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光华却在盼间敛去,东帝天袖子一挥,神器已经消失在视野,他声音里的狂热气息消失了,恢复了冰冷,“阿伦,两千年一次的亡灵天灾日将至,那是属于亡灵的灾难日,日月届时会同现天空刹那,连续三次日全蚀之后,阿兰斯最北面庇护亡灵土地的黑暗天幕,也将被强光洞穿得千疮百孔,那一天,恰恰也是我到达银色沸腾点的时候,届时,我将亲自体验这个法则。如果成功,这具圣棺将交给你,由你传承;如果失败,自然有人会将圣棺和我的噩耗交到你手上。”
东帝天走了,只剩下辗转难眠的阿伦。
生命确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物,尤其是有智慧的生命。
当你绝望时,觉得已经失去一切时,愤怒可以令你充满力量,心灵就一头躲在森林漆黑深处中,受伤而饥饿的魔兽,不惜一切也要令仇人付出同等的代价,但当希望又一次降临,哪怕是一丁点,极为缥缈,也可以令你心绪不宁,内心那股凝聚起来的愤怒力量也像被它搅拌起来,变得涣散,变得不再像以往那般坚决。
当一个信念变得不再坚袂时,很多纷乱的念头也会随之而来。
对往昔的怀念、对未来的展望,阿伦甚至考虑,假如选择相信东帝天,整个计划会有怎样的改变。
接着,他又为自己这个念头而感到耻辱,多少人将自己人生最大的赌注放到了这次刺杀行动上。但紧接着,他又忍不住荒谬的猜想着,那具神器真落到了自己手中,能不能改良成一次复活几人。然后,他又想,小师妹说她银色沸腾点快到了,如果这并非玩笑,那这具神器可一定得先借给她,让她渡过难关。很快,他又嘲讽自己,神器尚在虎口里,自己思考的大多数已是到手后的用途……
这些层出不穷的念头袭得他身心疲惫,阿伦看着窗外的天空被抹了一层优雅的胭脂,他觉得他需要一点别的声音,很幸运的是,他的挚友就在不远处。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确定已与睡魔无缘的阿伦,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怒浪床头,而怒浪在朦胧之间忽然发现床头竟然站着一个白影,好像还怔怔的打量着自己,差点就滚下了床,看清楚是阿伦后,才狠狠的骂了句边缘流行的粗话。
阿伦抱歉的耸耸肩,“你现在知道过去我被你吓醒的心情了吧!嗯,你以前总是嘲笑我睡觉的样子像一头猪,那看来你应该是同类,还是未进化的。”
怒浪骂骂咧咧的看了看窗外,边缘的天空色彩迷离,美得不可方物,他不由得抱怨道:“狂风,你令我下半生第一天的朝霞蒙上了阴霾。”
接着,他发现阿伦的脸色有点难看,显然彻夜未眠,这位过去绝大多数早上都由自己去唤醒的搭档,恐怕有什么事发生了,于是他忍住了刚打出一半的呵欠,说:“算了,我那下半生第一天可以改明天的,你不必太内疚……你还好吧,那边的别墅不干净?”
“挺干净的,就是蚊子比较多……嗯……东帝天找过我。”阿伦组织了一下语言,将昨夜的经历说了一遍。”
怒浪光着膀子,原地徘徊走了几步,才道:“这厮可真不是凡物……算了,你可以发问了。”
阿伦没在意怒浪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说:“怒浪,你觉得……东帝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恐怕你得先告诉我,昨晚他给你的感觉如何,你不是说过他有时是冰冷的,有时是温和的吗?这种极端有时就像是两个人,甚至你还因此怀疑过他是否双重人格……”怒浪沉声道:“那么,他昨晚给你感觉怎样?”
