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夫记- 第19部分

齐母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伸着手：“宝儿？嫣宝？”

齐弈将母亲的手握住，低声叫了一声：“母亲！”

齐母一惊，复又大喜拉着他：“弈儿！你来了？你还好么？没受伤吧？你父亲可还好？”

齐弈眼泪滑落，跪下叫道：“母亲！孩儿无能！”缳萝也跪在旁边，哀哀的哭了起来。齐母感觉大事不好，颤声问：“弈儿……你父亲怎么了？”

齐弈颤抖战栗着，将朝廷来人问罪的事跟母亲说了，齐母听完呆呆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齐弈跪着走上前，抱着母亲，缳萝也把头埋在母亲怀里……

齐母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强撑着身体，却又惊闻这个噩耗，立刻就病倒了。整整一天没吃没喝，不停的流泪。夜羽后来也找到了他们。幸好现在人多了，照顾也周到了。齐弈、缳萝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母亲，其他来回跑腿、端粥、找水等事情就全部由夜羽去做。

齐弈自从父亲去世就再也没有吃东西，如今已经六、七天了，早已精疲力竭，母亲睡倒后，他也撑不住了，又不愿意休息，只是强撑着。夜羽劝了几回都不听。夜羽就叫缳萝劝他，缳萝听说他这些天不吃不睡，也担心起来。轻轻走到跟前，看着齐弈憔悴苍白的脸，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齐弈呆呆的跪在躺着的母亲身边，听见缳萝轻声呼叫，才转过头看着她，眼里全是悲怆的神色，他的眼神灼痛着缳萝的心，撕扯着她让她痛苦难当！她不顾一切上前将齐弈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齐弈头埋在她的怀里，终于放松了神经，轻轻的叫了一声：“萝儿……”

两人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缳萝双手搂的紧紧的，直到感觉齐弈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才松开胳膊，看齐弈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缳萝坐下，把齐弈的身子放平，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仍旧紧紧抱着他上半身，用手温柔的婆娑着他的脸庞。

夜羽过来看见，轻轻拉着嫣宝走开一点。

第三十五章　情深意重

　第二天，吴秦也找到了他的父、母亲，带着父亲、母亲找到齐弈他们。吴秦的父母亲就劝着齐母，三个男人就商量着接下来怎么办。

夜羽听说可以领了灾银、粮食回家，就跑到前几天发放灾银粮食的地方，见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几天前就已经发完了。只好怏怏然回来。齐弈、吴秦都不愿意在这里每天等着施粥，于是还是决定先回家。

到了下午，倒是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咸阳的官员又筹集了一些粮食，愿意回家的还是到前几天领灾银的地方去领。夜羽、吴秦急忙先跑去排队了。齐弈背着母亲，缳萝、嫣宝扶着二位老人，随后来到那里等候。这次没有赈灾的钱币，不过粮食倒是很多，夜羽他们都是按照人头领出来的，领回来后包好，由夜羽背着。齐弈仍旧背着母亲，众人就上路往回走了。

吴秦的父亲、母亲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家里没有人伤亡，但是这些天仍然仓惶悲凉，现在哪里还走得动，吴秦背着母亲，父亲就没人背了。夜羽便将粮食分成两份，让缳萝、嫣宝各背一份，他背着吴秦的父亲。

咸阳周围这些天都在下雨，道路泥泞难走，几个人一步一滑，浑身脏污。嫣宝又是悲悲切切，虚弱的自己都走不动，哪里还背的动粮食。缳萝看了实在难受，便拉住她道：“宝儿！你把东西给我吧。我背着行了。”

嫣宝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我背着好了。”

缳萝道：“你这样走不动，大家都跟着你走的慢了。”

嫣宝便解下来，一旁的齐弈看了心疼缳萝，立刻就道：“粮食给我！我捆身上就行了！”

“那哪行？你还要背母亲呢！”缳萝又不同意。

几个老人都道：“先歇歇吧！”

于是几个人找了个大树，坐着歇息。齐弈试着拎了拎粮食的重量，就死活不让缳萝背了，于是又将粮食分成三份，三个男人捆在胸前，在背着老人上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走着走着，嫣宝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把脚扭了！疼的直叫，缳萝扶着她在路边坐下，众人又停下来，现在没有多余的人背她，只好不走了，夜羽跑到前面找地方休息。

