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呵呵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儿子成神明了?他听说谷家整日闭着大门,不太对劲,特地给我捎封信来,少奶奶才派人去救你们的。”
月鹃认真道,“没错。神明不一定是庙里的雕像菩萨,有可能就在凡人中。你们王家行医本来就是救人的神明嘛。”
她这话把大家逗笑起来。
对于寻香制茶的解释,谷庭仪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也并无别的不妥之虑。
寻香这时才问及谷家的事,“谷家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氏眼睛一红,又哭着骂道,“都是文氏那个天打雷劈的!”
谷庭仪哽咽道,“谷家家门不幸。文氏把我们监禁起来。连北院的上房门都不许我们出。周妈妈发现我们被关时,想跑出谷家找人给柏华送信,还没走出谷园,被人拖到暗处给乱棍打死了。后来过了好多天,月鹃才暗中打听出来周妈妈已死的事。月鹃怕水参子吃完了,大家会被毒死。有几次想逃出去报官,我们没让她去,怕她被活活打死。我想,天要亡我不得不亡,我不能看着月鹃还没跑出谷园,就被人打死。上天开眼,不想老王家儿子竟然给你们捎了信。又正逢海涛找到你们,他才来救了我们。”
寻香听得一口贝齿都快咬碎了。大伯母真是好坏。忧戚地问海涛叔,“你一个人怎么救出的他们三个?”
海涛感慨道,“还好出门时,少奶奶给我画了张谷园的地图。到浑水县的当晚,我顺利潜入谷园找到北院,发现北院上房的窗子几乎都被钉死了,只有一面高处留有一道窗孔,恐怕他们以为两位老人年纪大不可能爬上几米高的窗户逃走,才没封住那里,我从那里爬进去,那里是储物的阁楼,从楼上进到老太爷的卧室。与他们相见后,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想我一人要救走三人不容易,便”
说到此处,寻海涛跪在地上,向寻香作揖道。“少奶奶,这事没经你同意,还请你见谅。”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理解,你一定是为了救人。”
“我连夜赶往葫芦山,请了几个交好的兄弟前往浑水县救人。他们听说我找到当年大哥的儿子,都嚷着要跟我一起来追随少主。当时那事紧急,我又需要帮手,便答应了。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把老太爷他们三人救出来,包了只船回来。”
寻香松口气,“还好,你随机应变找了兄弟帮忙。”
莫氏戚戚道,“我要好好跟柏华告诉文氏一状,让柏华休了这狠毒的女人。”
“祖母,祖父,你们给大伯写了信没有?”寻香连忙问,想着田地的事还得让大伯出面来调停。
“还没有。你祖父想亲自上锦县找柏华寻罪,让柏华把谷家好好整顿一下,还有老二和老三,还有偏房的几个儿子,分家时,个个都敢打敢杀,生怕自己分少了,家一分了,就没人敢撞谷园看看我们!我们真是养儿不孝养儿不肖啊。”莫氏可谓伤透了心。
寻香立即道,“祖父。还有一事得请你让大伯出面作个调解。华姿让汪三在巡城看地,冤家路窄,偏偏看上了我新买的地和房,也是因缘,那彩凤和春桃被卖到红罗街的春风楼,与我寻家的老仆程妈妈的女儿莲儿结了缘,她俩个原来奸狡妖冶,落了火坑后,良心发现,后悔原来听了大伯母的支使,竟转了性子,给莲儿说华姿让汪三在巡城先稳着,就这几天,沛丰夫妇就到巡城,专门来夺我手上的地,他们是非要这块地不可,又听说巡城李同知和威远候爷很有交情,和浑水县的邓知县是同窗,让我小心应对。”
“混帐。”谷庭仪气得脸色发白,拳得捏得嚓嚓作响,“姿儿贵为侯爷夫人,怎么做这种无耻的事?巡城就没别的地可买了吗?”
