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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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如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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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

  “你恨我爹,对不对?”她苦笑,“自从两年前,你望着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

  “我没有。”

  他的话语中透出寒意。

  她笑一笑:“没有就好。”

  月光如水。

  如歌的笑容渐渐敛起来。

  “那么,战枫,请告诉我,你为何会变成一个魔鬼。”

  她的话象寒冬的飞雪将战枫的身子冻凝起来!

  “能够将一个九岁孩子的脖颈捏碎,能够将刀刺入怀着自己骨肉的女子腹中,你是一个怎样残忍的人。”

  她凝视他。

  一直望进他的眼底。

  “我的骨肉?”

  战枫忽然嘲弄地笑。

  她皱眉:“怎么,哪里不对?”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我的骨肉。魔鬼,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

  她听得疑惑。

  战枫站起来,手中握着他的刀。

  月光洒在他深蓝的衣上,幽黑发蓝的卷发淡淡飞扬,他右耳的蓝宝石闪出诡异的暗光。

  他的眼睛突然湛蓝如大海:

  “如果有一天,我真正变成魔鬼,你会杀了我吗?”

  风,彻骨的冷。

  如歌一袭红裳,满树枫叶在身后摇唱,她的面容晶莹,嘴唇抿着,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会。”

  我会杀了你。

  声音仿佛是自如歌体内透出来的,有种绝情的味道。这声音令如歌亦是一惊,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得那样冷静。

  战枫仿佛笑了笑。

  然后,他离开了荷塘。

  荒芜的荷塘。

  在荷塘里,埋着一双没有染过尘埃的鞋。那双鞋白底蓝面,用的是麻线,针脚很密,不十分工整,却来来回回缝了两趟。

  翌日。

  “哇!小姐将会是烈火山庄的庄主?!”蝶衣惊奇地睁大眼睛。

  薰衣细心地为如歌梳妆,答道:

  “庄主是这样宣布的。”

  蝶衣困惑地说道:“可是,以前大家都以为枫少爷会继承烈火山庄的……而且,小姐也没有什么经验,会不会有问题啊……”

  薰衣浅笑:“你不相信小姐的能力吗?”

  蝶衣涨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如歌对着铜镜,笑道:“或许爹只是开玩笑的。”

  薰衣温柔地梳理如歌的长发,小心地不揪痛她的发丝,低声道:“庄主从未在众人面前开过玩笑。”

  如歌一怔。

  “你是说,爹是认真的?”

  “庄主特意在江湖群豪面前宣布,应该是十分认真的。”薰衣道。

  “那你说,庄主为什么不选择枫少爷呢?”蝶衣挠头,“枫少爷都牺牲了自己同天下无刀城联姻,为什么……”

  “只有小姐,才是庄主的骨肉。”

  薰衣将如歌的长发挽起来,挽成一个清爽的发式。

  如歌心里暗惊,她忽然觉得薰衣的口吻中带有一些嘲弄,向她望去,却她笑容温婉,哪里有嘲弄的神情,不由得汗颜自己的多疑。

  蝶衣犹豫再犹豫,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高兴当庄主吗?”小姐这样可爱单纯的女子要成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一定会很辛苦的!

  如歌笑一笑:

  “我想知道爹的原因。”

  竹林中。

  烈明镜品着女儿为他新煮的茶,大笑道:

  “好!歌儿的茶艺越发进步了!”

  如歌重新为他斟满,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映在她的面颊,粉白晶莹,她抬起眼睛,轻笑道:

  “爹,你总是夸奖女儿,也不怕别人笑。”

  烈明镜嗔目道:

  “我的女儿是世间最出色的!有谁敢笑?!”

  “爹……”如歌微微摇头,心里却一片滚热,“不能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就——”

  烈明镜拍拍她的手,道:

  “歌儿,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爹要把最好的事物都留给你。”

  她眉心轻皱。

  “包括烈火山庄?”

  石桌上,温热的紫砂壶。

  茶气袅袅蒸腾。

  烈明镜眼神威严而犀利:“烈火山庄的主人只能是你。”

  她有些怔仲。

  半晌,她问道:“为什么?”

  烈明镜背手而立,萧瑟的竹叶在秋中“飒飒”地响。

  “烈火山庄是我和我的兄弟赤手空拳打下来的,为了它,我们经历过无数次战役,遭遇过无数次危机,承受过无数次屈辱,更加流过无数次鲜血。然后,才有现在的烈火山庄。”

  他的声音苍凉。

  “烈火山庄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武林的局势,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为什么不是战枫?”

