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身份证或者路引,摘下面罩,检查!”京师外七门提高了盘查力度,所有人都需要经过层层检查核对身份。
朱寿取下羊绒面罩,露出一脸风尘的疲惫。
门千总激动地大哭:“殿下,您总算回京了。没了鱼鳞册,我家刚买的五亩地不算数了是吗?”
“看,是太子殿下。殿下,我前年买了十亩地,黄册库还没来得及更改,顺天府上的青册也没改。可我真的是花了真金白银买土地,朝廷不会不认吧?”
“殿下,我家虽然前几代是军户,但我爹当过传奉官。先帝爷特许改了户籍。”
“殿下我们家……”
“殿下……”
进京的很多人,都是来问清楚黄册、鱼鳞册的事情。见到太子本人,还不得团团围住。
谷大用等卫士紧张地围在朱寿身前,门千总慢了半拍反应过来,马上召集人手保护朱寿安全。城门口的百姓群情激动,城门官和调来维持秩序三千营一时间挤不到太子身边。
朱寿站到马背上,朝天连开数枪示意,“大家安静,听本宫一言。”
‘砰砰砰’几声,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本宫此次从鞑靼手里抢了几千万亩的土地,加起来比陕西、山西、山东、河南还要大。大家还怕地不够分乱起来?”
“当然啦,都是草场,种不了粮食。但东北、琼州、湖广、江南几地的粮食养还活不了万万人口吗?粮价保持两石一银币不变。草原的羊,从羊毛到羊奶、羊皮哪一样不能赚银子的?”
“户籍,今后不讲究!”
“今时不同往日,鞑靼都被本宫打回老家几十年内不敢出来闹事,国内就不需要用户籍稳定后方。大家瞧瞧李阁老,军户出身。瞧瞧远征军,有多少民户、盐户、匠户、医户?不要因为户籍限制了大家的未来。”
“最重要的赋税,今后可以折算在田亩中算,不以户籍来论。”
“朝廷的鱼鳞册没了,大家手里肯定有地契的。只要地契是真的,没有造假,以多的一份来算。若是没有土地分给大家,本宫在东北有一大片荒地。由本宫来赔!”
“只要人好好活着,本宫带大家发财!”
朱寿撂下的一番话,说的大家心定了不少。
“好!今后我就跟着殿下混。”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闻讯赶来的马文升、刘健等人颤抖着手服下保心丸。
不限户籍?赋税折算田亩?以百姓手中的地契为依据算田产?
天啊,大明不得乱套!
陛下啊,您真要传位给太子吗?
第420章 都是套路()
朱寿在永定门一番慷慨陈词,收获了百姓的拥戴、官员们的愁眉苦脸。
在不远处,东厂厂督王岳、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御马监宁瑾三人带着人马相继而来。朱寿见到他们远远隔开前来迎接的马文升等人。
朱寿眼珠子转了转,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宫。”
穿过人群围堵的永定门、欢呼他回朝的正阳门、百官恭迎的大明门,拒绝登上撵轿,也没有使用自行车,放缓脚步、步履维艰地向乾清宫走去。
“恭迎殿下回京。”两旁的宫女、内侍、侍卫一一行礼。
朱寿颔首示意,心中万般滋味。
这可比上辈子被受害者围讨投资时难受多了。毕竟,脚下的紫禁城离属于他只有半步之遥。那可不是几百亿能论得了的!
望着躺在床上完全脱了形的便宜老爹,朱寿跪在床前,心难受的像刀割一样。虽然此前有千万种打算,可看到便宜老爹深陷的双眼、凸起的颧骨、突然冒出的白发,各种想法都散了。
回首上辈子的失败,他成于不甘心、败于不知足。四个字总结出人生经验:量力而行。
他多活了这几年精彩的日子,也该知足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来,若没有便宜老爹在背后无条件的支持,他估计活不到现在。
“回来了?”披头散发地躺在龙床上的弘治帝,侧过头,深深打量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眼中闪过怀疑、痛苦、挣扎、纠结,最终归于慈爱。
朱寿虎目含泪,握着便宜老爹干瘪的手微微颤抖。嘴唇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弘治帝摸摸他的头,轻笑,“不想叫一声为父吗?”
“父……父皇。”朱寿退到床边,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在小小的暖阁中回荡。
弘治帝急促地道:“陈伴伴愣着干嘛,咳咳咳,还不快把太子扶起来。”
“小爷,您磕疼了额头,心疼的可是皇爷。”陈宽马上扶起朱寿。
朱寿跪地不起。
弘治帝长叹一口气:“都下去吧,让我们父子俩单独说说话。”
陈宽领着人悄无声息退出了暖阁。
“都猜到了什么?”弘治帝开门见山地问。
朱寿摇头:“没有依据地猜测只会徒增麻烦。孩儿只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以糟糕的状况考虑,做符合时宜的事。若陶仲文没死,一定会夸大孩儿被妖物迷惑的事。能让父皇突然间病倒的,不仅仅因为泾王叔的死,还因为孩儿。陶仲文一定没说什么好话!”
