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帝能让他来送亲。他很感激。因为他可以多与平乐相处一段时日。
至于她嫁给楚君,或是嫁进殷氏,对他来说其实无甚大的区别。他但望她嫁给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主。
二人隔着轿子,天南地北的闲聊着,周悠去过很多地方,他将四处的见闻说给平乐听,平乐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出嫁的路并不是那般难以忍受。这一天,殷裔一句未语,他一直单骑走在队伍前面。一幅想要早些完成任务。好快些回转的样子。
看着二人那明显有事发生而佯装互不搭理的别扭样子。周悠叹气,阿乐虽然对殷裔摆脸色,使性子,可殷裔却不知。他是多么盼望阿乐可以如此待他。可阿乐对他从来是浅笑盈盈的,可那笑,却是在提醒他,她与他,只是友。
可她对殷裔……
周悠虽然不知二人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周氏的消息网还是能打探出个大概。好似是殷裔上次离家后出了意外,以至回到殷裔时对阿乐的态度大变。虽然殷平最终决定联姻,可却是为了平复流言蜚语。至于在大礼之日,那个真假阿乐……
周悠其实很想问问平乐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想着她即己决定远嫁楚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总归会是伤心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所以他只说些逗平乐心情好的话题,至于那些伤心的过往,还是让它随而远去吧。
如阿乐所说,要活在当下。
这样的女郎嫁给楚溯。当真便宜了楚溯那厮,可周悠又有些嫉妒那周悠,周悠敢用两国数百年的僵持关系来换一个平氏阿乐。这份魄力,让人自愧不如,若许他真的欢喜阿乐,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阿乐娶到,这样想来,要比入殷氏来的让人安心。
一国之君,倾国而娶,平氏阿乐,可算是扬名楚晋两国了。
当夜,在驿站落脚,自有护卫升火垒灶,平乐的花轿被直接抬进驿站里,不管是楚晋,都有新娘在行大礼之前,不得露面的规矩。就算贴身的婢女,也必须在外在守夜,平乐蒙着喜怕进了房间,婢女将吃食端入后退出。
平乐这才掀开喜帕,看桌上精致的菜肴。
几样小菜,都是平乐平日喜欢吃的。并不太奢侈,却盘盘独具匠心,平乐很是意外,她没想到竟然还专为带了御厨为她一路准备菜肴。
上一世,平乐有身孕后,身子并无不适,人家有喜后,都会呕吐没有胃口,可她完全没有那些,反而胃口比平日好了些,平乐只希望这一世,她也会如此,那样可以为她省去很多麻烦。
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亲人,平乐心中很是期盼,得知与上一世那般怀了身子后,平乐也曾想过不让这孩子来到世上,可想到上一世,那么艰难,她都将孩子保护到临到世上那一刻。
只是她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去和命运相争。最终,一死两命。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要将孩子保护好,要让他看一看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许,她真正的命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上一世死于产子,这一世若她产子时未亡,是不是表示她战胜了命运……平乐有信心,这一次,一定会让孩子平安来到这世上。
这是她的骨肉,独属于她一个的宝贝。
而她要做的,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平安临世。
只是平乐想的太过美好了,因为她很快开始孕吐。再加上轿子颠簸,平乐的日子很是难熬。
因不想自己的异状招来过多的关注,最终请来御医把脉,平乐只得少吃,让自己吐无可吐,至于偶尔的干呕,还能解释为轿子颠簸所至。
不过半月左右,平乐整个人便瘦了一圈。
好在喜服宽松,而且谁也无法看到平乐的脸色,所以至今无人发现平乐的异状。
平乐也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身子会出问题的。
那上一世的灾难便不用等到她临盆时重演了。可平乐身边实在无可用之人,婢女全是晋宫出身,平乐可不敢将自己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毕竟是楚晋联姻,若是被有人心知道,她担待不起。
与其与这些不知深浅的婢女打交道,平乐宁愿与楚溯当面摊牌。可是路途只走了小半,还有大半的路途她要如何捱过。
思来想去,平乐最终求助于殷裔。
至于为何不求助于周悠,平乐想着索性破罐子破坏,殷裔见过她所有狼狈的样子,再多见一次,也无所谓了。至于周悠,还是保持些神秘感吧。
于是当日平乐自出行,第一次吩咐人将殷裔喊到近前。
“公主,有何吩咐?”一声公主,让平乐失神良久。他与她……初时身份悬殊时,他教她如何让她的夫主一人只她一人。到此时,身份相当了,他却亲自送她远嫁,人生可以有无数的际遇,可他们的际遇总是那般的跌宕。
