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摇头,坚持道,“这种话怎可胡乱说。”
“好吧,你只说前面两句可好?若她不要,你把东西放下就回来。”莫思归把包袱塞进她怀里,将她推出门,“快去快去。”
安久拎着东西,扭头道,“你在这儿等着,回头我有事问你。”
“没问题。”莫思归展开折扇缓缓摇着。
安久快步到楼明月房门前,敲了几下。
莫思归立刻闪身回屋。
“进来吧,门没栓。”楼明月道。
安久推门进屋。
楼明月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安久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能感觉到她的悲伤,那身影茕茕孑立,恍如这世上独剩一人。
楼明月此刻与她从前是多么相似!
安久心头微颤,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改变。
“他让你送来?”楼明月声音有些嘶哑。
“我向他要了不少东西。”安久把包袱放在桌子上,“你在控鹤院对我颇为照顾,分一半给你,算是答谢。”
“嗯。”楼明月始终未曾从黑暗中走出来,“谢谢。”
目的达到,安久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待安久离开,楼明月才走近桌边。
苍白的手指解开包袱,她看着一堆的瓶瓶罐罐无声哭泣。她如今已经迈进九阶,听力更胜从前几倍,这么近的距离,能把莫思归和安久的对话听的一丝不落。
莫思归的出现剥开了楼明月坚硬的外壳,令她时不时的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她很想依靠他,却又怕会害了他。
怀着如此心情,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楼明月面色苍白,漆黑的眼眸中尽是刻骨恨意—— 一切都因那耶律凰吾!
楼明月发誓,总有一天她要亲手杀了此人!
安久回到屋里,莫思归立即冲上来,见她手里没有了包袱,“收了?”
“嗯。”安久闷闷的应了一声。
莫思归咧嘴,合上折扇,轻轻拍着手心,愉悦的道,“小九子,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他一撩袍子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你想问我何事?”
安久收回神思,掏出秘籍放在他面前,“我练到第四层时,发现手臂有点刺痛,这种现象正常吗?”
“特别正常。”莫思归把茶杯推给她,“你这样坚持不懈的练下去,总有一天会全身瘫痪。”
安久皱眉,“什么意思?”
“断经掌之暴烈,本就是一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功绝学。”莫思归翻到扉页处,敲了敲桌子,示意安久看,“不过前人早已找到了解决大部分问题的办法,就是淬炼自己的身体,故而每一层都要浸泡强健身体的药浴,每三层便要再次重铸身体。我原以为你一年半载也不可能练到第二层,谁想你竟然进步如此飞速。 ”
安久也看了扉页上的那段话,“我不曾泡强身药浴,练习二三层时为何没有出现刺痛?”
莫思归翘起二郎腿,骄傲道,“你当本神医是吃闲饭的吗?我给你重铸的身体,比旁人好上千万倍,若非你底子差,现在哪怕练第四层也不会有问题。”
“明白了。”安久道。
以莫思归在医道上的自信,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不会喋喋不休的去叮嘱,但这一次安久进度出乎他的意料,为免以后出现类似的危险状况,他便道,“其实断经掌的弊端没有完全被摒除。借自身劲力去损坏对方经络,损害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遭到反震,淬炼身体固然能减少这种伤害,但这世上没有真正金刚不坏的身躯,就算你练到顶峰,在每次使用此掌时亦会自伤。我之所以没有提醒你,是因为这种损伤在我手里不算什么,你能让你受伤之后很快恢复原样。”
