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香抹干泪,抱过孩子,走到帐幔后,坐在一张椅子上,解开衣服喂奶。安馨吃几口奶,轻声哭起来,眼神可怜地看着寻香。
太皇太后道:“不是说孩子有奶吃就不哭吗?”
寻香叹道:“自两个孩子分开后,因是先天心灵相通,感觉到另一个不在,就会不安。”
“那如何是好?”太皇太后着急道。
寻香从衣袖里拿出个手帕交给吴妈妈,取出一小片水参子,放在安馨嘴里让她吸了吸,很快安静下来,吃了会奶便又睡去。
“好可爱的馨儿。”太皇太后握着安馨小小的手指,轻摇几下,阴恻道。“谁敢抢走哀家的小香儿,我要他断子绝孙!”
“皇姑婆,请为小香儿和沛林作主。”寻香又抹起泪来。
“香儿你先歇着,哀家这就去找皇上要人!谢嬷嬷,你们好生伺候着杨夫人,她产后尚未复原,可别让她受了半点风寒。”太皇太后满面怒容出去了。
谢嬷嬷连忙关上房门,亲自守在外边。
“嘉仪皇贵妃便派奴婢来接杨夫人去后殿相叙。”碧芳早在暗处瞅着前殿的动静,见到太皇太后领着几个奴婢匆匆出了寿禧宫,才带着几个小宫女来到前殿殿厅外。
嬷嬷假意相阻。“杨夫人。太皇太后有交待过,杨夫人产后尚未复原,一路从巡城赶来。受了不少颠簸,这时天气又正冷,太皇太后让杨夫人先好好歇着,别再沾了外面的风寒,以免将来落下病根。”
里面的人蓬地一声拉开门。寻香已经衣衫紧严,又披上斗帽和大毛麾,走到门边,戚然道:“我一路上几天几夜的风寒都沾了,到了这里,既是嘉仪娘娘住在寿禧宫。没有不去参见的道理,哪里还怕再多受一点风寒?”
谢嬷嬷为难道,“可是太皇太后有交待”
“好了。别为难了。本宫亲自来接杨夫人母女。太皇太后怪罪下来,让她来后殿找本宫吧。”铃儿紧裹一身火红的毛麾,从头到脚裹得十分紧严,只露出一双眼和嘴,缓缓从后廊走过来。“本宫就是怕你们不放杨夫人出来,所以特地亲来迎接。”
“嘉仪娘娘千千岁。”寻香等连忙躬身行礼。
铃儿抬抬手。“别拘礼,表嫂嫂快随我来。”
碧芳搀扶着她走在前面。铃儿生孩还不到半月,身体十分虚弱,行走得很慢。
谢嬷嬷在后边叫道,“哎呀。贵妃娘娘产后才几天?便下地出门?这要是让皇上看见,那不是要砍了大家的头吗?”
碧芳转头道:“所以你们别在这阻碍娘娘带着杨夫人回屋里歇息了。”
后殿殿厅,厅门紧闭。屋里温暖如阳春三月。
铃儿和寻香紧紧握着双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吴妈妈在一催促,“有话快说吧。待会”
碧芳和碧芬上来帮着寻香和铃儿脱下厚重的帽子和皮麾,铃儿拉着寻香坐到床上。寻香道:“我还没看看乐善呢。”
“让她们抱过来就好。把安馨抱来我瞧瞧。”铃儿和寻香盖着同一方虎毛大被。
碧芳把乐善抱到寻香手上。程妈妈把安馨递到娘娘手上。
“好漂亮。”寻香和铃儿同时赞美,又同时抬头对视一笑,都极喜欢对方的孩子,然后低下头细细打量手上的孩子。
寻香轻轻摸了一下乐善的脸,乐善张开眼瞪了她一眼,眼珠轻转几下,又慵懒地合上眼睡觉。
“这孩子的神情模样颇象你。”寻香笑着对铃儿道,心里却有几分紧张,乐善的长相并不太象铃儿,尤其是张开眼的那一瞬,和安馨一模一样,如果铃儿发现这个秘密,她会怎么想?
