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机会,波特沉声道:“改变计划,你吸引他的注意,我用精神力乘机而入,借他分神发呆的刹那,你们就行动吧……”
波特的声音里多多少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们都清楚,第一个出手者所要负上的责任和压力,还有最为重要的风险性,毕竟要面对的是完好无缺的东帝天。
阿伦明白波特要冒险使用幻术了,他默默点了点头,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来到了云石台的边缘,微笑道:“在阿兰斯关于我的传闻很多,我对于世人的关注感到非常荣幸!但很多关于我的故事、生活习惯、爱好什么的,有不少荒谬之处,譬如说,我真的没有喝童子尿的习惯……”
台下轰然的笑声中,所有的计划参与者都发现了,阿伦已经是第二次摸鼻子了,这是随时跟随他出手的信号。
阿伦继续道:“因为会场的气氛有点沉闷,而各位似乎又对我十分好奇,所以,我决定在我发表演说之前,回答一些关于我个人的私人问题,以调节这里的气氛,以及诸位稍稍烦闷的心情。好了,各位可以举手发问了。”
中心会场的气氛果如阿伦所料,立即热烈了起来。八卦心理,人皆有之,更何况这个八卦的对象还是从头到脚趾都是传说的狂风蓝雪云,顿时台下有不少的手臂举了起来,热切的注视着阿伦,尤其是那些抱着前来看热闹的贵族,如果有幸能与蓝雪云对话一次,那回去就有炫耀的资本了。
台下的礼仪人员担心引起骚动,赶紧帮助蓝雪云大人选择了一位坐在前排的中年贵族。
那人兴奋的站了起来,朗声问:“蓝雪云阁下,很多人都说你入赘塞木家族是为了钱,现在塞木家族已经完全没落了,你还会和爱莉娅小姐继续那段传奇的婚约吗?”
这真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不少蓝雪云的拥护者立即在心里咒骂这个微微发福的贵族,竟然把这些八卦杂志上的传闻摆到台面上去为难狂风大人。
阿伦微微一笑,说:“金钱的多少如果与爱情的成功率成正比,那一定也与分手率成正比。所以我的角度,爱情无关金钱,我仍深爱爱莉娅小姐。”
这句精彩的回应立即又引来了一阵掌声,阿伦不禁偷偷望了一眼缪诺琳的位置,发觉对方的美目正狠狠的瞪着自己。
阿伦自问这个答案肯定不合她意,但这个时侯,只能装作没看到,迎向另一位提问的女性。
这位颇有几分姿色的贵妇因为过于激动,声音也带着一丝颤音,问:“蓝雪云阁下,听说你的眼睛很难看,我……我看民间的雕塑,那里就像两个鼓起来的气球……这个……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眼睛吗?”
坐在她附近的人们纷纷向她投来了不满的注视,蓝雪云大人要不是眼睛很难看或者有什么问题,又怎么会整天戴着墨镜呢,这个花痴激动得忘记别人的忌讳了!
若是平常,阿伦确实会回一句“用鼓起来的气球来形容我的眼睛?那是我生平听过最漂亮的赞美”,但现在必须要为波特的精神攻击提供场所,四周的情绪波动就是在为波特铺路。
于是,他爽快的摘下了墨镜,全场顿时完全安静了刹那,接着才是阵阵赞美的惊叹声,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双眼睛!
蔚蓝色的瞳孔,像是尘世间最明亮的宝石,又仿佛草原夜空虫最亮的星宿;那深邃而迷离的眼神,里面仿佛隐藏有说不尽的故事、道不清的情怀、最动人美丽的传说、最绚丽夺目的梦想……
这时连坐在主席台后的冰风代表,麦琳德女士也忍不住道:“蓝雪云阁下,你转过身让我们也看看呀!”
“……”
阿伦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变成了猴子,这次还是自己主动争取成为的猴子,不过也是准备随时出手杀人的猴子。
借此机会,波特的精神力也顺刹潜状到东帝天那一带。
阿伦向台下的礼仪人员作了个停止挑选发问人的手势,控制住渐渐加速的心跳,望向东帝天的方向,微笑道:“记得那位穿黑衣服的先生也曾举手,你的问题是?”
