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能弄得个有情有趣。古人不是常说大仕者隐吗?隐者神仙。大隐于市,小隐于田。我们不管大隐还是小隐,过的都是神仙生活。你将来好了,要是不努力干活,我——”
寻香星目闪烁,满脸天真灿烂,扬起手轻轻打一下沛林的手,笑道:“我会打你。”
沛林释怀下来,得此妻,今生足矣。暗责自己枉读了那么多书,遇事倒不如寻香看得开。
山大王成了寻家的下人,老王对这事十分好奇,端着一碗药进来,四下看看,神秘地问,“寻香,你们怎么会收了山大王为下人,而且他还愿意跟寻家姓寻呢?会不会他有什么阴谋?”
寻香已经防着他会来打探,这事完全骗着老王,骗不过去,寻香便半真半假的笑着解释:“有什么阴谋?说来你不相信,他说沛林长得象他一个恩人,所以非要跟着我们报恩。这种事,我又不好和林商人说。所以,老王大夫,这事你可得给我们保密。”
老王看寻香极好笑的样子,回想起那日在沉塘沟的经历,相信了寻香的说法。只是觉得世事稀奇,笑着摇摇头,真是不可思议。同时抱起沛林的头,喂他喝药。心中十分感慨,这个山大王来得好及时,真可谓天降神兵,寻家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手办事。
“少奶奶,张氏和刘氏请你去厨房看她们炒茶叶。”君儿脸红红地跑进来叫道。
是了,上午让郑四摘了一竹箕茶叶,等着杀青出来看看的呢。
“君儿,你在这帮着老王大夫伺候着少爷。你现在伤好了,别的也不要干太多,你就专门伺侍少爷。”寻香看看五官端正,生得斯文的君儿,他比沛林小半岁,和沛林正好作伴,是个男子伺候沛林也极方便。
君儿看少奶奶没有再责怪的意思,一直悔恨的心事落下地,高兴地答应。
厨房里。
白勇的女人张氏挽起一只衣袖,站在一只小灶前,拿着个干抹布涮涮地在擦铁锅里的水,郑富生的女人刘氏蹲在地上正在检查炉火,吴妈妈和程妈妈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她们,莲儿端着竹箕,边选边闻茶叶,高兴地道:“这些茶叶一模一样,就因为四周种的花木不同,闻着味道就不同。真是好特别。”
38 试茶
程妈妈见少奶奶来了,连忙端个竹椅放在一边,“少奶奶坐在看吧。”
寻香坐下,笑着问张氏,“你真会炒茶?要不行,就等一会何庄头的女人廖氏。”
“石匣山的铁矿岭不长植物,有一面却长了一片茶林,那茶虽不好吃,可是我们乡野人家,每到春季便会去采摘些回来,制成茶叶,用于招待客人,有时自己泡点喝,都不错的。最先炒不好,我还四处打听了不少,才总结得些经验。”张氏头上包着个蓝布帕子,抬起白净秀气的脸对寻香笑一笑,脸微微一红,谦逊道:“我只是会炒,手艺可能赶不上专门炒茶的茶娘。”
刘氏的皮肤比张氏微黑一点,模样偏敦厚。白、刘两家都是石匣山下的人家,两家虽无亲密往来,两户当家男人都在一个东家处做事,自然免不了会走动走动。刘氏对张氏有一定了解,小心地拨拨火,笑道:“少奶奶不必多虑。张氏说话谦虚,去年我们一起上山采了点野茶,下山后她帮我炒的茶,我觉得她炒得挺好。”
“我不是打击你们,我们跟着就采秋茶了,这批茶叶可是要来赚钱还帐,不是自家吃,若是自己吃,味道差点不防事。我算过帐,卖青叶不华算,廖氏炒的茶茶行都肯收,只要能炒到她那水平,我便满意。”寻香笑微微地看着她们,让莲儿去前后门处等着廖氏。
张氏脸一红。抿下嘴,连忙退开几步,“这样吧。等会廖氏来了,让她炒来,我尝尝就知道了。”
“这批绿茶,要炒一些,烘一些。再蒸一些,还得晒一些。你们好生干,学得一门技艺能终生受益。”寻香最近一直在研究茶叶之道,已经具备较丰富的理论知识,她巴不得张氏是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炒青手。
“少奶奶,何庄头的夫人来了。”莲儿领着廖氏走进来。