莫思归欠下安久一条命,既然要还,他就不会不管,把此事说出来只会让安久心里有所顾忌,还不如不说。
“对了!”莫思归想到一件事情,眼睛一亮,“你可以想办法修炼梅拳,梅拳能够帮你解决断经掌上的反震问题。”
“梅拳?”安久知道这是梅氏祖传拳法,听说能“隔山打牛”,除此以外,她了解不多,“梅氏后代好像都不用拳。”
“因为梅拳本身是一种外修拳法,在内功盛行的年头,外修就艰难的多,所以梅氏渐渐也开始转修内功,可祖传之法也不曾丢。所有梅氏子弟都是内外兼修,就算内力被废,还是有一战之力,这才是梅氏强大的真正原因。”莫思归越想越觉得可行,语气愈发兴奋起来,“修习梅拳,你便会知道怎么巧运劲力,伤敌而不伤己。”
“你会梅拳吗?”安久问。
“梅拳不传外姓,我母亲曾经偷偷交我一些,可她本就是因为武功差、脑子又不好使才被放出来嫁人。”莫思归一脸无奈,“她所学也只是皮毛而已,到了我这儿更是只剩零星一点。”
莫思归从来都没有把心思放在练武上,更何况自家娘亲那三脚猫的功夫,他也瞧不上眼,糊弄的学两下子不过是给老娘面子,“这次回汴京,你就去找梅政景吧。”
安久道,“好。”
“还有!”莫思归用折扇点了点桌上那本残破的书,“这可是武功秘籍,有你这么说掏出来就掏出来的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老者
安久揣起秘籍,“这本断经掌没几个人练,就算扔在大街上估计也没几个人捡。”
莫思归鄙视的看着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听我的话,待回去之后我为你二次重铸之后再继续。”
“好。”安久道。
“断经掌基础三层对身体损伤不大,当然对六阶以上高手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莫思归提醒道,“你这次闯缥缈山庄,莫太倚重它。”
“知道了。”自从重铸身体之后,安久的身体素质快要能与前世持平,敏捷度甚至更胜从前,在厮杀中自保的信心她还是有的。
既然指望不上断经掌,安久只好另想他法。
她的伏龙弓只有两支煞羽之箭,迄今为止她还不知威力如何,而真正的惊弦只能靠楚定江灌输内力……
一番盘算下来,安久发现自己能用的只有精神力惊弦和从前学过的那些杀人技能。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久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如厕,其余时间都在练功,身上衣物被汗水浸湿了又干、晾干了又湿,没有一刻闲着。
码头小镇。
楚定江乔装在镇子上转悠,用精神力去筛选可能是缥缈山庄的地方。
一个月来,他在这里兜兜转转好多次,人多聚集之处不是客栈就是酒楼,再不然便是ji馆,暗中探查了很久,短时间内没有发现异状。
缥缈山庄隐藏之深,若非安久偶然发觉这个码头有问题,楚定江想到一计试探,至今还未必能找到一丝头绪。
楚定江很有耐心,这两天他排除了两个酒楼。那两个酒楼白日里人很多,但一到晚上人便会大量减少,到后半夜打烊之后更是只有十来个人,大约是掌柜、跑堂之类,不像是窝藏杀手的地方。紧接着,他有排除了所有客栈。这些客栈人群往来的特别快,固有的人数也不多。
反倒是这个私营ji馆,不管白日还是晚上人都不少。
ji馆建在一片民居小巷中,周围都是住所。
傍晚,楚定江坐在酒楼二楼眺望,忽而听见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后生,能赏老儿一晚甜水吗?”
这老者是何时靠近,他竟然不曾发觉!
楚定江握着水杯的手一紧又缓缓放松,杯子身上瞬间出现了裂纹。
他抚平情绪,转头打量老者。一看之下却是愣了一瞬,这老者干瘦,褴褛的衣着挂在身上,模样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丈请坐。”楚定江笑着道。
身后要过来赶人的小二见状,正犹豫间,听见楚定江道,“小二,来碗甜水,再上两碗饭,炒上几个热菜。”
老者没有说话,垂着眼睛,面色疲惫。
楚定江看见他脖颈没有被衣着遮掩的地方露出一道道鞭痕,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码头上扶过这个老人!
