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霜点头应了,便打发他下去。
奉雪还未动作,裁云已先站起来给在座各位斟了茶,轮到笑霜时,笑霜一脸似笑非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那金瓜搅打的稠汁便送了上来,用半透明的琉璃盏盛着,十分好看,成业一见就喜欢。
彤月前世今生都见多了此物,倒不觉得如何,便将另一盏让三女分食了。自己端起面前龙井慢慢饮着。
茶过五味,却听楼下台中一阵小锣响,几人均探头去看。
却见一个白衣公子翩然飞身上台,向四方一拱手,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客官,各位乡亲,在下曼陀,乃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家传有白玉笛一柄。”说到这里手腕一翻,露出一柄短笛来,方才与其衣裳融为一体,竟是没有看出来,众人都等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却不想他就直接把笛子凑到嘴边,开始吹曲子。
没吹几个音,彤月就皱起了眉:这种感觉……
须臾间,彤月就进到了入定的状态,猛得被拉入内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却在见到眼前的人时有了几分惊喜。
“凰儿?”
“嗯。是我。彤月,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又进益了?”凰儿的脸部仍是模糊不清,身形却好似更凝实了些。
“是。你怎么样?上回……”
火凰不在意的摇摇头:“上回不过是力量不足以维持罢了。对了,外面是什么声音?”
彤月道:“不知道,自称是个卖艺的,在吹笛子。”
火凰听了会儿,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笛子。这笛子是不是这么长,七孔,全身白玉所造?”说着双手比划了个长度。
彤月觉得奇怪:“正是。你如何得知?”
火凰答道:“这笛子并非凡品,怎会在一介凡人手上?还充当起了卖艺的道具?”
彤月还未答,火凰又道:“此笛不简单,能惑人心志。你是不是听了此笛就进了内视?”
彤月忙一凛,确实是这样。
火凰听了,有些焦急:“你快回神,恐他要对你不利!”
彤月一惊,忙打起精神脱离内视状态。
一惊醒,彤月先打量了四周,却发现几乎所有客人都听得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她忙先推醒乐弋,乐弋也很是懊恼,但两人都默不作声,分别推醒了同桌之人。
却听楼下笛声渐消,一曲终了。
那白衣公子又是四面环揖:“曼陀献丑了!”
四周静了一会儿,突然大家像是集体做了个梦同时醒来般恢复了动作声响,一时间楼上楼下客人纷纷往台上扔钱币,叮叮咚咚络绎不绝。
彤月一晒,没想到此人身怀宝山却不知其珍,竟拿此连仙家都放在眼里的宝物作此低下的勾当。不过总比拿来干些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事好。
三卫醒得较迟,此时一脸羞愧。此时是他人无意,若是有人趁机冒犯彤月,她们万死难辞其疚。
彤月见大家都扔了银钱,也示意奉雪随大流扔了些。不过是想骗些银子,就随他去了。
成业却从未被笛声迷惑,此时也知此事古怪,便轻轻一扯彤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方才那笛声我好似在哪儿听过。”
彤月心下又是一凛。
成业的来历成谜,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成业是一只半魔,他并不是人。这么一支笛子,火凰放在眼里郑重对待,彤月可以不当回事,但若是扯上魔界……彤月不由又看了那刚从台上下去的白衣公子一眼,却没曾想那人刚好回身抬头,对她弯唇一笑。
☆、第八十七章 姐妹相逢
彤月前世今生都讨厌故作潇洒实则轻浮的男子,见状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对这自称曼陀的男子划了个大红叉。
好在那男子也无别的举动,收了钱便下了台。而后又换了个说书先生上来。
这说书先生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面白微须容长脸儿,一双略为浮肿的眼睛看人似乎很是没有精气神儿,头发虽然扎在与衣料同色的方巾里,却仍有些许倔强挺立在外,似乎颇为不逊。
这样的先儿满大街都是,彤月也不在意,待那人一开口没说两句,却勾起了彤月的兴致。
那先儿言行举止略带点穷酸气,很有一种怀才不遇的落魄才子模样,但他说的故事内容,却是光怪陆离。
彤月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出来,这先儿嘴里的各类人物,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比如他屡次提到的他的朋友,从来记不清自己是有六个孩子还是七个孩子,却执拗的认为自己理当鹏程万里,不该埋没在这小镇,成日里聒噪,却总嫌弃人家吵。
细细想来,这哪儿是形容人,分明是在说一只乌鸦。
带着这样的猜测方向,彤月把这自称姬先生的故事听了个大概。大意是指他和他的朋友某日去哪里游玩,却遇到了当地居民娶亲,时逢大雨,他们就跟着去观了礼,其间遇到各种奇异事件云云。
别人只当是新奇故事听,唯成业和彤月不以为然。
成业是半魔体,大家觉得他是个孩子却不被新奇故事吸引,虽觉奇怪,但也不过分,或许还听不太懂呢?但彤月久居深宫,却也对这样的故事摆出不动心的态度,倒有几分新奇。
裁云听得入了神,直到那先儿下去了还神情恍惚着,嘴里念叨念叨着方才听到的一些情节。
彤月一笑说道:“不过是只乌鸦观了狐狸出嫁的礼,也值得你这么上心惦记。”
裁云还未回过神来,乐弋却投来惊奇一瞥。
彤月向他微微点头,乐弋想了想,也是一笑。不过是些跑江湖的人赖以为生的玩意儿,听得进去呢听个有趣儿,听不进去,一笑致之便是。
正当几人点心快用尽时,茶楼外传来一声清骏的马嘶,而后一个欢快爽脆的少女之声响起:“吁!”
