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西码头,排着好几十条大货船,来来往往地有许多人在搬运货物、曾家兄弟跑到中间一艏大船边,有不少人正往船上搬布匹,站在一个锦衣汉子,那背影正是曾老爷,和他说了几句话,调头看看郭执事,又指了指。便往船上走去。
郭执事见曾家老爷就在眼前,舒口气,跑到曾老爷身后,唤声。“曾老爷,珠子我给你送来了。”
那汉子转过身,一双粗眉一扬。满脸横肉,脸膛灰褐,却不是皮肤微黄,样子老实的曾老爷子。那人冲他横眉怒眼道,“什么珠子送来了?”
郭执事一惊,“你不是锦县的曾老爷?”
“本人不是,谁是?”曾老爷满脸骄横。语气傲慢,好生气恼,竟有人这样和他说话。
“刚才与你说的那两个人不是你兄弟?”郭执事头冒虚汗。
曾老爷拳头一扬,十分生气,“他们不过是来问有没有货物扛的力夫!你竟然说那两个人是我兄弟?”
跟着郭二后面的那两个赤膊粗汉快步追上来。“怎么了?”
“着了”郭二坑蒙拐骗一辈子,立即明白过来,千小心万小心,这一回被人给坑了,气得双眼发花直往地上倒。一个同伙扶着他,另一个飞身往船上追去。
“干什么的?”曾老爷怒喝一声,一只大手抓着他,“往我船上去作什么?”
“你们合伙骗钱!”那汉子想定是人家布下的局,让这个曾老爷来脱身。
“滚你妈的。老子骗你的钱?”曾老爷一拳挥在那粗汉脸上,打得他脸上立即紫了一块。那汉子恼怒万分,拉开架视,舔舔嘴,“敢打爷爷,吃我一龋”
“干什么?”
四个赤着胸膛的壮汉拿着棒子从几丈外弹过来。挡在曾老爷前后,那架势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看得郭二心惊胆战,这个曾老爷是个惹不起的硬角呀。
“这小子竟敢在我面前称爷爷。给我打,打死了老子赔钱。”曾老爷拳头捏得嚓嚓作响。
“曾老爷,什么事?”几个青衣黑帽的巡吏从远处跑过来。
“这几个崽子,跑来说我骗了他的钱,又要冲上我的船去捣乱。”曾老爷不悦得很。显然他和巡吏不是一般地熟。
巡吏一看郭二他们,都是游手好闲的混混,拿着刀枪指着他们,“你几个王八蛋,连大名鼎鼎的曾老爷都不识得?真是瞎了狗眼。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不然就拿了你们下牢。”
郭二知道被人诓惨了,做贼的心虚,怕惹出大事,只得向同伙招手,“走。”
“慢!你刚说什么珠子给我送来了?”曾老爷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人一来就问他是不是曾老爷,又说送珠子来,非要弄清事实。
郭二脸色灰白地道,“我有一对珠子,遇到个姓曾的说要买,谈好价,又说在河边检查货,让我把珠子送到河边来。”
曾老爷皱皱眉,“把珠子给我看看。”
郭二摇摇头,“你又不买。”
一个巡吏扬着棒子,凶道,“莫不你们偷了人家珠子要销赃?”
一个巡吏上前搜郭二身上,搜出两包东西,一包是一方白绢包着个粉色珠子,另一包是块寻常的红布包着个粉色珠子,这对珠子显然是一对。又搜出一张委托卖珠的契约。
曾老爷看着那方白绢,从巡吏手上拿过来,看了看,脸色一变,“巡吏大人,这几个贼儿子竟敢偷我的绢帕。”
为首的冷冷道,“给我把他们拿下!”
一个巡吏向远处招下手,立即又跑了几个巡吏下来。
“冤枉 的冤枉。”郭二惨嚎起来,另两个同伴见状,形势不对,拔腿就跑。
“敢跑?要跑就从老子眼皮下永远消失。若是让老子在巡州城再看到你们,老子”曾老爷拿着绢帕似极宝贝的样子,拿起里面的粉珠看了看,撇撇嘴,“我敢说这对珠子一定是这几个人偷的‖本爷的绢帕都要偷,何况这么好的珠子?还有这契约,明明署有如意行,却没有印章,谁不知道如意行的委托买卖都要押店章的?”