“少奶奶。”
廖氏过来炒茶,穿了身紫红的新衣服。这次夏收,光果子一项庄头家赚了十五两,加上卖玉米又收入了五两银,二十担玉米。可谓极好的收入。乡下人逢丰收季要添置衣物以示吉祥和庆贺的。
她满脸喜色,掩不住好心情。上前给寻香行个福礼,便走到灶前,抓起程妈妈分好的茶叶,闻了闻。伸手往锅里探了探,滚烫的温度仅她连忙缩回手,抓一把青碧的茶叶撒进锅里,拿着锅边的小木铲炒了起来。
张氏和刘氏极用心地看着她的每个动作和轻重缓急,程妈妈拉拉女儿。母女俩的眼睛也勾在廖氏的手上,这一群没有读过书的女人,心里都想多学一点手艺。这行当干好了,收入不会输给男人。
吴妈妈更是笑眯眯的乐开怀,她还不知道威远侯府要抢地的事,以为从此可以安居乐业了。
今天海涛来了,又去了浑水县,寻香有种感觉,只要把祖父救出来了,地的事不会成为问题,谷柏华不可能象文氏那么坏,到时让祖父给谷柏华修一封书去,这事便能解决掉,因此心里还是最担心祖父的安危,可别海涛叔一到深水县,祖父和祖母已经遭不幸。前世祖父可是没活过今年冬天的。
廖氏性子爽朗,手脚生得颇大,做事却极柔,拿着小木铲,在锅里小心来来回回优美地翻滚茶叶,见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她,笑道:“这事没你们想的这样紧张,只要不炒焦了,别炒碎了,便没事。”
张氏的表情最认真,松口气,脸红红地看一下寻香,心中暗暗高兴,她觉得廖氏的炒茶水平和她差不多。
廖氏接着道:“若是烘烤和蒸、晒,更复杂些,要守着,边烤、边晒边小心地卷。若是蒸,蒸了还得再晒、烤或再回炒一下。这些只是基本的技术,还有添香、成形,这两道程序可是最难的。”
因为炒样品,没炒多少茶叶,很快就起了锅,根据茶味的不同,一共炒了三种,一种原味茶,一种带甘味,另一种带花香。
寻香分别闻了闻,又分别拈一粒,放在嘴里轻轻嚼了嚼,吩咐:“泡来试一试。”
程妈妈已经烧好一大壶滚开水,莲儿忙摆上一套纯白的茶器,收廖氏试泡新茶。
这套茶器是仓家留下来的一套纯白瓷器,配有一个泡壶、六个小雹一个茶盘和一个接茶水的圆缸,另外还有专用的竹扒和竹夹,虽然不是古董,在普通白瓷里却是烧得极精细,算是上等瓷器了。
清香从澄碧的茶色中袅娜升起,大家只觉鼻间一阵舒适,令心情和情绪宁静闲适下来。莲儿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很享受地闭了会眼睛。
“这是原味茶。”廖氏小心地端起小杯茶递到寻香手上。
寻香接过茶啜了一口,原味略有涩感,只一瞬后,回甘和馥郁不断升起。
廖氏希翼地看着少奶奶,“春天我给老树茶行送的就是这种茶。原味茶能卖七八两一斤,另两种应该可以再贵一点。”
“你们都尝一杯吧。”
大家各自尝了一杯,满脸欢喜,张氏和刘氏对视一眼,这茶比石匣山的可是好了数倍,而且这茶散开在水里,恢复成一片片青碧的叶子,廖氏炒茶的手艺术的确很高明,张氏心悦诚服道:“廖大姐炒茶的本事的确高超。我服了。这茶用我来看,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刘氏激动得说不出话,仓家留下有这样好的一片茶林,这简直就是留下的一批金子,少奶奶还帐的事,不用愁了。
吴妈妈连忙催廖氏,“快泡第二种,我要比较比较。”
她在谷家时,因为人老实,对沛林极爱护,老太太不时会扔点好茶叶给她尝鲜,原来范氏和三老爷待她也不错,有时领到茶叶,也会分点她,所以她算是会品茶的人。
“莲儿把那个空盆端来。”廖氏有心卖弄见识和本事,笑着指挥莲儿。
莲儿最喜欢学菜式和果点,现在又有茶道可学,乖巧的小脸兴奋得如山上绚烂的粉鹃,乖乖地把个空瓦盆端来放在旁边。
“炒茶有讲究,泡茶也有讲究。别看原来仓老爷家留下这套瓷器寻常,却正是泡我们产的这种绿茶的,你们看茶水碧绿,与白瓷相映,看着是不是极有韵致?”