  “……”

  烈明镜摇摇头,目光一黯。

  “战枫的父亲战飞天,不正是您当年的结拜的兄弟吗?”如歌凝视他,“战叔叔死得蹊跷,虽然无论江湖中还是庄里都鲜少有人提起此事,可是我晓得很多人心里都有疑问。”

  战飞天盛年之时,忽然自尽,留下刚分娩的妻儿。他离世后,妻子也自尽而去,只剩下襁褓中的战枫。战飞天生性豪爽乐观,为何会自尽而亡,是武林中一大悬案。自然有很多种版本的猜测,可是,畏惧于烈火山庄的威势,都仅止于私下流传。

  “并且战枫是爹的大弟子,武功与能力都非常出色;而我,虽然是您的女儿,却从未插手过庄里的事情。爹宣布我继承庄主之位,怕是很难服众。”

  如歌暗叹。

  不仅是难以服众,只怕许多人会认为爹私心太重。

  战飞天……

  烈明镜闭上眼睛,右脸的刀疤隐隐闪光,他心中被汹涌的旧事翻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顷刻间苍老了很多。

  如歌看到爹的神情,不由一惊,急忙扶住他:

  “爹?……”

  她说错话了。从小,战叔叔的死就是一个忌讳,在爹面前是决不允许被提起的。

  烈明镜渐渐平静下来,他望住如歌,目中的神色异常慈祥:

  “飞天是我的好兄弟,但战枫性情太过残忍冷酷……歌儿,你虽然没有经验,却果断坚忍。这次回庄,你的性子比以前也沉静了许多,功力也似大有进境……”

  她静静听着,红衣映着青色的竹林,在午后的风中轻扬。

  她眼眸深幽。

  一股摄人的美丽,流淌着,自她眼底悄悄绽放。这种美丽,是不自觉的,也就更加惊心动魄……

  烈明镜骤然吃惊!

  这个如歌,仿佛不再是离庄前的如歌!

  稚气和青涩自她身上剥离了,她恍若浴火后的凤凰,璀璨的光辉一点点绽放!

  她的模样……

  烈明镜颤声道:“你的封印……”

  “封印?”如歌不解,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什么封印?”

  封印……

  怕是已经被解开了吧……

  那个白衣如灿阳般耀眼的男子……

  烈明镜回石桌坐下,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如歌想再斟些热的,他摆摆手,将凉茶饮下。

  “烈火山庄的主人只能是你。”

  烈明镜的声音不容置疑。

  “可是……”

  如歌依然觉得不妥。

  烈明镜白眉一振:“歌儿,爹不会现在就让你接手山庄,慢慢地,你就可以学会如何处理江湖中的事务,江湖各门派也会开始接受你。”

  他大笑道:“爹会帮你!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喜欢……”

  如歌努力想劝爹打消这个念头。

  “就这样决定了!”烈明镜大手一挥,打断她,“后天你就离开烈火山庄!”

  什么?爹竟然赶她走?

  如歌怔住:“爹!我刚回来没有十天。”

  烈明镜沉声道:“最近宫中似乎有些乱,玉儿应该早些回去。你同他一起回去吧。”

  如歌又怔住。

  烈明镜凝注她,忽然笑得慈祥,慈祥得象天底下所有关心儿女的父亲:“玉儿从小就喜欢你。”

  如歌骤然两颊飞红,喃声道:“爹……”

  “玉儿身有残疾,爹原本不想你同他在一起。只是,枫儿已然娶亲,性情亦大变……”烈明镜叹道,“玉儿也是很不错的孩子。”

  爹居然同她谈这种事情……

  如歌哭笑不得。

  天色渐渐晚了。

  父女两个在竹林中谈笑。

  如歌说些离庄后的趣事,笑得很开心……

  烈明镜听着,不时地大笑……

  他的女儿长大了,将来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承受。只希望,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可以让她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

  不知道还可以保护她多久。

  十九年了……

  战枫十九岁了……

  那个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石桌上的茶已凉透。

  夕阳照进竹林,光线染着晕红。

  如歌要离开了。

  烈明镜却说出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战枫危害到你,就杀了他。”

  这句话,语气十分平静。

  如歌惊骇,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所以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烈火山庄了。”

  如歌抱着膝盖,皱着脸道。

  当她来到玉院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出一股紧张的气息。

  玄璜与赤璋正在神情严肃地同玉自寒说些什么。玉自寒静静“听”着,从他淡定的面容中,看不出一点波动的痕迹。

  见到他们在忙,她原本不想打扰,准备待会儿再过来,玉自寒却已然看到了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

  玉自寒的笑容仿若灵玉的温华,柔和地自唇角晕染到眼底,青色的衣衫仿佛也温柔了起来。

  他微笑着。

  玄璜与赤璋退下。

  如歌将他推出来,慢慢走在山庄里。

  天空浩蓝高远,一丝丝风烟一般飘着的云,鲜艳的枫林好似在天际燃烧,远处一些树的叶子金黄灿灿。

  如歌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

  于是,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玉自寒宁静地坐在木轮椅中,凝望苦着脸的她,修长的手指拂弄她皱紧的眉头,道:

  “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离开这么久,又要再离开,她想必是很不舍得的。

  “是啊。”她叹道,“好久没有见爹了,总觉得爹似乎老了一些……看着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一直被爹那样宠爱着,却从来没有为爹做过什么……”

  她的神情更加沮丧起来。

  玉自寒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瞅了她良久,然后,低声道:

  “我会去同师父说,你不用陪我。”

  如歌眨眨眼睛。

  忽然,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闷声道:“原来,师兄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呀。”

  玉自寒轻轻笑了,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

  她赌气地从他臂弯挣脱,气鼓鼓瞪视道:“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陪着你!你是不是嫌我没有用,所以干脆把我丢在山庄好了!”

  玉自寒笑着。

  那笑容好看得令她的心像在春水里一般。

  “歌儿……”

  他的声音略带些鼻音,因为鲜少说话的缘故,声调也有些奇异,可是,却惊人地好听。

  如歌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由得笑了。但是她不想道歉,在他身边,她可以任性不讲道理,可以耍赖得像个孩子。

  她像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撒娇:

  “师兄,你不要回王府了好不好?就留在这里,跟歌儿和爹在一起。”

  玉自寒望着她,眼底一片歉疚:“对不起。”他身上有太多无法放开的责任。如果能够选择,他希望可以永远地守在她身边。

  她皱皱鼻子,笑得不好意思:“好啦,我知道师兄也是不得已的。最近朝中似乎真的有些乱,你能陪我回来这一趟,我已经很开心了!”

  玉自寒淡笑道:“你不用陪我,留在这里吧。”宫廷太过复杂和阴暗,那无休止的争斗,不适合她。

  如歌摇摇头:

  “不,我不放心。”

  玉自寒微怔。

  如歌笑得温柔:“我知道师兄很厉害,很有本领,可是不在你身边,我就是会不放心。爹也是担心你吧,所以让我陪着你。”

  她握住他的手,笑着摇一摇:

  “说起来,也都怨你啊!还是我的师兄呢,为什么总让人担心?会担心你是不是太劳累,是不是太伤神,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只有在你身边看着你,才不会一直揪着心。”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

  她眼中含笑。

  她握着他的手,温暖传过来,一点点暖热着他的身子。

  轮椅中的玉自寒,青衣如玉。

  风,吹过他和她紧握的手。

  那一刻,他忘却了语言。

  她笑颜盈盈,嘴唇嫩嫩地轻红润泽。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早晨……

  他吻着她……

  她有些慌乱……

  如歌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她跳起来,慌乱道:“哎呀,我还有些事情,要马上走了,我先送你回去!”她手忙脚乱地推起轮椅,向玉院走去。

  路旁的枫林艳红似火。

  她的面颊红如枫叶。

  为什么……她会忽然想到那一个清晨……他吻着她……那个吻……青涩而紧张……

  她心跳如鼓,不敢看他,眼睛无意地向枫林望去——

  陡然一惊!

  枫林中有人!

  漫天红枫。

  红枫深处——

  一袭艳红得刺眼的红裳,仿佛盛夏的烈阳,撼得人透不过气!

  妖异的鲜红!

  那鲜红,既有最灿烂的明亮,又有最颓废的黑暗。

  一只精美的黄金酒杯。

  在苍白的指尖闪亮。

  那红衣人长发散肩,赤足而立,肌肤苍白得仿佛他一直被囚禁在地狱中。

  眉间一颗殷红的朱砂。

  透出邪魅的味道。

  红衣人仰天长笑,皓蓝的天空,血红的枫叶急坠飘舞!

  红枫绝美的舞蹈中。

  红衣人的纵情长笑却是寂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实在太诡异了!

  如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待她再望去——

  枫林中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满地翻卷的枫叶。

  “奇怪!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如歌诧异极了!

  难道她大白天在发梦?枫林中怎会有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那红衣人的感觉如此强烈!

  没有听到玉自寒的回答。

  她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玉自寒是背对她的,自然“听”不到她的说话。

  可能这几天她确实累了吧。

  或许,真的是她的幻觉。

  ******

  当莹衣醒过来时,已经是这晚的深夜了。

  床边生着一盆火,炭火烧得微红,屋里很暖和。莹衣躺在床上,面孔煞白,额头满是虚汗,枕头被浸得湿透。她颤巍巍睁开眼睛,略怔一怔,突然紧紧捂住她的腹部,失声惊道:

  “孩子……”

  “孩子没有了。”

  那把匕首刺入了莹衣的腹部,血流如注,任大夫们尽力施救,也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莹衣僵住!

  忽然间狂涌出的虚汗使她前胸后背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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