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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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公主-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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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里……夏侬就觉得坐立难安。

“我们尽力了,今晚是关键时刻;不过……只有人的生死,有时真的是无可奈何,你们也要有所觉悟。”

夏侬静静聆听玉马的话。

※※※※※

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

虽然知道这是多此一举(父亲和母亲都对气息异常敏锐),可是这个房间里荡漾着让夏侬不禁如此做的沉闷气氛。

“你还没睡吗?”昏暗的房间深处传来凯洛儿的声音。

她——宛如成为一尊化石,和早上维持相同的姿势搂着帕希菲卡。仿佛深信只要轻轻一晃,手臂里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就要粉碎……

可是,她并非身体强健之人。夏侬走近一看,母亲脸上明显浮现憔悴之色。

“妈妈,你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要是没做完所有能做的,事后一想到‘啊啊,当时那样做就好了’,实在很讨厌嘛。”

母亲淡淡一笑。

仔细一想,固执正是她的特色……可是与纤细身段毫不相称的强韧意志,或许正是侵蚀她生命力的祸首。

凝目一看……她对面是抱胸端坐的父亲,以及一旁靠着他而坐的拉蔻儿。两人都沉睡般地闭着双眼……但似乎并未熟睡。

即使想睡,大概也睡不着吧。

“夏侬……过来。”

凯洛儿向他招手。

夏侬乖巧地坐到母亲身旁——凯洛儿怀抱里的帕希菲卡,头部正好就在他的鼻尖前方。

“……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不知道。”凯洛儿叹道。

父亲和母亲在这方面都一样——这对父母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就顾左右而言他,找借口敷衍了事。既不会纵容放任,亦不会轻视小觑,他们在必要时刻会把自己的小孩当成大人看待。

他们绝不说任何推搪安慰的话,因此——

“今晚仍旧是关键时刻,只要能够维持到明天早上……”

夏侬也知道此刻的每分每秒……正是一个生命殒落或存续的紧要关头。

“……喔。”夏侬说完紧盯帕希菲卡的小脸。

她的模样……异于平时,生命感极度薄弱,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

“……啊……”

小手动了。

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仿佛在搜寻被掠夺的东西、失去的东西。

这当然只是夏侬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

“……握住她。”

“……咦?”

“握住她,拜托。”

听见母亲的恳求,夏侬——握住那只颤巍巍的小手。

那只手超乎寻常地小,大小几乎跟洋娃娃的手一样,可是比玩偶更加脆弱……而那只手传来的热,诉说着一个生命正竭力抗拒死亡。

炽热。

那小手非常滚烫,而且……那只手的触感非常细小、无常,仿佛继续这样握下去,就会像雪一般因热融化,消失不见。如果夏侬用力一握,肯定就能轻松损毁这只手……像是玩偶般四分五裂。

然而……

夏侬忽然有所体悟。

这只手和洋娃娃的手不同,无法修复,不能修补。一旦这一刹那损毁……永远都无法复原。

“妈妈,我——”

“什么事?”

“我……我……”

夏侬支支吾吾,宛如不知是否该坦承自我罪行的犯人。

因为自己的幻想,帕希菲卡才会被病魔缠身——夏侬如此认为。这股愧疚感深深侵袭他稚嫩的心灵。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对自己辩解,但话语在他的内心空虚响起。

(我只是想说,要是她消失就好了,要是她——)

——死亡

夏侬在自己内心轻声说出这个词汇,忍不住浑身大震。

对年幼的他来说,“死亡”并非实际上的现象,只能算是“消失”的同义词。不过是从这里消失,不过是某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事实卜他只能如此自我中心……而且极端暧昧地凭感觉掌握这个意义。

因此,他才幻想帕希菲卡消失,根本没考虑到消失在现实上代表的意义——死亡。

只要帕希菲卡消失。

年幼的夏侬低头俯视在母亲胸口,因高烧苦闷不已的婴儿想着。

只要这婴儿就这样死亡。

只要独占父母关心的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死亡……只要她一死……

死亡,结束,消失,不见。

未来就此断绝。

前方空无一物,永远消灭,不能重新再来,无法挽救。

什么都……没有。

莫名的失落感,自己的日常生活突然缺了一块的空虚感。

夏侬有种窥伺地狱底层的感觉,而他知道自己跟帕希菲卡一样——正濒临某种关键点。虽然没有理由,可是有意义,对六岁的男孩来说,这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我……”

倘若自己的幻想是这一切的原因。

假如自己的幻想是错误的。

能够拯救这孩子的也只有自己……

夏侬心中涌起这种确信。这或许是幼儿特有的愚昧和自以为是的误解,然而在当时,对他而言是真实的,具有与真实同等的意义。帕希菲卡的生死,交托在夏侬的手里。

因此……

“我——”

再许下超越这孩子死亡的祈愿吧。不停祈祷,直到取消 原本的荒谬幻想,相信自己的祈祷足以推翻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

父母都是公开声明不相信神明的人,在这样的父母影响下,夏侬亦从未向神明祈祷……可是如果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请神——就算不是神也好……任何人都好……请你……)

夏侬握住小小的手恳求。

(这孩子——请救救这孩子……)

※※※※※

穿透眼睑射入的光芒。

那道白光甚至让人感到痛苦……夏侬睁开眼。

他似乎因为拼命祷告、祈求,不知不觉耗尽力气睡着了。

猛一回神,发现父母都不在,只有靠墙而坐的拉蔻儿正沉沉酣睡,她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于是——

“………!”

