起来,却是发现自己一双腿软的使不上劲,最终还是被门口两个丫头一同架着才跪到了门外。
两个丫头见势不好,没用谁说,也自发的一边一个跪在了庆儿的身边。
第九十四章 结发夫妻()
夜色已深,外头没有尽头的黑反衬的室内灯光这一方小天地格外明亮温馨。
知闲软软的偎在瞿世峥怀里,看着他给自己另一只胳膊涂药。因得胳膊里外都是青紫一片的原因,药也要全方位的去抹。
对于她来说,换一只胳膊不过是将头再在他怀里换一个方向枕,对于瞿世峥来说可就是个麻烦事了。
她从未有过这般缠人的时候,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只要他在眼前,就一刻也不想从他怀里离开。
这样明目张胆的依赖,让他感到了她对自己全身心的信任。
他素来持枪的手拿着根棉签,就那么细心温柔的往她胳膊上涂着药水,从没有过这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力道掌握不好又弄疼了她。
“衍之,庆儿是我叫她来的,你这样子是给我这个外祖母脸色上难看吗?”
段氏门也没敲,径直推开了门就来兴师问罪,看到了眼前的情景,却是一下忘了庆儿的事,一下就疾言厉色起来:“晏知闲,你给我起来!”
“家里那么多下人你不用,要让衍之一个当将军的人伺候你一个下贱的女流坯子!段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夫为妻纲!”
她往前走了两步,脸色又和缓了一些,道:“衍之,你要时刻记得你的身份才好,你是该光耀段家门楣的人,怎可放低身段去伺候一个女子!”
瞿世峥一笑,道:“外祖母,这里是瞿公馆,知闲是我的妻子,照顾她是我的义务。”
他脸上明明有着淡淡的笑容,段氏却是觉得一阵冷意,这是他瞿世峥的地方,所以段家的规矩是行不得吗?
外孙再亲,终究还沾着一个外字,这就把瞿和段分开了,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瞿公馆怎么了?就是到了茂城老家去,你也得认我这个外祖母!”段氏也矜持不得了,心中虽是没有底气,却仍是高声的叫着。
瞿世峥拿起桌上的纸递过去,道:“希望外祖母以后能够安分守己,不要逾越。”
他的话听上去虽是客气,里头却自有一股气势在,教人不能小觑。
段氏看完以后一双手竟然在颤抖,欲说这是假的,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段骐是一个怎样的人。
“外祖母当家多年,庆儿以下犯上这样的事,定然知道该如何处置,世峥也就不插手了。”
知闲抬眼看着段氏离开的背影,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颓然,先前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仿若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似的,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
那张纸上写的什么,竟是叫先前嚣张的段氏闷着声出去了?
他见她一张被酒色晕染红的小脸上写着好奇,便给她解了:“那是外公亲笔写的休书,私章也已经盖了。”
休书?
知闲心中一惊,方才衍之出去,她以为不过是去拿药,却不曾想事情竟是闹到了段骐眼前去。
“外公夹在两头,会不会很难做?你去告状,他就做了这般厉害的事情出来,衍之,你倒是很得外公宠爱。”
如今两个人已是夫妻,她也就娇笑着拿他打趣。
他一笑:“外公跟外祖母的感情本就不深,何况家宅内事,他向来不过问,与其说是我很得宠爱,倒不如说夫人你更得他老人家的欢心。”
瞿世峥这话是不假的,段骐跟段氏虽为夫妻,打过的照会却是极少,前院后宅,泾渭分明,他在位的时候,绝不纵着家中人借用他的名号,这么些年来,瞿世峥算得上是唯一一个被他放到军营里头去的家里人。
这样的性子,段氏见他一面倒比外人还难。
好不容易等段骐从政坛上退下来,他又求个精修,每天除了下棋便是吃斋念佛,都不往后院去一趟的。
可是这封休书,却是瞿世峥要来的。
正是因为自己的本意并非是为了让外公休了段氏,外公才连权衡都没有直接下笔写成了。
就算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他也是不能把段氏赶出去的,段氏在瞿公馆作威作福的事情,下头已经汇报过几次了,甚至有一次连林逸国都隐晦的提了出来。
一件件左右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麻烦事,他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可是,伤及知闲,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来了个釜底抽薪,有休书压着,段氏必然会安分下来。
这些他自是不会告诉知闲。
“阅兵那年你离开北平,他还时常的把你挂在嘴边,说你如何聪明灵秀。”
两个人正左手牵左手,右手牵右手的坐在床上,知闲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哦,所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就存了心想要见一见我,好看看这个晏小姐究竟是不是名实相符的。”
“衍之,你等一下。”
未及他答话,知闲却是松开了他的手,往床头处挪了挪,片刻便掏出了一个红色的荷包,那荷包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精致的很。
她指挥着瞿世峥拿来了剪刀,抬手解了盘发,然后剪了一缕下来,笑眯眯的唤他低头。
瞿世峥虽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然而她那柔顺眉眼间散发着的甜蜜气息却是轻易的就让他自发的低下了头。
知闲两只手上分别是两个人的一缕发,她低头专注的打着结,脑后的发轻轻的散了开来,垂在她的耳侧,丝丝缕缕,美的令人窒息。
