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安久觉得,想要跟他拖延时间实在是下策。
安久思绪一转,双手飞快的抄起折伞。
杀气骤散,周围的人转身,便瞧见亭中寒光一闪,待他们刀剑逼近之事,安久手里一把细长的剑刃已经戳进魏予之心口,与此同时她呵斥道,“都退开,不然杀了他!”
眼看还有三寸就要触及安久脖子的长剑猛然一顿。
“退下。”魏予之脸色苍白,心口的剑刃再往下刺半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们没有得到顾惊鸿的血之前,绝不会杀安久,因为他们背后效忠的那个人,比魏予之重要的多!
“都让开。”安久精神力威压全场,被魏予之刺进银针的穴道疼的突突直跳,鲜血溢出。
安久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麻,她解开绳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携起魏予之,黑着一张脸,“都给我滚开!”
魏予之急急咳嗽,血顺着嘴角溢出,胸口亦殷湿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都让开。”他手负在身后,打了一个跟随的手势。
他初见此女时,便见识过她的狠辣,这次自己把她得罪狠了,一旦她脱离危险,必然会杀他。
安久不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但是凭着经验,她知道这已经是此时能够获得的最好的机会,于是匆匆携着魏予之出门,上了一匹马,一路狂奔入城,丝毫不顾虑他的死活。
关于往哪个方向逃走,安久来时在马车里就有想过,回梅花里会给莫思归他们招来一场无妄之灾,去别处很快又会陷入被动,所以回城是最佳选择!就算这等狼狈的情形引起官府注意,也远比去其他任何地方要安全。
风驰电掣间已看见远处北城门,蒙蒙雨天,行人不多,安久目光沉冷,更加快速度,直接冲向城门!
城楼上的守军远远看见一骑,然而天气原因,可视条件差,还以为是边关急报,待看清不是,立即呵斥道,“来者何人,立即缓速!”
“来着何人!立即缓速!”守军又呵斥一声,见那人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再不缓步可要放箭了!”
安久一手抓住魏予之的肩膀,打算城楼上一旦放箭就拿他做人肉盾。
守军虽然如此威胁,但是轻易不敢放箭,万一是朝廷密探、抑或哪个贵人家奔丧之类?说到底对方毕竟只有一人一骑,就算真的冲入城中,也攻陷不了汴京。
如此一来,给了安久可乘之机,那方下令要关城门,但还有行人在,多少受到阻碍。
安久驭马避开人群,穿过半开半合的城门直冲入城。
守城兵卫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一见地上滴滴点点的血,顿时骚乱起来,“那人行凶,快追!”
安久的马驮着两个人蹚一个多时辰的泥泞,哪里比得上身后追来的那些人。
她原打算直接束手就擒,被官兵带回牢狱,楚定江得知消息一定会救她,就算他一时无法得知,她也能瞅个时机逃出来,防守严密的现代牢狱她都能成功越狱,不信木头栅栏能关住她!可是转念一想,辽人在汴京渗透如此之深,说不定进了牢狱就是出了狼口进了虎窝。
于是她看见一家医馆,便立即勒马,抱着魏予之便冲了进去,“大夫,快救救我兄长!”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杀不杀
追捕的官兵一见不是行凶杀人,顿时松了口气,待医者将魏予之接进去,才一把拽住她。
安久正寻思着赶快跟上去,若是见他还有气,得悄悄补上一剑,不然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就算睁着眼睛睡觉也未必不会掉进他的圈套。
她正着急的想往里冲,不妨被一个官兵拉住。
众人看清她的面容,皆是一呆。
那个拉住她的官兵像是被烫了一般,连忙缩回手,安慰道,“姑娘莫着急,这里是汴京最有名的医馆,令兄定会得救。”
安久心里一顿,暗恨自己不长眼,不过策马疾驰之中,也就这家医馆的标记最显眼,实在不能怪她。
官兵看见她面色不太好,遂解释道,“姑娘策马闯了城门,烦请交代一下事情经过,我等好回去复命。”
安久道,“哦,我是梅府之人,与兄长在外游玩时遭到贼人袭击,兄长为了保护我,被贼人刺伤,我情急之下闯入城中。”
她就说这么多,可闻言者瞬间发散思维,譬如眼前这个小娘子生的如此倾国倾城,肯定是有人瞧见之后意欲图谋不轨,小娘子的兄长奋起反抗……至于她一声不吭的闯入城,众人都觉得,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会骑马、在兄长遇刺的时候不仅没有慌乱还能带兄回来救治,已经很不得了,不能过分强求人家。
官兵怜香惜玉之心大起,“姑娘把遇刺情况先同我说一下,然后尽快去告官。”
“我们去的玉连山,有三个壮汉拦路,看装束像是绿林中人,他们见出了人命就逃走了。”安久道。
“哼,绿林好汉哪有这种孬种!”官兵安慰她道,“姑娘放心,官府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姑娘快进去吧。令兄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
说着,他冲其他人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会儿陪同梅娘子去告官。”
“多谢。”安久利落的转身进屋。
汴京第一医馆名不虚传,安久进去的时候,那个须发花白的医者已经将剑拔下来,正在专注的清理伤口。
这会儿安久再凑上去补一刀就太明显了,外面官兵还没有走远,不想进牢狱、不想被两方人马追杀。姑且忍下一时吧!
