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寻香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直觉,这其间变化关系与道理,她不但说不清,还常常有种乱麻麻感觉。但就是不愿空手出谷,一根筋地非要找到点什么,才肯出去。
大家心情与愿望,何尝与她不同?
这天晚上,大家坐棚外火堆前商量着,明天是留是撤。
“再呆一日!”寻香几乎是以命令口气和大家说。
“多呆一日无妨。只是这沼泽谷中毒气大,这次出来又带着然儿,我怕这里空气对他不利!”老王不得不叹道。
寻香沉默下来。是,谷中空气确不益于然儿。
深夜,大家都歇息了,寻海涛和寻勇轮流带着人为大家值夜。
寻香住棚里挂了几道布帘,一道将棚子分成内外两间,一道将里间一分为二,吴妈妈带着然儿住一间,她住一间。
听到布帘对面吴妈妈传来轻微鼾声后,寻香悄悄进了碧宵境里。
碧宵境里长满红蘑菇,绿土参子,还有四周青翠竹木,外围薄薄云气。站灵池前,寻香眉头紧皱。
近一个月来,寻园后地里红珠菇越长越少,不只是药用消耗大,随着野茶树越长越好,红珠菇生命力便越来越弱,因此大量撒种,存活渐少。只有碧宵境里红珠菇越好越好,虽然竹林下长满了红珠菇,可是然儿病只是有了一点进展,并无明效变化,还有灵池里灵气根源象受到了破坏或抑制一样。灵池水和水参子也越长越慢,无论她怎么舍得多滴自己鲜血,它们再不似从前么容易恢复和成长。
池水里只漂着一个大大老水参子,别都是边用边种长起来,不仅个儿小,连味道都开始变淡了。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这也是寻香要死守沼泽谷中寻找解药原因。
信步土参子和红珠菇间,寻香眉头越拧越紧。如果有一天碧宵境灵气枯竭,土参尚能移植到外面,培植成血参子,一代一代地生长下去,可是红珠菇呢,它生长契机似乎就是带来瘟症毒菌。
世间之物太神奇,就象清荷出污泥而不染,不仅臭淤泥里长出有益于人莲藕,还开出美丽花朵,荷叶、莲子,无一不是药用饮食之宝。
这红珠菇生长环境竟是这四周长满毒臭之树沼泽谷,而且必须有毒菌作引,当毒菌灭绝后,当有这片沼泽谷也不行。寻香沼泽谷种过红珠菇,它们不但没有存活,还极地因为沼泽谷中恶劣空气早早地死去,变成不可食用毒菇。
百无头绪之下,走进洞里,没有心情读书画画,呆呆地看着沛林母亲画像,神奇女人,自上次来托过梦后,便再没出现。
“母亲啊母亲。沛林大劫过去了,可是然儿怎么办?”
寻香从木箱里取出那颗绿色珠子,放桌上,小心地层层打开,珠心里白色药粉发现些刺眼光芒,这是银丝粉,名不虚传药粉颗粒不时发出银亮光。又取出一个纸包摊开桌上,这是睡不醒,与银丝粉相比,睡不醒一样洁白,但却敦厚老实得多,没有耀眼光芒。
“母亲。为什么水参子加老茶香可解睡不醒,而野茶树上茶叶却能加剧银丝粉毒性呢?”
就这样与沛林母亲画像对话,已经成为她思考时习惯,仿佛要得到空冥中灵魂指引,即使没有指引,至少可以得到一点灵思。
然而,这一次,又是无功之为。
良久,寻香收起两种毒药,放回箱子里,注视一阵婆母画像,心事沉沉地出去睡觉。
对面布帘里传来吴妈妈恬淡鼾声。
泪水冰凉地爬满寻香脸上,重生以来,她极少流泪,一世里,她领悟到人生不相信眼泪,凡事越悲观,便越无希望。可是这一次,她真有种可怕绝望,仿佛四周是深渊,随时她都会抱着浩然一脚踏空,掉进深渊里,从此消失人间。
她是死过人了,对生死之事已经看破,可是浩然才来到世上多久?
想到浩然会死,她刚躺下,又坐起来抹抹泪,做母亲怎么能看着自己孩子死去?
