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光很好,满天繁星一闪闪的,仿佛眨着眼睛。殷裔抬头看天,觉得那眨动的星子,竟然像极了阿乐那双黝黑无边的眸子。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他自然可以将她留下,长长久久的留下,让她从此成为依附他而生的花儿,风吹来,他护,雨打来,他挡,任再大的风雨,也不会伤她分毫。
可是……
她不想当那朵被他呵护的花儿,她想做天地间自由飞翔的翎鸟……
【第六十章】小儿殒命
【第六十章】小儿殒命
平乐不知道殷裔会如何理解自己的话。会理解吗?还是会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郎,还是觉得她在哗众取宠……
想起这些,平乐心里便不由自主的觉得难过。
心中有委屈,更多的却是对命运的不公。
如果殷裔所表现的在意与许诺,是在前世该有多好,那一世的阿乐会兴高采烈的点头吧,而且还会大摇大摆的走过阿芷的院子,以彰显自己的好运,能被濮阳殷五看中,可见她果真艳乐远播。如果真的是前世的阿乐,殷裔或许便不会在意她了吧。
这样一想,平乐又觉得命运是公平的。
因为她的所做所为,现在殷裔亦尊她,敬她。他己清楚的表明意图,她亦清楚的拒绝,可他并没有用强权强迫她,只是叮嘱她好自为之。
殷裔,殷裔……平乐在心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等待是难熬的,好在殷裔并没有让平乐等太久。
三天后,院门开了,平乐被告知可以离开了,只是……她必须恢复女郎装扮。而那名动淮阳,治疫活人的楚人楚齐,于今早病逝于郢城殷氏别院。
平乐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站在院外,看着街道三三两两的人流,平乐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她努力了许久,眼看便要成功了,却在此时功亏一篑。也不能说是功亏一篑,而应该是彻底的被湮没。过去被抹的毫无踪迹,如果不是街头巷口偶尔有小儿提起,连平乐自己都要怀疑是否曾有那么个女扮男装的楚国小儿……
平乐明白殷裔为何这般做。
他要与她断绝一切,自然不会允许她这个假冒郎君的楚国小儿继续‘招摇过世’。以防被人有机可趁,死亡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从此后,她便只是淮阳平乐。
而他,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濮阳殷五,那个一旦提起来,会让天下女郎哗然的濮阳殷五。
命运自有其轨迹……
平乐的这番所做所为,看似毫无意义。可便是因为她这般,那个嫡仙殷裔的心中永远被抹上了一笔,虽不浓郁,却墨香永浮。
平乐身上的衣裙很普通,是那种扔在人群中便寻不出的样式。
做为一个女郎,一个不易容成郎君,而且还颇有几分姿色的女郎,郢城是个危险的地方,这里皇胄云集,街上随便一个迎头碰上的也许便是哪家高官的子嗣。而这些人,因家族身份显赫,通常都是挥金如土的,而他们的金,大多数花在女郎身上。
平乐不敢冒那被人看中,然后再难脱身之险。
自己让保劲买的小院是暂时回不去了,何劲如果知道她自始至终的欺瞒,定会怒极。而院中其他护院都唯保劲之命是从。自己此时若回去,简直是羊入虎口。
好在殷裔还算仁慈,给了她一些金叶子。这些金叶子如果省吃俭用,足够她回到淮阳。可是平乐并不打算这样灰溜溜的回淮阳。因为那样的话,她一番所做所为便真的是白费了,她还是会被当成物件送给那些可以给平氏带来利益的男人,哪怕对方的年龄足够当她父亲。
当务之急,是找个客栈先落脚,然后悄悄唤来何劲,将一切解释清楚。
不管如何,欺瞒是她不对,何劲要打要骂,她受着便是。
然后她再寻思做些适合的营生。她相信,以她的头脑和何劲的实干,加以时日,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郢城因为粮慌,越近秋日越是萧条,路边的树叶开始渐渐泛黄,偶乐有几片顽皮的叶子像互相追逐的孩子落在平乐肩膀,又很快被秋风拂去。
转眼便要入冬了……今年的冬天,注定会很难熬。
平乐想着自己吩咐何劲留了粮食,这个冬天,于她来说,会很快过去的。可是想法总与现实背道而驰,就在平乐小心谨慎的寻了间不起眼的客栈走进去时,正好迎面有几个走出,平乐没想到会突然多出那么多人,赶忙闪身躲到一旁,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看己经躲过几个郎君,并没有注意到平乐。平乐的心刚缓了缓,突然间,肩膀一痛,却是走在最后的男子横冲直撞的撞翻了平乐。