灯光之下,他眼含笑意,专注的看着她安静的纤指轻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她说:“衍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瞿世峥从她手上接过那装了两个人发丝的荷包,一双眼中如盛了夕光下的微漾柔波。
知闲眸中清亮的细碎光芒缀在这汪湖水中,微微一笑。
这一刻,两个人忽而感到了心上的一阵颤栗。
带着一丝紧张,知闲慢慢的闭上了眼,几乎是同时,他把她揽进了怀中,光洁如玉的额头,如视珍宝般,慢慢的吻了下去。
他俊逸的脸就那么真实的在她的眼前,她略带娇羞的眉眼已有迷蒙。像冰雪初融溪水徜徉而去,像春风带蜜轻拂山岗。
那般的温柔缱绻,深情缠绵。
颤抖着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知闲觉得,这大概就是此生最好的圆满。
第九十五章 新婚燕尔()
瞿世峥素来自律,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鹅黄色的窗帘笼着从缝隙中挤进来的外头的薄凉雾气,微弱的摆动幅度好似是在优雅的舞蹈一般。
他只是醒了,却是没有起床。
瞿世峥本想起来,可是他一动,她搭在他腰上的手就收紧了,虽是微小的力道,却仍是不难察觉。
本以为她是醒了,可是低头看去,正靠在他身上的知闲,一颗小脑袋就拱在他胸膛旁,发丝一片凌乱,如羽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荫翳,唇如花瓣娇美,愈显脸庞精致。
原来还在睡。
知道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以后,他伸手轻轻拂开她耳侧的发,唇角带着笑意亲了亲她的脸颊。
“衍之”
她这声迷糊的呓语一下叫他的心柔软了起来,要起床的念头顷刻便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哪儿知道刚合上眼,床头低柜上的闹钟却是铃铃作响了。
瞿世峥伸手去摁掉了闹钟,转过头来却是感觉怀里一空,他一手撑了下巴,颇有兴味的看着正隆起在被子里的一团。
“知闲?”
知闲的脸已经有些烫了,她昨天早就设好了闹钟,就是想赶在他前头起床,却不曾想他醒的比自己要早。
虽说两个人已经是夫妻,可是大白天的赤…裸相见,她还是有些害羞,所以下意识的就偷偷的蹭进了被子里,熟睡的人,不老实也是很正常的!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知闲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一双手却是紧紧的抓住了被子,下定了决心不答应。br /》
“看来还没醒,那我就先起了。”
瞿世峥一张刀斧雕琢般深邃的脸上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是淡如自言自语一般。
知闲听了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闷在被子里的她果然听到了他穿衣的微小响动,约摸着他出了房门,她这才探出了脑袋。
哪儿随着大团大团的空气一同涌过来的,还有他如潮水般的眸光。
他一手撑在她耳侧,反身就欺上了她,笑道:“知闲,你害羞什么?”
“你,衍之,你耍诈!”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半嗔半怒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合着那双顾盼流波清澈可见只有他的美目,于他,便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瞿世峥低下头去,亲在了她的唇上,本想浅尝辄止,却不曾想她唇如蜜,叫他越陷越深,慢慢的一路向下的气息也就粗重了起来。
知闲红着脸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衍之,再闹下去,你刚穿的衣服又要脱了。”
他慢慢的直起身,素来沉静的眸中含了略带戏谑的笑意,伸手就去慢条斯理的解衣扣。
“多谢夫人提醒,脱衣服不麻烦的。”
他今日穿了一身军装的正装,里头陆衬打了领带,看着着实烦琐。
知闲被他吓的一惊,伸手就去推他:“衍之,过会还要去给外祖父敬茶,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别闹了。”
瞿世峥这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再睡一会,过会我来叫你吃早餐。敬茶不是古礼吗?外祖母的话不用往心上去。”
她一提起敬茶,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昨夜庆儿又说什么敬茶的规矩,实际上,这完全是知闲自己的主意。
她也不欲跟他解释,生怕说多了拖着时间两个人下楼去都是晚了,因此也只笑着应下:“嗯,我一会儿下楼去找你。”
她一双眼睛送着他出了房门,这才从床上起身。
衣柜里的衣服有些是她先前穿着的,更多的都是瞿世峥专门找人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新衣,中式西式,样样皆有。
知闲挑了半天,还是穿了件水红色的旗袍。毕竟刚结婚,穿的喜庆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衣料纤薄轻盈,上头绣着的淡色花瓣栩栩如生,做工精细,很好的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形。
知闲满意的点了点头,盘起发以后,眼睛盯着白皙修长的脖子,脸却是一下就红了。
段骐一向起的早,瞿世峥素来又是要往驻军司令部去处理工作的,因此瞿公馆的下人们天不亮的时候就要井井有条的工作了。
“少帅,八十八军司令部在茂城和陵城交界处,调动人员的名单已经拟定出来了,编制装备也已经看过了,上下基本相符,没有太大的差池,”林逸国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