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娇倩地打个哈哈,虽是说到人家的不幸处,可心里极舒服,女人就是要命好,命好才能嫁个好男人,一生不愁,光命好还不行,还得运好,才能一生安享尊贵。象寻香这种命本来极好,可是运气不好,男人一遭横祸撑不了门户,女人便被迫抛头露面,整日为经营家计发愁和奔波。
女人的虚荣心和优越感得到满足,不再揪着人家的不幸谈。林夫人极好聊女人话题,聊起巡城的一家制衣铺来,“你才来巡城不久,可知城里哪家衣铺做的衣服最好?有一家丽衣坊,里面的绣娘是皇城来的,那做工和眼光,可是巡城里极高的。瞧我这一身衣裳,怎么样?”
林夫人站起来优美地打两个转转,头上的珍珠步摇跟着她的旋转晃荡,又扮个娇俏的姿势,似青春少女楚楚动人地看着寻香。
寻香是女子,自然有感觉到林夫人隐藏的骄傲和自得,可是她来林家有事相求。要向林家借几个人手护送他们回去,因此并不在意这些,反而微微一笑,认真地看着林夫人的衣服。略作思索,赞美道:“这做工的确不差,样式很好看。大小得体,桃红的底色配上你头的的珠珠步摇,象六月的夏荷婷婷出水的感觉。”
林夫人心中受用极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可真会形容。”一双黑黑的眸子顾盼几下,一幅巧笑倩兮的样子。
寻香觉得若是她脸上不抹这么厚的粉,可能更好看。只是这种话怎么能对人家说嘛,说出来很伤人。
“买胭脂水粉的话,红罗街虽个不该女人去的地方,可是春风楼对面的那家女人坊,卖的胭脂水粉都极好。就是这染指甲的豆蔻油,那里的有好几种颜色。”林夫人伸着一双雪白葱嫩的手,张开十个漂亮的手指头给寻香看。
寻香看着十个紫红的指甲,根根有近半寸长,乖乖,还真是漂亮得很,只是心中担心林夫人的手指甲蓄这么长,稍不注意就会碰断,要是断掉一截的话。该怎么的心疼和难过。
林夫人看她看得愣愣的,以为她羡慕上了,拉着她的手,摸了摸,惊得差点跳起来,“妹妹的手有茧子了?”
“我不敢和姐姐相比。姐姐福气好,什么都不用操心。”寻香脸一红,她现在经常干活,手上有几处长茧子了。不过她觉得经常干点活,身体更舒服,象前世除了照顾沛林,几乎不用干活,活得太沉闷。生命是个奇怪的东西,只要不断地活动吧,就是整天没和人说话,心情都会觉得舒适。
寻香的模样生得不错,脸上的皮肤也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姑娘。林夫人说过,寻香曾得月神附体打跑劫匪,因此不拿寻常的势利眼看她,对她有着特别的好感。心中的优越感和幸福感,被寻香这一陪衬,变得更浓郁,自然而然地同情心涌上来,怜惜道:“妹妹真是辛苦了。等你家老爷的伤一好,你就会轻松起来。”
“托林夫人吉言。”
林夫人的话题又转到首饰上,“珠宝行大富贵,你去过没有?”
“去过,我出嫁前来大富贵请他们给我加工过首饰。”
这令林夫人又多几分另眼相看,人家虽然运气不济,可是出生富贵,根基是好。有多少人进得起大富贵?只怕有的人几辈子都不敢进去,但人家出嫁前就进去打过首饰了。
廖妈妈在一边听得难受,暗暗羡慕风伯和白勇被个男仆带去了侧厅,落得清静。林夫人虽无恶意,这不是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福气好,夫运好吗?
林夫人继续谈论女人话题,还好没和寻香谈自己的孩子,只是些女人装扮方面的话题,寻香只需适当附合便应付过去。
半刻多钟后,林商人回到家里,却是满脸担忧,急切地道:“怎么外面有几个人一直在张望,恐是邱白脸又找人来伺机暗算?”
