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缘修道只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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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缘修道只缘君-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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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焱换上了子由的衣服,子由又帮她把长发梳成男子式样的书生髻,对着铜镜里她现在的模样笑道:“原来焱姐扮男装也很适合。”

苏焱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心下忽然间一片怅然。自己穿越到西宋这一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现在想来只是在自己不经意中伤害了许多人罢了。可是自己后悔认识了他们吗?如果自己不曾遇到他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呢?如果可能,真希望自己现在就立刻回到属于自己的现代去,然后把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美好而难忘的梦。可一想到还有剩下两年要熬,她就觉得漫长得可怕。而且,不知道又要遇到什么人,会不会再卷入这样无能为力的感情漩涡中去呢?

那么就这样维持男装的样子去度过剩下的两年,起码能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个时候,苏焱对着自己的身影,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第三十七章

苏焱待在子由的房里直到清晨。天微亮的时候,他们回了她的屋里拿了行李,便由吴侍卫先去门口打发了看守,苏焱站在通判府的大门前最后一次环顾了四周的风景,然后咬咬牙,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子由坐在她身旁,一路握着她手,两人都不说话。夏季天亮得早,这时候路旁已经开始逐渐热闹起来了,苏焱坐在马车内倾听着窗外的声音,想到第一天来到临安的时候也是这般车水马龙的喧嚣,不禁微笑。而她即将去往的那个城市,那个在中国历史上地位无比显赫的扬州,她在现代的家乡,是否比这临安城更繁华呢?

一路马车疾驰,到了运河岸边时,太阳也不过刚刚升起。子由扶了苏焱下车,苏焱转身看到停泊在岸边的客船,盯着出了好一会的神。吴侍卫将她的行李交给她,她回过脸来看着子由,又看了看吴侍卫,然后向他们点了点头,轻声道:“我走了。”

“小姐保重。”吴侍卫只说了这一句,就站到一边别过头去了。他和苏焱可谓不打不相识,是他亲眼看着这个姑娘如何走进他们的生活之中,如何把通判府搅得鸡犬不宁,如何以她那古灵精怪的性格赢得通判府全体上下欢心的。他因为照顾子由,连带着与苏焱相处时候也多,加上她不拘身份小节,情感上便一直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小妹妹看待了,这时候送走她,说实话真有点不舍得。

子由看着苏焱,半晌,才微笑着说:“焱姐,保重了。就算你说从此不会再见,我还是会期待着重逢之日的。”

苏焱鼻子一酸,赶紧吸了吸好忍住眼泪,也笑道:“子由,就算没有我早上去叫你,也要记得晨跑。”

“嗯。”

“篮球可以让吴侍卫陪你一起玩。”

“好。”

“扑克也是……还有,我必须告诉你,我以前经常出老千,其实都应该是你赢的。”

“我知道,但我喜欢看焱姐赢了以后开心的样子,所以不说。”

“啊……你啊……”苏焱先是错愕,然后微笑叹气,又垂下眼睛道:“子瞻的事,就拜托你了。”

“嗯,焱姐有苦衷,大哥会理解的。”

“嗯,还是让他快快把我忘记了的好……”苏焱抬起眼睛看着子由:“你也是,把我的事都忘记了吧。”

子由闻言却伸出手去,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上笑容灿烂:“想忘也忘不了啊。”

这话让苏焱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她赶紧抬手抹了抹眼角,说道:“那我就走了,子由,保重了。”说完,便转身向着船上走过去。她想,从她踏上这艘开往扬州的船那一刻起,她也就不再是临安城的苏姑娘、通判府的苏小妹了。她又回到了那个独自一人穿越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西宋的苏焱了。

子由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到她上船,靠在船舷边和他挥手。客船起航,他不禁也抬起脚随着船的方向行走。那时他想,如果现在求她留下,她会答应吗?其实自己私心里真希望她能留下的,可是,如果强迫她留下让她郁郁寡欢,那就不是他所喜欢的那个焱姐了……大哥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的……

却在此时,前方忽然有奔驰而来的马蹄声,他和吴侍卫都看过去,只见一人骑着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那人翻身下马就匆匆跑向岸边向着客船大叫一声:“苏焱!!!!!”