最后这个问题真有点像相亲第二天媒人向当事人提出的问题,甚至怒浪也是使用这样的口吻来发问的,不过阿伦虽然皱了皱眉,还是老实回答道:“昨晚很特殊,这两种不同感觉都有出现,他时而温和,时而冰冷……”
这个问题令阿伦内心也颤抖了一下,东帝天好像也是第一次以这么复杂的情绪来面对自己,耳边听到怒浪分析:“那基本可以排除双重人格的可能,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他的病情有可能大幅度加重了。根据最大的可能去推测,再综合历史事例,昨晚他告诉你的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嗯,你放轻松点,还有,再佩服也不用这么看着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还有,我不是心理有障碍,不要以心理医生的口吻来辅导我,好吗?”
怒浪笑道:“不好意思,最近都在看这方面的书籍,不知不觉就把你当成我的第一个病人了。”
“滚!”阿伦没好气道。
“哈哈!”怒浪笑得更欢了,最起码现在阿伦已经渐渐恢复了清醒。
眼见阿伦好像又陷入了新的沉思之中,怒浪不禁走近了两步,沉声道:“狂风,要不要听两句我的忠告?”
“好,你说!”
怒浪握紧了阿伦的肩膀,沉声道:“狂风,我们不能让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承诺上,那不可预测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我们的明天只可由我们自己去把握!遗憾习惯往后看,顾虑习惯左顾右盼,只有信念喜欢朝前看。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拾童年所遗弃的信念,抓住了,就不要再轻易放弃了!你明白吗?”
这番本该颤动人心的话,随着怒浪压迫性的靠近,却令阿伦听着听着,终于捏住了鼻子。
怒浪疑惑道:“怎么?你感动到鼻子酸酸的?”
“搭档,我明白了,也确实感动,我以有着像你这样一位挚友为荣……不过,你可不可以先梳洗一下,漱漱口什么的……”
“……”
“怒浪,别生气!先帮忙摇一下召人铃,听说你这边的厨子比较好,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共进早餐吧?”
“老子介意极了!”
于是,五分钟后,应召而来的庄园侍应生目睹了很惊人的一幕:光着膀子的怒浪阁下,一脸不满的嚷嚷着要十份早餐,一份自己吃,其余的用来喂宠。然后,他又看到另一个男子竟大模大样地坐在怒浪阁下的床上,极为貌似传说中的狂风阁下,面容颇是憔悴,他见自己发呆,还大声补充道“不要这么清淡,多点肉”。
那侍应生用颤抖的手重新把门关上,心里在想,天啊,我究竟目睹了怎样一条逆天的八卦新闻呢……
狂风怒浪的传奇为什么可以影响着阿兰斯的文学?这是后来许多评论家和文学家所研究的课题,其中他们故事最受欢迎、销量最好的,竟然是男同部分,当然,其主要读者是女性。
两个极为英俊的男性,两段闪亮的传奇,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同在历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深刻的印记,这样两段人生竟然毕生都交集在一起,如果两人间没什么暖昧的情怀,那多不可恩议,那多对不起后世的男同文学啊……
甚至,他们当中谁扮演着“女性”角色,也是后世争论激烈的课题。
而曾经近距离目睹过“重要线索”的那位侍应生,他的说法就起到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
那位本该平凡渡过一生的庄园侍应生,因为曾经目睹过“十分骇人的真相”,他在退休前就被大量的吟游诗人、小说家、历史学家、大小报记者给采访过,这样被人尊崇的体验甚至一直持续到他已经走不动而半躺在安乐椅上,还继续以老态龙钟的声音向人诉说着年轻时侯那个早上的美妙经历:
是的,两位大人看起来都很疲惫……谁更疲惫?嗯……应该是狂风大人吧!他呼吸不顺畅?这个我可不能确实,距离太远了……狂风大人在娇喘连连?你们可别胡说,什么,已经记录了?算了,你们总是这样……两位大人为什么吃这么多?这可不好说,因为众所周知,狂风大人的食量是很惊人的……这是大量的剧烈运动后的必需补充?我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们不能乱写啊!什么,又记录下来了?算了,看在你们送了这么多礼物的份上……我推餐车进去的时侯听到了什么?这次你们可以记录下来,狂风大人命令我,立即去叫醒波特大人,告诉他,不和太阳同时起床,基本上就浪费了这一天……波特大人怎么回应?他被吵醒了,显得很不高兴,叫我回应狂风大人,按此类推,他和狂风大人前半生都被浪费掉了……
多么语带双关,多么隐讳难明的一种暗示,波特大人当时说这句话的时侯,心里是何等的心情,辛酸、唏嘘、压抑、感慨、落寞,可能都有一点吧!文学家们兴奋的记录着。
哦,这样一个同样显赫的第三者,光想想就觉得荡气回肠了……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伊库那克中心会场,人工内城河的交汇点,外弧形的折叠立体设计,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把拉开的手风琴,它无规则分布在外墙上的雕花玻璃,此时映照出天空渐渐淡去的朝霞,就像一个个活灵活现的音符,斜斜立在那把手风琴上。
会场四周是伊库那克里最为宽广的内城河,当然,这种宽广仅仅是相对而言,不过对于这一段任何强者都不能一步跃过的距离,立在圆石拱桥上的阿伦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对于他的表现,同行的怒浪、波特、扎斯町是相当不满意的,大清早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然后他本人就想睡觉了。
“诸位大人,伊库那克会场有着悠久的历史,过去多次被选为我们边缘的族长会议地点,今年更是幸运的成为了人类特殊时期里的同盟会议地点,这是我们所有伊库那克人的骄傲……”
会议负责人诚惶诚恐,同时又热情洋溢的介绍着,对于这些尊贵的各国代表、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大清早就跑来这里参观,声称要为明天的会议彩排,听起来有点荒谬,但他还是努力的充当起礼仪的工作。
不过他没料到这么生动的介绍,很快就被那位粗鲁的扎斯町先生给打断了:“好了好了,历史告一段落,向我们介绍一下它的物理结构。”
“啊!这个……”这个问题实在超出了负责人的能力范围。
“他在跟你开玩笑呢!这位先生,还是请你把这里的设计图纸,及其建筑构造图等等相关图纸都拿来吧!”阿伦微笑着,笑得很亲切,不过接下来那个呵欠又令这份亲切打了个折扣。
负责人小跑离去了,心里想,没听过哪个大人物要为即将到来的会议彩排的,那也算了,彩排还要看会场的设计图,什么怪人嘛……
负责人眼中的几个怪人踏过拱桥后,便开始以各自的方式量度起这三十几级石阶,偶尔相互走近,低头交谈两句,要刺杀像东帝天这样一个绝世强者里的顶尖人物,每一步都有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们沿着河畔,绕着会场外的石阶走了一圈,众人眼里都闪过了满意之色。刚才他们走来的那一座拱桥确定是唯一的常规出口,这大大降低了刺杀目标逃离的可能性。
走进那具手风琴内,弧形底的阶梯礼堂里有过千的旁听座位,白桦粗木制造的椅子已经被岁月磨砺得十分光滑。阿伦他们在各个角度进行试坐,从不同的方向去观察阶梯底部主席台上的椭圆形长桌,以此来估计东帝天最有可能出现的方位。
图纸已经送到了,那位负责人咽了一下口水,这几位贵宾竟然坐在不同的方位上,相互默默对视,满脸若有所思,他心想:天啊,这几位贵宾该不会受边缘南部的雨季天气影响,从而造成神经质忧郁症吧……