还有一条路,那便是治好仓夫人,让她说出银丝粉配方。
睡不醒曾经那么难解,让太皇太后睡了三十多年,骨子里寻香保持着清醒,恐怕仓夫人都不知道银丝粉解药方。如果仓家知道银丝粉解方或有解药,不会放过换救仓夫人机会。
可是寻海涛他们回来这么多天了,仓家并没有找上门来。
这世上偶然会出一些奇异之事困扰人们,但却不会轻易把破解方法暴路出来,总是要人们经过千百次挫折与寻觅,甚至代代相寻,必须到某个机缘成熟时候,才会结束那些困扰。
人寿命何其短?就算水参子充足,能够一直供然儿吃下去,但是然儿能有几个百年可以等到那个机缘?
仓家人一直没有找上门来,这也说明仓家有可能没有解药,如有,一定先设法换回仓夫人再说。
就她悲伤难眠同时,狭长沼泽谷另一头里,密密高大植物里掩藏着一个深遂蜿蜒暗洞,洞里火光明亮,深洞外有人层层把守,深洞里面,只有仓家父子和仓俊四个商议着眼前大事。
洞里洞外人都穿着轻便紧身黑装,个个身负幽光闪烁利器,眼神机警,耳闻八方,随时提防着谷口外会有人走进深处发现他们。
32 不得已的决定
仓老爷坐在上首的石座上,聆听仓俊说着:“马老侯爷夫人的死对寻香是个刺激,上个月她去慈安寺为周氏设了牌位,请尼姑们为周氏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前些天,她又以还愿之由去慈安寺,去时为庙了带了几车粮食和日用品。显然她怕我们对寻园的地理和布置太熟悉,伺机救走姐姐,所以寻香便让修嬷嬷带着姐姐藏在慈安寺里。我去慈安寺暗查了几日,虽没发现修嬷嬷的踪迹,不过我敢肯定慈安寺有密室”
仓大和仓二站在仓老爷左右两侧。
仓大眼睛红红地着急地抢过话头,“慈安寺的尼姑们没有武功,如果我们去庙里强收,并不困难”
仓老爷叹道:“寻香把你母亲藏在慈安寺并非怕我们抢走她,我们没有解药,就是救走你们母亲,难道让她沉睡到死?寻香那么做实则是怕被外人发现仓家的秘密。其实寻香与你们母亲的情谊还真是感人,你们母亲中毒时神态平和,可见她明知东洋人与中土人是敌对的,她一向冷静理智的,却也动了真情,真的把寻香当作好妹妹。唉”
作为细作身负国家使命,绝不能动私情,若有殉私者,将会受到极惨的惩罚。
仓俊别过头,一滴泪差点滚落下来,仓夫人是他的亲姐姐。他生性凶猛,却极爱姐姐。
夺取中土皇族的政权失败了,这不会受到藤野家的惩罚,因为这样的任务本来就不容易成功。失败了,可以继续努力,甚至一代接一代的努力。但对国家的背叛却会万劫不复。
姐姐对寻香动情义就是对国家的背叛,不只姐姐会受到处罚,她直接亲属都会受到牵连。
因此。仓老爷才会继前面的失败后,用瘟症破坏中土国的秩序,试图以瘟症病毁灭中土人种。
可是偏偏寻香是仓家的克星!竟然找到治愈瘟症的法子!
如果不是寻香手上有睡不醒的解药,仓家会考虑直接杀掉寻香以绝后患。可是她作为寻老将军的后代,不仅有对国家的忠诚,更有一股可以为国家牺牲的精神,不只如此,她能在突来的战乱间,帮着中土国皇上走出困境,依她的智谋。怎么会不防犯仓家呢?
她没去南州,让寻海涛去莲花山带便可知,她凡事先以大局为主。当然。也有另一层想法,想仓家拿银丝粉的解药换取仓夫人的平安。
可是仓家最头疼的是,没有银丝粉的解药,如果有,他们的确先用它换回仓夫人再作打算的。
“父亲。我们还是想法寻找银丝粉的解药吧。”仓二眉头深皱。满脸忧郁。
“还是抢吧!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更新的瘟症!”仓老大心急如焚。
仓老爷白了他一眼,“你当中土国人真是吃素的?培育黑毒菌,可谓我和你母亲一生的心血!”