全场的目光立即都看向了东帝天的方向,面对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睛,如果东帝天是一个平常的抱着阴谋而来的家伙,大概立即恨不得打块牌子出来:老子有举过手就是魔兽的粪便。
但这一位是东帝天,他竟然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平淡的问:“会场布置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花了不少心思吧?”
大伙为之惊叹:天啊,多逊的问题,没有深度,又没有八卦……
阿伦将手中的墨镜缓缓放入口袋里,之后每一秒,任何一个视线的盲点都有可能令他抱憾终生,他笑容依旧亲切,但细心的人可以在这份笑意里嗅出一份诡异的气息。
他轻轻问:“这位先生为何不将帽子脱下呢?草非,有什么不便见人之处?”
对,就是这一刻!波特感应到那黑衣斗篷中的一丝情绪轻微波动,马上全力以赴,强行突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波特脑海顿时“轰”的一声响,东帝天的肩膀也为之一阵颤动。
漆黑,无尽的漆黑。
当一切渐渐光明,视觉却是模模糊糊的,东帝天发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上,脑袋晕眩晕眩的,少年时的樊帝灵正慌慌张张的从树上爬下,嘴里恐慌的嚷着,“师兄,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害你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呜呜……”
东帝天正要回答“没摔死,别大惊小怪的”,但接着,意识深处却在问“我这是怎么了”
四周所有立即淡化。
模糊,一切再次模糊……
水晶剑“飘零”挥舞出华丽至极的轨迹,不远处有一把熟悉的声音赞赏着,“不错,单论剑术,你已在为师之上,日后,切勿忘记你的仁者之心。”
他舞动完了最后一个剑花,回头握拳道:“老师请放心!我的仁者精神,定可感染世人,载入千秋!”
神龙老国师慈祥微笑,慢慢步近。在渐近的音容笑貌中,东帝天却忽然想,奇怪,我怎么好像经历过这一幕
老国师的容貌立即模糊,淡去,直到了无痕迹,一切重归漆黑。
但很快,烛光亮起,他用颤抖的手点燃了烛台上的红蜡,宿醉后的头疼正袭击着他的脑袋,但他很快惊诧的发现,这并不是他的房间。
门外长廊的远处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是针对他而来,转头一看,床上竟还躺着一具雪白的胴体,仿佛正是他梦中深处的倩影。
我在酒醉之后到底干了些什么?他用力拍了拍脑袋,正要上前去翻过那个充满诱惑的身躯察看,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他连忙拾起地上的衣服,破窗而出,往远方驰去……
心里却升起一阵撕裂的疼痛,他想:这个梦好真切啊,为何还不醒来呢……
夜空的明月蓦然接近了许多,直到那银色的光华完全将他融入其中,无分彼此。
懒洋洋的舒适感充斥满了他的全身,渴望就此沉睡,从此不再醒觉。
第二十二集 第十章
我终于醒了吗?东帝天这个问题才刚刚升上脑海,一张苍老得令人心碎的脸庞挡住了天上的明月,用沙哑的声音说:“你醒了?”
第二龙之隐士因为耗费过多的精力去拯救他,衣服已经爆裂,手臂上的龙鳞已经渐渐浮现,他只觉心里一阵剧痛,一种名为良心的事物正怒斥着他,一种名为眼泪的事物正从他眼眶里跳出,他颤声道:“老师,我这样对你,你为何还要耗费生命去救我?”
龟裂的龙鳞开始慢慢爬上龙之隐士的脖子,他沙哑着嗓子,缓缓道:“孩子,你的本心不是这样的,不过黑暗已经完全把你吞噬,我已为你找回本源,在你心里重新播下的种子,总有一天,它会指引你寻回自我。”
看着老师慢慢被龙鳞覆盖,东帝天放声大哭,但随着龙之隐士倒下,他的哭声渐渐又停下,他忽然想:这不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吗?这不就是我全力布置后的最佳结果吗?这老家伙竟然妄图追回我的武技,那不就等于剥夺了我继续生存的权利了吗?死了吗,死得好啊!