码头属于缥缈山庄,这个老者应当也不是寻常人,那么他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
不消片刻,饭菜和甜水端上来。
老者端起甜水猛喝了几口。
楚定江把饭推到到他面前,“老丈,解了渴用点饭吧。”
老者感激的道了声谢,也不客气,端过碗便吃了起来。
饭罢,他颤巍巍的起身,屈身给楚定江跪下,“一饭之恩,小老儿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楚定江伸手扶起他,“前辈快请起。”
隔着衣物,楚定江触到老者身上烫的惊人,再仔细一瞧,他一顿饭的功夫,额头上竟然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老者下楼。
楚定江便听见小二低低呵斥,“你这老东西,一个不留神你就溜进来!还好今日客人心善不曾怪罪,不然有你这老东西好瞧!还不快滚!啐!”
楚定江跟着下楼,丢给小二一定银子,匆匆出门。
一路上,路人对老者不是嫌弃便是挖苦几句找乐子,他却充耳未闻,独自蹒跚向郊外去。
“前辈。”到了无人之处,楚定江扬声唤道。
老者走的不快,脚步却不停顿,一直在林子转来转去。
楚定江心中犹疑,待确定周围再无旁人,便继续跟随。
那老者走到一个快要坍塌的土庙旁盘膝坐下,“既是跟了来,便现身吧。”
影子一闪,楚定江已然站在距离老者两丈之处。
“这是你所求之物。”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面前的地上,“小老儿桑奴,自二十岁追随先主,先主去后,小老儿便做了缥缈山庄地字号的掌事,小老儿生性愚钝,直到今日才想清楚魏储之和魏予之那两个畜生!咳咳!”
他口中的先主,应是魏云山。
桑奴脸色涨红,浑身发颤,他粗重的喘息几口气,“那ji馆就是山庄,但是杀手并不在其中,你看看这图便知!你杀了那两个畜生,老儿我愿发誓生生世世为你奴仆!”
桑奴武功高强,但是脑子不好使,如他这种人最易死忠。魏云山死后,他便寄身在缥缈山庄,他被编入地字号,却不愿随意杀人,执行几次任务失败之后,魏储之便将他供了起来,名分还挂着,实际并不管事。自三年前,桑奴发现自己修炼出了问题,每每坐关之后内力修为就会莫名跌落,直至今日,是剩下迈入化境的精神力,身子已经全部废了。
自那以后,魏予之便不管他了,甚至连月俸都不发,任由码头上的人欺凌他。
这时候他才回忆起种种怪异。
是魏予之吸干了他的内力!
桑奴很笨,否则也不会用三年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楚定江隔着距离抬手一抓,那信封飘入手中。以他阅人的经验,自是能看出桑奴此刻的情绪是真,而且桑奴此刻大限将至,人之将亡,其言也善。
拆开信封,里面放着一张纸,楚定江两指夹住抖开。
图上的布局状如八卦,以那ji馆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每个方块中都有朱砂标记的红点,一打眼看上去竟有数百之多!
原来,那周围根本不是民居,全是缥缈山庄杀手的住所!
第一百七十五章 疾风(1)
图中不仅标注杀手位置,还清晰标准了每个杀手的等级。
楚定江收起信,再抬眼时却见桑奴靠在土庙上,发髻凌乱,皮包骨头的面上双眼大睁,干裂的嘴唇张开,似有无数的话还未说出口。
“安心走吧。”楚定江近前,抬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睛。
在土庙附近埋葬了老者,楚定江拿着偶然得到的图迅速返回,与顾惊鸿商议进一步探查。
楚定江原就已经锁定了ji馆,只是暂时没有发觉那家ji馆其实只是个台风眼,周遭才是疾风。倘若不曾遇见桑奴,最终看不破缥缈山庄的布局,最后很可能会被人瓮中捉鳖。
由此可见,缥缈山庄的二当家魏予之果然是个深谋远虑之辈。
顾惊鸿看了许久,道,“此物多半是真,如此精妙的布阵,不是三两日之功。魏云山身边确实有个叫桑奴的仆人吗?”