“扎营后来我营帐,我有事托付。”
虽有些于礼不合,可殷裔沉默片刻,最终应了是。
周悠己避嫌的走到队前,那是个让人放心的男人……平乐相信,就算他知道她出了问题,他也会守口如瓶。只是他也知道,她必不会求助于他。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持距离。
不是针对谁,而是为了彼此好。
当夜,因途中未有驿站,是以投宿在野外,平乐的营房自然是营地最中的,守卫亦是最严密的。
可平乐相信,殷裔必会依约而来。
果然,入夜十分,帐帘一挑,一道高瘦的身影施施然进帐,以前他喜着白衣,雪的衣,玉般的人,往哪里行哪里都是女郎云集。最近他似乎偏好暗色,今天便穿了件暗蓝色的袍子。
他住帐中一立,仿佛整个营帐瞬间都冷了几分。
“公主,寻殷裔来有何事?”公事公办的态度,公事公办的语调。平乐自嘲的笑笑,仿佛他与她说笑,己是久远的上辈子的事了。
“郎君,一定要这般泾渭分明吗?”平乐叹息。
殷裔似乎有片刻的失神,随后郑重的点点头……“尊卑有别,以前你是平乐,相处自是随意些,现在你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你真的在意我这个用来合亲的安乐公主?殷裔,别自欺欺人了,别说我出身平氏了,便是真的皇家公主,你又能尊敬几分?”平乐有些咄咄逼人的道。
殷裔抬头,看向平乐,平乐罩着喜帕,这帕子的设计很是讨喜,她能隐约看到来人,可旁人却绝对看不到她。
所以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与他争执,若是他看到了她此时这张脸……平乐觉得自己没有信心能这般与他说话。“公主所言甚是,殷裔确实不把皇族看在眼中。只是殷裔不明白,公主为何一定要这般咄咄逼人……公主不是有求于殷裔吗?难道这便是公主求人的态度?”
平乐笑了,这才是她熟悉的殷裔。
将一切礼教视如粪土,一切规矩于他来说,都是设来被破坏的。常常殷氏嫡子,本性却有着这般疯狂的一面,说出去或许无人相信,可平乐知道,她并未看错。
于是,在殷裔淡漠的眼神中,平乐缓缓伸出了手臂。
“我身子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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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章】远嫁(四)
【一六二章】远嫁(四)
“我身子有些不适……”言下这意,请把脉。平乐知道殷裔通医理,这从他给她的那些医术批注上便能知晓。只是这般的肆无忌惮,还是让殷裔的脸色一沉。
“公主不舒服,我去请御医。”公主出嫁,一路护卫随从诸多,自然会有御医跟随,只是不得公主传招,不得近前。
见殷裔这般冷漠,平乐真的很想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帐去。
可是,不行。
“如果是御医可以诊的脉,我自然不会劳驾五郎,五郎,请吧。”平乐再次动了动手臂。
平乐的手臂生的很美,纤细合宜,而且手腕微微下沉时,有着很漂亮的弧度,当然这些平乐并未在意,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让殷裔把脉,事情说没有做来的另人信服。
而且,这也算是她与他关系的一个终结吧。
都有了喜脉,虽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却也是一种背叛。虽然是他先背叛了她。可最终,她也没能守住那份不言自明的承诺。有些悲哀,有些伤感,手腕递出去的瞬间,心仿佛被割掉了一块。
不伤筋动骨,却全身都在疼。
沉默片刻,最终,殷裔缓缓抬手,将手指搭了上去。
沉默,沉默,沉默过后,他猛然抬眼看向平乐,仿佛要将她面上罩的喜帕用眼睛炙穿。好久后,他才咬着牙关道:“”
“喜脉?”
平乐点头。
“不足两月,而且脉象很是羸弱……平氏阿乐,你都做了什么?”最终,殷裔阴沉沉的问道,平乐有些不理解他问的是哪方面?是这孩子是谁的吗?还是说她为什么把脉象弄得如此羸弱?
最终,平乐觉得殷裔该是更在意第一个问题。
“我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便这般了。”
“你疯癫了?还是癔症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发生什么为何最近不好好用饭?每日里在轿中干呕,还找借口说是颠簸所至。平乐,你不想活了便早些自行了断,不要进了楚境再出事端……”殷裔从未这般重的口气和平乐说话。就算是当初将她遗忘时,说话多数时候也是斯文有理的。
这般口无遮拦的出口成脏。
平乐怔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殷裔。他怎么知道的?他不是一直走在队伍前端,而且对她不闻不问吗?也许是平乐的沉默让殷裔寻加了理智,亦或是瞬间的失态对他来说己是极限。
很快,殷裔直起身子。
这时平乐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发生了什么似乎不是问这孩子如何来的,而是问她最近为何状况百出?
可是,他不是更应该关心第一个问题吗?难道,遗忘的得这般彻底?连她与别的郎君行这般事。他也全不在意吗?
