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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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的刺-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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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没亲手杀了她们,这又和亲手杀了她们有什么两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呆也终于体会到说这句话的人,他那懊悔、无奈,
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境。
  虽然说人经万劫后,已没有什么可再令他感到伤痛。
  然而小呆是小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忍受这一惨痛的事实发生在眼前?
  现在他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仿佛他的人也像长久以来的江边巨石。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无需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已看他是个死人,对一个将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死。
  “为什么?!”小呆已看清来的人一身文士装,花白胡子。
  同时他这三个字,更像万年冰峰中落下来的三块冰石,那么冷硬,那么掷地有声,更那
么让人听了发自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谁也听得出来这冰冷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看似“相公”、兔崽子、毛孩子的小呆怎么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变得
那么笃定,变得那么让人生畏。
  有些不由自主,那行近的文士呐呐道:“阁……阁下是谁?老朽士仁忝掌长江水寨师
爷——”
  敢情这位秦师爷才来,还不知道小呆刚才在船上的一切。
  他拱拱手,手还没放下,好像等着小呆回礼。
  骤然——
  像来自天际的惊鸿,更像年节的鞭炮一阵乱响。
  秦师爷只见一道黑影近前,两颊一阵火辣感觉,同时耳际嗡嗡作响。
  他已莫名其妙的挨了六下大大的耳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晕厥。
  别人说挨耳光叫挨“雷光”,可不是,我们这位秦师爷在悠悠醒来的时候,回想着刚才
的情形,还真是如遭电击,如遇光闪。***
  十二个精赤上身,肌肉虬起的大汉,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像堆人山一样,人叠着人像极了
二十层宝塔,摞在那里动也不动。
  秦士仁一醒转就发现了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他再一转头,乖乖,像来自地狱一样,全身血迹斑斑点点,甚至满头满脸,正厉鬼般的
瞪视自己。
  机伶一颤,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更知道这一切又是谁的杰作。
  他再也忍不住,口里大口大口的呕吐,同时吐出了六颗断牙。
  “秦士仁如果你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变成个死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
  小呆的声音简直不含一点人味。
  呕了好半天,秦士仁抬起头,满脸惊惧,快瘫掉的说:“我……我梭,我梭……”
  一个人牙齿突然掉了六颗,他说出来的话当然会走音,好在小呆明白这点,否则弄不好
他一气之下真有可能再“雷”这师爷几下。
  用手指着那堆人山,小呆冷冷道:“那些兔崽子全是长江水寨‘帆’字舵的人渣?”
  秦师爷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没有杀错人,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呆冷硬的道。
  “树……树七树七…树七这羊……”(事情是这样)
  “什么树七树八?!”
  小呆暴吼一声后,他突然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秦师爷又吐出了六颗断齿。
  他知道自己的出手稍重了些,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秦师爷一口老牙居然那么经不起挨。
***
  山险,路更险。
  这真是一条羊肠小道,甚至可说是“鸟道”。
  秦师爷手捂着肿起老高的双颊在前,小呆在后面不发一语的跟着。
  望着两岩飞崖峭壁,望着脚下湍急长江,在这仅容一人的曲径鸟道上小呆不怕他跑,他
也知道他不敢跑。
  到了,在弯过一处的山崖下,数十樟狼牙飞檐的精致屋宇散落在一座大木寨里。
  寨门前,小果抬头看到两根大木柱上刻着。
  “天下第一江”
  “万里我扬帆”
  他鄙夷的一笑,也不管早已匆匆开溜的秦师爷,他负手等着,等着他进去喊人。
  等着他找个说话清楚的人来。
  当然他也等着一场恶战。***
  来了,来了还真快,小呆望着寨门里如飞而至的一大片人影。
  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惊异的表情。
  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这个混身浴血的年轻人不但有颗铁胆,更有颗不怕死的胆。
  一个五旬左右,面目枣红,浓眉环目的虬髯大汉,行出了人群,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
果,嘴里蓦然吼道:“报上名来。”
  也难怪他会生气,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杀了人不跑,反而踹上“窑口”的家伙。
  小呆双手环抱胸侧,脸上冷得像腊月里的冰雪,他奇冷的道:“你是谁?”
  “嘿嘿……哈哈……”那大汉笑声震天。
  “你最好不要笑。”小呆木然道。
  “哈哈……我是谁?!你跑到我的寨里来,却问我是谁?……我能不笑吗?哈哈……”
他仍然在笑。
  “林震江?!”小呆明白了。
  “不错,我就是‘翻江龙’林震江,小辈,敢直呼我名的人你算第一人,佩服,说吧!
你是谁?”林震江已收敛起狂态,亦冷硬道。
  这个人表面暴躁,心里可纤细的很,他明白这个年轻人既然有胆上“长江水寨”总舵,
又敢当面直呼自己名字,那么他一定不是疯子,就是高手。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中有谁会
像对面的他。
  “死人。”小呆说出来的话还真能吓死人。
  有一阵错愕,林震江当然不懂这话的意思。
  他不再问,因为他知道对面这个年轻人终究必说,当到了必说的时候。
  “你为什么杀了船上的少女?”小呆问。
  “因为她们人人可诛。”“翻江龙”道。
  “什么原因?”