寻香拱下手,坦言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贵府,一是拜访你们,二是想向你借几个人手护送我们回去。你们若方便就行,若不方便,我再想办法。”
林商人道:“不妨事,在我家吃过午饭后,我让几个护院送你们。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赶快配点有身手的人。上次去浑水县路上遇了劫匪,回来后我招了六个有身手的院丁,原来有五六个身强力壮,可是不会打架的,遇到事时还是要吃亏,现在这六个,打起架来,嘿嘿,不说以一挡十,一个挡五六个还是没问。”
“多少钱一个?”寻香询问。
林夫人立出一个白嫩的大指头,“一个每年六十两,管吃管住管穿。虽然一年会花几百两银子,可是能求个安宁和安心呀。”
也是寻香出生大户人家,才没被这么高的花费吓住,此时她的境况,一年拿出几百两请人护院,这笔费用还是颇高。
林家夫妇张罗了一桌好酒好菜,请寻香吃罢午饭,派了府里最厉害的四新护院,送寻香他们回去。
那一伙暗中跟踪的人,见寻香他们添了四个提刀拿棍的壮汉,记着上次乞丐说的,寻庄有个使双斧的极厉害,只得暗中作罢,跟到东场口时,便自己走了。
寻香记着宁氏的提醒,晚上要格外当心外人来放火,和风伯商量好,每晚派一个人通宵巡逻值勤。
如此一来,寻香再次感觉人手紧缺,思付着待海涛叔回来,得让他好好去外面找几个合用的人。
制茶的事,寻香和风伯、沛林商量后,决定次日起,陆续挑采一些茶叶回来,先试着制一批。把青叶制出成品茶卖,只要技术把控好了,赚的利润可观,若是不敢实践,永远迈不出这一步。
晚上白勇值头夜,西庄那边有郑四夫妇守着,别的人都住到寻庄里来,虽然有一半都是仆妇,都是干活的女人,若遇急事,使起横来,也能造造声势。
白勇一夜不眠,提着根大棒在寻庄院子里四处巡视,到天明时,程妈妈和白勇的女人柳氏起身干活了,接着风伯、君儿和郑富生也起来了,白勇进屋去补瞌睡。
清凉的早晨,天色还只淡淡的灰白,院子里鸟鸣声脆,寻香起来在屋外舒展几下四肢,跟着老王打五禽拳,她越来越觉得不只强身健体重要,甚至学点武功都有必要,可惜老王这套拳只能健身。
“寻香,其实我这套拳也能打人,只是看你会不会用。你看这虎爪熊扑,其实都是打架可有的招式。”老王越来越把寻香当成弟子教导。近些天,他一直在捉摸如何把他这套养生拳发扬光大,变得功能更强大。
寻香笑一笑,她总觉得这套拳有点偏花拳绣腿,人家那会打架的,哪个不是一掌出来,还没打到人,那风势已经刮得人难受。就是小时看祖父在院里舞大刀,那个风声呼呼的都极扎耳,更不敢轻易靠近,否则不小心挨上一刀就会毙命。
君儿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少爷洗脸,吴妈妈走在他后边,见少奶奶跟老王打拳正起劲,笑道,“少奶奶打的拳软绵绵的象棉花。”
寻香收起拳跟着他们进屋,“我这只能算是活动筋骨。早上活动一下,一天都有劲。”
吴妈妈教君儿如何轻柔地给少爷洗脸擦身,君儿认真地学习。
寻香道:“吴妈妈,今天起我得带着大家忙采茶的事了,屋里的事烦你多费心。”
“好。”吴妈妈盼着她早成事情,快点把帐还清呢。
