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的人也张望过来,齐齐的看热闹。
老鸨追着问:“你到底是谁?”
万贞儿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鸨气急败坏,扬声:“来人,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官府。”
几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越过人群,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就要伸手把万贞儿捉拿归案。秋月急了,挺身而出,拦了在万贞儿跟前保护着万贞儿,她大着声音说:“谁敢?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
老鸨不是不胆怯的:“你们到底是谁?”
万贞儿还是目空一切:“你管我们是谁?”
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着,有人大声么喝:“什么事?什么事?”
看热闹的人,纷纷避开了去,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原来,是西厂的锦衣卫。因为出现李子龙冒充太监进宫的事情,京城的戒严还没有完全消除,他们大概是巡逻,刚好巡到了这儿来。
老鸨像遇到到大救星那样,急忙迎上前去,她指了万贞儿,对锦衣卫的头目说:“大人,这个女子冒充爷们,到这儿捣乱,还用扇子打伤了吴三公子。”
吴三公子的随从,正在查看吴三公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有没有变成独眼龙。
闹事(5)
吴三公子的随从,正在查看吴三公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有没有变成独眼龙。那随从查看了半天,才确定告诉吴三公子,没瞎,伤了眼角,不过好险,如果扇子再砸过来一点点,这只眼睛便报废了,不想独眼也难了。
吴三公子捂了一只眼睛,也大声嚷嚷着作证:“对,就是这个假扮爷们的女人,伤了本公子的眼睛的。”
万贞儿是人赃俱获,但又怎么样?
万贞儿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
锦衣卫的头目,带着几个锦衣卫冲到万贞儿跟前来,万贞儿还没等他们出声,便轻描淡写地问:“汪直呢?叫汪直那小子来见我。”
汪直是他们的头儿。几个锦衣卫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终于,锦衣卫的头目问:“你是谁?”
万贞儿“哼”了声,不可一世:“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叫汪直来,让他告诉你。”
锦衣卫的头目略一犹疑。到底是在官场混的人,懂得观言察色,锦衣卫的头目,大概也瞧得出万贞儿来头不小,知道万贞儿不是简单人,敢当着众人,大例例地直呼他顶头上司的名字不算,还加上“小子”这个称号。
要知道,此时的汪直,已不是昔日的阿蒙。因为有着万贞儿这个皇贵妃娘娘作靠山,汪直天不怕,地不怕,气焰嚣张,搞得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听到他名字,也闻风丧胆。
锦衣卫的头目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吩咐了其中一个锦衣卫:“去把汪提督请来。”
那个锦衣卫领命而去。
万贞儿之所以把汪直叫来,一来,汪直是她培养出来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二来,汪直这个人聪明,脑子好使,如果她出问题了,他也会受到牵连,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尽责尽力帮她解决难题;三,她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成化帝那儿去,看他如何解决。
如果成化帝真的要万贞儿死,那万贞儿就死好了。
闹事(6)
如果成化帝真的冷酷无情,万贞儿也没法子。
万贞儿豁出去了,连本带利豁出去,一点回头路也不给自己。万贞儿要么全输,要么全赢,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汪直赶到“满春院”的时候,万贞儿正跷着二郎腿,优哉闲哉地坐大堂中央喝茶。“满春院”的茶,没有皇宫里的茶好喝,不知道是茶叶的质量差别太大,或茶具的档次不同,抑或是“满春院”泡茶的方式偷工减料,不够精细的缘故,总之,少了皇宫那种色香形味。
但万贞儿还是喝得津津有味。
大厅里除了万贞儿和秋月之外,还有一大堆人,包括吴三公子,老鸨,众妓女,众嫖客,就连刚才看热闹的人,一个也都不能走。那些锦衣卫,全副武装,尽职尽责守在门外,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不能进来。他们都在望穿秋水。眼巴巴地等着汪大提督大驾光临。那阵势,就像死囚在等着宣布,是无罪释放,还是就地斩头,惊险而刺激。
汪直终于来了。
汪直远远看到万贞儿,并没有惊诧,好像未卜先知,知道是她那样。汪直径直地走到万贞儿跟前,跪下来行礼磕头:“奴才拜见皇贵妃娘娘。”
万贞儿淡淡地说:“平身吧。”
“谢皇贵妃娘娘。”
汪直这一跪拜,加上一句“皇贵妃娘娘”,顿时吓呆了所有在场的人。他们想不到,万贞儿的来头居然是这么的大,居然是皇贵妃娘娘。这个皇贵妃娘娘,不用说,肯定是炙手可热,势倾朝野的万贵妃。所有在场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齐齐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拜见皇贵妃娘娘!”
