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心中凛了一凛,看来外界传她们姐妹不和,并非空穴来风,要不然凤雅玲回来半天,竟然也不去向凤雅烟打个招呼。
两人很有礼貌的相互问侯,又相互介绍身边的男伴,原来凤雅烟身边的男子便是光悦影的孙子光海庭。
尽管对方的爷爷惨死在自己手中,但阿伦面不改色,甚至是问心无愧的微笑,与光海庭热情的相互问好。
凤雅烟似乎对阿伦颇感兴趣,眼睛好几次撩过阿伦时,都会稍稍停顿,无奈那厚厚长长的帽子将阿伦的脸孔隐藏在一片淡淡的阴影当中,只能令凤雅烟依稀辨别出这应该是一个俊美男子所拥有的轮廓。
她挂着微笑,说:“约翰修士,还没感激你千里迢迢将姐姐护送归来呢!神龙与我,都将永远感谢你的高义。”
“雅烟殿下,能得到护送雅玲殿下这个光荣任务,是我终身的荣幸!你太客气了……”
阿伦淡淡一笑的说,心中却回忆着,在光悦影口中,凤雅烟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平凡女子吗?但现在看来,不太像啊!
凤雅烟千娇百媚的一笑,连天地万物在这瞬间仿佛也黯淡了少许,阿伦心中激烈的跳动了几下,心中不由得惊叹,单就魅力而言,凤雅烟可不见得要比雅玲逊色多少啊!
凤雅烟又将目光转回到凤雅玲身上,微笑问:“姐姐,刚才你和约翰修士正讨论什么话题呢?可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中断啊!”
凤雅玲淡淡一笑,说:“也没什么,只是谈到生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罢了。”
凤雅烟感兴趣地问:“以姐姐和约翰修士的智慧,一定有了什么高明的结论了吧?”
“没有。”凤雅玲微笑摇头,说:“毕竟我们身在局中,对于生命,只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拨,一天天得过且过,哪能有什么高见呢……”
凤雅烟将目光瞥向了阿伦,目光中不无期待,但阿伦抿紧了嘴,哪想发表些什么,有唐芸这个前车之鉴,嘴巴还是安分一点,免得惹来类似的麻烦。
对于阿伦的反应,凤雅烟脸上闪过了失望。
凤雅玲笑道:“对于这个议题,倒不如,妹妹和光海庭先生也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吧!”
凤雅烟转过了头,浅笑说:“海庭,你说说看吧!”
光海庭俊脸微微一红,抬头看了看凤雅烟,又偷偷看了眼凤雅玲,才用稍稍有点紧张的语气说:“海庭不才,只觉得生命可以用我们任何平凡的一天来比喻。”
“哦?”连凤雅玲也感兴趣的应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集中到了光海庭的脸上。
光海庭的脸更红了,轻声说:“早上就像初生的婴儿,充满了朝气和憧憬,中午就像一个成年人,充满了干劲和力量,而傍晚就像一个老人,充满了回忆和烯嘘……”
光海庭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两位绝色美女的脸上都闪过了失望。
阿伦不由牵了牵嘴角,这位光海庭先生或许比他爷爷光悦影纯良,但思路和观点却贫乏得很啊!
凤雅烟温柔一笑,说:“海庭,你说得不错啊!但是,姐姐他们在讨论的是生命的目的,并不是生命过程。嗯,不过你用一天的时间来比喻生命的过程,这个比喻也是颇有闪光点。”
凤雅烟温柔的安慰顿时令光悦影敦厚的笑了笑,但阿伦心中却是凛了一凛,凤雅烟能大体的处理人际关系固然不易,而光海庭竟然能成功装扮出一副“金玉其外,败繁其中”的形象更是困难,本来他应该可以很好的将所有人蒙骗过去,但由始至终清澈的眼神,再加上凤雅烟说话时他眼中闪过的淡淡嘲讽,统统落在了阿伦的眼里。
光海庭嗫嚅道:“雅烟,还是你来说说你的见解吧?”