众人坐在原地等着，齐弈看着众人，吴秦到周围去找水。齐母虽然精神萎靡，但是总算是不再流泪了。只是呆呆地发怔。

吴秦在山壁间接了些山泉，回来先给齐母喝了些，又跑去接回来给自己父母亲喝，这样跑了四五趟，夜羽也回来了，说前面向山里走不远有个小村庄。于是他们背起老人，缳萝扶着嫣宝，拐到山里。

山脚下只有两三户人家，夜羽上前敲开门，山里人都很热情，几户人家都愿意留宿他们。于是吴秦带着父母亲住一家，夜羽、齐弈住一家，缳萝、嫣宝和齐母住一家。

齐弈、夜羽安顿好齐母，夜羽先回去休息。齐弈还在这边守护着母亲，缳萝想看看嫣宝的伤脚，便叫齐弈先出去。齐奕出来在门口等着。

嫣宝的脚肿的很严重，缳萝一看，心凉了半截，这样根本没法走！出来给齐弈一说，齐弈也发愁了。两人过来跟夜羽商量，正好吴秦也过来看情况，于是几个人商量怎么办。

吴秦一直把缳萝当成男孩，于是就出主意：“要不让萝儿背着嫣宝？”

齐弈、夜羽同时反对：“不行！”齐弈还瞪他一眼：“萝儿哪背的动？再说这些天全靠萝儿照应，她也够累了！”

缳萝觉着也确实背不动嫣宝，就没有做声。

夜羽突然有了主意：“咱们做个抬人的轿子，把三个老人放在上面抬着，剩下一个人背着嫣宝！”

齐弈、吴秦都觉着可行，但是要抬三个人，还有将近一个人重量的粮食，得做个多大的轿子？再说又没有木头什么的。三人刚高兴一下，就又开始发愁。吴秦道：“我们住的那家院子有个木轮车，那个倒是能坐下三四个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咱们用用？”

夜羽眼睛一亮：“走去看看！商量商量！”

他们俩就出去了。缳萝也想跟着，被齐弈拉住：“萝儿，他们俩去就行了，我看看你的脚！”

缳萝一愣：“你看我脚干吗？”

齐弈道：“我看你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还有，嫣宝说你老是摸着腰，好像很疼的样子，是不是伤着了？”

“没有。”缳萝摇头。

“我看看。”

“不行！”缳萝坐下。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齐弈蹲在她面前，满眼都是担心。

缳萝叹口气看着他：“没什么事，就是绳子勒了一下……”

“是带母亲出城的时候？”

缳萝点点头：“没事，只要母亲没事，我就是死……”眼睛红了，呜咽的说不下去。齐弈坐旁边把她抱住，轻轻环着她的腰处。默默无语，半响才放开她，轻轻把她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我看看脚……行么？”

缳萝点点头，有点脸红。齐弈却面色凝重，轻轻的脱下她的鞋，看她的布袜湿湿的，往下脱得时候有些粘在脚上，缳萝疼的直皱眉头，齐弈更轻的脱下来，就见缳萝的脚又红又肿，脚上全是破了的地方，很多地方化脓流血，有些已经结痂了，另一只脚也是如此。齐弈心疼的直抽凉气，看着她心疼至极：“你怎么忍过来的？”

缳萝咬着嘴唇：“不疼……根本没觉着疼。”

齐弈掀开衣襟，将自己内衣干的地方撕下来一大块，缳萝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齐弈将布撕成两块，给缳萝将脚包好，湿的布袜就踹在自己怀里，弯腰给她穿上鞋。

其实鞋也是湿的，但是干布包在脚上，缳萝感到很温暖舒服。脚一下子舒服了很多。缳萝低头看着脚，听见齐弈轻声叫她：“萝儿。”

缳萝抬起头应道：“嗯？”

“有个事跟你说……我把衙差辞了。”

缳萝点点头，想了想问道：“那咱们怎么过日子？”

齐弈伸手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我还没想好……我不会让你和母亲饿肚子的。”

