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彩虹系列---玉兔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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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彩虹系列---玉兔东升-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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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断了!”
  洁姑娘接过来看了一下,不经意地笑道:“不要紧,叫金器铺子给镶个箍子,照样好看!”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哪里能体会大人的心思?更何况这类金属灵性的感觉征兆,那就说也说不清了。
  彩莲由潘夫人随身携带的首饰匣子里又挑了根玉钗,和洁姑娘两个人配合着总算把她的“元宝发式”给梳好了。
  照照镜子,光洁油亮,连一根跳丝也没有。却为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阴影笼罩着,再也提不起一些兴头来了。
  却在这时,前道上车马喧哗,仿佛有人来了——同时间这辆所乘坐的油碧彩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到了?”
  彩莲忍不住探向窗外,望了一下,收回身子。
  潘夫人用着强烈震撼的眼神儿向她望着,直觉地觉出了不妙。
  “来了好些人,侯亮正在给他们招呼说话。”
  洁姑娘说:“大概是代州衙门里来人了。”
  听女儿这么一说,潘夫人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真教洁姑娘猜对了。
  代州衙门差人来了。
  一个姓陆的“同知”,押着大队人马和一辆空着的马车,像是“路迎”来了。
  侯百户说得好:
  “陆老爷亲自来接夫人小姐来了。”
  来人陆谦,虽然职司“同知”,因为所任职的“州”衙门要较“县”衙门高上一级,按明朝制度,“知州”是“从五品”的官阶,“同知”是“知州”之下的一等属员,也有“正七品”的功名,与“知县”不相上下,是以派头不小,差不多的时候,皆可代表主官行事。
  潘夫人虽说是朝廷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但如今与过去判若云泥。实不可同日而语,若非是仰仗着那位未过门的亲家翁抬举,哪能有眼前排场。
  听说是陆同知亲来迎接,慌不迭与女儿下车相见——对方骑在马上,捋着一部黑须,频频点头说:“你就是巡抚大人的官亲,潘夫人吗?”
  潘夫人应了一声。
  陆同知眼睛转向洁姑娘:“这是你女儿潘洁?”
  潘夫人又应了一声,心里却老大不是滋味。
  若是平日,堂堂侍郎夫人、千金,凭对方区区一个七品同知,焉敢如此放肆?即以当前而论,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看在洪大人面上,亦不该如此托大,显然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心里虽然这么想,也只能自叹自艾,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事本就是如此,也就不必再在乎这些了。
  陆同知一双眼睛在洁姑娘身上转了一转,咳了一声说:“我家大人正在恭候,特着我来接待,你们这就换过车来吧!侯百户也好回去复命去了。”
  潘夫人不明所以移目侯亮,后者赔笑道:“陆老爷有他们自己的马车,侯亮这就跟夫人、小姐告别,不再侍候你们啦!”
  说着抱拳躬身一拜,转身待去的当儿,不知怎么竟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老夫人、小姐……你们多保重,侯亮人卑言轻,一切听令行事,作不得主……这就……”
  一言未已,语下咽塞,竟淌出泪来。
  一旁的陆同知哈哈一笑,插口道:“侯百户,你太多礼了,这就请回吧!”
  侯亮其时悲从中来,原似要说些什么,听见陆同知这么一说,才似有些发觉,一时收敛失态,含糊应一声,由地上爬起。
  陆同知微微笑道:“老哥回去见着抚台大人,就说我家大人听令行事,一切自有安排,请他老人家不必挂念,过上几天,兄弟同我家大人再去问安,面禀一切。失礼、失礼,老哥这就请走吧!”
  侯亮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叹了口气,拱了一下手,随即转身上马自去。
  潘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脸色苍白,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车上的箱笼什物,早已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这辆车虽不若先时乘坐的那辆舒适华丽,却也不差。
  潘夫人一行三人上了马车,未及多言,马车即在陆同知带领前导之下,浩浩荡荡踏上了未竟征途。
  黄尘弥漫里,犹见侯亮一行人马,伫立驿道,远远目送。
  洁姑娘说:“倒是看不出来,侯亮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彩莲不解道:“好好在他们车上,干嘛又换过来?我们现在到底是上哪儿呀。小姐?”
  洁姑娘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去代州……”
  微微一顿,她却也有一些纳闷,转向母亲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侯亮不是来接我们的吗?怎么他们又打发他回去了呢?”
  潘夫人脸色苍白得厉害,聆听下仍然是一言不发。
  “娘,您怎么啦?”
  只当是母亲仍然为着那一支“断钗”心存不快,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向她推。
  这才似把潘夫人由梦中惊醒。
  “孩子……”她说:“我们不好了……怕是……”一言未已。眼泪已簌簌淌了下来。
  “怎么回事?”
  洁姑娘吓得睁大了眼睛。
  “但愿我是猜错了……”潘夫人嚅嚅说道:“别是洪大人把我们出卖了吧?”