凤雅烟微微一笑,说:“生命的目的,唉……不如我跟大家说一个关于比克的故事吧!”
她将所有听众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才微笑说:“比克是一只老鼠,她自出生不久,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当中,无论走到哪里,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事物,开始她很苦闷,也很迷惘,几乎陷入了疯狂,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还为自己定下目标,就是要逃出这个迷宫……”
阿伦的眼睛亮了亮,目光从湖水的波纹中移了回来,重新注视这位绝色佳人。
凤雅烟以慵懒的语气,继续淡淡的说:“比克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体力,终于以她的毅力,踏出了这座迷宫!只见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她兴奋得大吼大叫,以为从此可以任她翱翔时,一只巨大的手自天空深处探出,迅速来到她面前,将她提起,又将她扔到另一座迷宫当中……”
凤雅玲樱唇微微一动,仿佛被触动到了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等凤雅烟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凤雅烟美目朦胧,仿佛将四周湖水最凄迷、动人的精华都化作雾气,弥漫在她周围,继续说道:“比克感到很绝望,但她很快振作了起来,努力在这座新的迷宫中生存,寻找出路,当她又一次通过了考验,走到出口时,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凤雅烟完全陷入到自己编织的情感当中,眼睛也离开了听众们的脸,投向遥远的天空尽头,轻轻的说:“于是后来,比克就陷入了这个死循环当中,逃出迷宫,进入新迷宫,充满希望、绝望,再充满希望……”
气氛默然了好一阵,整个世界在这个瞬间仿佛都是思考的气息。
光海庭低声问了句,“雅烟,后来呢?”
凤雅烟笑了笑,说:“比克的故事已经结局了!后来……或许她最后死在了其中一个迷宫里,也或许走出了迷宫,终于来到了外面那个动人的天地,谁知道呢!”
阿伦的心随之颤动了一下,一只被用来试验的老鼠,不断努力逃离,但最后还是逃不出试验者的掌握之中。就像我们人,不断努力的实现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最后发现自己始终在一个牢笼当中……这就是凤雅烟目前的人生观吗?未免太过消极了吧!
西边的天空涌上一层红晕,绚丽的云彩渐渐浮现,缥缈迷离,远方的宫殿群映出一片金黄色的辉煌,华丽壮观。
凤雅玲与凤雅烟对望了一会,凤雅玲才说:“妹妹,你的人生观比以前积极多了,很高兴能聆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阿伦不禁微微张了张嘴巴,这样的人生观也算积极的话,那过去的凤雅烟该是什么样子的……
凤雅烟叫了声“姐姐”,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她皱眉想了一下,才淡淡的说:“母亲安排的家庭晚宴也快要开始了,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各自准备吧!”
神龙的家庭晚宴算不上隆重,对比起大多国家皇室的奢侈,这一场晚宴算得上简单,甚至有点寒酸了,但也能看出当代女皇节俭的生活方式。
出席者只有皇室成员,还有暴风要塞里的一些重要官员。
在阿伦的主动要求下,他被分到了唐磺的那一席,这固然引来了怜云飞的不满,但也得到了唐磺进一步的好感。
整个晚宴过程平平无奇,末了,阿伦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邀请,女皇凤慕雪竟然邀请他到观星台赏月。
这并不是一个阿伦乐意接受的激请,但他必须前往。
无尽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缀。
入夜的风仍带有严冬的气息,刺骨非常,尤其是在足有十二层楼高的观星台上。
但阿伦很舒服地躺坐在一张软椅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头顶那片无穷无尽的星空,尽管他身旁就坐着当今神龙的女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起码表面看起来是如此。
除了一开始坐下的相互问侯,凤慕雪和阿伦就陷入到沉默当中,除了风声,四周再无半点声响。宁静往往伴随有致远的意境,阿伦也无意打破沉默,沉醉于这种忽然而来的意境当中。
对于阿伦并没有局促不安,甚至还能像自己一样享受星空,凤慕雪感到十分满意,微笑说:“难怪雅玲会对你有好感,和你单独相处的感觉确实不错。”
一个高不可攀的女皇陛下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平易近人的话,而且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知道他和雅玲的关系,阿伦感到有点意外,他心里分辨着这句话的真实成分到底有多少,口中随意答道:“谢谢陛下夸奖……”
“嗯,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令联想起了一位故人,”凤慕雪秀目迷檬,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值得回忆的片断当中,“他曾经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他曾经凭一己之力便托起一个王朝,他曾经用特有的仁义征服过整个世界,他曾经用一把剑在历史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他曾经影响了一代人对武技的认识……”
阿伦的心灵也随之颤动了一下,说:“陛下谬赞了,约翰是无法与这样一个伟人相提并论的。但,也很好奇这位伟人是谁?”
