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雪生怕隋么寒有心理负担,想起对方才失去了议亲对象,若是再和她扯出流言蜚语,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娶老婆了,便拍着胸脯,坦荡道:“我们本来就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隋公子救的是花香庵的小尼姑,和夏府嫡女没有任何关系。也省的那些有心人,背后对你说三道四。”
“够了。”隋么寒只觉得反感,胸口有股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冷漠道:“夏小姐未免太过逾越,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隋么寒整个人站的笔直,抬着下巴,脸色像是那冬日里的寒水般冰凉,噎的夏冬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傻傻的站在隋么寒的胸前,不明白为何对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待她分外生冷。
夏冬雪忍住了迸泪的**,人家本就和她毫无瓜葛,说几句又算什么?
隋么寒见她垂头不语,两手死死的攥着自己宽大的衣角,不停的揉搓,整个人显得孤立无援,好像他怎么样了她似的,一时间更加烦躁,他实在是不太会应付世家小姐,无奈的转头不想去看她,只是冷淡的嘱咐道:“你跟好了我……”
夏冬雪嗯了一声,老实的跟在隋么寒的身后。
隋么寒见她走的实在是腻慢了一些,又想到再晚些便会有赶早集的人从村子里出来摆摊,一时间有些为难的顿住了脚步,道:“你如今这幅模样,若是等一会人多了非常麻烦,不如还是和昨日一样,我……嗯,带着你走吧。”
夏冬雪看了一眼远方越发明亮的余白,知道天是快亮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不堪入目的模样,犹豫的点了点头。昨日是被黑衣人逼的,她当时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不同,他们并无人追赶,若是任由他抱起自个,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的。
隋么寒看着她在这清晨的冷风中,显得单薄瘦弱的身子,二话不说的拦腰抱起,别说夏冬雪浑身僵硬,就是隋么寒自个也有些不太自在。怎么昨天没觉得这身子那么柔软,此时却仿佛闻到了一股子属于女孩子才有的特别气味。
夏冬雪不敢喘气,任由隋么寒又换了姿势,把她夹在腰间,似乎这样姿势还能缓解下两个人的尴尬。昨天隋么寒跑的着急,根本没注意树枝的枝杈,现在却多了几分小心,怕是女孩子的脸再给树枝磨破了。只是可怜了夏冬雪使劲绷着自己的身子,生怕给人家造成太大的重量负担,却不知道隋么寒不停的在想着,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呢……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走出树林,隋么寒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府邸,敲开了门。廖秋熬了一夜,总算等到主子归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几分。出人意料的是,府里除了隋府侍卫,还有允州知州。隋么寒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有意识的挡住了夏冬雪,直奔后院。
绿莺早早的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打算等主子一回来便可以洗澡更衣。却见隋么寒带了个小尼姑回来,着实有些惊讶。隋么寒将夏冬雪交给绿莺,问道:“佘大夫的身子怎么样了?”
“已经安好,徐嬷嬷命他在书房候着,随时给主子换药。””绿莺恭敬道,视线忍不住去看那个被主子拉着的白净小尼姑。
“把他唤来给夏姑娘看下擦伤,然后你让人给她洗个藻,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没关系,不如还是先给你看看后背的伤吧。”夏冬雪插口道,她不过都是些皮外伤而已。
隋么寒冷冷的挑眉,看了她一眼,夏冬雪立刻闭了嘴,她真是多余说话。
“罢了……”隋么寒顿了一下,叮嘱绿莺道:“还是你亲自给她弄下吧……”
“奴婢遵命。”绿莺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夏冬雪片刻,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夏姑娘先泡一泡吧……”她亲自给夏冬雪更了衣,方才退出了房屋。
夏冬雪一边洗漱,一边琢磨以父亲的性子,怕是已经到了这个府邸,她还是尽快打理好自己,省的让父母挂心。只是她全身最痛苦的地方不是磨破了皮的脸颊,而是双脚。她哪里曾满怀担惊受怕的心情走过那么长的石子路,又因为不想给隋么寒添麻烦,一直忍着,即便累了也不好意思说出来,现在脚底弄的全是红包,一沾水就跟蒸馒头似的肿了起来,疼的要命。
“咚咚咚……”
“姑娘可是洗好了?”