郭二的同伙虽有些拳脚,可是河边是这拨巡的地盘,人家勾结得有许多三流九教的人,长期在这码头上混饭吃。为首的巡吏只吹声哨,四面八方就有人扔下货物,将那二人围住,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捉起来。
“把这几个人带走。珠子充公。绢帕还给曾老爷。”为首的极恭敬地道。
“冤枉,小的冤枉。”郭二气得奄奄一息,象只死狗一样被两个巡吏锁走。
曾老爷耸耸鼻子,闻了闻绢帕上的香味,不再理会别的事,只看着自家的几条大船,很快西边的大码头恢复了先前的秩序。
夜,寻家上房外厅。
仓家夫妇高居客座上,仓俊站在他们身后。老王和风伯满脸兴奋坐在寻香旁边。
寻香把三千两银子和两百两银票放在桌上,冲他们感激地道:“姐姐,此番全亏你的锦囊妙计,才拿回三千两银子。你们安排人办这事,暗中花钱交定金,又让人去如意行买东西,这些钱都得还给你们。”
仓夫人捂着嘴笑道,“你还我五百两就对了。别的全是你自己的。”
沛林躺在一边的道,“只怕这次得罪了如意行的人,往后我们在巡城便有敌人了。”
仓俊笑道,“二位不必的。曾老爷脾气极坏,是我们仓家的客商,早把郭二他们制进牢里了,而且曾老爷说过,不能让他们将来再在巡城出现,若他们敢出现,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那方绢帕可是春风阁的头牌彩凤姑娘送给老曾的,他惧内,他夫人怕他在巡城养女人,原来有几座房子,都卖掉了,每次来巡城办事,他都得包庆安居的小院“阵喜欢上了春风阁的彩凤姑娘,很讨厌和他争彩凤的人,看到郭执事手上的绢帕时,便恨不得整死他,那春风阁可是曾老爷在巡城的第二个家。曾老爷不只和官府关系好,和黑道上也有来往。所以他不让在巡城留的人,那人便呆不下去的。”
风伯惊叹道,“他还真是一方霸主。只是,若让曾老爷知道是仓夫找人冒了他名的事,会不会惹上麻烦?”
仓夫人笑道,“说实话,我让仓俊与他打过招呼。若不借用他的能力,无法消除后患。将来我们走了,你们在巡城又没朋友,遇上他们怎么办?”
老王佩服不已,不断地赞扬,“仓夫人这一招乃斩草锄根之计呀。”
仓夫人道,“妹妹此次经了这事,你应该明白世人险恶,世事复杂※后,你除了要多捉摸赚钱的道理,还要会结不同的人缘。遇到有事时,只运用一下人缘,便能巧妙解决。”
“唉,此番经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令人处处深思。”寻香感慨不已。
仓老爷夫人取回自家的五百两银子,便告辞了。
卖珠子的事有惊无险,还倒赚了一笔钱回来,寻家上下一便欢喜,寻香手上终于松动一些,暂不的沛林的药钱了。
七日后,仓家已经打点好行李,这些天已经陆续搬走许多东西,寻香如约将金钵钵押给仓夫人。
巳时,寻香和风伯一干人将仓家送到驿道上。
“妹妹保重★天我会再回来的。”
人是感情的动物,仓夫人和寻香处久了,越来越喜欢她,一家搬走,心里寻她和沛林的处境实在有些不能放心。分别之际,仓夫人的眼睛都红了。
十辆大马车,浩浩荡地缓缓驶进城里。
寻香的眼角湿了。活了两世,仓夫人是她第一个朋友。若不是有幸遇到仓夫人,帮着她在巡城打开一个良好的开头,巡城这么复杂,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在巡城扎下根,兴盛起这个家。
“少奶奶,仓家的屋子好得多,把少爷搬过来吧。”吴妈妈建议。
寻香点点头,心中十分挂念祖父和祖母,不知他们现在可好,什么时候才能到巡城来。(本站…,。
28 无法无天
汪三在巡城盘旋了十余日,仍未寻得一处合适的地,有几处卖地的,都零零散散的极不中意,一时间在巡城耽搁下来。
浑水县谷家,文氏已经收到汪三送回去的信,说寻香在巡城花了三万两置办田地,以及寻香在古玩街卖东西的事。
盛夏酷热,文氏又烦又气,穿身白色的绸衣,坐在屋里生了几天气,“老东西和小东西是怎么转移的那么多钱呢?就是小东西拿银票出去,三万两呀,可百厚厚的几沓。”
秦妈妈穿身黑色的旧绸衣,拿着扇子不断地给她打扇,“依奴婢看,那日寻香他们出谷园时,没有搜到别的东西,老太爷一直护着沛林,恐怕是早就给沛林作了准备,在巡城藏了房产和钱财。不然怎么可能寻香突然拿得出三万两来置办产业?幸好太太英明,早分了家,不然等老太爷暗地里把家财都转移出去,全给了那野种,才是大麻烦。”
“可是我家老爷哪知道我这番用心?”
