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梅如焰见他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去,“阁下是敌是友,为何带走姐姐!”
“是友非敌。”他淡淡道出自己的名字,“楚定江。”
草丛微动,楚定江身形如掠食的苍鹰般腾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冷王接招,悍妃是个检察官。
梅如焰蹙起眉,不管那楚定江说的是真是假,她无力反抗,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没了包袱,梅如焰盘膝而坐,开始心无旁骛的调整真气。
半个时辰之后,她动身返回梅花里。
北风里夹了星星点点的雪粒,砸在枯草上淅淅沥沥。
梅花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场暗袭终于落下帷幕。
药庐下面的地窖里,莫思归一手捂着启长老胸口上的血窟窿,一手飞快的在药箱里翻找。
“思归,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几句话。” 启长老道。
汩汩热流从莫思归的指缝间溢出,他固执的寻找止血药。
“混小子!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启长老一动怒,伤口里的血涌得更厉害。
莫思归也怒了,“有话你就说!我听着呢!不耽误事!”
吼完一通,他颓然住了手,老老实实的听着启长老说话。
“在药炉最北面茅房的下面埋着一个药罐,里面藏着二十卷书,是我毕生心血。”启长老咳嗽两声,“我就防着今日呢。”
莫思归额上青筋直跳,“你就不能藏别的地方?”
“思归……”启长老看着他,混浊的眼中目光没有焦距,“你与医道上的悟性还远胜于我,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神医,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想提醒一句,莫太痴迷,莫负情之一字。”
亲情、爱情、友情,启长老错失的太多,他不想莫思归重走旧路。
“我记下了。”莫思归答应着,心里却想到自己抛了安久的事情。
“嗯。”启长老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莫思归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
启长老忽然又睁开眼,不放心的道,“你发誓。”
“你,你……”莫思归被吓了一跳,但瞧着他满脸期待,便不废话,依言束起手,“我莫染对天发誓,往后绝不负情薄义,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启长老的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呼吸却已停止,瞳孔亦涣散。
莫思归伸手覆上他的眼睛,而后寻了一块干净的布,沉默帮他把面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他远是已经悲切至极,不妨被启长老唬了一把,此刻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
一切收拾妥当,莫思归跪坐在启长老身边,沉默了许久,哑着声音喃喃道,“长老,我已做了一件薄义之事。”
莫思归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挖出一个坑,把启长老入土之后,磕了九个响头,背起药箱,爬起来急急出了地窖。
第一百零四章 混沌
第一百零四章
所有袭击者都撤出了梅花里,火还在烧,到处弥漫着焦臭的烟雾,屋舍残破,莫思归一路摸到马厩,在发现满地都是马的尸体,无奈只好徒步追赶。
到达谷口,夜色朦胧中,莫思归看见谷口烧起大火,有一堆黑黑的东西堵在路上。他在枯树丛中小心翼翼的靠近,待近前十丈的时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堆尸体。
在尸体堆的正对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拄剑而立,墨发散乱,一身衣物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火快要将他的身影吞没。
“陌先生!”莫思归认出他的剑,不管不顾的冲进火中兽宠天下,全能召唤师。
没有得到回应,莫思归捏住他的脉搏,指头按到温热的皮肤,却没有搏动。周围有火,温度自然很高,他可能刚刚才死,也可能死了很久!
莫思归的心沉入谷底。他撒开手,开始在尸体堆里疯狂的翻找。
安久是和陌先生同行的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梅十四!梅久!安久!”莫思归胡乱的念叨,动作一顿,忽然想到分别时自己曾在安久身上下了追踪香。
他摸到腰间坠着的小葫芦,放出十几只蝴蝶。
这是江湖上一种比较常见的追踪方法,用来追踪的蝴蝶是用一种有毒的香料饲养,能够在冬季存活,并且能够有目的飞行,然而它毕竟速度较慢,能够追踪的有效距离只有十里。
蝴蝶在谷口盘旋一圈,有八九只被火烧成灰烬,其余几只开始往外面飞,莫思归心中大喜,按着药箱抬腿跟上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朝陌先生躬身,“对不住了!”
莫思归在梅庄只与启长老有深厚感情。所以就算心中担忧安久,也要将他安葬好之后才走,但此时对于他来说,还是找安久比较重要,毕竟她还可能活着的希望。
他施礼之后,匆匆追蝶而去。
走了约莫一刻,道上一人迎面而来,而蝴蝶停了飞行。
莫思归认出是梅如焰,忙迎上前去,两人看见对方俱是心中一沉。
“十四呢?”
“可有见到陌先生?”
蝴蝶围着梅如焰翩飞。她抓着莫思归追问,“你从谷口出来可曾看见陌先生?”
“看见了。”莫思归顿了一下,轻声道。“他死了。”
“你,你再说一遍?”梅如焰这样问着,眼泪却如决堤一般。
“你节哀,他的遗体还在谷口,你去的快还能再见他最后一面。”莫思归一看如此。还道是他们师徒情深,可他现在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安慰。
莫思归心中惦记安久的安危,不禁追问,“十四呢?”