那个老鸨和吴三公子,更吓三魂不见七魄,额角冒着冷汗,全身颤抖:“皇贵妃娘娘饶命!皇贵妃娘娘饶命!”
万贞儿不理他们,而是抬起眼来问汪直:“怎么这么迟才来。”
闹事(7)
汪直回答:“回娘娘,刚才奴才在皇上那儿。”
万贞儿问:“皇上?你刚才在皇上那儿?”
汪直说:“娘娘,皇上一大早去了昭德宫,找不到娘娘,又派人到各宫里找,还是找不到,后来听说娘娘出宫了,怕娘娘出了什么意外,很是焦急,就把奴才招了去。”
万贞儿冷笑:“皇上是不是要取本宫的首级?”
汪直连忙说:“不是不是!皇上说,昨晚不应该对娘娘说那些话,本想一大早就到昭德宫来安抚娘娘的,谁知娘娘不听了。现在听说娘娘出宫,就是令奴才马上赶来,接娘娘回宫去。”
万贞儿赌气:“本宫不回。”
汪直擦着冷汗:“哎呀娘娘,怎么可以不回宫呢。”
万贞儿咬牙切齿,气恨恨地说:“本宫就是不回宫!汪直,你告诉皇上去,他爱和柏贤妃怎么着就怎么着!还有,你告诉皇上,本宫不会回去了!”
“娘娘——”
“别那么多废话!本宫叫你这样说,就就这样说。”
“是。娘娘。”
汪直没有亲自回宫去向成化帝回话,而是派了他最倚重的两个部将陈越和王越去。汪直在万贞儿身边,名义是陪万贞儿解闷儿,实际是怕万贞儿凭一时之气又走掉,他找不到,成化帝怪罪下来。
其实,万贞儿笨呀,她怎么会走?成化帝让汪直来接万贞儿,证明万贞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永垂不朽——换句俗不可耐的话来说:成化帝肉体背叛了万贞儿,但灵魂没背叛万贞儿。
但万贞儿不能如此的乖乖听话,成化帝叫她回去,她就迫不及待回去。不不不,她一定要摆摆架子,耍耍威风,要不,她昨晚的委曲,便白受了。都说了,有风尽使帆,赢钱赢到尽。为什么不?
汪直看了一眼跪了一厅里黑压压的大气也不敢出的人群,手一挥,便说:“你们都下去。全部到后面呆着。”
“是。”
认错(1)
大厅里的人,除了秋月外,还有锦衣卫之外,闲杂人员一下子走了精光。看到四周没人了,汪直跪了下来,嗫嚅地说:“娘娘,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万贞儿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叫本宫趁势下台?见好就收?”
汪直说:“娘娘聪明,知道奴才想说些什么。”
万贞儿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门外。门外站着很多汪直带来的锦衣卫,四周戒严,没一个闲杂人。这个时候,外面的太阳仍然在天空挂着,阳光很好,格外的耀眼,带着寂静的倔强。
过了很久,很久,万贞儿才说:“汪直,你也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本宫不说,你也明白。有时候,得狠下心来。今天你不狠心,那明天自会有人对你狠心。”
汪直说:“奴才明白。”
万贞儿喃喃地说:“人在后宫,身不由己。”
汪直又说:“娘娘说得是,奴才也深有体会。”
万贞儿又再叹一口气,拿过茶杯,又再低头喝茶,茶已凉了。
秋月说:“娘娘,奴婢去吩咐人,重新把茶泡过吧。”
万贞儿说:“不用了。”
一杯茶刚刚喝完,陈越和王越便回来了。他们的跟前,还快步走着一个穿了便服,身子修长俊秀,却焦急万分的年轻男子。
这个年轻男子,已长大成人了,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清秀飘逸,气质不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再是躲在万贞儿怀里,哭着叫:“万姑姑,我怕!万姑姑,不要离开我”的无助二岁小孩了。因为如此,他才穷凶极恶地对万贞儿说:“朕是皇帝,后宫三千丽,朕爱宠幸谁就宠幸谁!万贞儿,你凭什么管朕?”