“这个传奇的名字叫东帝天!”凤慕雪忽然转过了头,美目深深注视着阿伦,但令她失望的是,阿伦脸上只是很平常地露出崇慕的表情,没有震惊,也没有惘然。
只听阿伦沉声回答:“原来是仁者东帝天先贤,他确实是一位罕见的伟人。约翰感到十分荣幸,竟然可以勾起陛下对这位先贤的回忆。”
凤慕雪叹了口气,从一见面,她就模糊感觉到阿伦身上有东帝天的气息,相处得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无奈对方的演技太好,根本无丝毫破绽可言,无法探出片言只字。
凤慕雪的美目深处中流露出缅怀、茫然,及其一些复杂的情绪,阿伦默默看在眼里,暗想老师该不会是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吧!她现在的反应并不是缅怀先人那么单纯了。
凤慕雪淡然一笑,睫毛轻轻随风颤动,说:“约翰,你知道吗?东帝天其实是朕的老师……”
“这个……”阿伦转了转眼珠,沉声说:“陛下,约翰很乐意能聆听到你的心声,但这些……陛下实在不用告诉我的。”
凤慕雪轻哼了一声,说:“约翰,不知为何,这一刻,朕很想与你分享秘密,你打算拒绝吗?”
面对凤慕雪的美目深深注视,那份扑面而至的成熟风韵,阿伦为之惶恐,他苦笑道:“陛下,这是我无上的荣幸,但是根据古往今来的无数例子,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又或者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重要的话,这个人最后肯定死于非命的……”
凤慕雪哑然失笑,道:“胆小鬼,朕不会杀你灭口的,你放心好了!”
灿烂得可令天上繁星失色的笑后,看得阿伦也不由得呆了呆,但他立即收摄心神,正容回答说:“如果陛下真的肯留活口,约翰乐意成为陛下的听众。”
凤慕雪笑容的弧度更大了,说:“约翰,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很久没有人在朕面前这样说话了。”
“谢谢陛下赞赏……”
不过凤慕雪又补充,“比起老师,朕觉得你更有趣。”
看着女皇陛下笑意盈盈,阿伦心神再次一凛,他早就猜出凤慕雪的想法,但女人对事情的看法往往十分固执,尤其是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一回可有点麻烦了,毕竟自己确实和东帝天有着深厚的渊源……
阿伦犹在思考着到底露出了多少破绽、凤慕雪到底看出了多少端倪,凤慕雪已浅浅一笑又道:“东帝天老师每隔十年,都会回来一次……”
阿伦心中一振,比起自己,老师可真有勇气,他已经勇于面对往事,重回旧地了吗?还是说,他一直都正面地看待着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
凤慕雪的声音柔柔的回荡在耳边,“……朕的父亲在联很小的时侯就去了,记得第一次见到老师,我是充满恐惧的,但老师用他的耐心打开了我的心扉,从那一年开始,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再那么孤单空虚了。”
阿伦细心聆听着,他发觉凤慕雪改变了人称,“朕”变成了“我”,无形中增添了不少的亲切感,但阿伦心中还是很清明,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凤慕雪随时可能设下的语言陷阱。
凤慕雪睡躺在软椅上,极目往夜空中的深处望去,繁星闪闪,似乎正眨动着眼睛,注视着这尘世一角,聆听着他们的故事。
凤慕雪眼中泛过涟漪,语气中充满了思慕之情,轻轻的说着:“每次见到老师,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虽然只是寥寥几天,尽管只有十年一次,但,真的很开心……小的时侯,刚刚继位不久,压力沉重异常,老师就带着我,在古城的上空跳跃飞翔,年轻的时侯,老师曾携着我,漫步过寂静无人的长街,到慢慢成熟了,他还能给予我一颗年轻的心,鼓励我穿着平民衣装溜出皇城,还与我一同去参加了一场陌生人的婚礼……”