  “怎么……会?您是说……”
  “我是在担心,洪大人把我们出卖了……”潘夫人脸色白里透青:“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你父生平最要好的朋友,真要是这样,他可是连禽兽也不如,我们全家都瞎了眼睛,这一次是羊入虎口,命该如此了……”
  几句话出口,直把洁姑娘与彩莲吓得面无人色,半晌作声不得。
  “不……不会……”
  定了定神,洁姑娘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您太多心了,洪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娘……一定不会是这样……您放心吧!”
  “是不是这样,等一会就知道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潘夫人喃喃说:“我们太傻了……不该把袁菊辰留在双灵驿,要是有他跟在身边就好了……”
  长夜
  在这个黑黝黝的小房间里,三个女人足足等了一个更次,仍不见“知州”大人的传见。
  呼呼夜风,一次又一次地吹在银红纸糊就的窗户上,发着轻微的那种唰唰声音——
  月影偏斜,把一行松树的影子,倒映在窗户上,那个滋味看上去可就更单调了。
  房子里只点着一盏灯,光度晦黯,似乎还不如外面的月色明亮。
  在土炕上,潘夫人和衣而卧,竟日车行,不胜劳顿,躺下不大会儿她就睡着了。
  洁姑娘与彩莲捉对儿在炕上坐着,用一床被子盖着腿,却是不敢睡。
  这里的人刚才关照过了,还不是睡觉的时候,要见过了知州大人,才能安歇,偏偏这位大人恁忙碌,这般早晚还不传见,母女二人这个“候见”之苦可是大了。
  虽在落难之中,这“大家”风节,却也不能不顾。
  生怕有失仪态,母女两个人“盛妆”以待,连件外衣也不敢脱。
  这地方似乎比北京还凉,不过是深秋光景,入夜以后,竟很有股子冷劲儿,脚丫子冰凉冰凉的,在被窝里半天都悟不热。
  “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嘛!”
  彩莲伸着胳膊,打了个老大的哈欠,语焉不清地嘀咕着:“有什么话明儿个不能说吗?非得今天?”
  洁姑娘看她睡眼惺松,有点支持不住的样子,不由大生怜惜,轻轻道:“那你就先睡吧!带着你出来可真是个累赘!”
  彩莲“小可怜”似地瞧着她,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又自瞌睡地打了个哈欠,便老实不客气地缩下身子来,头才挨着了枕头,便睡着了。
  瞧着她那张不失稚气的脸,洁姑娘好生不忍,轻轻叹息一声,把被子为她拉起来盖好了。
  这当口儿可就听见了院子里的梆子声,三声梆子,三点小锣——三更三点,敢情是“子”夜来临,夜深了。
  对着银红纸窗,俄倾间,潘洁竟自发起呆来。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把人弄得不上不下,像是悬在了半空中……
  冷静的思索之下,她才似觉出了有些不妙。母亲的话语犹在耳,这一霎尤其尖锐,像是一根针,猛然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莫非是自己一行,真的被洪大略在暗中给出卖了?
  再想,那个自幼就相识的侯亮,离别时的诸般反常,分明已在预示凶耗,自己偏偏一时糊涂,竟没有看出来,倒是母亲心思够细,悟出了个中道理。以方才印证此一刻的遭遇,绝非“杞人忧天”,可是真正的不好了!
  一念之警,洁姑娘不禁打了个冷战,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先时的困倦,早就忘了个干净。
  紧紧的咬着唇儿,脸色白中透青。
  “可眼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成洪大略碍于自己母女的情面,不便相见,便暗中唆使这个“代州”的知州,中途向自己母女下手陷害?
  若是这样,今晚明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丧失性命,端看这个知州大人如何发落执行了。
  潘洁可真是坐不住了。
  寒嗖嗖地揭开被子,下了炕,总是心里不死——她悄悄走向窗户,轻轻地把窗子推开条缝,向着院子窥伺。
  小小院落,倒也清幽可人,寒月下花叶扶疏。不像是州县衙门的正堂所在,更不像是用以囚人的牢房,倒像是州大人的内宅所在,或是一个通向内宅的别院。
  有一条蜿蜒而前的廊子,通向深邃的一个门洞,门前伫立着一个佩刀汉子,地上插有长灯一盏。再看,附近左面,也有两个同样穿戴佩刀汉子,各踞一面,坐在石鼓上。
  除此而外,可就别无人影儿。
  悄悄地关上了窗户,洁姑娘倚墙直立,心里扑通通直跳,看来情形不妙,好像是被人家看守起来了,即使有心脱逃,也属妄想。
  若非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潘洁总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总不敢相信,这个父亲生平第一知己,会是这样的人。
  即以常情而论,父亲既已身死,大不了这门婚事告吹,又何至于非要对孤女寡母施以毒手?也许自己纯属多虑,且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才好。
  一颗心七上八下,东想西想,总是难以持平。
  长夜漫漫,却要等到什么时候?
  有眼无珠
  她这里刚忍受不住,待要上床歇息,耳边上却听见了一行人的脚步声,沙沙来到近前。
  即听得门上“砰砰”两声力拍,一个人粗着嗓子喊道:“起来!起来!大人来啦!”