老王愤愤地道,“现在巡城没成片的好地要出手,她便想仗势欺人。寻香买仓家这地可不容易,若非她拾金不昧,人家哪会这么帮着她?仓家还撒谎骗过汪三,说寻香花了三万两的高价买这地,以让他死心。谁知那汪三是个浑的,听人家这么说直抬价,出手就加五千两。好在仓夫人有良心,一直认了最先说好卖给寻香的事。人家从两万两少到一万五千两,还不是看中寻香的人品,才和她做朋友,明里让寻香欠着她钱,实则是帮寻香。后来为了筹钱,我们陪着寻香去如意行卖珠子,被古玩街的混混骗了珠子,仓夫人又出计又出钱又动用关系,不仅帮寻香出了气,把珠子高价卖给了那混混,怕后面人家会报复,还斩草锄根,把那伙人弄进了监狱。”
谷庭仪气得打抖,“我在这等着沛丰夫妇来抢地!谁敢搬什么同知什么侯爷来,我谷庭仪当众死给他看!”
月鹃连忙帮老太爷顺着手,“老太爷,别着急,这事大家好好商量。”
莫氏气得打自己的头,“我们这是作了什么恶业啊,竟有这样的子孙?”
谷庭仪愤恨地道,“我们没作恶业。是儿孙们的心给坏了。这些年我们只想着放手让他们把家业发展大,却忽略了利益越大,人心要跟着变大变恶。”
沛林叹道,“祖父祖母,事情已经这样,你们别着急,别人再怎么坏,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长辈。”
谷庭仪看看沛林的样子,停下哭泣,痛心地道,“他们越想我们早死,我们越要好好地活个样子。”
他已经知道沛林的伤是拜文氏所赐,所以他才想亲自去锦县一躺。寻香说沛丰这几天就到巡城,只得改变主意,对海涛道,“海涛,我等会写封信,烦你派个兄弟明天一早帮我送到锦县去,我要把柏华叫过来,让他自己看看他养的好儿女们都干了些什么。”
海涛连忙答应,这时才又对寻香道,“少奶奶,我这次带了六个兄弟回来”
寻香知道他要说什么,“没事。既然他们有心和你跟着少爷,往后就是一家人,只是还是跟你一样得姓寻。”
“好。我叫他们来见见你。”
海涛欢喜地跑出去叫了六个兄弟进来,这六个人原来见过寻香,有两个当时还拦过吴妈妈,个个都身强力壮,现在全穿着寻常的农夫衣衫,因为原来抢过少主人的船,进来时,一个个表情都极别扭,手脚无措地,满脸通红,一见到寻香便齐刷刷跪成一排,向她作揖,“小的见过少主和少主夫人。”
海涛挨个详细介绍,指着头上一个褐脸汉子道:“这个叫张青,今年三十六,比我小月份,绰号青虫。擅使一对肠钩。”
寻香点点,笑道:“海涛叔可有告诉你们寻家的规矩?”
张青磕个头道,羞愧地道:“小的们既然愿下山,自然会守良规。早前若不是自小被人冤枉成贼,一怒之下杀了人,小的不会上山的。小的其实也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小的往后愿意叫寻青。”
寻香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你们,只是提醒你们,下山后要过跟以前不同的生活,难免多些约束,怕你们不习惯被约束。”
“小的从小就很听老娘的话,只是后来小的失手杀了人,老娘气死了,再没了亲人,小的原来也跟过大公子几年,知道管束自己的。”张青说着看了谷庭仪一眼。
“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说来你们的辈份比我和沛林要高,也别老是小的小的这么称呼自己。”寻香笑着点点头,表示接纳。
海涛指着第二个皮肤微黑,面膛方圆,怒眉大眼的汉子道,“这个本名叫裴迁,今年三十五,绰号雷公,脾气急起来就打雷下雨的,擅使狼牙大棒。”
裴迁磕个头,粗声粗气道,“少奶奶,小的原来脾气不好,因早年犯了错事,背景离乡藏在深山里,不能孝顺父母,如今父母早不在世,没了牵挂,跟着海涛哥下山作良民,往后会改这坏脾气。”
寻香点点头,“只要有心,就能多注意。”
海涛指着个长方脸,眉目清俊,气质清朗的道:“这个是我们七人的老四,今年三十四,叫蔡飞,生得俊朗,有一身好轻功,可派他明天去锦县送信。”
51 保管
蔡飞磕个头,并不多话。
“这个是老五项庆,今年三十二,擅使铁枪,号称项铁枪,为人颇精明多计谋。”
项庆磕个头道,“少奶奶,往后无论什么重活答活,只管吩咐小的去做就是。小的下决心要跟着少主堂堂正正地做人。”