缳萝又点头：“我知道！”看着他道：“咱们去看看车吧。”正要起身，却被齐弈一把横抱了起来。缳萝惊得低声叫：“你要干嘛？！”

齐弈道：“你少走些路吧，我抱你回去，你也早点睡吧。”说着不管她愿不愿意，抱着她回到她们住的地方。

齐母、嫣宝好不容易能睡在温暖的屋子里，此时早已进入梦乡，齐弈轻手轻脚的将缳萝放下，又轻声叮咛：“早点睡！”看着缳萝点头躺下，才放下心出来。

径自来到吴秦住的院子，夜羽、吴秦看见他正好出来跟他商量，那个老农让他们留下三分粮食换车。齐弈想了想，道：“就留下三分粮食吧，这农家有台车也不容易……肯给咱们用已经很感谢了。应该给些报酬的。”

于是便解下三分粮食，他们三人又将车拾掇了拾掇，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众人起来，向这些人家辞别了出来。

三位老人和嫣宝都坐在车上，粮食也放在车上，夜羽、吴秦一边一个推着，齐弈背着缳萝，缳萝本来不用，但是齐弈坚持要背着，缳萝拗不过只好让他背着。

众人这才上路，这一下速度也快了许多，到了第三天早上，就回到了临潼关城。

第三十六章　我的心事你不懂

　现在的临潼关满目疮痍，城郊的庄稼地大片大片的稻谷倒伏在地上，整个官道已经看不出来了，全是坑坑洼洼的大小水坑，四周山上的石头泥土被水冲下来，有的将整个一片庄稼或者村庄掩埋。

进了城，到处都是断了的树木、房屋大梁大柱，很多房屋倒塌，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些地方积水很深，上面架着不知是谁家的房屋大梁，晃晃悠悠的看起来就很危险。道路两旁全是一人多高的淤泥，里面裹挟着断胳膊断腿的案几家具。有些人还在里面搜寻着。

路边呆呆坐着个老人家，一动不动的盯着城门口，似乎已经石化了。

众人所经过之处，只有凄凉、哀伤、煎熬。嫣宝又被勾起伤心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吴秦、夜羽停下来，吴秦将自己的父母亲扶下来，跟齐弈、夜羽说了一声，就先回自己家中去了。

夜羽推着齐母和嫣宝，齐弈背着缳萝回到齐弈家。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已经不见了，院墙也倒塌了一半，走进去更是没有地方下脚，院中全是半人高的淤泥，大水的痕迹依然很明显的留在墙壁上，已经高过了缳萝。屋里黑漆漆的，里面满屋子的淤泥，散发着恶臭。屋里什么东西也找不见了。外面墙壁上一节绳子挂在屋梁下，随风摆动。

看到这种情景，当时的险恶境况可见一斑。齐弈将缳萝放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上前和夜羽一起将母亲扶下来，柔声跟母亲道：“母亲，咱们到家了。”

齐母点点头，半响才涩声问：“怎么样？”这是她这些天头一次开口说话。

齐弈咬着嘴唇，轻声道：“什么也没了……我先收拾一下，您跟萝儿在门口坐会儿。”

齐母点点头。

齐弈起身看着夜羽道：“夜羽，你先去找丁辰来接嫣宝吧，别让他再着急了……”

夜羽点点头，对齐母道：“母亲，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齐母点头：“你去吧。”夜羽跑出去了。

齐弈左右看看，在旁边找了块大板子，开始把门口的淤泥往外推。缳萝也上来帮忙，齐弈叫她去歇着，缳萝却哪里坐得住？也找了个木板往外推泥巴。嫣宝也坐不住了，瘸着脚也上来帮忙。

一会儿，夜羽就带着丁辰回来了，丁辰满脸不置信的神色，直到看到嫣宝才大叫着“宝儿”跑过来。嫣宝看见哥哥，便大哭起来，兄妹俩抱头痛哭。

夜羽、齐弈先不管他们，夜羽把缳萝手里的木板抢下来，叫她去照看齐母。这边嫣宝哭哭啼啼的将那天的情景说了，又说了缳萝冒死相救的事，丁辰边听边转头去看缳萝。嫣宝说完，丁辰就拉着嫣宝过来，给齐母跪下道：“婶婶，萝儿救了宝儿一命，从此以后丁辰和嫣宝就是您的亲儿女，侍奉您一辈子！”说着给齐母磕头。齐母急忙道：“本来跟齐弈就像亲兄弟似的，别生分了。”