近一个时辰。伤口处理完毕。
那老医者站起来。吁了口气,瞧见面色沉重的安久,宽慰她道,“幸亏剑刃薄而细。还有半寸才到要害处,令兄真是福大命大。”
还挺谦虚?安久心里冷哼,嘴上道,“谢谢大夫。”
安久面色不好,医者还道是她过于担心兄长,又略略宽慰了一两句才出去。
“等等。”安久拦住捧着托盘的药童,“这兵器是歹徒所持,等会我要报官,给我留下。”
药童本就打算交给外面那位官兵。听她这么说,觉得给谁都一样,便应声放下东西。
安久压低声音道,“别装睡了。”
精神力高的人,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昏睡过去。有时候痛不欲生,思维却十分清晰,医者给的麻沸散剂量不太可能使魏予之晕倒。
“你这是第几次挟持我?”魏予之声音虚弱。
安久抱臂倚在墙边,看着他冷冷一笑,“每一次都被你逃脱,算你命大!”
“不是命运。”魏予之面上泛起浅笑,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是我擅于抓住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若不是料到安久只有入城这一条路,魏予之又不傻,怎会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安久。
“你这么玩命,有什么目的?”安久猜测不到,但是魏予之不可能豁出性命只是为了玩吧!
“当然是我此行想要得到的东西。”魏予之道。
“你不会得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醇厚的精神力骤然扩散,力如千钧,令本就重伤的魏予之脸色煞白、青筋暴起。
一袭黑袍从屋顶落到安久身边。
安久感觉到,楚定江的修为又有进境,他可以随意收敛释放气息,竟然连她都能瞒过。
“走。”楚定江伸手揽起安久。
安久道,“不杀他?”
楚定江目光落在魏予之面上,“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问安久的意见,直接将她带走。
天气阴沉,外面的光线已经接近夜晚,直到无人之处,安久才挣脱,“为什么不杀他!”
“阿久,你觉得魏予之在辽国混的好吗?”楚定江问。
安久直觉他似乎有些失意。
“他为他的主子卖命这么多年,如今他的主子要登基,他应当是肱骨之臣了,新帝登基,辽国内部的局势肯定不太稳当。当此之际,他的主子要是真的重用他多半不会派他来这里。”楚定江道。
安久不太认同,“辽国新皇帝没有顾惊鸿的心头血就活不下去,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会派心腹之人来做吧?”
“你用那种危险方式挟持魏予之时,他手下是什么反应?”楚定江提醒道。
当时机会只在一线之间,安久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都考虑到,她之所以会有恃无恐,就是直觉周围的人不会为了魏予之杀她。很多危险时候,安久七成靠分析,两成靠长久执行任务而形成的直觉,一成靠赌运气。
这会儿静下来仔细想想,她那时的动作不太像挟持,而是像是要杀了魏予之,那些人还是没有对她下手,显然并不是他的亲信手下。
出来办事,不带亲信下属,这应当是他主子的安排吧……
所以说,就算当时她杀了魏予之,那些人为了得到顾惊鸿的心头血,还是会留活口。
安久表情慎重且严肃,“我变蠢了。”
一定是被梅久传染!安久愤恨的想。
“你冰雪聪明。”楚定江笑着安慰他,“留着魏予之,只有好处。上位者见识过他可怕的智慧,一旦成就大业,结局只有一个,飞鸟尽、良弓藏。你猜,魏予之会束手就死吗?”
直觉告诉安久,“多半不会。”
在亭中时,安久虽然没有听懂魏予之的比喻,但他看着雾中之树的目光没有半点自怜自艾,反而有一种不屈之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从不从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安久明白了他的意思,“狗咬狗?”
“你还是一样聪明,而且措辞严谨犀利。”楚定江对她说话的方式由见怪不怪升级到了由衷赞美。
安久不可置否的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挟持魏予之的情形?”
“魏予之的伤势我看的一清二楚。”楚定江伸手抱了抱她,“我去了一趟梅花里,得知你入宫的消息便寻了去,后来察觉你可能失踪,便一直令人注意,所以你一入城我便看见了。”
楚定江对于自己的判断一直很自信,没有见着安久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么担忧和想念,可是此时人在面前,他抱着她,才觉得自己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回去吧。”楚定江松开她。
他偶尔能做出一些缠绵之事,此情此景缠绵的话儿却说不出口,只扯起了斗篷将她罩住,携她在雨里疾驰。
安久抬头,看见他下颚上冒出的青须。
一盏茶都不曾移开目光,楚定江稍稍放缓速度,垂眸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楚定江,咱们睡吧。”安久道。
楚定江脚下微乱,险些踉跄。
他停住脚步,“你说的意思,是那种意思?”
安久一脸淡定的点点头。
楚定江满心无奈,他怎么也不能料到事情是以这个节奏发展,安久这句话说得太震撼、太直接、太突然……这个时候吧,不接招就不算男人,可是随随便便就接招显得有点不是人……楚定江揣摩,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安久见他久久不答话,问道,“我太唐突了吗?”