头上带的帷帽歪到头的一侧,露出平乐那有些苍白却绝对称得上漂亮的脸蛋上。
这一番动静一出,那几个己经走出去的郎君亦驻足回望。
“今天真是个宜出行的日子,看我们发现了什么?单身的女郎,看这张脸蛋,生的肤如凝脂。不如我们几个比试一番,谁胜出,这女郎便归谁?”其中一个郎君一双眼睛简直要钉在平乐身上,语带*的说道。
其余几人附和。
他们本就是这附近的地头蛇般的人物,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完全是因为这家客栈的老板有个生的不错的女儿,他们想用眼睛吃些豆腐,占些蝇头小利。不想女郎没见到,这客栈老板反而不知怎样认识了一个大家郎君,那郎君据说对这客栈老板家的女郎很是中意,竟然派了家中护院来,刚刚他们几个便是被护院赶了出来。
正觉得心头憋闷,便在门口撞翻了这个美艳女郎的帷帽。
这简直是老天对他们的补偿。就算那客栈老板的女儿再美,也不会比面前这个女郎美了。
这女郎生的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水漾漾的,仿佛随时会落泪。
看他们的眼神亦是惊中带吓。这样的眼神,任何郎君见了,都会心情激荡的……于是,有人便提出比试。
他们可不会管这个被他们看中的女郎姓甚名谁?他们只知道,一个单身女郎,而且来这种小门小户的客栈落脚,出身自然不高,一个出身不高又娇媚的女郎,等于可以随意轻薄。因为不必担心她背后有什么显赫靠山。
平乐有些慌乱的看向面前几个人。
一见他们的眼神平乐心中便是一惊。这几个人不是道理可以说通的,他们既然对她起了心思,便不是她三言两语便可以化解的了。
可偏偏这客栈位置偏僻,她简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平乐不由得后悔,不该如此谨慎过头的。
该选间大些的客栈,哪怕被那里的房客发现真容,也好过在这里被这几个市井无赖惦记。
【第六一章】犹如天降
【第六一章】犹如天降
后悔己无济于事,当务之急便是如何脱身。
看着那人一脸的猥琐,说话却一股风流味儿,平乐险些当面呕出来。几个男人见平乐即不躲也不闪,一副见惯风浪的镇定模样,心里不由得又有些打鼓,可这女郎生的着实漂亮。
细高的身形,不盈一握的柳腰,还有那张脸蛋,简直巧夺天工,身上着的明明是件很普通的粗布衣服,可穿在她身上,粗布仿佛成了绢纱。一静一动间,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向平乐围来。
平乐握紧拳,手腕缩在袖中轻轻一抖,一柄薄如纸的匕首便顺着她的手腕滑下。看着渐渐向自己靠拢的几个郎君,这些日子她与何劲相处,何劲见她生的瘦弱,便传给了她几招强身功夫,她自觉身在乱世,有几招功夫可以保命亦是不错的事,便学的很认真。
殷裔得知她在习武,特意命人送了这柄匕首。她没想到,这么快,这柄匕首便有了可用之处。
只是敌人过多,她有信心可以放倒一两个,剩下的人要如何解决?
心神微晃间,刚刚走在最后,险些将她撞倒的男人折身扑了上来。
是他觉得这女郎虽然衣着普通,却有暗香隐隐浮动,便生了个心眼,将她的帷帽撞下,这一撞,果真撞到了一个尤物。这样漂亮的女郎,哪怕先摸上一把也不虚此生了。
平乐冷静的看着扑向自己的郎君,手中的匕首握的死紧,紧到可以看到手背上绽出青筋,她很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面临需要她亲自出面的险境。
当初在淮阳时,虽然也曾间接伤了那几个楚人奸细的性命,可她毕竟没有真的见血。这一次,却是不同了,不想死,便只能死别人。
这是血淋淋的生存法则,就像前世,平芷平湘不想被当成礼物送人,便想尽办法逃脱这可悲的命运,哪怕当年姬三亲点了平芷,最终,被送走的却是她平乐。
人可以良善,但不能懦弱的被欺。
那种不敢挣扎,不想挣扎,不愿挣扎,最终无法挣扎的命运,她要彻底甩掉。现在的平乐,是个敢握着匕首与人拼命的女郎,是个不输于世间任何郎君的女郎……想到这些,平乐的心突然镇定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眼见那人己扑到近前,平乐伸出双手,看着仿佛是推拒,手却在碰到那男人胸前衣物时,瞬间加大了力道。
随着一声惨叫,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有人喝嗓,有人呻吟,有人躲闪,有人前冲……而唯一没有动的便是平乐了,她有些发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匕首,此时正有红色的血从刀尖滴落下来,滴答一声,落向地面。
刚刚,她杀了人吗?她真的杀人了吗?是她亲自把匕首插进那人的胸膛吗?