廖氏敢建议寻香自己炒了茶来卖,基于自己跟仓夫人种茶以来,暗中学习了不少相关的知识,才敢这样大胆表现。
寻香没出声,廖氏是个人才,心里完全肯定了她对茶的认识。
莲儿拍着小手,声音脆脆地道,“就是就是。春风楼的姑娘们常说呀,好看的茶色配上好看的茶器,便是雅致的诗,仰头一喝呀,那诗便进了肚子里,成了‘腹有雅诗气自华’。”
吴妈妈轻轻敲下她的头,郑重提醒,“给你说过,不许再提春风楼的字样。”
莲儿捂着头,吐下舌头,脸上灿烂不减。
廖氏爽朗地笑道,“虽然春风阁的姑娘操的贱业,不过这话说得极有意思,就象我一个粗妇,原来字都不识得一个,后来跟着仓夫人弄茶,慢慢识得些字,虽然捉笔捉不好,但我也能写自己的名字了。我这点见不得人的才华,就是喝茶饮诗给长出来的。咱们家的茶呀,灵气着呢。所以茶这个东西,是男人们最喜欢的,也是大户人家的贵妇小姐极爱的,吃茶就是吃诗,然后长出满腹香香的才华,这简直就是神仙的乐趣。”
吴妈妈笑得抹泪,没想到一帮村妇在一起,竟有这样的乐趣,又催着廖氏快泡第二种茶。
寻香掩嘴直笑,头上的珠花不断打颤,却不发表意见。
廖氏一双白净的大手,姿势优美地将茶器的茶倒进瓦盆里,又让莲儿端了个小铜盆来,将茶品在放进滚水里烫了一阵,才试泡第二种。
“这是带回甘的。”
这种茶带点山泉的回甘,令口中生津不断。寻香品罢,又让大家各品了一保莲儿口快道:“好好喝,象能补人的感觉。”
廖氏摸摸她的头,喜爱道:“你还真聪明。这类茶树间有种外国人参。”
“这是最香的。所以要放在最后品。”
寻香品了一杯第三种,她记得有一片茶林间种着含笑,茶中隐隐带着这个味道。品罢点点头,笑微微地看着吴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吴妈妈原来虽品过一些茶,但终究不是真的茶君子,给三种茶一捣腾,只觉得每种都好喝,已经记不得与原来喝过的好茶相比,有什么区别,只感觉这些茶都很好。
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都是好茶呀,让我一下就忘记了帮来喝过的那些好茶。”她是老实人,这种事也不撒谎的,忘记了就忘记了,绝不打胡乱说。
张氏、刘氏、程妈妈和莲儿都赞口不绝。
莲儿忍不住道:“这茶就是卖给春风楼的姑娘们,她们一定都极喜欢。”
程妈妈剜她一眼,这孩子就是记不住,老提春风楼里的事。
廖氏却拍一下手,两眼放光,欢喜地道,“要是这种茶专门来卖给春风楼的姑娘,她们一人买上两斤,不说每个姑娘都买,二十个姑娘便能买走四十斤,就按八两算,也是三百二十两,不是小数哦。”
39 好茶需好名
莲儿脑子一灵,拍手道,“若是洪五娘待客的茶都用咱们家的,一年卖它个百来斤绝不成问题!春风楼是红罗街最大的楼子呀,还有狮子楼是最大的酒楼,哪个一年不消耗上百斤的茶叶?少奶奶,你去联系狮子楼的生意,春风楼这边我让彩凤和春桃帮忙,她们现在可红了,听说还有京城的达官显贵来捧她们的场,若是把她们利用好了,一年绝对不只卖一百斤茶。”
一年采两季茶,一季青叶有近万斤,制成干茶叶后不过四千来斤,如是这里卖几百斤,那里卖几百斤,几千斤不愁销不出去。
廖氏轻轻弹了她一个栗子头,笑道:“你个精灵鬼。”
吴妈妈眉头微皱,对春楼的人事,一直反感得很,“我们做正经事,与正经人交道,不与春风楼来往!”