“父亲。你不是通阵法吗?能不能寻香中邪,让她自己把母亲和解药送来?”仓老大不死心。
仓老爷嘴角扯了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个大儿子往日装书呆子。还真是装出毛病了,遇事不是着急,就是没脑子。怎么就没遗传到父母亲一点优良的因子?
仓二愁道:“大哥。若是寻姨把解药藏起来,中了邪术,反而不记得解药在哪,那不是更麻烦?而且用邪阵,容易反噬!你想父亲也出事吗?”
还是老二聪明些。仓老爷扬扬扫帚眉。作出决定:“我们还是去波斯国寻找银丝粉的解药吧。”
仓俊明白,姐夫不是不敢用邪阵。而是谨慎。他们是东洋国花了几代人的心血才培植在中土国的势力,为此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若是一不小心全军覆没,那么东洋国的这付出就全部报废。姐夫是个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得益的人,他不会为了救夫人,轻易用尽手段和力量。姐夫作这个决定,一定还有别的顾虑,定是怕把寻家逼急了,公开出仓家的身份,那么仓家便难以在中土国再藏下去。
晨光破晓,美丽的霞光浅浅地挂在东面的天际。
寻香一晚没有睡着,感觉到木棚外曙光来临时,整理好头发和衣衫,走出棚外,向谷里走了几步,在一棵树前停下,曾经有一丛红珠菇长在这树下,呆呆地注视着这棵茂密的树,想到,是不是天下有生命的物体,遇到伤害自己的东西时,不是死,就是投降?就象这棵树,为了活下去,原本无毒的,最后也变成一棵有毒的树。
寻海涛和寻飞守在外面,见她两眼通红站在树下发呆,走过来,寻海涛关怀道:“我们再在这里呆一日吧。”
“不知老爷什么时候会回到家。”寻飞找个理由婉转劝说。
寻香转头往谷口外看去,外面是青碧层层的天华林,山上有许多珍贵的药材和珍稀禽兽。又向东北面的一个山峰看一眼,慈安寺就在那个峰头上…仓俊一定会带人去暗查慈安寺。如果仓俊找到仓夫人,将她救走,仓家人最好彻底离开中土。如果下一次,仓家敢再妄为,那么,她便无法再为仓家保守秘密。
心中隐隐作痛,思绪乱作一团,寻香觉得头昏,怀疑是在这里呆得太久,多少有些受毒气影响的关系,她长期服用水参子尚有不良反应,别的人更不堪承受。
或许该离开了这里了,至少对然儿有好处。
“叫醒大家收拾东西,我们出谷吧。”寻香做出决定。
寻海涛惊喜地松一口气,真怕她会这么固执地呆下去。这里可不是好地方,若非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别说他们,夫人和小少爷一直这么住在木棚里可不妥当。
半个时辰后,一队人马便离开沼泽谷,一出谷口,大家都觉得呼吸轻松起来。
“去云溪山庄。”寻香并不想这就回家,她还没有领略天华林的风光,还没去云溪山庄看过。天华林地大物博,也许在某处有着极为稀奇的药材,即使不能治好然儿,能跟红珠菇一样令他愉悦成长。
午时,两匹快马冲进沼泽谷口,看到地上搭着六个木棚,以为棚中的人全进了谷里,激动地下马往棚里查看,却发现棚中空无一物。
这二人正是从外地回来的谷沛林和寻天化。
“夫人他们走了?可是路上我们并没有碰到他们。难道他们去了云溪山庄?”
“应该是。一定是他们在这里没有收获,如果有收获会先回家的。依香儿的作事风格,现在要建医学院和茶学院,她对天华林的资源和云溪山庄没有较细的了解,不会轻易开建两个学院。”
二人上马飞快往东北面追去。
夕阳西下,一队车马不疾不慢地在山道上前进,行到离云溪山庄三十里路处。
沛林和天化快马追上前面的队伍。
柳长河和寻迁的马走在最后,听到后面传来马的嘶鸣,转头望着身后,看清来者,激动大叫:“老爷和天化来了!”
