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两眼鼓圆,直摆手,“不要啊,铃儿不嫁人!”
周氏看她着急的样子,心疼了,“还是商量礼物的事吧。虽然礼物寻常。最重要的是心意。”
铃儿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祖母,你说寻家大茶行开张时。什么人那么坏,送人家那样古怪的礼物?”
周氏笑道,“祖母也想知道呢。”
“你不是有派人调查吗?都几天了。还没有消息?”铃儿不满地道, “这帮下人办事能力真差,回去得给父亲告状,要打他们板子。”
大家笑起来。
这时一个仆妇进来道:“周勇他们回来了。”
“叫进来。”周氏笑道,“真是说不得,还是我铃儿厉害,说要打他们板子。吓得他们赶快回来了。”
周氏向罗妈妈递个眼神,罗妈妈把几个丫环叫走,只剩下三个主子。
周勇走进来,他四十岁的样子,是周氏的老仆。勾着腰站在一边禀告道:“老夫人,小的已经调查过了,寻家去年从浑水县搬来,据说当时是为了给她丈夫治伤,她丈夫就是去年子午案的受害者。寻家刚到巡城买仓家的地时,遇上威远侯府二夫人也想要那片地,那事还惊动了官府,后来李府丞狡猾地把那事给圆了过去。之前寻家还出了一件事,寻当家去个小古玩铺里委托人卖珠子。差点给混混郭二骗了,还是仓家和锦县的曾员外布了个局把郭二给弄进了牢里。后来大赦时,郭二又给放了出来,听说现在不敢在巡城明目张胆出入,怕碰到曾家的人。”
周氏奇怪道:“威远侯二夫人为什么要和人争这地呢?”
“听说仓家夫人擅弄草木,培育了一片稀奇的花木林和一片茶林。巡城的茶木以东城的著名,恐怕是因寻家那片茶林出的茶叶好,从寻家卖的茶价可见那片茶林极珍贵。这几天巡城茶业的都在暗传,寻家这么发展下去,只一年就要上百万两银的收入。”
成氏一惊,“那茶林不是成了金坑?”
“可不。所以当初威远侯二夫有有先见之明,想高价争到那地,可仓夫人却偏只卖给寻当家。”
“别的还有消息没有?”
“暂时没有。”
周氏挥挥手,周勇退下。
周氏捂着嘴笑起来,“王侯家把天下的好地都占光了,哪有这道理?那仓夫人倒是有个有性格的女人。”
成氏道,“听说尚书省的苏相国倒台前,皇城有家姓仓的和苏相国家关系胡好,他们草草结束生意去了外国,仓夫人莫不是就是那家的夫人?”
周氏惋惜地道:“唉,也是大家害怕了十几年前的惨案,所以大人物一倒台,相关的人就会吓得躲。不过仓夫人倒真是有见识,至少跑得快,没象锦县那个马老爷,偌大个家,给一牵连进去,倾家荡产才保得没事。”
铃儿一直没出声,这样的事是大人的谈题,她一向不参言,只专心吃着干果,心里对寻香却更多了些好奇,寻香比她还小些,遇到这么多事,她就一点都不慌吗?尤其是威远侯家要抢她的地,她当时一定是很着急吗?又想着那天看到寻香的丈夫,觉得他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地就给人打坏了,好在现在似乎好了不少。
“母亲,我们备好礼物让罗妈妈去谢寻家就行了。”成氏小声道。
周氏看着花园里的几株早开的木芙蓉,没有出声。
次日,寻香一早就在西居给马老爷赶制凤鸣香兰。
上午时罗妈妈带着人抬了两箱谢礼到铺子里答谢寻家。
开业前三天茶行生意太好,远近的客人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从第四天起生意慢慢平常下来,铺子里没那么繁忙,只有寻天化在铺里管事,只得先收下礼物,然后让派个下人回寻家来报信。
寻香想那天周氏一再有说过几天要来谢寻家,既是主人没来,人家送了些上好的布帛和装饰品礼物,寻香也不想和周氏她们过深往来,便让海涛去铺里办些茶行的东西,给周氏送了两箱去庆安客栈。
都是知礼的人。寻家回了礼。周氏知道彼此无休无止地送下去没有意义,收下礼物,也没再回送。
八月十八虫赛开幕。
这天巡城人山人海,北城的三条主待和南北桥上挤得水泄不通。