夏侬立刻抹去在意识里扩散的睡意,站起身来。

父亲呢?母亲昵?还有……帕希菲卡呢?

听见他慌张奔出房间的脚步声,醒转的拉蔻儿揉着眼皮……但他连这件事都没理会。

他发狂似的在家中寻找。

她的身影,她的声音。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这化为恐惧,压着年幼少年的身躯。

结束,消失,不见。

死亡。

未来就此断绝,所有可能性消灭殆尽。“说不定”——三个字涵盖的所有可能未来,都化为单纯的幻影烟消云散。

一想到此,他就再也无法忍受。

说不定可以更重视她,说不定可以更喜欢她,说不定可以给予她更多喜悦。

她长大以后,说不定会开口叫自己“哥哥”,说不定可以一起体验许多快乐的事、开心的事,说不定痛苦时可以相互扶持,说不定可以一起跨越悲伤。

这些未来,这些无限的可能性。

一切都已不见,消失。

夏侬觉得自己此刻才初次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后悔。

“啊啊……”

他好想看看那张可恨的小脸蛋。就算是哭声也好,什么都好,只要她在这里,只要她还活着,这就将……成为可能性。不晓得下一刻将发生什么,不知道明天将会如何;然而,只要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这都将成为明日两人一起生存时的可能性。

他认为这是就算赌上一切都值得相信的美好事情。

(拜托……拜托……)

少年开启通往室外的最后一扇门。

接着——

“……你醒了吗?”

父亲的声音。

然后是父母伫立在逆光下的影子——

“啊……”

夏侬频频眨眼,待眼睛习惯了强烈阳光,他望向母亲的胸口。

母亲抱在怀中的“妹妹”。

夏侬发现她正发出从昨天的样子,完全无法想像的安隐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立刻跌坐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唇间逸出虚弱无力的笑声……同时某种东西从脸颊滑落。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初次察觉自己在哭泣。

就算照顾她很麻烦,就算原本不是家人。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倘若自己的明天少了她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将会很寂寞,宛如理应在那里的某种重要之物全部遗失一般。

正因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太好了……哈哈哈哈……”

话不成声。

跌坐在家门口,脸颊被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冒出的水滴沾湿……少年只是一味抬头看着“妹妹”傻笑。

第一章 其名为梅菲丽亚

……自己即将死亡。

女子看见这个未来。

并不是预测,这是已经决定的未来,甚至不容其他可能性介入,刻划在女子背脊上的伤口很大、很深。

早已感受不到疼痛,手脚也无法移动。视野逐渐变暗,就连理应在身旁流动的潺潺流水声,都开始逐渐远离。

所有感觉与身体缓缓分开……唯独意识恍恍惚惚地飘浮在虚无中,但也终究随着流淌的鲜血渐渐稀释。

而且——

(啊啊……是谁……)

数个气息慢慢接近女子。

但这股气息——并非人类所有。

女子已无法掌握这股气息的真面目……但恐怕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野兽。包含魔物在内,边境的荒山里散布着大量的危 3ǔωω。cōm险动植物。不论来的是什么动物,一匹就足以对妇女小孩造成威胁,若是成群的魔兽,有时就连一支武装士兵小队都有危 3ǔωω。cōm险。

无处可逃。

基本上这名女子现在连动都不能动,这正是命运的最后一击,被截成两段的未来,如今再也无法重新接续。

不公平、没道理,而且缺乏慈悲,命运这种东西原是如此,大部分时……都没有人类意志介入的余地。

可是……

(来人啊……拜托……)

女子恳求。

女子以逐渐淡化的所有意识祈祷。

(来人啊……救救我……帮帮我……这个……)

女子原本完全不相信奇迹,她非常明白祈祷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在短促而缺乏幸福的人生中,她深深体会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不想随波逐流,就只能靠自己的手脚划水前进。她非常明白恳求、祈祷这种事——不可能只靠这些抵抗命运。

然而……此刻的她除了恳求、祈祷之外,也没办法做其他事了。

饥渴的紊乱气息朝她接近。

接近的方法开始变得大胆。起初防范女子逃走的野兽们,大概已察觉到对方无法自行移动,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只有……这个……请手下留情……)

大胆逼近的气息,就连感官几乎死亡的她,都仿佛能看见野兽们同时龇牙咧嘴的凶猛姿态。

(啊啊……来人啊……)