苏焱顿时愣在那里。岸上那人一身青衣,俊美无伦的脸上此时满是焦急和哀伤的神情,这时船距离岸边不过数丈,甚至能看到他墨色的眼睛里隐隐的泪光。

“子瞻……”苏焱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同时眼泪再也忍不住,伏在船舷上大哭起来。

子瞻昨夜一宿无眠,想到白天里苏焱的态度,无论如何也没法安心。其实他对苏焱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一直没有确定的把握,所以才始终没有勇气去向她挑明。而且她太迟钝了!自己暗示过许多次,可是她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让自己一人在那边干着急。可是偶尔她又会忽然变得很亲热,看着自己的眼神会很妩媚,那时就会让他觉得她也是喜欢他的。那天终于为情势所逼不顾一切地向她求婚了,不惜在父亲面前跪了一整夜终于能娶到她了,自己兴高采烈地去告诉她的时候,她又忽然变得很冷淡,泼了他一头的冷水。今天早上他放心不下,天一亮就想去她房前看看,轻轻敲门半天也无人答应,心中猛然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强行推开门进去一看,竟是人去楼空,桌上只留下一封书信,当时就让他整个人都傻在那里,她竟然走了!原来她根本不愿意嫁给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待在他身边。他拿信的手指都开始颤抖,心里苦涩得仿佛呼吸都困难。然后他没办法再想太多,转身就向门口跑过去,向守卫打听了他们去的方向,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要拦住她!!

可是此时见到她在船上大哭的样子,子瞻忽然就觉得对她真的是一点也恨不起来。这一年来自己惹哭过她多少次?此时如果可以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拭掉眼泪,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哭了,可是她却选择了离开……

“不要哭啊!!!”他使劲地对着船上的苏焱叫道,苏焱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船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就在快要看不清表情的时候,子瞻忽然冲她笑了起来。

“是你不要我!!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子瞻……”

“笨蛋!!你不要我就算了,居然还要走……我就那么可怕吗??”

“子瞻……”

“你可别后悔啊!!我这么才貌双全这么受欢迎的男子,错过了我你再也找不到了啊!!”

“子瞻……”

“……笨蛋……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走了我就死心了??我会变得越来越好,让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一定死心塌地地爱上我,那时可就是我考虑还要不要你的时候了!!”

“子瞻……”苏焱捂着脸几乎泣不成声。刚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她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看到他满脸倦容时心里简直揪心地疼,对他的歉意全部涌了上来,几乎要把她击溃,她只能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这种话!!”子瞻红着眼睛看着她在船上远去的身影,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了。远远传来的她的“对不起”比什么都让他更难受,他吸了口气,对着船上最后一次喊道:“笨蛋!!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就回来找我吧!!!”

说完这句,他便抬起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竭力好让眼泪不要流出来。她就这么走了,自己虽然只和她相处不到一年,却也深知她个性,知道她这一走便不会再回头,那以后还能再见到她么?原来自己终究是单相思一场,可是绝不后悔爱上她的……

子由走去子瞻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兄弟二人一起抬眼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船影,久久无言……

苏焱靠在船边把头埋在腿上哭了很久,脑海里不停回响着刚才子瞻说的那些话。为什么自己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他还是这样对她呢?如果他把她大骂一顿叫她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也许自己心里还舒服点。一直以来都觉得他任性骄傲,喜欢恶作剧欺负她,一点也不温柔,因为见到他的第一天心里就把他定了性所以从来都认为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可是其实自己真的了解他吗……

但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了。

还有两年,离回家还有两年。

而离扬州,还有多远?



第三十八章

苏焱并没有坐着这条船直接去扬州。她在途经京口(今镇江)的时候下了船,投宿在渡口边的小客栈内过了一夜,结果又因为连日大雨江水暴涨不得不又在京口盘桓了十几天才重新搭上往扬州的船。因为在临安的岸边和子瞻隔岸的对话引起了船老大以及船上一些乘客的注意,一船的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实在让她受不了。虽然也不能怪他们八卦,毕竟那场面看上去确实像是两个男子的感情纠纷……

想到这里,苏焱坐在这艘正往瓜洲渡口行驶的客船甲板上苦笑。她如今身着子由的男装,头发也梳成男子式样,加上她说话时声音刻意放粗,看上去就是个俊俏的少年,只是个头略为矮小。搭上这艘船后,同船已有好几个少女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低声谈笑。西宋风气开放,女子对男子品头论足之事倒也平常。这时她还能听到身后有少女声音说道:“你们看他,是他还是那船尾着淡色衣衫的公子相貌更英俊些?”

