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们可不怕,他们是最会看风向。和中城兵马指挥使的看法一样,他们同样从锦衣卫的异常态度推断事态严重。他们不但拒绝见郭家父子,并且快速和郭家切割关系。
南京私垦湖田一案,犯人牵连了三族。辽东走私案一出,新皇看大家的眼神都变了。现在新皇正在推行钱币,随时可以让坐拥金山银山的他们成为穷光蛋。他们家大业大,可不敢赌新皇再次牵连三族的可能。
诛三族是大事,皇帝也需考虑再三。非重罪,不会判。可禁止三族子弟科举、禁止三族兑换钱币,听上去就没那么严重。虽然实际上这两条比诛三族更可怕。
而且他们相信,以新皇的恶趣味,还会想出很多看似不严重、实则会让他们心绞痛的惩罚。
一时间,郭家女纷纷被婆家休回门。郭府的夫人们不是被娘家单方面断绝关系,就是和夫君和离。
原本武定侯府的几位爷身上还有锦衣卫的官职,因为无一人通过考核,现在都赋闲在家啃老底。姻亲抛弃了他们,连能探听消息的帮手都找不到。
短短几日,呼风唤雨的武定侯府成了孤家寡人。
郭家内部十几年来为了争夺爵位关系闹得很僵。发生这件事后,几家人彻底决裂,迅速分了家。
原本占据整条武定侯胡同的武定侯府,被拆成了十几家。郭家请来泥瓦匠,在各自院子周围堆砌围墙,表示和主家武定侯府脱离关系。
中城兵马司的衙役们,绘声绘色的把武定侯府发生的事说出去,整个京师都在看武定侯府的笑话。
然而……
“既然查明是诬告,那就把人放了。高伴伴,你代表朕去趟武定侯府安抚一二。带些朝鲜进贡的高丽参,藏区进贡的冬虫夏草。”朱寿佯装遗憾地说。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凤应诺。
文华殿廷臣表情诡异。
武定侯府窝藏白莲教教主一事闹得那么大,好好的一座侯府被肢解的七零八碎,郭嘉甚至还有退了亲的女儿上吊自杀的。结果却是诬告?!
朱寿叹了口气“这样根本就不相信开国功勋武定侯府会勾结白莲教。从一开始就让锦衣卫温和行事。哪料到……害,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曾经和武定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文官武将勋贵们,真的很想找个人打一顿。
朱寿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扫视了人心不古的官员,摇着头感慨万千的离开了文华殿。
彭清张大了嘴,他算是明白了朝臣暗中骂新皇是祸害的缘由。
几经官海沉浮,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刘健,这次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莫不是想要烽火戏诸侯?”心眼不多惠安伯小声低估。
马文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何曾见过陛下做没有好处的事。”
话音刚落,马文升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刘健瞟了一眼,直接晕倒在地。
两位老臣为了多活几年,打算装病躲过这劫。年纪轻一些的官员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太医院的王院判仔仔细细的给每一个人生病的官员把脉,只收治了马文升和刘健两位病人。
当晚京师好像进入了宵禁。棋盘街,镇阳门大街等热闹繁华之地没了人影,店家全都关门歇业。从清宁宫的窗外看去,内城只有大户人家稀稀拉拉的微弱灯光。
太皇太后打发人询问缘由,朱寿去了趟清宁宫问安,
笑称朝臣们是惊弓之鸟。
但朱寿到乾清宫请安的时候,对便宜老爹说了实话。“还有手中掌握了辽东走私案所涉人员的名册。只是没有找到适合的人曝光这事。武定侯为了这个爵位没有少用功读书,的确有些能力。他左右逢源,是他们圈子里非常成功的掮客。名册上的人他几乎都认识。”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情绪低落的问,“辽东多少人涉及此案了?”
“父皇应该问辽东有多少人没有涉及此案。定西侯得知他当总兵官了这几年被手下人联合欺瞒,气的砸了辽东都司。”朱寿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到。
弘治帝震惊万分,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快叫太医!”朱寿失态的尖叫。
人仰马翻之后,弘治帝把喉咙里的痰吐了出来。
急出眼泪的张太后埋怨道“你父皇把皇位传给了你。以后不要在哪朝政打扰你父皇。”
朱寿也是后怕不已,诚恳的认错,“母后教训的是。”
“臭小子不打扰,也会有其他人打扰的。”弘治帝招招手,握着朱寿的手,用虚弱的声音替辽东求情,“在辽东助手的武将这些年来很不容易。不看他们抵御达达的功劳,也要看苦劳。可不能像处置南京官员一样处置边军。那会让将士们寒心的。”
朱寿用力回握便宜老爹的手“父皇宽心,孩儿这次不杀人。”
。
第441章 陛下是何意见()
就像刘健马文升等人预想中的一样,这出诬告武定侯引出的闹剧,就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当高凤带着朱寿安抚的旨意,走进挂满白布的武定侯府。武定侯全家老少抱头痛哭。短短几日,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武定侯朝夫人努了努嘴。武定侯夫人一头冲向灵堂,趴在因为退亲自缢身亡的女儿棺材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你就不能多等一日。你这一死让爹娘怎么办!爹娘无能,无法找背后诬告的人报仇!”