今年不象往年,汪仕来令斗乐协会把场子布局作了调整,在场子里设了六七个观看竹楼,但凡入场参赛的虫子,每个得交二两以上的入场费,还不算别的费用,就这一条令许多虫子上不了斗乐场的斗台。
不少人花了心思伺弄的虫子,连脸都没露就给这二两银的入场费给憋住了,因此也有胆子大的,到处借钱参赛。
摆明今年是富人的斗乐天下。寻常人耗尽钱财伺弄的虫子,借贷而入的,进去后没几下就给败了下来,进去过的方知,去年不少被封的虫子,成了今年斗乐台上的欢乐英雄。
穷人的虫子没处斗,逼得许多人三五成群地在街头摆开小型的私人斗台,官府对此倒是没有禁止,只要交五十文管理费,不破坏秩序,任你在路边的树下,一群人怎么赌斗。
见得这般光景,寻香和沛林本来想去斗乐场瞧瞧热闹的,便没了兴致,只是在家和铺子间单纯往返。
却说文氏接到汪氏的信后,尤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想不到寻香手上那片茶地竟那么值钱。失落之下,文氏竟难过得流泪。
一个人拥有得再多,心中寂寥了,便会萧索。才中秋过后,文氏就萎缩缩地穿上了鼠皮背心,人消瘦许多,脸都变得尖削。
秦妈妈再聪明奸诈,终究是个奴才,狗仗人势,靠着主子的强悍才能发威,主子一不振,她便恐慌,连忙慰劝道:“太太,你可别弄坏了身子,这事还是让大小姐好好设个法吧。如今政事已稳定,咱们家姑爷正红得发紫。而且大奶奶的哥哥在巡州当官正是管着咱们的呢。”
“还有那些地契呀,到底在哪里呀?”文氏急得捶胸顿足。
“要是找不到顺叔,就一辈子弄不清那事了?我看不如来个彻底解决,要是能设个法把寻香从寻园里赶出来,逼得她交出手上的地,并让老头子把那五万两银票交出来”
能够安慰文氏,治愈她的心事,令她开朗起来,只有这个法子了。文氏当即给女儿去信,把几重忧虑向她说了,希望她把寻家的茶地给弄过来。
华姿收到汪氏的信后,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她原来想买仓家的地,实乃一次参加苏国相夫人的寿宴时,听苏国相夫人说过她有个义妹擅弄花木,手上有片茶地,竟是比她家几百亩的田地都要值钱。
华姿身为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自然知道好茶比金贵的道理,而且她早想自己弄一片好茶地,手中不是没有茶林,可是茶山不好,产的茶便不中意,一直在寻找好的茶林。
身在她这样的高位,有一片好茶地,那价值和作用定是能比寻香发挥出几倍的作用。而今威远侯任了国相,主管各部尚书,这可更是大好的机会。
汪氏在信上有告诉她,威远候的堂侄女马铃儿去了巡城。这就是说铃儿的祖母和母亲应是也去了巡城。
夏天时,她母亲送来沛林母亲的画像,让她知道了沛林的母亲是马候爷的女儿,因为老马侯爷的夫人姓周,早年老威远侯爷要与她结为兄妹,人家并不情愿,还是老威远侯夫人赖着脸几番相往来,才勉强认作了同宗。
到周正这一代,与马家实已无往来,只是去年夏天给老威远侯夫人做六十大寿时,马家的女眷来过一回。
想着寻家茶行日进斗金,华姿心疼得快病了。可是她又有所顾虑,威远侯现在位高权香,她不敢未经丈夫同爷,就擅自得罪马家。而马家老夫人去巡城,若是去寻找她女儿的话,这事就不是那么好办。
19 交易
华姿脸色凝重,金玉般的声音紧急似火,指着那丫环手上的东西, “祖父祖母,此番我来,实为这个而来——”
那个丫环打开一幅已经发黄的画像,霎时,谷庭仪和莫氏笑呵呵的嘴彻底给合不拢来。
寻香和沛林都惊愕地看着那发黄的纸,上面画着个人,跟沛林长得很象,右侧通辑令三个字赫然跳入眼帘,左侧除了当年官府押的印,另外还有一个新盖的鲜红大印。
这通缉令正是当年杨家满门抄斩时,漏了杨家大公子发的通缉令,上面加盖新皇御印,说明本次新皇继位,大赦天下,没有赦免当年跑掉的杨家大公子,而且还有继续通辑寻拿杨家逃犯的意思。
华姿直视沛林,峨眉拧紧,“大家一看这画像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谷庭仪下巴上的胡子不停地抖,指着华姿,半天说不出话, “你…是什么意…思?”