哈哈,他坐了起来,竟然在奄奄一息的老师身边放声大笑,笑得如此放肆,笑得如此愉快,但笑着笑着,浓烈的哀伤忽然又将他淹没了。
我曾经信奉的信念完全消逝了,这就是我的仁者精神吗?他的笑声又慢慢转化成了痛哭,哭得惊天动地,但转眼又成欢容,如此反覆,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对着一具慢慢变回龙形的老人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泪。
忽然,荒漠里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头上的黑暗天幕仿佛变幻了流动的方向,脚下的龙之隐士慢慢的、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皮上已有了龟裂的痕迹,但他仍努力让自己注视着东帝天,颤抖着说:“我……我还有话对你说!”
这……怎么会这样?好像不应该这样,老师不该再醒来的……明明一切似曾相识,但渐渐不尽相同,他懵懵懂懂的按照往日的习惯,遵从着老师的指令,半跪下身子,俯身问“老师,你还有什么遗命吗?”
老师却探出了手,或者说,那只满是鳞片的龙爪,仿佛要再一次抚摸他的脑袋,东帝天的眼泪再次汹涌,情不自禁的将腰弯下。惊变忽起,那龙爪闪电般抓住了他的喉咙,抓得如此用力,似乎瞬间就要将他的脑袋撕下。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老师不会这样对我!东帝天脑子一阵混乱,这是个梦吗?为何一切如此真实?面前的突袭又是怎么回事?
龙之隐士的脸上浮现了笑容,笑得有点阴森,还是那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你还是陪我一起下去吧,等种子发芽成长,太耗费时间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老师那张笑脸里竟然有了几分得意之色,沙哑的嗓子似乎也变了调“完全耗光了我的精神,你确实是阿兰斯第一人!”
一个模糊的想法从脑海里跳出,濒临窒息之际,东帝天忽然醒悟,我中幻术了!
当波特以为胜券在握时,四周一切又再模糊了,一阵恐惧顿时跃上心头,他心中叫:不好,难道东帝天也是幻术师,已经识穿我了?
但接着,周围一切重归清晰,天空仍是扭曲了的黑暗天幕,面前仍是东帝天那张痛苦的脸,波特惊魂未定,他暗自宽慰自己,只是精神力快到临界点罢了,这个可怕的对手并没有挣脱幻术的牢笼……
但这阵宽慰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钟,波特的脸色忽然一片惨白,本以为已在掌握之中的东帝天,面上痛苦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无比的冷漠。
他注视着对手,一丝森然的笑意自嘴角边逸出,他慢慢扳开紧勒在他喉咙上的手,冷冷道:“波特先生,你的冒险精神令人敬佩,只可惜这份勇气最后能为你换来的,仅仅是死亡!”
他并不是幻术师,但竟然狂妄到要在他的精神海中泯灭自己的意识?波特只觉一阵夹杂着惊惧的愤慨,努力催动着最后一丝精神力量,打算再度切换记忆场景,力挽狂澜。
不过,东帝天并没有给予波特这个机会,他已经反客为主,双手勒住了对手的脖子,那份暴怒的力量几乎令波特晕眩了过去。
波特绝望的想:在东帝天眼中,他准备勒死的可是他的老师,但下手丝毫也没有留情,在他的瞳孔里也看不到任何的恻隐和犹豫—我最后一个对手,就是这样一个恶魔了…
正当波特大半只脚都已踏入了死神的怀抱时,“轰”的一声,他的脑门一阵剧烈的疼痛,亡灵的土地和那刺骨的风沙消失了,波特发现他又重新回到了伊库那克的中心会场,身前不远处仍是傲然而立的阿伦,而那个可怕的对手,胸前却刚刚多了一支银色的弓箭。他松了口气,扎斯町这个混蛋总算出手了,一口鲜血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出,这一次,总算是死里逃生了。