看着面前扑倒的男人,看着他胸前很快汇聚成一条小小的红色溪流,平乐惊恐的后退一步,用两手将匕首死命握紧,挡在胸前……“你们别过来,匕首无眼,小心伤了尔等性命。”
“你这女郎凭的心狠,竟然真敢伤人,兄弟们,咱们合力把这女郎擒住,先舒服一番,然后将她送官。李二可不能白死。”
“恩,赵三兄弟这话不错,所谓杀人偿命,直接将这女郎送官岂不便宜了她,咱们先尝尝鲜再说。”这人话音落下,余下几人不由得点头,他们虽说称兄道弟,感情却未必有多深。现在死了一个,正好趁机将这女郎拿下,就算有人问起,他们也只说这女郎出手杀人便是。
平乐的小脸有些白,虽然很害怕,可她还是努力控制着手臂,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几个一见平乐这架式,又想到她刚才毫不犹豫的用匕首捅死了李二,不由得心下抖了抖,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李二。明明可以一冲便将平乐拿下的事,却因为犹豫,而给了平乐缓和的机会。
几个人推搡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决定还是一起冲上去,就算平乐生的三头六臂,也架不住几个大男人的力道。
平乐见几人齐齐看向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声天要亡她。
死过一次的人,如果再死一次,也并觉得如何恐惧,只是,这般受辱而死,却死的着实窝囊了些。
终于,平乐有些不甘的将匕首转向自己。
如果一定要死,便趁一切还未发生前……
场面可以说是千均一发,一触即发,几个冲向平乐,平乐一狠心,手上开始用力……就在这时,叮当的一声响,下一刻,平乐的匕首落地,与此同时,几声惨叫声同时响起。
“尔等郎君,竟然欺负一个女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有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力度。这声音听在那几个意图欺辱平乐的男子耳中,无疑是地狱催命符,可听在平乐耳中,却是人间少有的天籁。
平乐又惊又喜,刚才的镇定全不在了,只是怔怔的看着那犹如天降的白衣男子。
淡淡西垂的夜幕仿佛成了点缀,将这人周身映照出微微的黄,那么暖,那么暖,那么暖。
呐呐的,平乐开口。
“郎君。”
***
半个时辰前,殷氏在郢阳的别院。
有人匆匆进门,低声在服侍殷裔的仆从耳边耳语了几句,那仆从面露焦急,急急叩门进了殷裔的房间,半盏茶后,仆从吩咐备车。
平乐因为被人围住,因而没有看到那辆停在街角的马车。
马车中的人仿佛很有耐心,耐心的等着事情发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这才施施然换开车帘,轻风般的向那间偏僻的客栈而来。
想到自己前一刻的心情,殷裔不知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
明明想吓一吓这小儿的。最终自己反倒被这小儿吓到了。
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出了手,便用他送她的那把削发如泥的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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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二次拒绝
【第六二章】二次拒绝
这女郎,实在不让他省心啊。
最近,殷裔经常自醒,天下女郎那般多,为何独独这小儿勾起了他的兴致,因为她易容成郎君跟在他身边吗?因为她竟然真的卜出地动之灾?或者因为她明知淮阳疫症乃是险境,却依旧执拗的留下……又或者……
这样一想,他才惊觉,这小儿竟然己做出这样多的事。件件都足够让他侧目相看。
在意她,似乎己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心里又恼怒她的拒绝,他甚至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他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不在意他?可每次与他相处,她的眼神都追随着他,她是有些在意他的,这点殷裔还是可以确定的。可她又为什么拒绝?
难道这小儿贪心的想做他的嫡妻?
这是殷裔能想到的最实际的原因,淮阳平七,即不蠢,也不愚,而且胆大心细,生了副做大事的心肝,这样的女郎,自是不愿沦落为妾的。只是她的出身?平氏庶女,这样的名头,实在难与殷氏议婚。
想要拥有她,想要禁锢她,可最终,他还是决定放她离去,他有他的骄傲,她即不甘心,他何必强求。虽己决定放开她,可一听到她遇险的消息,他还是飞奔而来。
见自从他出现,便傻傻的看着他的平乐,殷裔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倒也不冤,能看到这精明的小儿露出呆怔的表情。这小儿刚刚伤人的时候,凶的像头豹子,现在倒傻的像只呆憨的小兔子。殷裔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委实不好,怎么就会觉得这只小兔子有趣,进而生出不舍之心呢。
“阿乐,这里人来人往,若还没有看够,可否移步到客房再行相看?”殷裔伸出手,拉起平乐的袖子,平乐这才醒过神来,仿佛有猛兽咬着她般,匆匆后退。
殷裔并没有用力,所以平乐很轻意的便将袖子抽出,一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发怔。
殷裔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这小儿,再一次拒绝了他。指尖似乎还有她身体的温度,殷裔的心忽然间一紧,而平乐也低头痴痴的看向自己的衣袖。
布织的很粗,穿着并不舒服,平乐再如何不济,也是自小细皮嫩肉养着的,这衣服,平乐被磨的很辛苦。
可被殷裔拉住的一瞬间,她脑海中竟然有片刻的空白。
可被殷裔这一说,平乐即怒且羞,匆匆后退。离开的刹那,平乐的心也是一紧。
又要再一次推开他吗?
一次次的推开,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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