汪直和秋月看到他了,连忙跪了下来行礼。
汪直说:“奴才拜见皇上。”
秋月说:“奴婢拜见皇上。”
认错(2)
这个俊美男子,是成化帝。他没有理会汪直和秋月,当了他们是透明,而是大踏步,径直走到万贞儿跟前,他叫她:“爱妃。”
万贞儿还坐在椅子里,没有动。但万贞儿的心头,总算是一块大石落了地。万贞儿知道,她终于,又赢了这一场。但万贞儿还是忍不住的装腔作势,她冷冷地看着成化帝,冷冷地说:“皇上来干什么?是不是要来取臣妾的狗命?”
成化帝一脸的悔意:“爱妃,朕——”
万贞儿冷笑:“你什么?是不是要在臣妾面前耍威风,告诉臣妾,你是皇上?”
成化帝结结巴巴:“爱妃,朕,朕,对,对不起。”
万贞儿用手捂住了双耳,大叫:“臣妾不要听!臣妾不要听‘对不起’这几个字。”
成化帝伸手,把万贞儿拥到怀里:“爱妃,朕,朕不应该那样待你,是朕不好。”
万贞儿瞪了他。万贞儿感到委曲,好委曲,多么多么的委曲。终于,万贞儿像发了疯那样,扑了上去,踢成化帝,咬成化帝,打成化帝,万贞儿一边哭,一边说:“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臣妾?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说过,和臣妾一生一世不分离么?你不是说,你只爱臣妾一个人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臣妾?”
成化帝嗫嚅:“爱妃,是朕不好,朕不应该那样待你!”
万贞儿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成化帝站了在那儿,任万贞儿踢他,任万贞儿打他,任万贞儿咬他。汪直和秋月只是跪着,头也不敢抬,动也不敢动,更别说拉开万贞儿了。成化帝也跟着万贞儿哭,他一边哭,一边说:“爱妃,都是朕不好!不要再生气了。”
万贞儿停止了她的动作,眼泪婆娑地看他,质问着他:“皇上,你知道你昨晚说的话,臣妾听了,有多伤心,多绝望吗?”
认错(3)
成化帝像了做错事的孩子,喃喃地说:“朕,朕知道,所以,朕后悔了。”
万贞儿大声地质问:“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对臣妾说这样的话?”
“爱妃,朕真的很抱歉。”
“臣妾不要听抱歉。”
“爱妃,是朕不好。爱妃,不要再生气了。”
“不!臣妾就是生气!”
成化帝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他望着万贞儿,眼神是那么的虚弱,彷徨,无助,一如小时候那个孤苦伶仃的他。突然,成化帝说:“爱妃,朕给你跪下来,求你了,还不行吗?”
成化帝还真的曲下双膝,要跪下来。万贞儿唬了一跳,吓得连忙抱住他,不给他跪。周围还有人哪,除了汪直,秋月,还有一大堆锦衣卫,虽然他们都低下头,装了看不到的样子。但,又不是真的看不到。成化帝是皇帝,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随便向人下跪?哪怕,那个人是她。
“皇上,不要。”
“那爱妃是不是原谅朕?”
“嗯。”
“爱妃,我们一起回宫去吧,好不好?如果爱妃不回,朕也不回。”
“你是皇上,你怎么能够不回宫?”