寻香没啃声。你不卖茶给春风楼,人家茶就不卖茶给它了?看一眼莲儿,这丫头脑子反应真是快,心中更喜欢她。
程妈妈这次没有用眼睛剜女儿,看一眼少奶奶,心里乐滋滋的没出声。却也盘算着帐,若是春风楼一年能买两百斤茶走,这可是固定的生意,若是巡城有得几个大客人,寻家的四亩茶不用靠茶行便能卖光。
“真的制茶不只这么简单地炒一炒,只是咱家的茶叶好,所以只这么炒一炒便能泡出好味道,真要制好了,这茶的品级至少再上一个半等级。明上午我们进城去老树茶行先看行情。因是看行情。不用制得极致,让人摸清我们的底细,得看看人家有些什么茶,除了散客,大客商都是哪里有,所以有中等以上的质量就可以了。”
寻香现在没钱,不然就顶个铺子来开茶行。
这茶已经极好。再上一个半等级,那不是成特等茶了?
廖氏脸微微一红,她已经去老树茶行向人讨教过,人家制茶都这么做的。不过少奶奶是大户人家出生,见识肯定比她广,所以廖氏心里到盼着她能再教大家点东西,真能把茶制得再上一个等级,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吴妈妈提一壶开水到我屋里,我得让少爷尝尝这茶,再和他商量几个名字。廖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内院参商参商吧。”
给茶取名字是极雅的活,这事少不了要听沛林的建议。莲儿听说要给茶取名字。极想去听,眼神乞乞地看着寻香,“少奶奶,我给你端茶器。”
寻香笑一笑。莲儿年纪小,多学一点是好事,便道:“你把茶器洗干净,送到我屋里来吧。还有这三样茶,用三个小陶盅装上。别装混了。”
一干仆妇欢喜不已,一辈子都只懂做饭洗扫地缝衣,一辈子都只能靠着男人那点收入勉强糊口。往后成了正经的茶娘,便能跟男人一样顶天立地。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都不经外事,可是穷人家的女人,只求实际。
逸安居里,君儿按照老王的指导,给少爷擦了一通身,换好一身衣服,坐在走廊上看老王做药丸,不时帮他打下手,拿拿东西。
“少奶奶。新茶怎么样?”老王大夫膝上放着个圆箕,看到少奶奶和廖氏从曲廊上走过来,歪着头看了看一身紫红的廖氏,玩笑道:“何夫人,你这身衣衫好生富贵。”
廖氏笑道:“老王大夫,我这身布衣,既不是绫罗又不是绸段,怎么就富贵了?你可真是会打趣。”
老王手上使劲搓着一团黑乎乎的药丸,嘿嘿直笑,“人说紫气东来嘛,你瞧你这身衣服,红得发紫,不是贵气么?”
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寻香进来请廖氏在桌边坐,自己坐到躺椅上拉拉沛林的手,喜悦道:“我的大少爷,呆会可要麻烦你给我们出出大力。”
沛林笑道,“夫人也玩笑起我来了?我这样子哪来的大力,瞧我想拉拉你,都只能指头动动,使不上劲呢。”
廖氏口快,“少爷,我们刚炒了三个味道的茶,少奶奶说请你取名字呢。”
老王一听茶取名字,来劲了,放下圆箕,往桌上看了看,“茶叶呢?”
“来了,来了。”莲儿端着个沉沉的木盘,步子略沉地来了。君儿连忙接过沉沉的木盘,端进来放到桌上,莲儿把三个陶盅排在桌上,又摆好茶器,跟着吴妈妈一只手提壶、一只手拿着个瓦盆跟着走进来。
老王迫不急待地揭开三个陶盅盖,各自闻了闻,称赞道:“这茶还真不赖!”
吴妈妈把开水壶放在桌上,把瓦盆放在个鼓凳上,笑着对廖氏道:“何夫人,请吧。”
廖氏再次大方地摆开泡茶的架势,莲儿站在一边,乖乖地看着,眼神里充满向往。寻常的泡一盏茶,并不复杂,可是用这样整套的泡茶器具,可是有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