阿伦开始无法辨别出凤慕雪这段情感的真假了,因为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怀当中,话语中满是深深的缅怀与牵挂。
听着她将与东帝天交往过的一幕幕娓娓道出,阿伦忽然有了一个错觉,将自己训练成一个恶魔的东帝天,与凤慕雪口中仁慈、充满光辉气息的东帝天,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阿伦很有理由相信,假如缪诺琳在此,早就肆无忌惮的狂笑了,因为在她看来,地狱里的魔王,就算神经出错,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充满人性的行为。
但阿伦并不是缪诺琳,他听着听着,只有茫然,深深的茫然,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或许,他们一直接触到的,是东帝天的黑暗面,而凤慕雪接触的,是东帝天的光明面。
长期在过度的黑暗中行走,总想找一个光明的地方暂时喘息,就如同长期压抑心事的人,也总想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倾吐。
在某些人眼中,死人无疑是最值得信赖的。
阿伦忽然觉得,说不定在女皇陛下眼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从凤慕雪的语句言辞中可以判断出,她对东帝天有着深刻无比的依恋之情,除了东帝天及时出现,填补了她最需要的父爱之外,阿伦隐隐觉得,里面还有着非比寻常的隐讳,很可能,就是畸形的爱恋。
阿伦趁着凤慕雪语气停顿的空隙,插入说:“女皇陛下,你对我说了这么多,真有把握不灭我口?”
凤慕雪看着阿伦一本正经的质询,再次哑然失笑,说:“约翰先生,你真是一个冷血动物,听到这么煽情的内心独白,还能考虑这么多的额外因素。”
阿伦也笑了笑,说:“陛下的回忆确实很动人,也勾起了我许多回忆,但每一次回忆都能让我联想到我的小命啊!”
凤慕雪有点黯然的一笑,说:“约翰,你不必担心,朕一定留你这个活口,况且,朕已经是个命不久已的垂死之人。”
“啊!”阿伦坐直了身躯,其中不少惊讶并非是伪装出来的,从当日光悦影说出此事,到现在终于得到凤慕雪的亲口证实。但他不禁又观察着凤慕雪,考虑女皇此话的真实程度。
“人谁无死?”凤慕雪淡然一笑,平静迎上阿伦深沉的目光,“不过,约翰,你可否暂停一下人与人之间的猜度呢?”
这令阿伦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凤慕雪凄然一笑,说:“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老师类似的气息,才忍不住对你倾吐了这么多,你又何必步步为营呢?”
她盯住了阿伦,沉声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共同的老师啊!”
阿伦正想反驳,凤慕雪又淡淡的说:“请坦诚相对吧!要不然,朕就会觉得你不足以让雅玲托付终生了!”
第四章
观星台,台身上小下大,形如覆斗,庄严巍峨地伫立在皇城的东南方。
青石铺成的台面上映出淡淡星光,阿伦离开了软椅,轻轻踏足其上,来到玉石的围栏边上,随着夜更深,寒风更显凌厉。
凤慕雪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好回答,阿伦觉得无论自己给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都需要时
间来缓冲。
凤慕雪披上了一件狐绒披风,缓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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