彤月忙探出头去,向那刚下马的红衣劲装女子一笑:“迟暮。这里。”
乐弋也随之看去,只见眼前一花,那红衣女子竟直接飞身上了二楼,从栏杆里跃进来。
迟暮一扫桌上的杯盘狼藉,笑骂道:“好啊,不等我便先吃上了。”
彤月也难得笑容满面。
她在此间少有朋友,宫里多是拘谨女子,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唯有迟暮,虽然是因着朱雀星君的提携才得以相识,但她入了道门后便拜入他派门墙,严格说来已与朱雀星君不甚相干,却仍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热络,也不因自己与朱雀星君的决裂而改变,性子又十分爽利跳脱,彤月倒拿她当起了好闺蜜。
“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迟暮小手一挥:“免了。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在乎你这一口?你们也吃完了,也休息够了。咱们先到住的地方安顿了吧。”
彤月点点头,乐弋去会了钞,一行人沿梯而下。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照明全靠阳光,入暮之后迅速变黑,仅靠那点微弱的油灯干不了精细活儿,还真是只能保证去方便不摔到坑里。
一行人随着迟暮来到一处僻静处,却是迟暮提前而来包了个院落。
“我不耐烦和一些陌生人同住屋檐下,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又是女眷又是孩子,住在客栈也多有不便。”
对于迟暮的理由,彤月不置可否。不论有什么理由,有独立的住处总是比和人挤在同一屋檐下要好很多的,她只要享受结果就好。
“这是你弟弟?”迟暮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成业。
彤月一愣,将迟暮拉到一边,传音道:“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经她提醒,迟暮又认真看了成业一眼,这才“呀”了一声:“你胆儿够肥的!这都敢养!”
彤月含糊应道:“总归已经养着了。就这么着呗。”
迟暮抖了抖:“今晚我跟你住!”跟着契约人住总是要安全一些的,毕竟那可是个魔啊……
彤月笑着拉起了她的手:“纵是你不说,我也要拉你同住的。”
迟暮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哎我突然想起来!这次带了好东西给你!快跟我来!”说罢拉着彤月一阵风儿似的跑了,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主子好像……开朗多了。
成业不解的抬头问笑霜:“笑霜姐姐,姐姐去玩,怎么不带我呀!”
笑霜弯腰应道:“姐姐和刚才那个迟暮姐姐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有很多事是不能和男孩一起做的。成业是男孩,难道你想老跟女孩混在一起?”
成业想到自己也要穿上花裙子,头上插着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摇摇头道:“我是男孩,不要变成女孩。”
笑霜满意的笑了,带着他自去休息不提。
裁云和奉雪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她们面前各种小霸王,却在笑霜面前乖如小猫的成业慢慢走远,相视一眼,都觉得笑霜实在太厉害了,连哄孩子这种千古难题都能一句话解决。看样子主子是暂时不需要她们服侍了,于是也相携而去。
乐弋却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笑的那么开心……乐弋想。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笑过,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儿一样,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就只是笑着。
乐弋心中莫明酸楚,原来出了宫对她而言竟是这样开心,她此番出门,就是想彻底摆脱公主的名号和它所带来的一切吧!
暗叹了口气,乐弋也回去梳洗整理。
彤月房内,迟暮布了个结界,便从腰上解下一个乾坤袋,像献宝似的往外掏东西。
“这个,是我上回杀了只灵猿取的,觉得好玩儿就留下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先给你。这个,是我师尊给的,你看一看就好,可要还我啊……”
彤月略带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堆或是法宝或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特别认真。她确实太少接触这些了。
迟暮见彤月捧场,也十分来劲,把能现的现了个遍。末了要把送给彤月的留下,却苦于彤月身边一样储存法宝也无,不知这些东西要收在哪里。
彤月见迟暮苦恼,笑说:“先放在你那儿吧。等我有了乾坤袋之类的物件儿,你再给我。”
“也只能如此了。”迟暮应道,忽然又问,“你此番进山,是想拜师?”
“这……”彤月举棋不定,不知如何向迟暮说明。她的体内可不止一个元神,若是拜师,能不能有师门收留另说,若是进了他人门派,又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奇怪的道法呢?按朱雀星君的表现推断,她所修习的不是凡间的任何一种,却是仙法,若是为他人所觑……彤月心下一凛,这事绝对不能发生。
迟暮见彤月迟疑,也不多问,只道:“仙山何其大,寻一处无人的洞府自修也是可以的。若你有意,还可以开山立派呢!”
见迟暮如此善解人意,彤月感激的笑笑:“开山立派便罢了,只是我一女修散居,可还需要些什么?”