欢叫声回荡在山谷间。
队伍停止前进。所有的人都激动了,老爷终于回来了!
寻香从马车上下来,沛林精神抖擞地跑上来,和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香儿,我回来了。”
“你可回来了。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我以为你最快要再过半月才能回来。”
“你们捣毁了毒菌林后。我们寻找到第四处邪阵时,发现阵中竟然没有毒蜂坐守,只需毁掉那些石林便可。因此我便先回来,余下的全由官府自己处理了。”
吴妈妈抱着浩然也激动地从马车中下来。
“然儿。”沛林高兴地抱过儿子,亲了又亲,真是宝贝万分。
老王从前面走过来,干咳两声。
“老王大夫,辛苦你了。”沛林恭敬地与他招呼。
“咳咳”,老王看到沛林平安无事回来,还比出门时长得黑壮一些,笑得眼睛眯成线,点点头,指着西沉的太阳,笑道:“林儿,香儿,前面还有三十里路呐”
“继续赶路吧。”沛林抱着孩子,上了一匹马。
“外面风大,别让风吹着了孩子。”寻香紧张地要抱过孩子。
“怕什么?然儿已经快半岁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从小磨砺起。这点山风有什么经不起的?”沛林豪放一笑,“我还打算从今天起,便读书给他听呢!虽然然儿中了毒在沉睡中,但是红珠菇能令他笑,说明他有知觉。因此,我们应该把他当正常的婴孩子看待,把他现在看不到的事情讲给他听,和他多交流,那么有一天他醒来便不会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是经过这次外出的历练,他对治疗儿子的事反而变得乐观起来。
“好!”老王喝赞一声也上了马,先跑远。
寻香上了马车,那许多要和丈夫倾诉的话,此时一字都不需说,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和支持。夫妻重聚的欢乐令人鼓舞,沛林从原来的忧郁变得乐观,更令寻香看到光明。看着前面跑远的马匹,寻香开心地笑起来。
“桦叔。把马车赶快快些。我们怎么能落后沛林他们太多呢?”
“驾!”
队伍踏着一路红霞,彼此欢快的追逐。当天完全黑沉下来时,大家顺利到达目的地。
33 两会同开
一年后。巡城的秋天充满繁华荣的欢乐。
巡州书院(原来的斗乐场)变成康生医会,而寻家的西居则做了巡州书院。
去年寻家兴建医学院和茶学会院时,在清老板等的建议下,将学院改为协会,沛林请谷柏新上报朝庭,得到批准,两个学院便改了性质。并对地址进行了调整,将书院迁往相对安静的城东边,同时寻园改建成韵馨茶会。
新寻园建在凤鸣山东北面与天华之间,占地比老寻园大了五倍,直到今年四月时寻家才陆续搬到的新宅。
两会的筹办并非皇上想象的那么简单,去年闹过瘟症后,大多数人都不喜离家远走。因此直到今年五月,两会组织的建立才得以完善。
八月初八,两会首次正式举办交流大会。
皇上乃万金之体,离瘟症已有一年,仍是不愿来巡城,因此嘉仪贵妃和圣德贵妃想来巡城看望寻香,也未能成行。
皇上和寻家去年就定好今年这个日子,有官府出面广撒请贴,经过一年多的筹备,这天巡城闹热非凡,不只巡州下的几个州县,还各增不少来看热闹和寻找商机的人们,加上全国各地来参会的人士,可谓盛况空前。
寻香作为茶会会长,老王作为医会会长,这天各主持一个会场。
本来计划好沛林跟寻香一起主持茶会的,前天听说沼泽谷里面发现奇怪的泥土,和龚志明临时进山还没回来。
谷庭仪和莫氏要来参会帮忙,可是昨天傍晚谷庭仪因为太高兴,在新寻园里不小心摔一跤,把两只脚都崴伤了,不得不留在家里,莫氏想来看热闹。又怕谷庭仪一人在家坐不住,只得在家陪着他。
秋高气爽,天气清朗,两处会场都摆在室外。
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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