夏冬雪是主子第一次带回府上的女子,虽然还是个孩子,又事出有因,绿莺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的。她之所以可以留在隋么寒身边那么长的时间,可见是个心思谨慎点的主儿。
“绿莺姑娘将衣服送进来即可,我自己来吧。”夏冬雪不想让陌生人伺候自个,想了片刻说道。绿莺哪里敢真应了她的要求,带了两个小丫头,三两下便把夏冬雪打扮的干干净净。
“府里着实没有女子的衣服,只好改了我自个的衣服,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夏冬雪摸了摸衣服的质地,是上好的江南丝绸,估计是这绿莺姑娘压箱子底的东西,如今以如此效率的速度改好给自己穿,也难怪她能在隋么寒那么严厉的主子眼底下做事。绿莺给夏冬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誓盘在脑后,露出了一张干净的白嫩小脸,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凤眼细长,嘴角始终带着几分亲切的笑意,倒真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夏冬雪让绿莺帮忙去唤来隋么寒,好立刻去见父亲。随么寒借着她梳理的时间也将自己彻底的整理了一下,否则以他昨日的狼狈,实在无法见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发憷见夏子旭,总觉得哪里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隋么寒一进屋便看到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小姑娘在床边整理着什么,一张精致的侧脸在清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轮廓异常清晰,她的睫毛很长,微微上翘,鼻尖高挺,下巴极尖,整张脸似乎也就他一个手掌那么大似的感觉……这便是昨晚那个可怜虫似的脏兮兮的小丫头?
“隋公子?”夏冬雪见他来了,裹好自个的包裹,原来是一些佘大夫给她开的药,专门擦脸的。隋么寒怔了一下,才发现夏冬雪白嫩的右脸上带着淡淡的红痕,皱眉道:“不会留下疤吧?”他总觉得,女人最在乎的便是这张脸。
夏冬雪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她走路吃力,便站在原地不动,窗外的阳光一泻千里,停留在两个人的中间,将隋么寒的影子照射的异常高大修长,而那张冷漠的俊容,此时更是多了几分英挺的孤傲感觉。
隋么寒注意到了她的蹒跚,道:“腿受伤了?”
夏冬雪急忙摇头,不好意思的说:“很少走夜路,脚底,起了点水泡。”
隋么寒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白净的脸颊鼓鼓的,染上了几分淡淡的红色,整个人显得十分可爱娇羞,好像是一种小动物似的,刚刚犯了什么错误。他急忙甩了甩头,这都是想的什么事情……却依旧本能的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膏,递给了夏冬雪。两个人之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夏冬雪忍不住率先打破僵局,嗑了一下,道:“我爹,想必是到了吧?”
隋么寒点了点头,有些心虚,想起自个最初对待眼前女孩的态度,莫名的觉得烦躁。他本是打算利用她来拖延时间的,并非考虑过什么女子闺名,可是夏冬雪却丝毫没有埋怨过他,始终一副很感激他的模样,更让他心情不是很好了。
“那,咱们走吧?”夏冬雪提醒着他,萍水相逢,他们的交集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此,她北上进京,明日,他南下南域,想到此处,夏冬雪没来由的有些伤感。
隋么寒也是一阵唏嘘……从此,他回归南域,继续自己曾经的生活,不会有一点改变,而她呢?贺州,夏子旭可会赴任贺州,隋么寒不由得揪了下心,那可不是个安生之地,这个傻丫头是否也会跟去?要是在遇到类似的事情,她该如何是好?