波特与东帝天精神战的时侯,最大的得益者无疑是扎斯町,他发觉禁锢住他身体的那个无形牢笼忽然消失了,而脚下那个黑色的影子似乎正轻轻的颤抖着,他立即知道,属于他的时刻来临了,弯弓,搭箭,屏住呼吸,全无旁念,瞄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黑色身影的存在,“嗖”的一下,弓箭已化作一道惊世骇俗的直线,方才离弦就已命中目标。
很好,命中心脏位置!扎斯町不骄不躁,飞快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呼吸了一口空气,同时,第二支箭已经上弦,再次屏蔽呼吸,瞄准……
其实在四周的观众眼里,这一切仅仅是在电光石火间,从蓝雪云笑咪咪的对那黑衣人说话,再到那黑衣人似乎犹豫着是否解下罩帽,然后主席台后的波特大人忽然吐血,接着黑衣人中箭,一道银灰色的液体从他的伤口处流淌而出……
“瞧,那是什么—”一个坐在东帝天前排的贵族首先发现了不妥。
“好像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贵族的同伴回答。
“银灰色血液!”一个投机商脑筋转得快,他说这话的时侯已经马上离开座位,往安全通道退去。
银灰色血液只属于一个种族,亡灵族的恶魔派间谍潜伏进来了?恶魔所到之处,必定天地变色,引来血雨腥风……
无论这个猜想是否真实,但单就猜测本身就足够引起恐慌了,“嗡”的一声,本来安静的会场瞬间炸开了,惊疑的议论声、离座声、慌乱的脚步声、惊惶失措的倒地声、无意识的尖叫声……
尚未经历过大场面的主持人吼道:“有刺客,所有治安人员注意!”
因为这个特殊的颜色看起来太过令人惊惧,主持人的声音尖锐得很,令气氛更是恐慌。
与此同时,刺杀参与者们的脚步也开始移动了,他们逆着人潮,弓着身子,飞速往东帝天靠去。
波特一个近卫,刺杀者名单中的一员,他的位置离东帝天最近,就在慌乱刚开始之际,装成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向东帝天的位置靠去,快接近东帝天时,从某个椅子下猛地抽出光辉十字军,手腕一抖,包裹十字军气息的魔法布立即化为碎片。他选择的时机非常好,恰恰是扎斯町第二支箭射出之际,他就全力连人带剑撞向敌手,那份不死不休的气势,除了可以看出他的力量和勇气,还可以看出他对波特的忠诚。
他的气势造就了扎斯町的第二箭,已慢慢回过神的东帝天,本可以完全躲开这支企图刺穿他脸庞的弓箭,但一只奋不顾身的小爬虫令他必须正视对方的存在,吸引住他第一时间的注意力,脑海里继续抵挡着幻术的余波,脚腕硬是一移,弓箭从他的肩上穿过,溅射出银灰色的血花。
中箭的同时,东帝天的手往前一挥,那死士尚未看清楚对手的动作,光辉十字军已经来到了对方的手中,东帝天随意一个剑花,那勇敢的先行者已被左右削成了两段,场面血腥至极。
漫天的血雾之中,东帝天终于昂起了头,手中这柄满是光明力量的神器正加剧着他的伤势,加速着百尸草在血液里的流动,他立即放弃使用这柄兵器的欲望,手腕往上一甩,那柄神器已脱手而出,冲扎斯町的所在激射而去。
刚刚将第三支弓箭搭上的扎斯町眼看这声势,哪敢抵挡,在吊灯上往后一滚,堪堪遴过了这道光辉的锐芒,但十字军去势不止,“锵”的一声,正正割断了这盏巨型吊灯与弯顶天花板的连接轴心,顿时,吊灯便如同那钉在弯顶的光辉十字军,颤抖不已。
糟糕了!扎斯町这个念头刚升起,手中的弩绳已甩出,接着,那盏华丽的古琉璃巨型吊灯,挣脱了天花板对它的所有束缚,呼啸直下,瞬间轰然着地,溅射出漫天琉璃的碎片,与方才亡者尚未着地的鲜血混杂在一起。
这么巨大的声势,立即有不少倒霉的旁听者受到祸及,一时间,惊叫的分贝起码提高了一倍,恐惧感更是成几何级数般增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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