高凤冷笑。武定侯夫人话中有话。跋扈惯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令嫒因为投到府上,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会因为爹娘,连累没好日子过。这不是挺正常?”高凤阴森森地望向武定侯夫人,和刚才好生安抚的架势完全不同。
武定侯夫人的嚎哭噶然而止。
神情呆愣的武定侯好似刚醒过神,殷勤的让下人奉茶招待。
前来安抚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态度温和,让武定侯起了心思。如果能利用女儿的死让新皇心怀内疚,武定侯府也不亏。可惜他判断失误,新皇压根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贵府在办丧事,咱家也不多留。诬告侯爷的,是辽东前门卫的张洪,也就是张天祥的叔叔。说是想要替大哥一家出口恶气。好似认定了侄子的死和侯爷有关。”高凤冷冷地说。
“不可能!”武定侯一口断言,“张斌、张洪兄弟关系不睦。张洪怎么可能想要替张斌出气!”
高凤呵呵一笑“侯爷人脉真广。对辽东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指挥全家了若指掌。陛下说了,看在武定侯是唯一的开国勋贵,给你一次当污点证人的机会。”
一边说,高凤一边打开高丽参的木盒。除了一株百年野山参,还有厚厚的一本名册。
高凤把名册丢在武定侯身上。“侯府无罪,侯爷尚可给女儿一个像样的葬礼。倘若侯府被陛下治罪,何人会替侯爷治罪?辽东走私案牵扯到太子在草原遇刺、山东段鋹造反、辽东女真暴动。按照《大明律》,侯爷以为该当何罪?”
武定侯捡起名册翻看,越往下看脸色越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事很隐秘,新皇怎么查到他们的。
“侯爷夫人是聪明人,为了活着的孩子们,好好劝劝你夫君。陛下是不会亏待尽忠的臣子。”高凤撂下话走人。
走出侯府,高凤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
回到宫里,高凤把武定侯府众人的表现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朱寿。
“武定侯的儿子是什么反应?”朱寿好奇地问。被嘉靖帝进封翊国公的郭勋应该是有点能耐的,他老爹看不清形势,他也看不清吗?
高凤想了半天,才想起全程低着头的武定侯大公子。“那位大少爷一脸若有所思,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帮腔,也没有上前安抚父母。老奴现在想想,他的神情太过镇定。”
“呵呵,估计是看出朕找不到比武定侯更好使的枪,有恃无恐吧。”朱寿摸着下巴轻笑。勋贵读书多了,比文官更难对付。
“派人私下里找郭勋好好聊聊。”爹不愿听话,找儿子也是一样的。
高凤很快着手去办。
第二日,郭勋带上下人,敲锣打鼓走向大理寺。边走边把带着墨香的宣传单抛洒空中,引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争抢。宣传单上刊印了辽东走私案涉案官员。
郭勋进了大理寺没多久,大理寺卿王轼捧着走私案名册上集义殿商量对策。
王轼的身子在抖。名册几乎包罗辽东所有的武官。如果新皇执意追究,整个辽东都会大换血。山海关距离京师很近,一旦造成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新皇调查辽东时损失了不少人手,以新皇的脾气岂会善罢甘休。新皇登基前就敢砍下了南京高门大族千颗人头,登基后手段更为强硬。
不但夺了韩王的亲王爵,贬为庶人玉牒除名。还把犯了杀人重罪的几位郡王抓下狱,红批通过了刑部秋后处斩的奏折。
宗人府众位藩王联名递交请愿书。新皇把请愿书丢在了淮王的脸上。当着众位藩王的面,拿出淮王犯下的罪证,越过宗人府直接把淮王关入北镇抚司大牢。
淮王的罪名是勾结商人倒卖军备物资,众藩王无人敢求情。淮王不但是玉牒除名、还除了封国。淮王一系的宗室今后封爵、婚配一众事宜移交宗人府管理。
秋后处斩的除了原韩府郡王,又添上了一位淮王。一顿杀威棒打下来,宗室吓得不敢吭声。一直和皇室不对付的宁王,直接跑上龙虎山,出家当道士。
集义殿内众人愁眉苦脸。武定侯的公子把名册散发得整个京师都知道,他们想捂都捂不住。刘健‘养病’,汪鋐躲皇家研究院,其余的五位思来想去,下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暂停给辽东送粮的车队。户部暂缓下拨辽东的款项。建议军机处调重兵防守山海关。”
辽东连年遭灾,粮食几乎全由东北输送。东北和山东出了事,运输粮食曾一度中断。辽东都司新上任的总兵官杨玉,每隔一个时辰一封急电,催的户部火急火燎地从京师调粮。
没军粮,辽东兵战斗力再强也是枉然。
朱寿呵呵一笑,没说话。
定西侯坐镇辽东都司、马文升‘养病’、空缺了两个名额,军机处大臣只剩下许进、彭清、惠安伯三人。提督军机处的藩王被新皇的强硬手段吓唬了一番,摸不清形势前不发一言。
好在许进三人在陕西多年,非常了解官兵的想法。拒绝了内阁调兵防守山海关的建议。
“走私诚然不对,律法自会处置。但内阁不给粮和饷银的举动,会让将士寒心,只会逼反辽东。其心可诛!”文华殿廷议时,许进首先向内阁发难。
许进身为兵部尚书、军机处大臣,肯定要为将士们考虑。
屠滽语气低沉地反驳“我等只是做最坏的打算。驿路畅通无阻,万一辽东起了反心,入了山海关,很容易兵临城下。若辽东兵包围京师,是大明之殇,我等官员的失职。”
“辽东将士守卫边疆多年,岂会做出反叛的举动!屠阁老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所有九边将士的侮辱。”彭清怒气冲冲。
兵饷、军粮、军备是文官挟制军队的手段。操作失当,便是对将士的侮辱。辽东武官本来就因为犯了错提心吊胆,刺激之下很容易煽动军队造反。
谢迁质问“难道军机处要用大明的江山,赌名册上的辽东武官愿意束手就擒?”