盛长缨睁开眼,道“的确有和忠仆叫桑奴,此人武道造诣很高,一生经受无数磨难,精神力高于内力,可说是武林中最有希望步入化境的九阶。江湖传闻,后来魏云山隐居,此人亦跟随。”
“若依桑奴所言,看来魏云山隐退有隐情。”楚定江道。
既然确有此人,那么可信度又增大了一些。
桑奴曾对楚定江说“这是你所求之物”,显然早就发现他在暗中调查缥缈山庄,此话听起来很可信,然而即使如此也必须得亲自去确认。
楚定江有胆量,但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我会亲自去确认这张图的真假,顾大人先行布置。”
“好,不过时间不能太长,玉氏的货物已经进船,码头的注意力大都被吸引。玉翩飞顺手摆了咱们一道,让缥缈山庄注意到除了玉氏还有其他人也在探查码头。”顾惊鸿修眉微蹙,“此人留不得。”
“你想暗杀他?”楚定江摇摇头,“不必介意,他这么做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他即便没有能力对付我们,也能拼个鱼死网破,这是防着咱们在攻打缥缈山庄之前过河拆桥。”
他摸摸下巴,眼里有点笑意:这玉翩飞果然有魄力有手段。
人过到楚定江这份上,已经没了年少热血,但他热衷于拉拢栽培后起之秀。
顾惊鸿没有异议,但若是有机会他还是会杀了玉翩飞以绝后患。
楚定江这次与顾惊鸿合作,对其处事方式有了更深层的了解,他能猜到顾惊鸿现在的想法,却不语垂头喝茶。
顾惊鸿一旦出手那失误的可能很低,那时候他就可以出手救下玉翩飞。
“缥缈山庄实力分布很有意思。”顾惊鸿全心放在图上,不知楚定江心中算计,他手指按照标记轻划了一圈,看似杂乱的布局中所有九阶高手的住所连了起来,紧接着他又在图上花了一个圈,所有八阶高手的住所又被连接起来。
布局很有规律,像个固若金汤的筒,中心包围的是一个空空的ji馆,“两位认为魏储之和魏予之会藏身在ji馆中吗?”
楚定江道,“盛兄怎么看?”
盛长缨眯着眼睛沉思了许久,当别人都以为他睡着时,却听他开口道,“不会。”
“为何?”顾惊鸿奇道。
“魏予之习惯云游四海,一年不在本庄几天,此事许多人都清楚。而魏储之……”盛长缨语气平淡的抛出一个重大内幕,“三年前,我曾听过一个小小的传闻,听说魏储之失踪了,根本不在庄内。”
此事在当年刚刚泛起了一点涟漪,便因为缥缈山庄的几次大动作,很快便打消了众人的疑心,时过境迁,能记得这桩小事的人没有几个。
楚定江陷入沉思。
“庄子是由谁打理?”顾惊鸿道。
“不知道,大约是二庄主魏予之?”盛长缨道。
魏予之精神力很高,但是几乎不会什么武功,这是连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能镇得住手底下那么多冷血杀手吗?
三人放过了这个话题,分配了一下任务,顾惊鸿和楚定江便各自忙去,独留盛长缨一个闲人。
盛长缨忙惯了,现在他哪怕是睡着也会突然惊醒,觉得有许多事情不曾处理。闲着不但没有让他身体变好,反而越来越瘦了。
十一日之后,攻打缥缈山庄的日子定下了。
顾惊鸿把地图画成了大幅,召集所有人过来讲战略。
“据楚大人十日的查探,缥缈山庄留守人数共不到二百。”顾惊鸿在空屋舍上都画了圈,“这些地方都是无人之处,我们有捷径进入中央,但周遭杀手很快便会将我们围拢在里面,且这次任务的目标不在某一人身上,所以我们不能避开其余人。”
莫思归倚在墙边,闻言问道,“为何?”
“因为这次任务是……”顾惊鸿缓缓道,“暗杀缥缈山庄的杀手。”
让他们这些新手去暗杀经验丰富的杀手?!
众人瞳孔微放,气氛顿时绷紧。
“缥缈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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