“少爷,李管事说前堂来人催了……”绿莺见屋里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竟是彼此对望了起来,好生奇怪,再加上几位大人都在前堂等着主子,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嗯。”隋么寒深深的又看了一眼夏冬雪,说:“绿莺,你带着……这位姑娘直接去后院吧。”
夏子旭不想让人知道自个嫡女就是那日的小尼姑,隋么寒也觉得此事低调处理比较好,所以便依照夏子旭的意思,先将人送入苏家别院。一切再行商谈。毕竟允州知州也在他的府上,不能被人看到夏冬雪。
绿莺只觉得今日大少爷有些奇怪,但是身为奴才没道理质疑主子的决定,便带着夏冬雪走了后宅,直奔后院的小门。此事夏子旭早就站在后院的花园里了,这里属于内宅,并无外宾。
夏冬雪一见到父亲,便觉得所有的委屈涌上了心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弱小的肩膀不停的抽搐,忍不住哭了起来。
绿莺上前交给了夏子旭一封信函,恭敬道:“我家少爷有请夏大人入府商谈。”
夏子旭冷漠的摇了摇头,拒绝了那封信函,说:“此事全当不曾发生,我夏府和隋家便毫无瓜葛。夏某不是随意树敌之人,想必你家少爷前堂尚有贵客,我们便先行离开了。”夏子旭打定了不参与任何党政夺嫡的事情,只要夏冬雪无事,他认为根本没有必要见隋么寒。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便可,否则才是最大的麻烦事情。
隋么寒心里判定,若是夏冬雪无事,以夏子旭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见他,他躲他还来不及呢。想到此处,隋么寒心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会,那夏子旭此时怕还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对夏冬雪心怀不轨呢,毕竟他担了一个那样的恶名。
不知为何,隋么寒突然有些介意起因为宁国公府,而惹上的这个所谓克妻之说了……
夏冬雪归家后简单的将所见所闻告知父亲,夏子旭仔细盘算了几日,心里有了个准头,一行人再次起航。在隋么寒有意的遮掩下,允州知州并不清楚那日的小尼姑便是夏冬雪,只当是隋家大少的特殊癖好……
起初夏冬雪还会想起那一日的一些事情,那个眸子如黑宝石般明亮的淡漠的黑衣青年,但是随着官船抵达京城的日期临近,她完全将经历投入到了即将面对的蒋家人的事情里面。
蒋家姐妹共有八人,分别是大姑娘蒋风(二房嫡女,十六岁),二姑娘蒋画(三房庶女,十四岁),三姑娘蒋雪(大房亡母嫡女,十三岁),四姑娘蒋月(三房嫡女,十三岁),五姑娘蒋春(三房嫡女,十一岁),六姑娘蒋夏(二房庶女,十岁),七姑娘蒋思(三房嫡女,九岁),八姑娘蒋冬(大房嫡女,八岁)。
前世夏冬雪入住镇国侯府的时候,蒋风已经入宫,两个人没有太多交集。她二舅母不喜欢她,所以夏冬雪反倒是和大房的两个姑娘,蒋雪,蒋冬相处的最为融洽。至于三房的三个嫡女,夏冬雪印象里都是十分跋扈娇生惯养的主儿,经常拿话挤兑人,相处的并不是很好。但是此生回京和前世毕竟不一样,她的父亲是皇帝宠臣,母亲又是薛老太君最疼爱的女儿,就算舅母对她娘有些疙瘩,却是万分不敢表露出来的……否则别说老太君不干,就光她娘,岂是好拿捏的主儿?