卯末,寻香带着廖氏、张氏和刘氏以及莲儿,一人身上挂个布袋,又背个背篓去茶林里采茶叶。因为是前期试验,寻香没让廖氏叫果庄的女人来帮忙,连白胜的女人和郑富生的女人都没叫,得留点人手配合风伯他们秋收。
这个时节的太阳依然毒辣,寻香头上戴着程妈妈给他做的幅子斗笠。
“廖妈妈你知道的,采茶时没采好,会有很多死叶,这是导制茶率不高的第一关。因此我们采茶时,动作一定要极柔极小心。”寻香叮嘱大家,“若是发现树上的死叶,摘下来装进我们身上挂的布袋里,统一放在一边,晒干以当柴烧,烧成来可以积肥。采茶的时候,大家千万别贪快。现在不是图快的时候,是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而且我们要分工,排着队一行行的采,最前面的采树法的嫩叶,后面的采中部的叶子,最后面的采老叶,这样就不用采回去后,再来分类。”
廖氏好生震惊,到底少奶奶是有见识的人,做起事来不只仔细,还如此有讲究,这样一来的确省事又尽可能地保证了质量。
44 尝试
“廖妈妈采顶梢,张氏采中梢,刘氏采底梢。莲儿跟着我走,看她们可有采遗漏。你们好好干,往后制茶的事,还需你们挑大梁。”
寻香挑这几个人来采茶有讲究,之所以没叫白胜女和人郑四的女人,因为她要先培养第一批出色的茶娘,从采到制,每个人以后都能独挡一面,并能成师。
几个妇人得到将被重用的鼓励,一个个都极认真,极专心地干活,因为分了工,不必管别人做得怎么样,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背篓不要背在背,背到胸前,采时要做到“五不”,即不折断叶片,不折叠叶张,不碰碎叶尖,不带单片,不带鱼叶和老梗。放时要极轻极小心,也不能用手压茶叶,避免摔坏和压坏茶叶。采茶的道理大家都明白,极简单,最重要的不能毛手毛脚。”
廖氏、张氏和刘氏本来懂采茶,经寻香这么一点化,个个心里更明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熟练而小心,一个时辰下来,一人都采了一背篓。
寻香极满意,三个人的背篓里已然分出三种茶味来,“我们先回去,新采的茶叶,必须先即时处理。”
西居闲置,正好把前院用来制茶。郑四和郑富生已经把两间膳房收拾出来,摆上几个干净的圆形平箕,寻香让刘氏先倒了半竹箕老叶,拿起一牙茶叶,闻了闻,“你们也闻一闻,记住没透香之前是这个味道。”
然后极轻极柔地开始摇晃圆箕,边摇边道:“这个便叫透香。刚摘下来的叶子还很新鱼,通过这么摇晃,能把藏在叶子深处的香气透出来,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便会摇死香气。”
摇了一会,寻香拿起一牙青叶闻了闻,然后又让大家闻。
大家闻罢。发觉摇过的茶叶更加芬芳,都惊讶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廖氏尤其感叹,“天哪,竟然还有这种技术?在我们这些乡妇看来,摘下的叶子是死了,顶多就是还有草叶的生气。只要水份一干,生气便没了。我还以为茶叶的香气是混合花香加上去的呢,就象我们在茶林里种花木,给它提供香气一样,那是另外加给它的。”
寻香笑道:“那个也是一种手段。这个摇出来的是茶香。另外加的是各种花香,混在一起,又是不同的感觉。”
莲儿惊讶得合不拢嘴,直赞叹,“少奶奶,你怎么还懂这些?”