“好。”
他们几个各有特色,寻香觉得真是太好了。
“这个是老六詹天化,今年三十一,仪表人才,性格多趣,能说会道,是我们中最俊的一个,绰号俊面郎,大公子在世时,他才十四岁,大公子可是教过他识不少字。”
大家都看着老六的确仪表清俊,生得肤白面方,乌眉俊目,脸上一直挂着笑,笑起来脸颊上一边一个好看的酒窝。他给寻香磕个头,笑道:“要是少奶奶往后生许多孩子,少爷教识字教不过来,小的可以帮忙。”
果然是个性格活泼多趣的人,大家都笑起来。
老六又道,“当然,人手不够时,小的还可以帮着奶妈们,给少主的儿子们洗洗尿布。”
“哈哈哈”老王指着他道,“你这小子好弄舌。”
海涛轻轻打一下他的头,指着尾上一个最年轻的汉子道,“这是老七本名李桦,今年三十,好使刀,绰号一刀斩。不太爱说话,外冷内热,性格其实很热情。”
寻香细细看他肤色微黄,气质静沉,长着一圈蚺须的汉,他磕个头。微笑一下,一言不发,是个内敛的人。
“你们都记住了,往后自己叫什么?”海涛问他闪。
“小的叫寻青。”
“小的叫寻迁。”
“小的叫寻飞。”
“小的叫寻庆。”
“小的叫寻天化。”
“小的叫寻桦。”
六个人依次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个个都极有规矩的样子。
海涛又道,“少奶奶,当年大公子在世时。这六个人都跟过他,所以往后尽管当自己人使。”
六个人齐声道,“小的往后全听少主和少奶奶差遣,一定会遵守寻家家规,不给少主和少奶奶丢脸。”
“吴妈妈,你领他们去安置一下。晚上派两个去西居,留四个在寻庄。我和祖父祖母、海涛叔再商量点事情。”
六个汉子动作整齐地从地上起来。个个筋肉虬实,动作轻盈,都有很不错的武功根底。出去时,个个背直、步方,很是练有素。
谷庭仪看着寻香处理家事。井然有条,小小年纪,言行举止十分有主母气势,欢喜地与莫氏对视一眼,莫氏也看出来,只一个多月不见,寻香俨然一个当家主事的主子,没有半点拿不住下人的样子。
“祖父,我们得商量一下后面的事。虽然华姿做得不对,你也莫再为她生气,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别拿她的不对来气坏我们自己,好不好?”寻香怕商量起事时祖父又会激动,便先拿话稳住他。
谷庭仪高兴地道。“好。往后香儿是我们的一家之主,你怎么说,我和你祖母就怎么听你的。”
莫氏看他几眼,眨眨眼睛,谷庭仪看一下老王在场,向看她几眼。老王恍悟过来,连忙道,“我该去药林看我的药苗了。谷老太爷一来,害我高兴得忘记了正事。”说罢喝口茶,背着手走出去。
“海涛。把那口箱子给我拿来。”谷庭仪和蔼地看着海涛。
海涛从屋角抱起个暗红的木匣,放到茶几上,月鹃走出去,并关上门。
木匣有二尺长宽,做工讲究,雕花精制,边上还镏了泥金泥边,看着似有些年头,但面漆依然光亮可鉴。
谷庭仪打开木匣,里面是一箱银子和珠宝,对寻香道,“早前这些东西上过帐,所以不敢给你们。后来分家,把这些东西分回来我们手上。文氏囚禁我们,便是想打这些东西的主意,还有我手上的地契。”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地契,愤愤地道,“说实话,寻家子孙多,我本想再过两年,把这些平分给儿孙们。他们如此没良心,我再不用为他们着想太多。这些全交给你们。这一箱银子和珠宝大约值五万两。这些地契值十五万两。”
“祖父。别看我欠了八千两银。可是明年此时,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自从浑水县出来以后,我完全想开了。人活在世上吧,长辈给你多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用心地走出一条路出来。我们现在有地有房,又有仓家留下的茶林,这笔财富已是天赐之富。香儿不要你们的钱,你们好好收着,将来以备别的用处。”
寻香摇着手不接东西,她再不是前世那个只认死理、委曲求全、处处唯唯诺诺的人,今世已经脱胎换骨,不仅改变了前世悲惨的命运,还有雄心要带着大家富足起来。再则,文氏为了谋祖父祖母手上的财产,不择手段,她如何能要老人们的血命钱?