“这位公子看起来更俊俏,不过船尾那位公子的儒雅风度却是他所不及。”又一个声音道。

“是么?我倒是更欣赏他多一些,你不觉得他眉宇间的忧郁更动人么?”前一个声音不服气道。

“呵呵,可我认为那淡色衣衫的公子和蔼可亲之处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后一个声音慢悠悠道。

这事要摆在从前,凭苏焱的性格绝对当时就站起来冲到船尾看个究竟了。只是她如今心事重重,听到这些议论,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了她们一眼,倒看得那些少女们都飞红了脸低下头去,然后彼此间一阵轻笑。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就写明了镇江和扬州之间的距离之近。苏焱在现代的时候也曾经多次在瓜洲坐过汽渡到达隔岸的镇江,大约只要半小时。而随着润扬大桥开通后,汽渡已经逐渐被淘汰了,所以她如今在这古代乘坐渡船去瓜洲颇有些怀旧之感。这艘下午出发的客船到达了瓜洲渡口时刚好是明月初上。这时已近月中,明月将圆未圆,苏焱随着人流下了船,却不急着离开,仰头对着月亮出了好一阵神。只见月光如白霜般从空中流泻而下,随着波浪闪耀千万里,江畔的白沙都被这皓月照得反光。虽然此时是夏季,但对着这样的月亮,身处这样的地方,自然而然便想到唐人张若虚那首号称孤篇盖全唐的名诗《春江花月夜》。加上她如今思绪万千,又身临其境,情不自禁便轻声吟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然后她对月叹息一声,转身欲走,却忽然听见身边一个温和优雅的声音接着她背诵道:“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她惊讶地回过脸去看向身边那人,而那人刚好也转脸向她微笑。月色正照在那人脸庞上,一眼看去是位眉清目朗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身着淡色衣衫,微笑的样子一派儒雅。只见他对着苏焱点点头道:“在下冒犯了。偶然听到兄台吟诗,却正是一般感受,不禁接续了下去,还望兄台原谅在下的鲁莽。”

苏焱摇摇头示意无妨,她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和她一般在这瓜洲岸边对着明月想起这首诗来。张若虚和她一样皆是扬州人,她从小母亲就对她说作为扬州人这首诗便是必修课。年幼时她嫌这首乐府诗冗长复杂,不爱去认真背它,还挨过母亲好几顿打,着实把仇恨迁怒到它身上过。可如今身处九百年前的西宋,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脑海中浮现的第一首诗却居然就是它……

想到这里,苏焱不禁笑了笑,道:“在下只是回到故乡,一时触景生情。莫非这位公子也是一般?”

那人却摇摇头,道:“在下庐陵人,此次来江南游赏,一路从临安过来扬州。这位兄台说回到故乡?那便是这扬州人氏了?”

苏焱听到“临安”二字,心中一紧,眼前仿佛立时出现了苏家兄弟的身影,心里一阵难受。沉默了半天,她才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道:“在下虽是扬州人氏,此前却一直在……在临安居住,许久未曾踏足故土了。”

那人闻言笑道:“这位兄台好福气。能够生在扬州已是人生一大幸事,长在临安那风景如画的地方更是令人艳羡。都说江南美丽富庶,文人墨客无不流连忘返,这次在临安已深得其感,更不知这“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广陵城会给人怎样的惊喜。”

苏焱听这人说话间也是温文尔雅,态度谦和,心下便对他生出些亲近之感,便微笑道:“在下也是同公子一般心情了。如今这里对在下而言,虽是故乡,却也是陌生之地。”

说完二人相视而笑。那人对着苏焱拱手道:“说了这半天,还忘记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在下庐陵人欧阳修,字永叔。”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这几个字听在苏焱耳朵里简直是如雷贯耳,直把她整个人震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惊得嘴都合不拢。足足愣了有一分钟之久,她才艰难地开口道:“你……你……你叫……欧阳修……?”

欧阳修略感奇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之前看这少年面容俊秀,谈吐不俗,便有心想在这旅途中结交个朋友。却没想到此时告知了他自己姓名之后,他的反应会这么怪异,便轻皱眉头问道:“在下这名字……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没有没有!”苏焱忙不迭地摇头,只是继续带着憧憬和崇敬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人。欧阳修,欧阳修!六一居士、醉翁、文章太守!!同样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她刚穿越到西宋时在清秋客栈就向朱老板打听过这个人,可朱老板完全不知。后来偶然向子瞻提起时,听他说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同是进士,文采非凡,好像是在洛阳任宣德郎。那时苏焱就知道这西宋的欧阳修和正史中不同,并不是苏轼的恩师了,虽也曾妄想过去结识他,但一想到洛阳路途遥远她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瓜洲岸边遇上他,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如此儒雅俊挺的青年男子!

欧阳修见苏焱依然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自感不解,又不知道苏焱想法,顿了顿,只好再次问道:“那……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苏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答道:“在下苏……”这时她猛地打住,想起自己已决定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度过剩下两年的事。况且欧阳修自临安而来,她苏焱先前在临安城也算是赫赫有名,这名字便再用不得。那自己应该起个什么假名好呢?不如从此随了母亲姓吧。而母亲姓秦,那自己既然男装扮相便不如用那个名字好了,反正以前向子瞻问起那个人时,他说完全没听说过的,那么那个人在西宋历史上便一定还没出生……

主意已定,于是苏焱向着欧阳修笑了笑,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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