  “因为她们全为‘菊门”中人。”
  “何以见得?”
  “本帮查证得知。”
  “‘菊门’与你有仇?”
  林震江蓦然醒觉自己像犯人一样的被人审讯,立时脸上一红怪叫道:“小辈,格老子的
你是来查案的?”
  冷然一笑,小呆道:“我只想弄清楚你该不该死。”
  显然怒极而笑,林震江吼道:“该死的是你——”
  两柄手钩,一上一下,可以把人撕裂般的突现。
  小呆一直面目僵硬的瞪视着它们来到眼前一尺处,他的两只环抱胸前的手,才轻描淡写
的斜划出去。
  毫无缘由,更莫名其妙,林震江暴退一丈,当别人尚意会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
的右腕骨已折,构已落。
  小呆停身,就像他早已算准对方必退一般。
  “你……你……是你……”林震江的喉咙像被人塞进一把沙道。
  “不错,是我。”
  林震江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小呆为什么会称自己是死人。
  现在他真的像发现一个死人一样,胜日结舌,不知所措。
  他不敢想这死的人会不会是他自己。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又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能混上“长江水寨”大寨主,撑起川境长江一带一片天的“翻江龙”,林震江当然绝不
是个白痴。
  他不但不是个白痴,甚至见闻之广、阅人之多自有其常人难及之处。。
  小呆轻描淡写的一出手后,他已经明白他碰上的是谁。
  咬着牙,林震江强忍着右腕遭到骨折之痛,他不可思议的惶声道:“你……你没
死?……”
  小果哂然一笑没有回答。
  无疑像看到死神之笑,林震江又退后两步喃喃道:“掌刀……掌刀……单刀出手,
无……”——“无命不回。”小呆接了下去。
  是的,“掌刀出手,无命不回”。也难怪林震江会如此惶恐、如此害怕,毕竟这世上与
“快手小呆”为敌的人,已全成了死人。
  林震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这个连阎王爷也不敢收的瘟神。
  他更不知道这个温神又为什么找上了自家山门?
  他望了望四周掠阵的属下,沙哑的道:“‘快手小呆’,我……我‘翻江龙’自认……
自认从未得罪阁下……为何……为何阁下痛施杀手……”
  “想要我死的人必死。”小呆冷漠道。
  “快手小呆”这四个字从林震江口中说出,就像颗炸弹一样震得请人心惊胆跳。
  一下子每个人不期的退了数步,眼里全露出了看到鬼的神色,是那么惊恐,一又是那么
灰涩。
  江湖传言“快手小呆”已死,死在锦江,死在丐帮“残缺二丐”之手,怎么可能在此出
现?
  于是有人在一骇后,已开始怀疑。
  他们怀疑这个人想藉“快手小呆”来成名。
  他们更怀疑这个人故作玄虚,企图震慑人心。
  三个人互觑一眼后发动了攻势,他们不理会林震江警告的眼色,他们更无视小呆已然瞪
视着他们。
  世上有许多人,无论什么事他都要亲身去体验,亲自去做过,他才能相信”锅是铁打
的”这句话。
  “流星锤”、“夺命斧”、“砍山刀”,这三样一种比一种霸道的武器,从三个方向凌
厉、狠毒的攻向了“快手小呆”。
  这次不再轻描淡写,小呆的手交叉于胸条倏地成十字推斩出去,当人们的眼光尚不能捕
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连串“波”“波”的声响,已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同时三声惨嗥,如欲撕裂人心的出自三张人嘴。
  血,血像一阵骤雨从空中洒落,点点滴滴、浓浓调稠。
  人,人更像来自阿鼻地狱的受刑者,披头散发,恐怖诡异。
  等三声惨嗥嘎然而止,小呆巍巍然从地上站起身,他的右臂有一条半尺长的刀口,他躲
过了“流星锤”,躲过了“夺命斧”,却无法完全躲过“砍山刀”。
  他负伤了,他的血亦流。
  然而没人欢呼,没有雀跃,因为那猝然攻击的三人,此刻落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可怖的是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就像遭到三十个人同时用刀劈砍一样,全是一条条、一道道
成十字形交叉的伤口,没有一个尚留一口气,而他们的姿势怪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非
活人所能摆得出来。
  场中连落根针恐怕也能听得见,没人再开口,更没人敢行动。
  每个人全瞪大了眼睛,眼里更是布满了恐惧与惊慌。
  他们也不再有人怀疑,因为这世上除了“快手小呆”外有谁能一举击败长江水寨三位舵
主?
  黏黏干涩的嘴唇,不管臂上的刀伤,小呆的语声令人发颤道:“有哪位还要试试?”