“这话对我说不算唐突。”楚定江道。
安久没说话,紧盯着他的眼睛,等待回答,没有半点欲迎还拒、欲拒还迎的羞涩感。
“咳。”楚定江心里早就一万个答应,但是怎么才能把话说的漂亮、事情办的漂亮,让她不觉得受委屈?
他脑海中一个个方法掠过,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正要答话却看见安久吊着眼睛看天空,右脚脚尖在地上搓来搓去。
安久正在琢磨楚定江如此犹豫,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女人的魅力,以前见过那些金发妞儿求爱,就是扭着肥圆挺翘的腚冲男人眨眼舔嘴发骚,安久心想要不要扭一个?可是预备动作做了半晌,始终觉得不太对劲。
安久余光发现他看过来,索性一挥爪,“算了,改天吧。”
风急雨大,荷尔蒙飚不起来,否则她怎么能连最原始的求爱都做不出,哼哼,一定是雨太大的缘故。
楚定江一肚子圆满的话奔涌至喉头,硬生生堵住咽了回去,他呼出一口气,笑着拍拍她的背,“胡闹。”
安久顿时觉得有点挫败感,原来他不但不感兴趣,还当她说的话是胡闹!
楚定江莫名其妙的受了一个冷刀子眼,再揽着她的时候耳边不断回想起她的那句“我们睡吧、我们睡吧、我们睡吧”,夜雨也浇不息燃烧起来的热血啊!
一半冰雪,一半火焰,两人就这么一路纠结着到了梅花里。
岛上一片狼藉。
天色已暮,院子里只有一座亭子飞扬的屋角下挂了几盏红灯笼。
莫思归躺在亭子里,身下铺着一张狼皮,脑袋枕着小月,脚翘在大久背上,一口一口的抽着药烟,整个亭子云山雾罩。
楚定江和安久站在距离亭子两丈远的地方。
莫思归发现大久忽然激动起来,遂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眯眼抽了口药烟,“东西拿到了?”
“嗯。”安久走上亭子,从大腿内侧摸出一个锦囊。
“下流。”莫思归一脸嫌弃的爬起来,叼着烟杆接了东西,拆开看了一眼后,直接揣进怀里。
楚定江走上凉亭,“你刚刚说什么?”
莫思归一个激灵,“你是哪天死的?作为一个鬼魂没有声息就算了,干嘛突然说话吓人!老子告诉你,老子自幼有高人赐符,识相的快快退散!”
楚定江盘膝坐在安久身旁,大帽兜遮住面容,看不清神情。
“岛上发生何事?”楚定江云淡风轻的撇开他的话。
莫思归狠狠吸了一口烟气,“谁知道,傍晚便有一帮疯狗冲上岛,见人就问‘莫神医在何处’,若答不知道便砍,控鹤军的六个暗影全军覆没,幸亏老子机智,带着老虎藏到地窖里。”
安久眉头微皱,“梅夫人呢?”
“她在给新来的那两个包扎,说起这个……”莫思归磕磕烟斗,“安大久,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为什么这么多人投奔你!就你这……种人不可能有人缘!别告诉老子他们也是从控鹤军逃出来,老子是光明正大出来的人,跟你们不是一条道,休想把老子拉上贼船!”
“你现在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吧。”楚定江拉下帽兜,面上带着从容的笑。
莫思归收容逃兵,在他身边保护的暗影又突然全都死了,皇帝会怎么想?
楚定江慢悠悠道,“像神医这样重要人物一旦被定为叛变,当初受到多大的优待,如今恐怕就得受到多凶残的追杀。不才手上有些实力,可保神医无烦扰。”
莫思归看他满脸都写着:呵呵呵呵,你从不从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失眠
可事实是,他根本没有选择。
“你这是逼良为娼!”莫思归恨恨道。
安久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咧嘴笑了一下。
莫思归翻白眼,这两人加一块真能让人气死,一个心机深沉,一个没心没肺!
“住在岛上也不错,只是能容纳的人较少。”楚定江完全无视他的情绪。
这座岛并不小,只是岛上的资源毕竟有限,若是被围困几个月,说不定就会断粮。
莫思归坐直身子,“你难道还打算送人过来?”
楚定江道,“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暂时?”莫思归拔高声音,抽出扇子使劲扇了一会儿,“送几个正常的女人进来可以,其他人一律滚离老子十里远!”
“失眠症的人果然容易焦躁。”安久飘来天外一句话。
她的思路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但准且狠的打击了莫思归,想他一代神医,竟然连区区一个失眠症都治不好,说出去简直是砸招牌。
“老子不跟你们玩!”莫思归爬起来冲进屋里。
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起初抽几口自配的药烟就能很快入睡,可是没几天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莫思归知道这与他平时总是拿自己试药有关。
亭中,楚定江掏出一小袋东西交给安久,“这是一种毒花花籽,沾水能释放大量毒气,你转交给莫思归,让他想办法在此岛周围布下防线。”
“好。”安久道。
楚定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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