  正在睡觉的潘夫人和彩莲,俱不禁由梦中惊醒,慌不迭仰身坐起。
  潘洁忙过去为母亲加件衣服。彩莲找着鞋子,还不曾为她穿好,门外锁链声响,房门已推了开来。
  一片灯光璀璨,随即走进四个人来。
  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分属当差,各人持着一盏书有“代州”字样的棉纸灯宠,进门之后,分向左右站立,后面的两个人,才是正主儿。
  两个人身上都披着一件披风,右面瘦高的一个长脸,留有黑须,正是日间郊迎潘氏母女来此的那位陆同知,陆大老爷。
  左边的那个料必就是“代州”知州汪大人了。
  汪大人官印“汪昭”,看上去年岁不大,似较那位陆同知还要年轻,不过三十来岁,个头儿不高,却似极有精神,一双高耸的颧骨,配着鹰样的一只鼻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上去,即知道是一个极有城府的厉害角色。
  “噢!里面太黑了,点灯!点灯!”
  陆同知也附和道:“叫他们掌灯!”
  外面有人回应,随即抬进来一只高脚架灯,顿时屋子里光华大盛。
  汪大人挥挥手,连先时两个打灯笼的人也打发出去。房子里便只有他和陆同知以及对方三个女人。
  汪大人一面看着陆同知递来的一张手本,一面对潘夫人母女频频打量。
  “对不起,衙中事忙,到现在才抽出空来看望你们,嘿嘿……你就是潘夫人——郭氏?”
  “是……”潘夫人看看他点了一下头,指了一下女儿:“这是小女潘洁……”
  洁姑娘福了一福:“参见二位大人!”
  “起来,起来,坐下……坐下……”汪知州抬起手来摸着下巴颏上的短须:“吃过饭了吧?”
  潘夫人说:“吃过了。”
  “路上可太平?”
  “嗯……不太好……”潘夫人微微苦笑:“不过……总算过去了!”
  “噢……”汪知州轻轻一咳:“你们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这是要上哪里去?”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忽然有此一问,三个女人一时都为之一愣。
  “是去太原!”潘夫人直话直说:“太原洪家!”
  “哪一个洪家?”
  “洪巡抚,洪大人府上。”
  “原来是洪大人府上!”
  一面说,汪知州情不自禁“赫赫”有声地笑了。一只手习惯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两只眼睛只是在她们母女身上打转。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洪大人府上么?”
  潘夫人定了一定:“先夫潘照,与洪大人是同科进士,结有金兰之好,小女与他家公子自幼有文定之约,所以特来投奔!”
  “原来如此。”
  说着,这位汪知州又“赫赫”有声地笑了。
  “若是如此,嫂夫人你就大可不必了!”
  “汪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夫人大惑不解。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汪知州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曾是朝廷命妇,怎么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潘侍郎目无君上,廷杖而死,就是不死,如今也已削为庶民,洪大人如今位居高官,你们两家门不当户又不对,岂能高攀?”
  几句话直说得潘家母女透体发凉。
  “说的也是……”潘夫人哈哈笑道:“这几句话不知是洪大人亲口所说,还是汪大人自己的意思,倒要请你说个明白!”
  “哼!”汪昭脸色一沉:“这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很大!”潘夫人脸色铁青道:“若是洪大人亲口所说,我们母女便只当眼睛瞎了,立时回头就走,若是汪大人你说的,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事有不同,总要分辨清楚才是。”
  “倒也有理!”汪昭转向侧座的陆同知呲牙一笑:“抚台大人的手谕,可在身上?”
  陆同知应了一声:“在!”双手呈上。
  汪昭接过来,转向潘夫人道:“我这里奉有抚台大人的手令,不许你们到太原胡闹生事,大人更有交代,对你母女沿途拒捕,打杀官差各节,着令本官秉公处理,严查究办,不得徇私宽容!”
  “这……是洪大人说的?”
  “谁还骗你?”汪昭嘿嘿一笑:“得!拿过去你自己看看,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抖颤颤接过信来,潘夫人匆匆过目一遍,一时冷汗涔涔,苦笑了一下,转向女儿道:
  “你也瞧瞧吧!”
  潘洁伸手接过来,看了一遍,低头不语。
  汪昭“嘿嘿”笑道:“怎么样,明白了吧!”
  “明白了……”潘夫人微微颤抖道:“我认得他的字,是他亲手写的……我们母女……
  连她死去的父亲,我们的眼睛都瞎了!”
  说时忍不住热泪涔涔而下。
  “只是……”她却有不解之处:“既是这样,为什么派侯亮来接我们?他又是安的什么心?”
  两位大人相视一笑。
  “你好糊涂!”陆同知忽然插口说:“要不接你们,你们会自己来么?”
  汪大人聆听之下,“哧哧”笑了起来。
  魂兮
  “就这么办啦!”
  汪知州一只手摸着胡子:“太原你们是别打算去了,先在我这衙门里住着吧!”
  “这……”
  潘夫人冷森森地笑着,微微摇头道:“不,谢谢你……我们得走。走……”
  说到“走”,立刻她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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