  试?!这时候谁还敢拿命去试?
  胆小点的已不觉的开始退后,胆大的虽没动,可是已不禁机伶一颤。
  小呆的双眼间过一丝寒芒,他环顾众人一圈,又道:“在我数完三后,还留在现场的,
我保证他们一定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二”喊完,只剩下了五、六人。
  “三”字才出口,全场只剩下了两人。
  那剩下的两个人,正是“长江水寨”大寨主“翻江龙”林震江、和师爷秦士仁。
  “很好,林震江,这世上当众人皆弃你而去的时候,你绝想不到有人愿与你共生死、共
患难吧?”小呆望了一眼秦师爷椰榆道。
  “翻江龙”林震江捧着肿起老高的手腕,他只知道有人留了下来,却没回头去看到底是
谁,他恨声怒道:“‘快手小呆’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长江水寨了……我长江水寨里的兄
弟,岂非个个怕死……”
  “是吗?”小呆古怪道:“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说你长江水寨全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猪—
—”
  “什……什么意思?!”“翻江龙”振声道。
  “你何不回头瞧瞧。”
  秦士仁秦师爷捂着脸站在“翻江龙”林震江的身后,当林震江扭头回望一看,差些没气
晕了过去。
  原来这留下的秦士仁并非不跑,实乃无从开步罢了。
  因为他的两条腿早已吓软,到现在仍是哆嗦颤抖的像是打摆子,明眼人更可发现他的裤
子已湿了一片。
  无怪乎小呆会那么肯定的说,也难怪林震江气愤得一个箭步上去,举起没断的左手一连
十几下耳光连绵不断。
  可怜的秦师爷,本来已肿得老高的脸颊,这下更是不成人样,恐怕他嘴里余的牙齿,将
不会有一颗完整如初啦!
  “够了。”小呆冷硬的道:“你无须在我面前摆你那大寨主的威风。”
  对这个又损又讽、又难缠又可怕的敌人,“翻江龙”早已恨极、气极。
  他现在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暴吼一声,捡起地上的手钩没头没脸的袭向小呆。
  轻轻摇了一下头,小呆侧身躲了开去,因为他已看出林震江的神智已到了崩溃边缘。
  毕竟任何人都很难忍受这种众叛亲离,凄凉痛心的场面,又何况发号施令惯了的“翻江
龙”林震江?
  因为他一直的冲向前,他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像与一条看不见的鬼影博斗一样,口里狂
喊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他冲过了小呆身旁,而小呆的身后十来丈余后即是一片陡直的悬崖。悬崖下,滚滚长
江,湍湍激流,而“翻江龙”已一头栽了下去。
  小呆轻叹了一声,他除非神仙,任何人从那么高的地方一头栽下,就算有九条命也将完
蛋。***
  回过头,小呆只望能从秦师爷的口中,慢慢的看看能不能探出一些线索。
  他实在不敢指望这个人能明白的告诉自己什么,因为,因为他已想到一张脸如果被人打
成烂柿子,要他开口说话简直是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情。
  慢步走到秦士仁的身前,小呆已完全失望,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真正成了“死人”,至于
他是被吓死,还是打死的就不得而知了。***
  李员外不知道许佳蓉为什么离去?他更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什么而流?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多想,事实上一个人要走,又有什么能令她留下?
  包围的圈子逐渐缩小,甚至李员外已感到剑气及杀气已然袭身。
  他的手心已沁出了汗,现在他紧捏住手中的针,他知道他不能稍有仁心,否则他将死在
这里,而且死的很难看,死的不值一文钱。
  这里的人似乎全以欧阳无双为首,他她们全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一声令下。
  “你怕了?你已经怕了是不?”欧阳无双不再咆哮,她淡然的说。
  李员外苦涩的望着这张曾经深爱过的脸庞,他哑然道:“是的,我怕,而且还真怕的要
命!”
  他当然不是怕死。
  他只是怕再也无法从这张冷峻狰狞的脸中,寻回自己所熟悉的巧言倩笑。*
  夕阳,夕阳红如火。
  欧阳无双的双眸更红如火。
  她已看到李员外手中紧捏着一把绣花针,她更想起了李员外也使得一手好针。
  “李员外,你这‘七巧手’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有一丝错愕,李员外不知欧阳无双所指何事。
  “不要装蒜,我是问你手中的针。”
  “这,是不是一个女人传授给你的?”欧阳无双厉声叱道。
  李员外默不作声,因为他已想到欧阳无双也同样是使针做暗器的好手。
  “这个贱人,她以为……”欧阳无双倏地住口。
  “你说谁?”
  话落,一条美好的身影,袅袅从农舍旁一株大树后行了出来。
  因为面对夕阳的关系,李员外无法看清来人的面貌,可是那声音他却想忘也忘不了,毕
竟他曾经以为自己也爱过说话的人。
  不错,是展凤。
  她现在美得不沾一点人间烟火,风华绝代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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