寻香和沛林呆呆地看着华姿,她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来呢?
莫氏一只手掩着嘴,满脸惊惶,“姿儿,你从哪找来的这东西?”
“寻家大茶行开业时,有人在茶铺里看到了沛林,认出他是前朝被斩的杨门之后,急速回皇城给皇上禀报了,皇上便让威远侯爷继续追捕杨门遗余。当年留存的通缉令只剩这一张,皇上押了御印,让侯爷重发新的通缉令。侯爷听说寻家茶行与祖父祖母有关,所以将此事拖住,让我先来与祖父祖母相商。”华姿急得头上冒汗,一方粉蓝的绢帕往额上擦不停。
谷庭仪拿过通缉令看了一阵,吁口气紧张地问华姿,“候爷现在是什么意思?”
华姿喝口茶,为难地道:“这事不好办。这是皇上交给侯爷的差,侯爷很为难。若是秉公执行,沛林得就得下大牢,然后斩首,而且祖父祖母还有窝藏罪。唉”
寻香全身发冷,她感觉华姿不象来做好事的,她的每一句话,包括每个叹息,似乎都是一场预谋。
华姿眉头紧拧地道:“若是将这通缉令拓印后张贴出去,沛林就”
谷庭仪切声问。“侯爷想怎么办?”
“唉,难办。难办,难办”华姿不停地摇头揉胸,似乎她为此快急死了一般。
莫氏嘴唇直抖,“你只说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事按下去!”
华姿正正身子。喝口茶,小声道:“现在只要在这画像上加点什么,就可以让这画上的人变个样。侯爷在朝为官,又统领群臣,他是个实际的。而沛林与谷家并没什么关系的,所以他便不肯轻易冒这个风险。唉,可是他看我哭闹得厉害。才允了我带着画来巡城见祖父祖母。”
“侯爷可有允你把画上的人给改改样子?”莫氏瞪圆眼看着华姿,捉摸着她这话背后有意思。
“这可是欺君之罪呀,平故八白担这个风险,换作别人也不可能”华姿矛盾地摇头,似乎她有救沛林的意思,只是怕犯了欺君之罪。
谷庭仪心中一动,威远侯爷的为人他多少清楚一点,缓缓道:“怎样才能让这张通缉令与沛林永远不相干?华姿你说吧。”
华姿为难地看着他,“祖父,按道理我不该这样的,可是侯爷现在给人办事都有规矩”
谷庭仪摇摇手,“你就直接说侯爷的规矩吧。”
华姿举起双掌,十根葱嫩的手指伸直直张开。
“十”莫氏喃喃道,想说十百或十千,却没有这样的说法,只有十万…脸色剧变,“十万两?”