文氏心疼得直揉胸口,冬瓜脸上愁眉不展。谷柏华在官场上要脸面,得知家中分家的事,很生气,说他爹谷庭仪曾是五品官仕,在儿子们的心中是有份量的,若是传开来,对他必有不好的影响。送了信回来,问起家中分家的事,到底为何,不明白文氏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闹分家。
另一方面,女儿华姿在威远侯府似乎极不顺,不然怎么会突然想在外面置办私房?
而谷庭仪将手上一半的财产又分给了偏房的两个儿子,她跟两个老东西客气了半个月。天天去请安,两个老西尽然不给她面子,回回给她冷脸。
雪梅端着冰镇西瓜进来,文氏吃了两口。便扔回瓦盆里,实在没有味口。
二媳妇安氏穿着身浅绿的圆领绸衣匆匆跑进来,手上的扇子着急地直点。“母亲。我刚带着宝凤要去西面花园里的秋千处乘凉,却听到周妈妈和月鹃在小厨房里说好象祖父要准备出趟门。”
秦妈妈脸上闪过惊乱,“不好,老太爷怕是要去巡城。”
文氏脸上的横肉扯了几下,“大热的天,老太爷和老太婆年纪这么大了,出去有个什么事怎么办?让人好好看着他们。不许走出北院。”
安氏担忧道。“若是父亲知道,会不会生气?”
“老爷那不许透信!回信的事,等我再想想,再让老二动笔。”文氏被汪三送回来的信已经气了个半死,此时哪管在外的老爷?那可是白花花的银两。一万一万的,天!她按按心口,真是受不了。
秦妈妈皱着眉道,“汪三那边帮买地的事,一直落实不好,会不会坏了大小姐的事?”
“若不是老东西想往外跑,我真想亲自上巡城一趟。那汪三也是的,拿钱买地买房,价钱高好几千两。都办不好。也不知仓家中了寻香的邪。”文氏说着就冒火,“等大媳妇回来,得让她好好教训一下汪三,都二十岁的男人了,高价买地都办不成。”
安氏头上金灿的珠钗直摇晃,走到文氏身边。小声道:“会不会祖父在巡城的朋友给寻香铺了路,人家碍于祖父的面子,所以”
雪梅又端了冰镇红豆茶进来。文氏接过茶,喝两口,仍然盖不住心中的火气, 声音冲冲的带着火气很重的沙哑,“我们出的价比寻香的整整多五千两,三万两买仓家那点地和房子,本来就是天价了。我们还多出五千两银子的价啊!五千两都可以再买幢好宅子了。若不是现在巡城成片的好地没人肯卖,所以才这么俏。换成浑水县,谁给我三万两,我卖他三百亩。”
“寻香真是邪门。”安氏见母亲又热又烦,连忙拿自己的小绢扇,帮她扇凉。
文氏夺过她的扇子,自己呼啦呼啦地直摇,“秦妈妈,去给张妈妈说,好好生派人把两个老东西看管起来,不许出北院半步。若是他们老实点,我还让他们在谷园里活动的,既然他们一心要胳膊往外拐,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秦妈妈把扇子插到旁边一只半人高的大花瓶里,低着头出去,自上次那事之后,她学乖了许多,对寻香的事,再不敢象以前那样事事处处积极出主意,她觉得寻香的命太更,甚至太邪门,有关她的事沾多了会倒霉。
谷庭仪花了十多天处理家务,在家又安闲了几日以避文氏耳目。心里十分担忧寻香和沛林人生地不熟地在巡城。和莫氏商量好,决定明天出门上巡城。
谁想到傍晚时,天儿退凉了,老两口从屋里出来,想去西面的花园走一走,屋外两个粗壮的黑衣院丁拦在门口,一个道:“老太爷,老夫人,屋外热,大太太吩咐了,怕你们在屋外中暑,所以请你们呆在屋里吧。”
谷庭仪和莫氏天天早上吃水参子,这些天精神越来越好,只觉牙齿更利,眼睛更亮,一看是院丁赵二、赵三两兄弟,他两人有些身手,是谷园力气最大的院丁,一直在大门处当差,以应付急事,此时却守在北院上房外,谷庭仪声音宏亮地喝道,“你们造反了?”