上一世,她和几位舅舅终究隔着辈分的,舅舅们怜爱她一个夏家女儿也不过是因为母亲的情面,并未有多少真心。但是作为兄长,他们是看着母亲长大的哥哥,从小手足情深,一起长大,怎么会允许自个媳妇欺负了妹妹。若不是当年的过分呵护,怕是二舅母李氏也不会对她怨念如此之深……
八月底,夏府官船总算抵达了京城城外大运河的口岸,静安王府的管事,太仆寺卿家的奴仆,镇国侯府的嬷嬷,夏家在京中宅子的庄主,全部在岸边站好,等着各自的主子下船。别说是岸边拉货的普通的船工,单是见过些世面,得了李氏命令特意来接姑奶奶回府的蒋府的小崔管事,看着那船上一箱箱抬下来的东西,也忍不住感到咋舌……小崔管事和二夫人的陪嫁王来家的喝酒打牙祭的时候,常听对方提起,他们这蒋家女婿夏子旭祖上也是侯府世家,但是因为人口单薄,全部祖产皆由他一人继承,其真正的资产怕是甚至高过京城里的百年望族,世家侯府,只不过夏子旭自喻士林子弟,不乐意奢侈浪费,一切从简,才不显山露水而已。
距离京城遥远至极的南方,此时一行人马已经入了南域关口。隋么寒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袭白衣,发似乌亮,冷漠的脸庞因为大风染上了几分淡黄色的尘土,他扬手一挥,城门口的士兵立刻大开城门,恭敬的迎接他们入城。隋家驻扎边关几百年,在南域的声望极其显赫,若不是皇家想要收拢兵权,也不会将公主下嫁到这种蛮夷之地。但是对于隋么寒这种习惯自由,血气方刚的男儿来说,南域风光却是极其美好,让人留恋往返之地。他快马加鞭,赶回府邸,一名管事接过马鞭,道:“主子,半个月前二少爷被皇上封了御前侍卫统领一职。”
隋么寒顿时怔住,他们家那个小霸王隋么宸被封了御前侍卫统领?这个官职虽然不大,却握有实权,负责维护京城治安,必须是皇上极其信任之人方可胜任。
“母亲的信函说的?”
“嗯,大公主的信件。”
“祖父怎么说?”
“老爷说,甚好……”
隋么寒沉着脸,他们家小宸是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他却是非常了解的。以前在这南域,横冲直闯惯了,虽然弟弟本质不坏,从不做那欺男霸女之事,却是个暴脾气的,经常要他来收拾一堆烂摊子。但是京城不比南域,极其水深,望族世家一撮一大把,他实在有些不放心他那个性子。
他仔细沉思了片刻,想必皇上之所以委任二弟这么个刚刚抵京的少年郎这么重要的职位,除了对现任京城官场的人不信任以外,更多的是想借着弟弟莽撞的性子给某些人添些麻烦。二弟毕竟是皇帝外孙,年龄不大,就算当真做了什么鲁莽之事,比如恶心了大殿下,痛打了某些世家子弟,甚至是不讲道理的端了谁的场子,虽然会有御史参他,却罪不至大,更何况皇上怕是希望多几个这么不“懂事”的能信任的人,来蹚浑京城这片水吧……
“廖秋!”隋么寒冲着外面,唤了两声。
廖秋急忙进了主屋,道:“少爷叫我?”
隋么寒点了点头,将事情说了一遍,廖秋眉头深锁,想了片刻:“京中有大公主亲自坐镇,想必二少爷应该能……知道分寸……”廖秋说完便垂下头,他自个都觉得此话不靠谱。
隋么寒想了一会,说:“你整顿两日便回到京城。”
“嗯?”
“看着二弟,母亲要时常在宫里陪太后,怕是盯不住二弟,我不怕他惹是生非,而是担心会被有心人利用。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让你去做。”廖秋一愣,怎么除了二少爷的事情还有其他值得大少爷关注的吗?
“嗯……”隋么寒不自在的顿了一会,他近来总是会想起夏子旭怕是会外放贺州的事情,心里觉得不是十分安生。若是夏子旭当真赴任贺州,那么短时间内怕是会将家里女眷留在京城。他或许是觉得起初自个利用了夏家大姑娘,才会有后来的种种纠葛,莫名的于心不忍,若是不能还她一份情,总觉得心里哪里别别扭扭的似的。便忍不住对廖秋再三叮嘱道:“你告诉老二,夏府……嗯,夏府的人于我有一点恩情,让他在京中多为照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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