傻平乐。你真的可以死心了吧。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不愿割舍。到此时,还有什么不能割舍的?放开,是对自己的仁慈。
殷裔不会了解,这一瞬间。平乐的心境经历了什么。可以说是一次死亡,亦可以说是一次重生。抛弃那些过往的,留住那些珍贵的,将回忆永远深藏心底,而为了那些即将到来的,她必须勇敢的接受一切。
怨恨与恐惧都无法弥补。
她能做的,唯坚强尔。
“五郎放心,此事我自会亲自与楚君溯说项。只求五郎在路上护我周全。此事,万不可被旁人知晓。阿乐虽不在意名节。可楚晋联姻事大。若真的为此而中断,阿乐岂不成了晋国的千古罪人。
求五郎助阿乐护得腹中骨肉。不管将来如何,孩子的到来总是件好事。左右阿乐也没想着像正常女郎那般嫁人为妻为妾,倒不如与孩儿相伴度日。
至于到楚境如何脱身,便是阿乐自己的事。阿乐只求在到达邺城面见楚君溯前。郎君能帮阿乐遮拦过去。最近之所以不敢用饭,是怕孕吐严重,到时再难自圆其说……”平乐解释道,不管如何,在殷裔面前,她始终觉得自在些。
虽然殷裔会觉得她是个风。流女郎,或许还会暗骂她水性扬花。
可那些又能伤她哪里?心嘛……她的心早己被她藏进不知名的角落,连她自己都遍寻不到。左右不过是相见陌路了……殷裔的为人平乐还是相信的,所以她求他相助。
“便是因为孕吐,所以你不敢用饭?生生饿着自己和腹中骨肉?”不知是不是错觉,平乐觉得殷裔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错觉,一定是错觉,那人会有咬牙切齿这种表情吗?平乐怀疑。
“我实在没了办法,总不能让婢女帮我抓安胎药吧。本以为自己东奔西跑的,体质该是不错,不想孕吐如此严重。我也知再如此下去,腹中骨肉难保。虽不知其父为谁,但她是老天给对我的恩赐。
五郎,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历过什么……那种绝望,那种就算是死也无法瞑目的绝望……我不想再经历,所以,我会护好腹中血脉。哪怕他来的时机不对。”重生之事,永远无法启齿,哪怕是与她曾相濡以沫的殷裔。
“不知其父为谁?”殷裔问道。
平乐点头。“郎君说我风。流也罢,说我不守妇道也可。可我着实冤枉。那一。夜,现在想来亦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能心平气和的与殷裔说这些,平乐觉得己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她不能再奢求旁的了,那样只会是个贪得无厌的女郎,是会遭天堑的。
“梦?”殷裔失声重复着。
平乐并没有注意到殷裔的声音比刚刚低了几分,何况她还罩着喜帕,要想看清楚殷裔此时的表情着实有些难度。
“对,梦。人生总会有一次美梦的不是吗?这场梦,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不悔……”
“不悔?”
“是的,不悔。哪怕为此会付出很多,可人活在世,总在为自己在意的付出着,这也没有什么。平氏阿乐别的本事不敢自夸,吃苦受累还是能捱住的。”平乐苦中做乐的道。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女郎。
能这般坦然的接受现状的,恐怕世上也无几人,还能这般坦然的接受这个意外的惊喜的,世上更是难寻,她是与众不同的,因为她有着比任何人都强悍的勇气与毅力。
只要ting过眼前难关,她相信终会苦尽甘来的。
“你不恨那人?”
“恨?为何恨?因为他给了我这个意外吗?或许曾恨过吧,可是恨亦无用,发生的事终究无法复原。我也没办法骗自己一切皆未发生。何况有了骨肉……郎君,我真的曾经真心的祈求过上天,求上天让我这一世与郎君厮守终身。
我们便向以前那般,你看帐本,我一旁看我的话本子。偶尔看到有趣的,便讲给你听,你会很中肯的告诉我‘阿乐,还是多看些正经书吧,话本子误人……’可终究,这都是命啊,命里即无,强求亦无用。郎君,你且助我吧,此次过后,若再有相见之机,阿乐定调头便走……”
从此相逢是陌路。
平乐,你终于说了出来。
平乐很少这般动情的长篇大论,她更喜欢精练。可今天,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状况,还有这让人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的尴尬境界……平乐,女郎能丢的脸面,你一次性丢尽了。
“相逢……陌路吗?”殷裔有些断续的问道。
平乐点头,心在哭,脸却在笑,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将他们的关系划上了止符。
“阿乐,我曾伤你那般深吗?”突然间,殷裔问道。平乐拧眉觉得此时说这些还有何意外?可是殷裔却是一幅平乐不答,便不提相帮之事的态度。
平乐无法,只得想想后道:“恩,很深。”
“你怎么才会原谅我?”殷裔又道。
“我原谅你了。”其实伤痛即生,那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平了,若当她从殷氏祠堂出来时,他能上前将她拥进怀里……若她没有在伤痕累累时目睹他将别的女郎拥进怀里……若他答应娶她进门时,不是一幅敷衍了事的态度……
这些的这些,足够她将他从心底抹去。
恨?原谅?
不,她不恨,她只是觉得有几分遇人不淑,不过她也没损失什么,最终许还托他的福,让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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