华姿摇摇头。
谷庭仪咬紧嘴唇,冷冷地看着华姿,这不是他原来的孙女,只是文氏的女儿,好大的胃口,一开口便是十万两的好处费,真是没有半点人情可讲。
华姿身后的一个丫环冷冷道:“夫人,你就说明吧。侯爷办这事要担极大的风险,十万两银子外加寻家的产业,可是给足了二位老人的面子。”
莫氏身子摇晃几下。
沛林脸白得发青,两眼充血,看着华姿,不知说什么好。寻香心里寒到极点,这样一来,大家不是一无所有的就给扫地出门了吗?华姿原来就想抢寻家手上的产业的。
另个丫环不屑道,“二老可是得想好了。窝藏罪是杀头罪,杨家遗孤本来也是死罪,还有新娶的媳妇和下人,全都得受牵连的。算来有多少条一命?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救得大家性命,而侯爷和夫人还得冒极大的风险。依小的看,宁可不要这些好处,少冒些风险好。侯爷位高权重又不缺这点钱和地。”
谷庭仪气得嘴唇发白,华姿拿来的显然不会是唯一的一张通缉令,这不过是她谋取财富的手段。
“如果我们按规矩办了,侯爷可否保证这事,往后不再有人提及?”莫氏最担心这个。
华姿笑道:“祖父祖母都按规矩办了,这事从此后自然不可能再有人提及,若是这样,那姿儿可得遭天打雷劈了。”
“你说的?”谷庭仪冷冷地看着她,思索着如何约束这件事,以免钱财空了,到后来还免不了要治罪。
这时,寻香最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只怕钱财给了华姿,过些日子,又有人来寻事。
“这不是我说的,是侯爷的规矩如此。”华姿凤目一转,猜到他们心中所虑,笑道:“祖父祖母真是不必多虑,若是不能相信,就是你们拿一百万两银票给侯爷都没有用。而且我也没必要专门跑这一程了。只由他秉公执法,将来抄了寻家的财产便完事。”
华姿这话是实话。屋里陷入沉寂。
沛林脸白如纸,浑身发虚,颤颤道:“大姐姐,这些事与寻家没有关系的。”
华姿叹道,“怎么没关系呢?当初你和寻香成亲,浑水县可是人尽皆知的。满门抄展诛连九族,这是律条呀。就是为了寻家的下人们着想,这事你们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去庆安客栈找我吧,明晨我就要回去,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没有去顺天府找汪仕来他们。”
祖父祖母和小两口把华姿送出大门,除了跟她进了庆善堂的大丫环,大门外还有两个丫环和两上婆子,另有六个护卫,虽然众人都着便装,这么多随从,还有停在竹林口外的暗红色皮马车,仍是极引人注目的尊贵。
事情来得突然,而且极不寻常。
寻家的主子和海涛坐在逸安居的外屋里商量对策。海涛愤愤地道:“晚上我去庆安客栈把那通缉令给偷出来烧掉!”
莫氏直摆头,“不行,周正手上肯定还有通缉令的。若是这样反会令周正更快动手。”
谷庭仪看着寻香和沛林,声音沙沙道:“你们怎么想?”
沛林含泪道:“我不想连累大家,若是只让我一人抵罪就好了。”他不想作这笔交易,这笔交易会令大家沦落街头。
寻香稳重道:“这件事只要威远侯想贪,抄家也能贪。华姿上门来谈这事,应该还不是想把祖父祖母逼到死路上。我想她只想要银子和地,就给她吧。”
海涛反对道:“若是往后她再来勒索怎么办?”
寻香果断地道,“她要让我们死,我们能逃吗?除非我用寻家的大金碗保得大家不死,但是大金碗只能用一次。如果她要要胁我们,一次是不够的。十万两银子加上寻家的地和房子,已经够可观了,而且寻家的茶现在出名了,这可是个金坑。钱是身外物,大家先把这件事对付过去再说吧。”
谷庭仪点点头,“把东西备好,下午我去庆安客栈找华姿。”
沛林使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往后大家上哪安身呀?还有这么多下人,可是指望着跟我们过好日子的,眼看着才好起来,便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我,都怪我。”
寻香安慰道:“沛林不必这样。如果杨门一案,从此能够永远不要再被提及,那些钱便花得有价值,只要杨门一案不再被人提及,我们还能一点点好起来的。”
“是呀,下午我和你祖父去找华姿,让她给我们两个月时间安排去处。”莫氏眼红红地看着寻香,“当初我和你祖父把地卖给大房有五万两,原来有三万两没动,有八万两,寻香你手上能凑足两万两吗?早知有这事,前阵不该扩建西头的小院。”
寻香点点头,“若不是这次大茶行开业,我手上还没这么多,现在能凑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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