“你是朕的亲子?”弘治帝语气淡淡,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朱寿先是一愣,然后急急道,“孩儿身上流着父皇的骨血。父皇对孩儿舔犊情深、父爱如山,孩儿只怕这辈子都难报亲恩。父皇怎么会以为……以为……陶仲文到底说了什么!”
“骨肉亲情~”弘治帝眼角滑下眼泪:“皇家的骨肉亲情淡漠。”
“父皇想差了。皇家是世间最大的名利场,触手可及的无上权利,不断考验人的本性。人的被无限放大,非常容易迷失自己。”朱寿握紧弘治帝双手,“孩儿不把昏迷期间遇到的奇事告诉父皇,因为起初孩儿被迷了心窍。”
弘治帝用力回握:“儿为何醒悟了过来?”
“因为觉得没意思。九五之尊看似至高无上,处处受肘制,处处需要妥协。父皇活得太累太累,没让孩儿看到当皇帝的好处。”朱寿老老实实地回答。
在朱寿看来,明朝皇帝的日子真没后世的丝舒服。
朱寿伸手摸向弘治帝光秃的额头,弘治帝下意识避开。
“父皇戴帽子遮住光秃的额头。公公们说,这是当年万贵妃给祖母灌堕胎药的后遗症,甚至造成父皇身体孱弱,让皇爷爷起了易储的心思。”朱寿很是心疼,“而皇爷爷的口吃,是景泰帝想废掉皇爷爷的太子之位造成的。”
没人谁能随随便便成功。丝羡慕得眼红的富二代,所要承受的压力超过常人数倍。我们的双眼只能看到别人爬上了人生巅峰,而看不到攀爬过程的血泪。
人,要量力而行。
如果朱寿不是穿在朱厚照身上,他不会搞那么多事。不管是成为勋贵子弟、还是农家子,他只会利用系统参加科举,进士及第、拜相入阁。在大明皇家气数未尽时造反,投入、产出严重不符。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朱寿眼神中透露出的认真劲,让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弘治帝瞬间相信了他的话。弘治帝想了很多理由,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答案!
“臭小子!”弘治帝笑骂,“你为了无忧无虑当皇帝,快把大臣们逼疯了。”
万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如果真如黑影所说,他的儿子在毓秀亭被飞石砸死,假儿子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夺权、弄死他。这些儿子都没做。
皇家父子相残的事发生了不少。如果眼前的不是他亲儿子,更难能可贵了。肉食者糜。没有享受过权利好处的人,口头上当然能淡泊名利。身处权利的漩涡,能保持本心的人极少。
弘治帝相信,眼前的肯定是亲儿子。
朱寿傻呵呵地笑,心里大松一口气。便宜老爹这关过了。系统都能被他弄死,还怕其他妖魔鬼怪?!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朱寿搬出《魔戒》的场景,绘声绘色讲述看不到的影子对他的迷惑。把弄醒他的功臣,推给了是太皇太后供奉的镀金佛像。
满满都是套路。发挥了他上辈子诓骗大爷大妈买‘金融产品’的功力。
弘治帝含笑聆听,看了看屋内钟表指向的时辰,让朱寿代他出席李兆先的婚礼。
朱寿跪安离去。
“太子可曾调动过兵马?”弘治帝压低声音问。
一盏茶的功夫后,戴义轻手轻脚地走入暖阁。“启禀陛下,殿下收到李阁老的报信,一路飞驰,并未调动一兵一卒。从虾夷岛招入的忍者,也在和鞑靼的斗智斗勇中损失殆尽。只余下李小姐身旁的两位女忍者。”
“那便好。”弘治帝老怀欣慰。
戴义阴沉地说:“老奴找不到闯入乾清宫的黑影。”
“交给太子处置吧。”弘治帝笑道,“祖宗保佑我儿未受迷惑。大明之福!”
从小喜欢风雅之物的衡王,定是受了黑影的迷惑才会丧失理智。可怜泾王小小年纪便没了。一想到此,弘治帝的心刀割般难受。
“请皇爷宽心,小爷无事比什么都好。”戴义连忙上前宽慰。
出了乾清宫,谷大用低下头用腹语道,“罗教教众已准备妥当。一收到暗号,便可保小爷安全无虞离京。”
“不过是父皇的身体有亏,需要精心调养些年。”朱寿吐出一口浊气。
他做不出弑父的事,但自保的本事还成。永定门前的一番话,也是他自保的筹码。如果便宜老爹想杀他,他会在罗教教徒的掩护下离京。到时引导一下舆论,百姓们还会站在他身边。
好在,事情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朱寿问:“有什么可当贺礼的?”