惠安伯耿直地回答“辽东将士的反应都是猜测。可朝廷对将士的无情,确是板上钉钉。”
文华殿安静了下来。
“陛下是何意见?”屠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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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陛下是何意见()
就像刘健马文升等人预想中的一样,这出诬告武定侯引出的闹剧,就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当高凤带着朱寿安抚的旨意,走进挂满白布的武定侯府。武定侯全家老少抱头痛哭。短短几日,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武定侯朝夫人努了努嘴。武定侯夫人一头冲向灵堂,趴在因为退亲自缢身亡的女儿棺材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你就不能多等一日。你这一死让爹娘怎么办!爹娘无能,无法找背后诬告的人报仇!”
高凤冷笑。武定侯夫人话中有话。跋扈惯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令嫒因为投到府上,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会因为爹娘,连累没好日子过。这不是挺正常?”高凤阴森森地望向武定侯夫人,和刚才好生安抚的架势完全不同。
武定侯夫人的嚎哭噶然而止。
神情呆愣的武定侯好似刚醒过神,殷勤的让下人奉茶招待。
前来安抚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态度温和,让武定侯起了心思。如果能利用女儿的死让新皇心怀内疚,武定侯府也不亏。可惜他判断失误,新皇压根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贵府在办丧事,咱家也不多留。诬告侯爷的,是辽东前门卫的张洪,也就是张天祥的叔叔。说是想要替大哥一家出口恶气。好似认定了侄子的死和侯爷有关。”高凤冷冷地说。
“不可能!”武定侯一口断言,“张斌、张洪兄弟关系不睦。张洪怎么可能想要替张斌出气!”
高凤呵呵一笑“侯爷人脉真广。对辽东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指挥全家了若指掌。陛下说了,看在武定侯是唯一的开国勋贵,给你一次当污点证人的机会。”
一边说,高凤一边打开高丽参的木盒。除了一株百年野山参,还有厚厚的一本名册。
高凤把名册丢在武定侯身上。“侯府无罪,侯爷尚可给女儿一个像样的葬礼。倘若侯府被陛下治罪,何人会替侯爷治罪?辽东走私案牵扯到太子在草原遇刺、山东段鋹造反、辽东女真暴动。按照《大明律》,侯爷以为该当何罪?”
武定侯捡起名册翻看,越往下看脸色越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事很隐秘,新皇怎么查到他们的。
“侯爷夫人是聪明人,为了活着的孩子们,好好劝劝你夫君。陛下是不会亏待尽忠的臣子。”高凤撂下话走人。
走出侯府,高凤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
回到宫里,高凤把武定侯府众人的表现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朱寿。
“武定侯的儿子是什么反应?”朱寿好奇地问。被嘉靖帝进封翊国公的郭勋应该是有点能耐的,他老爹看不清形势,他也看不清吗?
高凤想了半天,才想起全程低着头的武定侯大公子。“那位大少爷一脸若有所思,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帮腔,也没有上前安抚父母。老奴现在想想,他的神情太过镇定。”
“呵呵,估计是看出朕找不到比武定侯更好使的枪,有恃无恐吧。”朱寿摸着下巴轻笑。勋贵读书多了,比文官更难对付。
“派人私下里找郭勋好好聊聊。”爹不愿听话,找儿子也是一样的。
高凤很快着手去办。
第二日,郭勋带上下人,敲锣打鼓走向大理寺。边走边把带着墨香的宣传单抛洒空中,引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争抢。宣传单上刊印了辽东走私案涉案官员。
郭勋进了大理寺没多久,大理寺卿王轼捧着走私案名册上集义殿商量对策。
王轼的身子在抖。名册几乎包罗辽东所有的武官。如果新皇执意追究,整个辽东都会大换血。山海关距离京师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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