命运总是没道理、不公平。

话虽如此……正因如此,有时命运会毫无前兆地改变,名为偶然的奇迹也会莫名其妙地降临。

……冷不防。

野兽们的动作停止了。

※※※※※

咸水鳄(Saltwater Crocodile)。

栖息于边境河川……或是接近海洋等河口地区的大型爬虫类。

咸水鳄生性凶猛,甚至会袭击大型家畜和人类。体型小的也有人类两倍长,大的甚至可达四倍长。

相较于庞大的身躯,咸水鳄的牙齿每颗都很小,锐利程度却有如剃刀。力道方面自不待言——特别是咬碎力比其他任何动物都来得强,一旦被它咬住,只要拖入水中,猎物的命运就已告终。

光是强韧的上下颚就足以肢解猎物……不过它们还会继续扭动身躯,利用旋转的劲道拧断猎物的身体。

除了想像中的魔物“龙”以外,咸水鳄可说是最厉害、最巨大的爬虫类。至少在滨水地区,它并非普通人类能够应付的生物。背向它全力逃跑,或许是最明智的抉择。

然而,堪称滨水暴君的咸水鳄们,同时停止动作。

宛如雕像般静止不动,甚至没有发出声响,这群大型爬虫类盯着某个方向。

它们正警戒着。

但,是为了什么……?

“闪开——这样说也听不懂吧?”

无精打采的低语声。

一道人影从铺满枯叶地毯的森林中悠然走出。

在秋季倦怠的阳光中……那道人影变成一名高挑的青年。

白布束起的黑长发,隐藏着索然光芒的黑眸,以及光看外表就很沉重,拖着长长下摆的黑外套。

一一拆开来看的话,是极为阴霾黯淡的身影……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并没有给人这种感觉,或许是俊逸的五官和带着某种武术家的气质所致。动作乍看下很虚弱、倦怠……然而其实这名青年的动作里没有弱点。

“……喔。”

青年一停步,神色不耐地环顾鳄鱼们。

每只鳄鱼的身躯都比青年大了一倍有余,共计三只。

即使在地面爬行也显示出慑人吨位的这些巨体,飘散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魄力。教人联想到岩石的粗糙皮肤,看起来非常顽强,若是脑筋正常的人类,肯定不会想与它们作战。

可是——

“好像很不好应付哪。”青年边说边将右手按上左腰。

他的右手手指流畅地握住一把插在黑鞘里的大型刀刀柄。

外观和莱邦王国普遍流传的长剑明显不同,护手和刀柄的构造本身没什么特别,但缓缓弯曲的刀身具有一种异国风情的美感。

太刀——通晓异国武器和兵法者如此称呼这种武器。

然而……不论何种兵法武术,终究是用来对付人类对手的东西。

对于在地面爬行的鳄鱼对手——这种重心极低,同时动作跟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物,原本的神妙技巧究竟能发挥几分程度?

鳄鱼们目不转睛地瞪着青年。

它们并未像寻常野兽般发出威吓嘶吼,亦没有龇牙咧嘴;可是爬虫类不露情感的空洞目光,清楚显示一种不容置喙的威胁。

恫吓对方或者转移注意力——它们并非能靠这种手段解决的生物。正因过分憨直,这种生物单纯到令人恐惧,只会朝猎物直扑,一味咬碎对方。

它们虽是冷血动物,攻击时的瞬间爆发力却绝不逊于哺乳类动物。不,正因身体结构不适合长距离奔跑追逐猎物,鳄鱼能确实擒翕进入攻击范围的对象|炫|书|网|。它们发挥本身巨体难以想像的瞬间爆发力,牢牢咬住日标。

然而,不知青年是否知道这些……他一无所惧地掠入伏地的女子和鳄鱼之间,只要再走三大步,脚尖就足以接触鳄鱼鼻头的距离,这绝对是鳄鱼的攻击范围。

可是,鳄鱼没有动。

面对猎物时,原本只会反射性地咬住对方,不知何谓客气的动物……此刻却戒备着。说不定是本能告诉它们,对方并不适合当成“饵食”。

微妙的距离在青年与鳄鱼们之间形成一股均衡。

鳄鱼们杵在纯粹食欲和防卫本能的间隙——这种几乎不知何谓踌躇的爬虫类之王,困惑似的一动也不动。

倘若青年此时右转离去,说不定鳄鱼们也不会移动。

但他继续踏出一步。

因为好不容易形成的均衡自行崩溃了——

鳄鱼们反射性地弯曲身体。

攻击袭来。

是右侧?左侧?正面……

巨体——

“……!”

腾跃而起。

行动的是右侧的一只。

巨体破空猛扑,锐牙丛生的长颚逼近,即将咬碎青年。

青年——

“……喔。”

逸出毫无紧张感的声音,轻松跃起——

降下。

在鳄鱼的鼻子上。

鳄鱼“嘎呜”一声闭上嘴,岂有此理——青年的双脚居然从上方踩在鳄鱼,合上的嘴。

不知是被青年攻其不备,或是初次经验。被踩住的鳄鱼硬不动。

“……老爸曾说过哪?”

伫立在鳄鱼上的青年一脸不耐说道:“他说——鳄鱼这种动物的咬力很强,张嘴的力量却很小。原来如此,看来是真的。”

鳄鱼自然不可能出言驳斥……它很不舒坦地倒退,扭动全身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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