“她被楚定江带走了。”梅如焰丢下一句话,踉跄朝梅花里跑。
蝴蝶跟着她飞出两丈又返回。
“楚定江是谁?去了何处?”莫思归扬声问。
梅如焰没有理会,他看了看她的背影。犹豫一瞬,还是跟着蝴蝶后面离开。
他虽然是没用过几次追踪蝶,但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实力无上龙印。
漫漫荒野。有几只经了火的蝶被风一吹便飘飘摇摇的掉落,莫思归不知疲倦的前行,满身的伤口结了痂又裂开、裂开又结痂都丝毫不觉,只忧心忡忡的盯着最后一只蝴蝶。
天边微亮,仿佛被血晕染重生之大科学家全方阅读。泛着淡淡的红色。
在半山腰上一处宅,屋角风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整座宅子只有三间石屋。破败的篱笆围出一个院子,东北角搭了一个简陋的小棚,下面是碎石和泥土砌成的灶台。
一个劲装的男人正蹲坐在灶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灶膛里的柴火,锅中冒出白袅袅的雾气,米香四溢。
待感觉饭蒸的差不多,他便息了火,起身去了屋里。
没有点灯,昏暗的光线中他准确无误的走到床前,抱臂站在那里,不知是沉思还是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直到外面有了轻不可闻的动静,他才动了一下。
“指挥使,您要药。”门外有人道。
“放着。”声音黯哑。
“是!”那人放下包袱,继续道,“指挥使,您还是快些赶回去吧,控鹤监中议会,属下打听到有人提出处罚您,就连枢密院都介入此事。”
屋内的人眸色掩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知道了,我自有打算,告诉兄弟们只要跟着楚某的心不变,其他应以明哲保身为上,肝胆意气,在心中不在面上。”
领命那人听得明白,楚定江这是提醒他们凡事莫要逞强,表面上该妥协的时候一定要服软。
“是!指挥使保重。”那人在廊下停留须臾,确定楚定江没有别的话吩咐才闪身离开。
楚定江在床沿坐下,手伸进被子里摸到一只纤细的手腕,手指轻轻放上去。
脉象微弱,试不出脉搏,也感觉不到经脉,仿佛这具身体正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楚定江心里奇怪,明明只是受伤中毒,为何会造成这样的现象?
他记得自己突破九阶臻至化境的那一段时间便是如此,能挺的过去,便会于混沌之中出现生机,进入到另外一个高度。
而对于绝大多数的九阶武师人来说,这种机会一生只有一次,一旦第一次突破不成功会为下次突破造成更大的阻碍,人心在恢复本真的时刻最为强大,任何外物都无法撼动,然而也最为脆弱,容不得一丝杂质,如果本身存有瑕疵,在混沌之中极难剔除。
至少,迄今为止没有听说过谁在此情况下成功突破。
楚定江往安久体内输过内力,确定她的内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非……是她的精神力要突破了!
思及这种可能,楚定江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草草的吃了点饭,便去屋舍旁边的林子里去练功。
日复一日。
安久觉得自己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浑身疲惫,浑身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累的大汗淋漓。
正当她要停下来休息时,耳畔忽听一个低醇的男子嗓音道,“不如扔池塘里溺死算了。”
安久直觉他是在说自己,愤怒之下,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微红的光。
第一百零五章 以身相许敢不敢
安久睁开眼,灯光有些刺目,她闭眼适应了一下。
“醒了?”楚定江有些意外。
安久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见一个玄色劲装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她对面,脊背挺直,贴身的衣裳勾勒出身形,隐约能瞧见底下蕴藏无穷力量的肌肉,彷如一头随时蓄势待发的豹子。
“楚定江?”安久盯着他脸上的半截面具。
“眼神还不赖。”他起身过来,伸手捏住她的脉搏。
温热的手指搁在安久手腕上,她有一种被烫到感觉,忍不住缩了一下,却被楚定江牢牢捏住。
脉象很正常,但是并不见内力有什么变化,所以他确定之前要突破的迹象是精神力突破,那种东西把脉试不出来。
“你昏迷了半个月。”楚定江松开手,“现在总算好了。”
“是你救了我?”安久道,“谢谢。”
楚定江淡淡道,“我可不敢领功,多亏了有人为你事先处理了伤口,并喂你服下解毒药,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安久当时的记忆有些断片,但还记得当时只有莫思归在身边,能为她做这些事情的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想到这里,安久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你救我,想要我如何报答。”
楚定江闻言,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以身相许敢不敢?”
“没想到你看起来一本正经,骨子里这么风骚。”安久道。
“我没有开玩笑。”楚定江目光移到她胸口上,“为你取暗器之时,看了你的身子,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夫人,至于婚礼,我身在控鹤军。无法给你十里红妆,唯有一对红烛,一床喜被,委屈你了。”
身为控鹤军中一员却私自娶妻,楚定江也是担了很大风险,这些是他能给的极限了。
“你这是携恩求报?”安久平静的问道。
楚定江皱眉,“何来此言?楚某只是做大丈夫该做之事!”