安馨在铃儿善里沉睡,任铃儿摇了几摇都没醒来。铃儿笑道:“安馨是个贪睡的孩子。不过,我好喜欢她的。可惜表嫂嫂没有生儿子,否则我便给乐善自小订下夫君。”
寻香笑了一笑,“她们可是表姐妹,能做姐妹也是缘份。”
铃儿点点头。碧芳在一边提醒,“娘娘你身体正虚,刚才又出去了一会,别这么一直抱着孩子。你快躺下来说话吧。”
吴妈妈赶快抱过安馨。
“杨夫人,你也别老抱着孩子,跟娘娘一起歇歇吧。”碧芬抱过乐善放到婴儿床上。
铃儿道:“把安馨和乐善放在一起吧。以后我要馨儿和善儿同吃同住,用一样的东西。”
吴妈妈紧张道:“怎么可以?乐善是大公主。安馨只是官家小姐。”
“在我这里没有那些差别。她们是表姐妹!”铃儿乌目一瞪,碧芳笑着从吴妈妈手上抱过安馨和乐善并排放在一起。
“两个孩子都很安静,都睡着了。”碧芳道。
铃儿点点头,挥下手,众人退到外面,只剩下碧芳守在婴儿床前。
“表嫂嫂。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怎么你只带了一个孩子来?”铃儿靠在大棉枕上,眼睛一红,关切地问起寻香家事。
“铃儿。另个孩子小香儿被人劫了,你表哥沛林在回家的路上可能被罗将军逮了。”寻香控制着眼泪,怕过分的悲伤影响到铃儿的情绪,毕竟铃儿生产还没多少天。
铃儿坐起身子,双目喷火,“表兄果然出事了?都怪我疏忽大意,没让皇上派人送表兄回家。还有小香儿,怎么会被人劫了?”
虽然铃儿是可以信赖的人,可是在寿禧宫,寻香并不敢说太多,只能把和太皇太后说的话与铃儿又说了一遍。
“我竟不知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些天皇上看上去很高兴,并无一点烦忧,怎么可能有刺匪的事?”铃儿不敢相信地摇摇头,“皇上今天在皇后那边,与他商量元宵节在宫里举行灯会的事。太皇太后现在找皇上去了,我此时让人去他过来,也不妥。也许,过一会,皇上会随太皇太后回来的。到没人时,我一定好好问一问这事。”
“有劳铃儿妹妹。”寻香感动道。
铃儿眼角噙泪,难过不已,“表兄也真是可怜,一劫刚去一劫又来。表嫂,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只怕有人非要表兄娶了罗家的女儿。我会尽力阻止这事,可是事情发展得这么复杂,我怕最后这事不得不退步,表兄方能平安。”
寻香点点头,“只要沛林和孩子平安。我可以劝他接受赐婚。”
铃儿难过道:“好好的一对如意夫妻。怎么皇上非要干出这样的事,凭空给表兄多安一个夫人出来。如是表兄乐意倒无妨,偏偏表兄又没那意思。皇上真的是,管天管地,还管人家的家事!”
“别说这事了。和我说说你进宫后的事吧。”寻香怕她过于激动,转移话题。
铃儿道,“进宫后,皇上对我一直宠爱有加。太皇太后毕竟是我的姑婆,我爹任了兵部尚书,表兄任了右相,说来马家势力也不小。暗中嫉恨的人虽多,不过倒也平安。”
“好。妹妹真是福慧双全。”寻香欣慰地握着她的手。
铃儿感叹道,“在这世上,我可只有表兄一个哥哥!光是我福慧双全有什么意思?若是我连表兄的幸福都保不住,连你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们不能平安,我还算什么福慧双全?”