齐弈、缳萝急忙上来拉起他们。丁辰还想跟缳萝说什么，缳萝一摆手道：“好了，丁辰哥哥，不用跟我客气了。”

丁辰默默点点头，拍了拍齐弈的肩膀：“我先带嫣宝上趟山。”

齐弈点点头。等他们走了，夜羽才道：“丁辰的父母亲……已经埋了……在山上。”

齐弈、缳萝对望一眼，无语。夜羽又道：“他们家房子也几乎毁了了。”

齐弈摇摇头和夜羽继续清理，缳萝就将车上的粮食分成了三份，分好了对齐弈道：“哥哥，我把粮食给吴秦哥哥送去吧。”

齐弈回头道：“叫他自己过来拿吧，你去给母亲找些水。”

缳萝急忙答应了，出来到处找着，碰见个熟人告诉她南边高地还有口井，于是过去，见好多人排队打水。众人看见她全都上前询问，知道齐母尚好，都安慰的叹息一声。打水的见她过来，就先给她递过来一瓦罐，缳萝待要推辞，众人全都劝着她接着。缳萝无法，只好接过来。打水的叮咛道：“等水淀一淀在喝。”缳萝点点头，感谢了众人，端着瓦罐回来。

回来的时候，吴秦已经过来了，正在帮着清理淤泥。齐弈正跟他说着：“你快回去吧！你们家还没收拾呢！”

吴秦道：“我爹娘叫我来的，我们家还有块干净的地方。”

在过了一会儿，丁辰背着嫣宝也回来了，放下嫣宝，丁辰立刻跟着干起来。四个人干活就快了很多，半天的功夫已经把院子中间推出条路来。几人又接着清理齐母的屋子，到了晚上，齐母的屋子基本上已经将泥巴全都运出来了。

齐弈把粮食塞在吴秦手里，叫他赶紧回家照看父母，吴秦便去了。齐弈又对丁辰说叫他们暂时就住在自己家里，等这里收拾好了在给他们把房子搭建起来。丁辰点头。然后夜羽、丁辰出去找了块板子，回来给齐母搭了个塌，晚上暂时先将就。晚上，齐母睡在板子上，齐弈、夜羽、丁辰等人就坐靠在墙边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齐弈、夜羽、丁辰继续清理淤泥，缳萝出去找木板什么的，凡是有用的全都捡回来。嫣宝的脚也已经差不多好了，也出去给众人张罗吃的喝的。

知道他们回来，很多人都过来看他们，有些人就留下帮忙。那天一直跟在齐大金身边，最后齐大金被斩也是他一个人在身边的衙尉也过来了，齐弈看见他，急忙迎上前去。那天他根本没来得及问一下，父亲死的时候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衙尉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进去跟你母亲说说话。”说着进了屋子。待了片刻就出来了，出来看齐弈呆呆的站着等着他，就上前轻声对齐弈道：“弈儿，你爹留下的话我已经给你母亲说了。郡尉还给你留了句话。”

“什么话？”齐弈急忙问。

衙尉道：“他说，你想说的事他知道了，也同意。”

齐弈琢磨不透父亲指的是什么，一时发起怔来。衙尉道：“弈儿，好好孝敬你的母亲。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看齐弈点头，这才去了。

这一天，齐弈几个加紧干，吴秦又来帮忙，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屋子已经清了出来，齐弈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个水坑，弄了些水回来将屋子大概清洗了一下，总算整个屋子可以住人了。

缳萝跑了一天，基本上什么也没有找来，有用的东西怎会仍在路边？早就叫人拿回家去了。

嫣宝出去转了一圈，倒是收获颇丰，大家左邻右舍的都认识，知道他们刚回来，屋子还没清出来，就这家给个窝窝头，那家给个菜头，回来大家分着吃了。齐弈对吴秦道：“吴秦，明天你就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