迟暮为难道:“若是女修散居,当以洞府外设立强势阵法为佳。可惜我修习的是屠戮之术,不能帮你。”
彤月见她居然是为难这些,忙安慰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些等进了仙山再相法子吧!”
迟暮也不是个纠结的人,没多会又高兴起来,二人如此这般说了一夜,竟是不觉困倦。待迟暮察觉门外有人停留徘徊时,竟已是第二日。
撤去禁制后,彤月便唤了奉雪、裁云进来服侍梳洗,却被迟暮嘲笑:“小师姐,你莫非要带这二人上仙山不曾?”
彤月见状,忙先把二人打发了,一边净面一边问:“听你这意思,似乎有话要说?”
迟暮见她自己做来也十分熟捻,一时好奇,不答反问:“你堂堂一个公主,做起这些事来怎么好似十分熟悉,像是做惯了一样?”
彤月了然一笑,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我若是不让她们做,她们心里该不安了。”
迟暮似懂非懂。
“这倒好了,我还当你离了她们就生活不能自理了。那可要不得。”
“这话怎么说?”
“小蓬莱上修者亲人不知凡已,却为何无一人进得仙山,哪怕只是数年陪伴,你不知道吗?”
彤月确实是不知道,当下不耻下问,迟暮少不得一一说明:“小蓬莱已有灵力护佑,常人在此地生活久了就能得到无数好处,但毫无机缘的凡人是进不得仙山的。比如你那几个侍女,和那些护卫,还有那个半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彤月却忍不住发怔。
自此之后,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了。
迟暮见她难过,不知拿什么话劝她,也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彤月见状反笑着安慰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二人正笑闹着,却听奉雪在门外与裁云说话,裁云说:“那吹笛甚是悠扬的曼陀公子,今日却是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第八十八章 奇怪的连环命案
彤月听到这也觉得心里怪怪的。昨天还见着的活生生的人,今日就听说那人死了,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迟暮倒是无所谓,她来得晚,并未见过曼陀,见彤月一脸若有所思,便问道:“那个什么公子,你认识?”
彤月摇摇头:“我不认得。只是昨日才在茶楼见他吹笛卖艺,今日却听说其身死,总归有些感触。”
迟暮大咧咧的摊摊手:“嗨,这有什么奇怪?修真界里有些陪伴了几百上千年的朋友,也经常突然就消失在生命中了。”
闻言,彤月有些惊奇:“你……”
迟暮忙摆手:“不是我。是我们师门的仙长们。怎么你看我长的像是老妖婆吗?”
见到迟暮帮作生气的样子,彤月忍不住笑:“哪有你这样的老妖婆!一点都没有为尊为长者的样儿!”
“好哇!你嫌我不稳重!”迟暮两手十指成爪,作出恶虎扑食状作势向彤月冲去。
却刚好奉雪开了房门,乐弋也在门口。
乐弋目光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迟暮有着天生的排斥心理。好像迟暮不出现,他们这一路就能走到地老天荒似的……可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
几人用了早餐,便打算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发。
于是裁云和笑霜得了假,带着成业进城玩儿去了,奉雪却说守着主子。彤月见她如此,干脆拍板说他们也出街上转一转。于是一行人又来到昨日的茶楼,只因为这城确实小,君茶楼是城内最有规模的了。
几人又拣了昨日的桌子坐下,彤月见店内冷清,想是因着曼陀丧命的缘故,倒也不以为意。
那曼陀是死在家里的,关这茶楼什么干系!
因着少了个卖艺的公子,便直接上了说书的先儿。还是昨天那一套,只不过换了个故事。彤月和迟暮吃着点心左看右看,见着那离台子最近的一张小几旁坐着一位青衣书生,似乎很是喜欢这些故事,听得如痴如醉。
大凡书生都希望听些狐女报恩的段子,这书生倒也有趣,竟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
那书生也怪,似乎只听那姬先生说的段子,别人的节目不甚爱听,只卖头看手上持的一卷书籍,间或用些吃食。
迟暮也见到那书生。她捅捅彤月的肘:“哎,你看那书生,呆里呆气的。看上去好好玩哦!”
彤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别去捉弄人家。”
迟暮被看穿心思,嘿嘿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着人已经站起往楼下走去,彤月叫之不及,只得抚额坐在原地等。
乐弋嘴角含笑看着眼前一切,他只觉得与彤月相处时日越久越是能发掘出她的不同一面,因此极为珍惜这些时光。对于迟暮的举动,他虽然不赞同,却也不反对。自从迟暮一到,他和彤月的接触交流时间锐减,可以说少得可怜,此时他巴不得迟暮离开,便也未作劝阻。
迟暮很快回转,彤月见她一脸憋笑的样子就知道她又使了坏,无奈摇头。
迟暮比彤月的年纪还大上两岁,此时看来却更像是彤月活泼又顽皮的妹妹。
“噗嗵!”
听到声音,大家都往楼下看去,却是那青衣书生狼狈趴在地上,正哎哟哎哟直叫唤。
迟暮“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隐有泪花。
彤月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见那书生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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