“你是朕的爱妃,你也要和朕回宫。”
“嗯。”
万贞儿当然回了,她还能不回吗?她这个皇贵妃娘娘,还得要继续做下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万贞儿大闹乾清宫,愤然离宫出走,成化帝跑到妓院把她追回,一边串的事儿,以了迅雷不及掩耳,传到了周太后的耳朵里。
周太后本来就对万贞儿看不顺眼。
本来么,万贞儿的年龄比她小不了多少年,做她儿媳,她已觉得够丢脸的了,偏偏她的皇帝儿子,放着那么多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理,却对万贞儿独有情钟,无比的宠爱,还惟命是从,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怎么不叫周太后窝火?
受训(1)
周太后窝火还有其它原因。
同是女人,为什么差异那么大?以前她得到先皇的爱,还不如她的儿子成化帝给万贞儿的爱十分之一那么多。
人比人,会气死人的。
如今,周太后巴不得抓到万贞儿的过失,终于找到了端起婆婆架子,发飙的机会。此时不教训,何时教训?
周太后让她的宫女传话,把万贞儿叫到她的寝宫去。
同样被传去训话的,还有王皇后,因为王皇后上正宫娘娘,对万贞儿这个皇贵妃太纵容,管教无方,以至万贞儿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周太后板起脸孔:“万贵妃,听说,你大闹乾清宫,使得皇上很生气?”
万贞儿也没有否认,她说:“是。”
周太后又再说:“皇上是一国之君,有三宫六院的妃子也是理所当然,你也不是他唯一的一个,他想宠幸哪个妃子,是他的权利。你为什么要阻止皇上宠幸柏贤妃?”
万贞儿说:“臣妾哪有这个胆子,敢阻止?”
周太后逼问:“难道哀家说错你?刚才你也承认了,你去大闹了乾清宫!这是做妃子的,应该做的事么?”
万贞儿眨眨了眼睛,装了很委曲的样子,诡辩:“太后,臣妾哪里知道柏贤妃在乾清宫啊?白天皇上和臣妾说,近来做公事多,很繁忙,常常要忙到半夜三更。因为皇上近来的身体不大好,臣妾怕累坏了皇上,便去乾清宫去探望,想叫皇上早些休息。臣妾哪里知道,皇上不是公事繁忙,而是在床上和柏贤妃繁忙啊?如果臣妾知道,给一个水缸给臣妾作胆子,臣妾也不敢去打扰皇上和柏贤妃的好事呀。”
周太后像审案那样,一步步地逼问:“那你为什么要跑出宫去?难道你不知道,任何一个嫔妃,没有皇后的批准,是不准出宫的么?”
万贞儿眼珠儿转了一下,飞快地演绎谎言:“臣妾被皇上责骂了,很是惭愧,臣妾也知道,臣妾罪大恶极。于是便想以死谢罪。可是,如果臣妾死在皇宫,有污染皇宫高雅之地,便想到宫外去自杀。”
受训(2)
周太后又追了问:“到宫外去自杀,也不用跑到妓院去吧?”
谁?是谁那么长舌?居然敢告她的状?万贞儿心里狠狠地咒骂,如果给她知道是谁告密,她定不饶他。心里虽然生气,可表面可不敢露出来,万贞儿说:“臣妾知道皇上,是舍不得臣妾死,可是,臣妾已无面目见皇上了,非死不可。臣妾不想让皇上看到臣妾死后的丑相,便想,臣妾到妓院去死了,皇上总不会追到妓院吧?谁知道臣妾想错了。臣妾不但追到了妓院,还哭着叫臣妾不死。皇上说,如果臣妾死了,他也跟着臣妾去死。臣妾不愿意皇上死,臣妾只好不死了。”
“万贵妃,你说的话可当真?”
“如果太后不相信臣妾说的话,可以叫皇上来问。”
“皇上会对哀家说真话么?”
“哎呀太后,臣妾的话,珍珠都没有这么真。皇上还说,只要臣妾不去寻死,他一切都不追究。”
周太后不吭声了。
周太后再笨,也听出万贞儿的弦外之音。万贞儿不过是含蓄,很婉转地告诉周太后,成化帝爱她,没有她,成化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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