“当年为你和沛林结姻的是我。文氏欺负你,占寻家的便宜,寻家的亏空应该由我来承担。余下的,就当我为林儿治伤,放在你这里的,好不好?”谷庭仪听到寻香这番志气振振的话,比自己家那帮儿孙强过百倍,越发信任她,喜欢她。
寻香直笑,“说不要就不要。香儿要凭自己的本事还清欠帐。如是我没有本事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金山银山都会坐吃山空。”
莫氏最喜欢有骨气的人,这寻老将军的孙女,真是不辱寻家门楣,拉拉谷庭仪,柔声道,“香儿,祖母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祖母有事尽管吩咐香儿。”
“祖父和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东西请你给我们保管一下,好吗?”
寻香被她的话激住,不知如何是好。
沛林在一边声音哑哑地道,“香儿,先帮祖母放着吧。你刚才说的,我都支持你。相信你能安排好家里的事,能还清仓夫人的钱。”
谷庭仪反应过来,这样和寻香推来推去不妥,连忙道,“请香儿帮我们保管着吧。”
海涛在一边道,“少奶奶,你就帮老人们管着管着吧。”
寻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现在家里的田地佃租都是谁在管?”
谷庭仪道,“不用管了。这一季的全让佃户们收去。待谷柏华来了,我当他的面把谷园的产业卖了。他要愿意,我就便宜点卖给他,总之谷园我不要了。往后我和你祖母跟你们姓,全姓寻。”
海涛笑起来,“老太爷别激动。事情慢慢来解决,儿孙不对是他们的过错,你可不能把你的姓丢了,跟我们这几个山上下来的兄弟相比。我们是无家可去,少奶奶收留我们。你们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财主。”
莫氏啐一口,“什么财主。若不是林儿有伤,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就是出去讨饭,都只图个清静。”
“祖父祖母,来坐下,往后你们住怡和居,好不好?”寻香连忙岔开话,免得二老再生气。
莫氏盖上箱盖,“你先把这箱东西 搬到你屋里,好好收着。”
“我给你抱箱子。”这箱子很沉,海涛怕她抱不动。
莫氏道,“我看过你屋里,内间很周密,只有高处有个窗户。”
“麻烦海涛叔搬一下吧。”寻香只得先接管这箱东西和厚厚的一叠地契。
寻香进屋打开一口大箱,让海涛把箱子又放进木箱里,然后里外都上了锁,才出来道,“二老放心,寻香不会让它们少了半文。”
“交给你我们放心。走,你先带我和你祖父去四周看看。”莫氏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她相信寻香不会象文氏样的贪婪可恶。
谷庭仪从衣袖里摸出几根已经干硬的水参子出来,放到寻香手上,“香儿全靠你给我们许多水参子,我们才被没毒死在谷园。这还剩有几根,交还给你,你好统一安排。”
寻香笑道,“你们放在自己屋里,往后万一有个什么急事,也好急用一下。”
莫氏笑着用肘碰一下谷庭仪,递个眼神,“行。你是当家的,我们听你的。”
谷庭仪连收起水参子,乐呵呵地直笑。
沛林见老人们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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