赵二把他们往屋里一推,赵三把上房门一关,两位老人差点摔倒在地上,谷庭仪气得在屋里大叫,“你们想杀了我们吗?”
赵二在外高声道,“小的只是负责在这里守护二位老主子。”
反了!谷庭仪气得一跺脚,莫氏大叫,“月鹃,周妈妈。”
月鹃下在厨房做汤,周妈妈趁主子睡觉时,不知去了哪里。有个小丫头正往上房来送水,见状吓得跑回厨房叫月鹃,“不好了。赵二赵三两兄弟把北院上房的门给关起来了。”
“你给我看着南瓜汤,我去看看。”
月鹃双手在衣襟上裹了裹,飞快跑到上房,果然见赵二赵三两兄弟站在门口,先前他俩个在北院里走来逛去,月鹃问他们怎么到这来了,赵二说他们这个月起负责巡逻,她没在意,原来却是来干坏事的。
月鹃跑上去,指着他们喝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说着双手去推门,赵二一只手钳着她的手腕,带到一边,低声道:“请你不要进去打搅二位老主人的休息。”
“你们这是监禁?这不是犯法吗?”月鹃脸色一白,文氏胆子好大!
赵三看一眼月鹃,扬扬眉,不出声,他两兄弟早是文氏那边的人。反正他们只是不让两个老东西出来,别的又不做什么的。
赵二轻咳一声,“若是厨房饭好了,你就送进去吧。你要进去伺候他们也可以,总之二位老主子只能在屋里静养。外面实在太热,出来容易中暑。”
月鹃吸口冷气,“我要进去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换茶。”
赵二打开一道门缝,放了月鹃进去,然后又关上门。
事情一发,莫氏想要骂赵二赵三两兄弟,谷庭仪拉着莫氏进了屋里,劝她蓄着精神再打主意。
谷庭仪再冷静,再隐忍家丑,坐在里屋,再忍不住落下两行凄凉的泪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一身受人尊敬,老了却落得如此田地。儿媳妇要分家,我依了,要赶沛林出去,我也依了,如今竟然囚禁起我们来了。”
莫氏眉间皱出几道深壑,女人遇事是惊慌的,但某些时候又是比男人更冷静的。她拍几下心口,又揉几下,叹道:“不知华儿知不知道家里的事。原来听你讲早年办的案子,光怪陆离的,只要是涉及钱财,什么怪事的都有,原来我还觉得人家不可思议,现在落到自身上,这才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养儿养孙,都养了些什么人?千怪万怪,怪我把家里丢下得太早。”
“老太爷,老夫人。”月鹃哭着跑进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们?”
“乖乖,你还能进来?”莫氏看到月鹃,喜出望外。
“他们说我可以进来送茶送水送饭,就是你们得养在屋里。”月鹃气愤地拉着莫氏的手。
谷庭仪抹抹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声音哑哑地道,“恐怕你都出不了谷园的。周妈妈呢?”
“半下午她洗衣房洗衣服去了,后来我去厨房了,就一直没看到她。”月鹃背上一麻,“周妈妈会不会有事?”
“你等会出去找找她看。另外,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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