“好妹妹。是我们连累你了。”寻香感动得眼角不停潮湿。
碧芳在一旁劝道,“都别落泪了。娘娘有句说得好,女人没有孩子前无忧无虑的,不知人生的酸甜苦苦辣。有了孩子后才知道人世间的幸福与沧桑,才知道女人在这世上多么柔弱无助,因此要坚强智慧地活着,不仅要在丈夫面前保得尊重和地位,还要孩子谋得一世平安与幸福。乐善公主现在没有别的姐妹兄弟,只有安馨和小香儿两个姐姐。所以,为了孩子们的幸福,大家打起精神来,好好想法度过难关,找到小香儿吧。”
“碧芳提醒得好。”寻香和铃儿相视一顾,两人握着双手,脸上浮出坚强的笑容,不用多说,两人心中已经达成许多默契。
“你说莲儿和小香儿一起被劫了?”铃儿冷静下来,思考着寻香说的事。
寻香点点头。
铃儿嘴角勾起个神秘的笑,“这事好办多了。”
20 嫌疑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高公公的叫声。
寻香连忙下床跪在地上。
铃儿向碧芳招下手,碧芳扶着她也跪在地上。
皇上和太皇太后大步进来,皇上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上前搀起铃儿:“爱妃请起。朕不是免了在月子期间的下跪礼吗?你现在身体尚未复原,为何跟朕拘礼?”
铃儿低着头,不肯起来,哽咽道:“臣妾不敢太过放肆。否则,这次是臣妾的表兄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捉了,下一次,只怕会是臣妾的父母会不保。”说着双肩抖擞几下,悲痛得全身剧烈颤抖。
“瞧你说些什么?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事!你表兄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捉的事,朕也是刚刚才知道。”皇上拉起她,将她按在榻上,“给朕好好躺在床上。”
皇上看一眼寻香,抬了抬手,“还有寻香也起来吧。你产后也不久,身体一样虚弱着。朕可不想寻老将军在九泉下说朕待薄她唯一在世的孙女。高公公,给寻香看个软座吧。”
两个太监连忙将个铺得软厚的椅子放到寻香旁边,高公公拉着泪流满面的寻香坐下,“杨夫人。杨大人失踪的事,皇上的确还不清楚。有事坐下,慢慢说吧。”
皇上扶着太皇太后坐了上座,他在铃儿旁边坐下,见她还在抹泪,心疼地卷起衣袖为她拭了拭面颊上的眼泪,微笑道:“瞧你这性子,就是好着急。杨大人家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本来朕正在外边看大家布置元宵节的事,一听说这事,就和皇祖母急急地来了。”
“皇上。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捉我表哥呀?还有什么人敢劫走小香儿和莲儿呀。”铃儿愤怒得用拳头轻轻打皇上的胸膛。
皇上握着她的小拳头。微笑收敛,眼神中闪过一抹东西,惊诧地看着寻香,“莲儿和小香儿一起被人劫了?”
太皇太后接过话头,“先前哀家和你说这事时,没有说得够详细。具体的你问寻香吧。”
寻香便细细地把那晚在锦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那家姓余的显然有问题!”皇上眼角快速瞟了一眼皇太后,视线落在婴儿床上,放下铃儿的手,走到婴儿床前,看着两个熟睡的女婴。乐善一身公主穿戴。安馨一身小姐打扮,可是两孩子睡在一起,给他一个错觉。俨然姐妹一般,心中莫名一动,不由一只手轻轻摸摸乐善的脸,一只手又摸摸安馨。这时安馨突然睁开眼,冲他呀呀地笑了两下。发出两声可爱的叫声。
皇上被她逗乐,哈哈笑两声,轻轻抱起安馨,高兴道:“想不到安馨和善儿一样都很喜欢朕,这么小,见到朕便会冲朕欢笑。”
抱着安馨。皇上心里升起一股慈柔,喜欢莫名而升,馨情不自禁在婴床前来回走动。
铃儿趁机道:“皇上可是有给她们预备好礼物的。小香儿不在。不如皇上先把安馨的礼物给她吧。”
皇上的欢乐陡然中断,放下安馨,一股惆怅升起,看看孩子,又看看寻香。再看看太皇太后,坐到床榻边。皱着眉却不说话。
铃儿摇着他的手嗔道:“皇上,怎么了嘛?你原来不是和臣妾说过,将来要封安馨她们作郡主的吗?还要赐她们良田、布帛和金银玉器的。”
太皇太后叹道:“沛林回家那天下午,皇城里的确出了事。那几日的确捉了些嫌疑犯。因为在过年,罗将军还没将嫌疑犯的名单呈报上来。但是皇上知道那几日有捉到几个嫌疑重犯,不知沛林是不是在其中。皇上已经派人去找罗将军了。如果沛林在其中的话,皇上现在给安馨封赐,那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你说话不算话!”铃儿扑进皇上怀里撒娇大哭,“我表兄怎么会是刺匪嫌疑?而且小孩是小孩,大人是大人,就是大人有错,又怎么能殃及无辜的小孩?”