他这么想的时侯,坐得离他最近的扎斯町忽然盯着他爆了句,“我没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点神经质了。”
那位负责人的脸马上红了,这个怪物能猜到我想什么?但他不敢再细想这个问题,他意识到自己的职责,是向这些大人继续介绍会场,但以他们的座位分布来看,站到谁的身边,都将厚此薄彼,该不会让我站到主席台上去为各位贵宾服务吧……
还是差点就在座位上睡着的阿伦解除了他的窘迫,“嗯,那位先生,把那叠图纸放在你左边的座位上吧,我想你的工作也应该很忙,让我们在这里自由彩排就可以了。”
那位负责人如获大赦,朝不同的方向鞠了一躬,就匆匆离去。
怒浪他们也离开了本来的座位,向阿伦的方向靠拢而来。
阿伦讪讪笑道:“会议大厅从来都是睡觉的好地方。”
怒浪和波特在他一左一右坐下了,扎斯町坐在了他的前排,回头道:“一0八八号,你那位神秘搭档制订的计划还行,最起码估计东帝天进场的座位,确实很可能就在这个区域。”
从扎斯町这样的人口中得出这样的评语,那已是相当高的评价了。風yu小說
这一个小区域的座位虽不算最偏,但光线稍稍欠缺,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这里最容易成为人们的视线死角,尤其是在主席台上。
“蓝雪云大人,你那位神秘搭档要不是很爱东帝天,便一定很恨他。她不但可以猜测出东帝天的大概座位所在,竟然还可以把他的进场路线、惊变反应时的反击路线和撤退路线等等所有的应变方式都勾勒出来……”波特看着建筑结构图,啧啧评价,末了忍不住又多加一句,“昨晚看你画那陀牛粪时还真没察觉到。”
“她大概欠东帝天很多钱吧……”怒浪喃喃评价,把对方杀了自然就不用还了。
这个恶毒的猜想赢来一阵轻轻的笑声,缓和了一下四周静默里略略紧张的气氛。
波特显然已与扎斯町详细讲述过一次刺杀的步骤和每个人的方位,扎斯町昂起头,呆呆盯着那盏巨大的莲花吊灯,忽然道:“这套方案的制订人虽然正确估计了我的射术,但却有点高估我的近身搏击能力,老子觉得我在那里会比较适合。”
阿伦他们顺着扎斯町的目光看去,会场高高的穹顶上,一盏巨型吊灯悬挂其中,俯瞰着整座会场,那半透明的琉璃瓦显然被古老的北方魔法祝福过,细看之下仿佛有银白色的介质在其中缓缓流转。
“还真是一处安全的所在啊……”整个刺杀行动是由扎斯町开始,东帝天发现有人向他施暗箭,恐怕想反击都颇有难度。
阿伦抚了抚下巴,缪诺琳是见过扎斯町近身能力的,显然有考虑过假如东帝天逃出会场中心,扎斯町也可以出上一份力,但现在扎斯町自选的这个位置,对于一个弓箭手而言,确实优胜于原计划,加强了控制范围,不过一旦目标离开他的视野,他要想再下来,就算有绳索帮助,恐怕也慢上不止一拍了……
波特却提出了另一个顾虑,“你确认躲在上面,不会被发觉?”
扎斯町笑道:“嘿嘿,那是古琉璃,乍看仿佛躲不了人,事实上是完全不透明的,要不,我这就上去彩排一次。”
言罢,扎斯町取出专业的盗贼铁钩,用短弩射出,准确的勾住穹顶上的一个雕花,便迅捷的攀爬了上去。
阿伦感觉怒浪和波特同时看了自己一眼,苦笑道:“我与他私下交流,并没有包括这个部分。”
“猜猜他本来打算来边缘干嘛的?看看这家伙,作案工具齐全,啧啧,那矫健的身手啊,一看就知道有练过的……”怒浪喃喃的评价着,不满是肯定的,扎斯町这么一躲,其他围截东帝天的人自然就要负担他那份压力了。
看着扎斯町迅速消失在那盏巨大的吊灯后,波特沉默了,但目光灼灼,恐怕也是打着扎斯町那样的主意,像他这样的魔法师,比弓箭手更需要拉开距离。
扎斯町在琉璃瓦后探出脑袋,朗声道:“嘿嘿,怎么样,看不到吧?”
那声音自穹顶而来,比起平常,要大了许多,嗡嗡而来,扎斯町自觉很有君临天下的味道,不由得又再乐呵呵的笑了。
怒浪疑惑道:“喂,说不定你得在上面躲一天的,假如你需要方便怎么办?”
“忍耐是一个箭手的必须修养!”扎斯町居高临下的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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