寻香抿嘴一笑,“我只是比你们识得些字,可以读书,边读边捉摸而已。我教会你们道理。这事要做得好,还要全靠你们。”
“我来试一试。”廖氏端起圆箕便要摇。
“别忙!”寻香阻止道,“别看茶叶不会说话,它离开了树,仍是有知觉的。要让里面的香气良好的出来,还有几处要注意。第一次摇得轻,如轻轻地摇婴儿一般,数着数,不能超过一百二十转。然后要停下来,让里面的香气和茶叶的水份良好的结合,自然地散发,因此需略作休息,这叫停青,停到青气消失,叶子蔫软下来,便开始摇第二次,及时将它们摇‘活’,以免叶子失水过多而变成‘死叶’。
第二次大约比第一次多一百转,力度较前略重一点点,但又不能太重以损失茶叶里的水份,这次时间比第一次长,便是要将前面摇伤的叶子,让它修复过来。”
寻香看看莲儿,“我摇,莲儿数数。数数的速度不要过快,也不要过慢,就象平时走路的速度。”
莲儿高兴地数起来,“一、二、三”
“第三次的时间比第二次多一倍,要摇五百转。这时要摇得重了,且摇得足够,合叶缘有一定的损伤,有青、臭气出来,边缘要由青变红。”摇第三次时,寻香额上冒出了汗,看着是个简单的活,似不太费力,一直这摇,手很酸。
“第四次是对前面三次的弥补。需摇三回前一次那么久,而且力。至梗叶消,有高香,叶子红得适度,便可杀青了。而秋季的茶水分少,只有保持鲜灵陛,才会形成高强香气,所以摇至青适度时,梗叶略有光泽,体现秋茶之秋香。”
折腾一个多时辰,寻香累得要趴下了,这才把圆箕放在一张桌上,“摇好后需静置两天,在亥时中或卯、辰两个时段再炒。至于炒茶的讲究,到时再和你们细说。下午把这些茶全部摇了,明上午辰时后再出去采午茶,今天我们采的是早茶,采的时段不同,制出来的品级便会不同。”
屋里大家围着寻香,听得出神,程妈妈来叫她们吃饭,听寻香讲得神奇,不敢打断她,跑回寻庄给吴妈妈报告了,吴妈妈又来了,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地哪寻香讲摇茶,这时才笑道:“少奶奶,吃饭了。瞧你们专心的样子,我都不敢打断。”
寻香甩着酸疼的胳膊,勾头闻闻茶香,浓浓的,香得很自然,满意地道:“吴妈妈真要打断我,我也不理你呢。”
“少奶奶辛苦了。”吴妈妈笑眯眯地搀着她,“吃罢午饭你午睡一会。”
“没事。制茶很有趣,摇习惯了就好呢。”
廖氏她们都闻了闻茶叶,闻罢仍然感慨,“我们今天跟着少奶奶学本事了。”
寻香伸缩着一只胳膊,笑道:“只看明白还不是本事,要做出来才是真本事。下午多备几个圆平箕,我们都来摇吧,刚开始大家的技术不好,摇少一些,待摇多了摇习惯了便好了,到那时再摇多少这胳膊也不会发酸。”
“少奶奶如此务。我们跟着你不愁没好日子。”张氏道。
寻香笑着摆摆手,“走吧,去吃饭。”
听说摇了点青叶出来,老王、风伯他们饭都不吃,全跑去西居看寻香先前摇好的茶叶 ,然后跑回寻庄的膳厅,人人都激动不已,似乎看到美好的前景。
老王兴奋地道,“寻香。你还真有天赋,象你这么做出来的茶,若只给八两银的收购价太低,到时你们可得和老树行的再讲讲价。”
“不要激动,得等把茶叶制出来,看看情形再说。”
寻香没有他们那样兴奋,虽然她自信能制出好茶,没成功之前,不敢妄想价格,若是失了手,便变成低档茶了。
廖氏、张氏和刘氏几个亢奋不已,边吃饭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上午的事,把少奶奶的见识和本事反复夸赞。
其实寻香自己都没想到,动起手来,还真成功了,她以为自己会摇坏很多茶叶,心里分析着,可能初学摇茶,每个动作都极小心,因此反而不易摇坏。
夜。
寻香累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坐在卧室里陪着沛林,两人十指相扣,喃喃细语。
“听君儿说你可能干了,不只自己会摇茶透香,还教会几个仆妇。你的手臂还酸吗?老王先前帮你过扎针灸,现在感觉舒服些没有?”沛林两眼闪烁着快乐之光,寻香实在太能干。
“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寻香含笑摇摇头,一只手轻轻摸摸沛林的脸,他的脸色终于跟原来一样透出红光来,“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设法制作极品茶。”
沛林已经断了将来参加科考的念头,寻香对制茶如此津津乐道,他很受感染,“香儿,你知不知道真的极品茶有多值钱?”
“小时候,我母亲颇好茶,听她和父亲说过,原来南海的南山上有座如来庙,庙后有两株八百年的老树,山上时常云雾缭绕,风景优美,空气清灵,到春天时采树梢的茶叶,制成南海佛香,那两棵树高达三丈,树冠有三四丈宽,却只制得成两三斤佛香茶,全都敬贡给皇上饮用。若论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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