“娘娘请爱惜身体呀。太医说过,你现在动不得气,伤不得身的。”碧芳在旁边叫道。
“我表兄肯定是冤枉的。”铃儿不服地道。
皇上不出声,只是轻轻拍着铃儿的背以示安慰。
寻香心里格登几下,情形不妙,显然太皇太后和皇上已经形成某种默契,此次要逼沛林彻底就范。
“不能封号,东西可以赏赐。奴才也相信杨大人是清白的,待以后案情大白,再给安馨补上别的封赐也不迟。”高公公在一旁打着圆场。
太皇太后道,“高公公说得极是。哀家也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送给安馨和小香儿。”
“皇上。罗将军已经到了上书房。”车公公进来禀报。
皇上道,“朕先去见罗将军。”
“皇上,你可得快去快回,我们这里等着你的消息呢。”铃儿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
皇上一去,太皇太后劝慰道:“你们俩个都莫哭了。沛林是哀家的亲外侄孙,他出了事,哀家这心里一样不好受。当务之急,不是大家发愁,得想法给沛林洗脱罪名才行。”
铃儿哭得更凶,“摆明了有人要陷害表兄,致他于绝地。有人安心陷害,皇上又处处拿规矩律制说话,这要洗脱起来,谈何容易?我咒那害我表兄的人,千万万剐,不得好活,还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心惊肉跳几下,铃儿的话真是恶毒。脸上却一派淡然,“别哭了。你们的身体还没好呢!你表嫂一路奔波,我先带她去前殿休息。你也好好歇着。”
铃儿凶猛地挡在寻香面前,象只吃人的老虎,“不!人家连我表兄都敢陷害,何况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表嫂?我要表嫂和我同吃同住在一起!我要看看谁敢在我的眼皮下动人!”
太皇太后半笑道,“瞧你这样子?这是寿禧宫,你以为在宫外?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在宫里怎么害人就怎么害人?”
铃儿摇摇头,“皇祖母。虽然寿禧宫是你的地盘,可是那要害表哥的人太厉害。我不得不防着!表嫂嫂和我在一起,若是有人害她,她犯什么罪,那么铃儿便应当同样的罪!”
“傻孩子!”太皇太后摆手道,“哀家怎会任人在寿禧宫胡作非为?”
铃儿乌目瞪圆,认真道:“皇祖母。关起门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表哥的罪名洗不脱,会怎么样?”
太皇太后眉头深皱,迟疑道:“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若是刑部到你屋里要拿表嫂嫂,有充分的人证物证,你交不交人?”铃儿质问。
太皇太后被她的话咽住,张圆着嘴,叹道:“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就让人把寻香的东西搬到后面来吧。”
“谢皇祖母。”铃儿端正地向她行个福礼。(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太皇太后摆摆摆手:“瞧你也见外起来。怎么样对香儿母女好,就怎么样办吧。反正在这宫里,只有你能对付皇上。就是哀家,毕竟是长辈,真要讲起理来,不敢不依道理行事。让香儿住在你这边也好。也别让香儿住在你屋里,若是你俩真同睡在一起,别说有失规矩,就是皇上来看你也不方便。你隔壁不是还有房间吗?就让香儿母女住在你隔壁吧。”
寻香也向太皇太后福个礼,声音涩涩地道:“寻香落到这个田地,全赖皇姑婆和嘉仪娘娘护佑了。”
太皇太后鼻腔里一酸,“你俩别再让哀家难受了。否则,哀家只怕撑不到为林儿洗清罪名的时候。”
铃儿和寻香收拾起哭态,安静下来。太皇太后才松口气,吩咐罗妈妈带人去前殿搬寻香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隔壁的屋子布置好,寻香的行李全部都搬了过来。
这时皇上匆匆返回,刚进屋门,铃儿便扑了上去,“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搀着她,责备道:“你怎么不躺在床上?还要在地上走动?就不能让朕省心些?”
铃儿眼眶一红,“臣妾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表兄,情同亲生兄长一般。他出了事,若我还能高枕无忧,那不是成了无情的人?你就快告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