“我们回来太匆忙,没带任何东西。”谷大用为难地道。
朱寿扫了眼四周,从花园假山上敲下一块太湖石碎块。“这块石头长得像大明疆域图,包好了送给未来大舅子当贺礼。”
谷大用一脸纠结地接过像桑叶的碎石片,左瞧右看不像舆图上的疆域。
第421章 禅位()
太子匆忙回京,见过弘治帝便出席了李府的婚礼。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东阳一脸荣幸,至今还是白丁的李兆先脸上倍有光。
朱寿恭喜道:“祝李兄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谷大用低着头,双手捧起象牙盒递给李府的管家。象牙盒取自宫里头最好牙雕件,盒盖镶嵌了水晶打磨的镜面,盒子里的红绒布用金丝勾勒出花好月圆图。应该,也许,可以送出手。
李府管家郑重其事地收好贺礼。参加婚礼的宾客可就不依了。
“李阁老,让我等粗人开开眼界。殿下送了什么贵重的贺礼。”阳武侯薛伦凑趣道。
朱寿刮了他一眼:“本宫不过是送了幅大明疆域图。定没有辽东送给侯爷的礼物贵重。”
阳武侯‘咚’一声跪下了。
“行了,吃完喜酒去大理寺报道。快起来吧,今日是李兄大喜的日子。别给李兄添堵。”朱寿挑挑眉说。
薛伦大喜过望:“谢殿下开恩。”
新宁伯谭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朱寿面前:“殿下啊~”
“起来,同阳武侯结伴去大理寺吧。”朱寿踢了踢脚。
左都御史戴珊瞪着眼道:“殿下当庭广众徇私,不好吧?!”
“戴大人可有十足的证据弹劾阳武侯等人?”朱寿哈哈一笑,“只要没参与走私和造反的,从宽处置把。在场的诸位不都习惯了收‘红包’嘛!为了给父皇冲喜,既往不咎。不过明日之后发现受贿的,可得从严处置了。”
历来对官员严苛的太子松了口,军机处、内阁众人顺着梯子下。提心吊胆多日,生怕被山东的事波及的官员们松了口气。
李兆先的婚礼,终于是宾客尽欢了。
李东阳摸着胡子高兴不已。他生怕太子会借此机会清洗一大批官员。
朱寿和刘健、谢迁打了招呼,寻了个位置坐下安歇。一路奔波赶回京师,又在乾清宫安稳过了关,他需要休息一下。
坐下没多久,朱寿扯起了小呼。想要上前套近乎的官员看的目瞪口呆。婚礼现场睡着的,也只有这位爷能做得出。
“扶殿下客房休息。”李东阳忙把人扶走。
刚把朱寿送下去,马文升凑上前,“宾之,把殿下的贺礼拿出来瞧瞧。”大明疆域图,他很有兴趣知道。
李东阳亲自打开象牙盒。
“这……”
现场顿时冷清了下来。
马文升嘴角抽搐,他怀疑这是太子地上随便捡的。
“这盒子不错。”刘健摸着胡子说。
李东阳笑笑。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把石片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婚宴开席。众人胡吃海喝。
军机处除了定西侯外的六人坐在一桌。
“殿下和鞑靼约定,迤都以南划入大明疆土。可我看石片上部还凸起很大一块。”彭清说。
马文升笑道:“殿下没事就看元朝的舆图。殿下的野心可大着呢。”
“你们看到西南那块了吗?多了不少。李阁老调回内阁,谁会接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许进好奇地问。
马文升敲敲桌子:“安南至今不安分,三宣六慰小动作不断。交趾布政使的人选,我等需要和内阁好好议议。”
“此次李公之子大婚,黔国公送上了重礼。李公都收下了。国公爷可知道为什么?”许进问成国公。
成国公喝着闷酒,许进问了两次他才反应过来。成国公是李东阳的舅兄,按理会清楚其中的隐情。
成国公摇头:“妹夫不相信我不知道黄册库的事,近来与我冷淡了不少。”
陈寿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黄册库的事我也不知情。可说出去都没人信!”
许进给陈寿拿了一坛,亲自倒在酒杯中递给他,“只要稳坐军机处,足以说明陈兄和国公爷简在帝心。黄册库,让内阁去头疼。我等只要早日平定山东暴乱。”
“不知定西侯那可否顺利……”陈寿嘟囔道。
一份贺礼,惹得官员们绞尽脑汁。朱寿事后得知,很是自得。猜,让大家猜去吧。
李兆先和寿宁侯之女的婚事办得非常隆重,冲喜的效果也极好。第二日,弘治帝在乾清宫召见军机处、内阁、藩王、五府六部一干人等。
见到弘治帝病容憔悴,官员们痛哭流涕。
“朕向来体弱,太医让朕务必静心养病。没个三年五载好不了。朕想着,总让太子监国也不是事儿。干脆朕退位,让太子提早登基。至于太子大婚,不宜操之过急,钦天监选在了明年。太子年幼,脾气执拗,今后还望诸位爱卿多多包涵。”弘治帝和儿子把话说透,精神头显得还不错。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难免还是要在场面上做一番劝解。李东阳帮着朱寿几次三番上奏推辞。而礼部和宫里,已经动手准备禅位大典。
消息传开后,朝野一切平静。太子是众望所归,又监国了多次。一切顺理成章。
这估计是大明朝最平稳的权利交接。
经过多方商议,禅位大典办在万寿节当天。晋王、老英国公等人收到电报,加快脚步赶回京师。
山东的平叛如火如荼进行着。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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