“那我换一种报恩方式,你没意见吧?”安久慎重的想了想,鉴于欠了楚定江的恩情,便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在性ai方面的看法并不是很保守,但也不太愿意滥jiao,你也不必在这方面负责任。”
楚定江愣了一下。脸膛忽然涨红,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别开脸调整心情。
他毕竟也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人,算是见过些大世面,很快便恢复如常。平静的转移了话题,“有粥,吃不吃?”
“吃。”安久回答的简洁有力。
楚定江出去,很快端了一碗白粥来,在床边坐下,用勺子舀粥递到安久嘴边。
他动作很笨拙。亦没有把安久扶起来,一看就知道没有照顾过人,而安久竟也就这么就着勺子吃了。
对于两人来说。喂人和被喂都已经是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了,纵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流动。
安久吃完一碗粥,楚定江道,“要出去坐吗?”
若是寻常人听了这话定然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太阳,大晚上出去坐什么?但奇怪的是这个建议得到了安久的充分肯定。
半个月。安久身上的外伤已经愈合,稍微动动无妨。
安久披着大氅坐在廊下,双手在胸口的位置拢着衣襟,眯着眼睛看夜色中远山。
楚定江抱臂倚在柱子上垂眼看着安久头顶的发旋。
静静坐到月西坠。
楚定江道,“回屋吧。”
安久没有动,“有一个人死前告诉你去好好活着,你是选择遵从遗言,还是为她报仇。”
楚定江与安久接触不多,但能看出她是从内到外的冷漠,没想到还有安久这么看重的人。
安久仰头盯着他墨色眼眸。
楚定江顿了片刻,道,“人生相聚分离,长不过百年,短不过瞬间,凡事随心吧。”
安久点头,表示认同,“控鹤军指挥使很闲?”
不然楚定江怎能在这里照顾她半个月?
“当然不闲。”楚定江笑道,“不过我早就被降职了。”
安久挑眉。
这是询问的意思。
事关控鹤军机密,楚定江原本不需告诉她,但他并未隐瞒,“多少人准备挤掉我,最近一桩桩一件件事,控鹤军损失惨重,正好给了他们借口。”
他之所以不在这时去争取,也是想避开不利时机。
“对楼氏和梅氏动手的人是不是皇上?”安久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但还是问了,她对这个行事残暴的幕后主使者很好奇。
“皇上若是想动手,不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手段。当今圣上心思虽然颇重,但他求仙问道,行事亦不会太残暴。”楚定江道,“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辽国耶律凰吾,而我认为,定是她无疑。”
安久静静望着他,“你对我知无不言,是什么心理?”
如果因为看了她的身体就把她当做自己人,也太扯了!这个时代可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人,但安久直觉,楚定江不是。
“一言难尽。”楚定江检查出安久经脉尽毁,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上回强行拓宽逼她使出惊弦。
当然也有看了她身体缘故,其他还有许许多多细微的原因,譬如安久的性子很合适做他的倾听者,他作为一个化境高手本身就很难找到精神力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更何况是安久这种只有精神力没有内力的人,他想灭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安久猜不到他心里这么多弯弯道道,她判断楚定江没有恶意,所以问不出答案就不再问。
“最后一个问题。”也是安久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救我?”
风过,灯影摇晃,光线在两人面上流动。
静默了几息,楚定江开口道,“我事先不知你经脉已废。”
“你应该早把我丢池塘里溺死。”
楚定江笑,“记仇不记恩,不是好习惯,得改。”
……
旭日冉冉升起,冰雪已消融,万物复苏。
汴京七十里外的一家偏僻酒馆中,一袭土黄色宽袍的年轻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一方丝帕,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翅膀残破的蝴蝶。
满桌的酒菜,他却丝毫未动。
“长老,我心已受刑。”他低喃道。
蝴蝶在出梅花里第三日便死了,莫思归吧方圆七十里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却未曾发现蛛丝马迹。
第一百零六章 北宁南莫
第一百零六章
他心里难受,可是还存了一丝希望,梅十四中暗器的时候,他封了她的穴,并给她用了百毒解,如果那个楚定江精于疗伤,她多半不会死。
但那楚定江究竟懂不懂疗伤呢?
妈的!是谁想到用蝴蝶这种脆弱的东西寻人!啪!
莫思归一扇拍在桌面上,残蝶震成粉尘。莫思归咬牙切齿的发誓,以后一定要想办法用虎狼来做追踪香的引路!
殿中客人纷纷看过来,店家怯怯的靠过来,“这位客官……”
莫思归准备结账,摸了摸袖中,才想起来身上仅存的一点银钱买了一件衣服、住了一晚客栈,现在只有几文钱了……
“这个抵饭资。”莫思归把折扇丢给店家。
店家不知这扇子有多金贵,但是扇坠是一块鹌鹑蛋似的圆润玉籽却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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