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和张大牛都是骑马,老三它们是天生的四条腿。阮白不说,肯定比他们这些人要早。至于张大牛他们估计也是错过了。
楚昊只能继续顺着张大牛留下的记号找人。
留在原地的牧才英,看到楚昊一句话不说就走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对着总旗迁怒:“为什么选在这儿扎营?”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大半夜还能撞见死对头!
总旗一脸无辜:“附近就这地方适合扎营,地势高,而且有水源……”
听着总旗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牧才英的脸皮红了红,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多么白痴的问题。他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而且他几乎从小就被他的千户叔叔带在身边,哪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纸上谈兵的东西他也能倒背如流。尤其是顺阳关一带,什么地方适合扎营,什么地方适合偷袭埋伏,什么地方适合撤退等等,牧千户早就已经跟他讲清楚,大部分地方还带他实地转过……
却说楚昊一路奔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张大牛。
在黢黑狭窄的山道上狭路相逢,两个人都是一惊,好歹都举着火把,两方算是顺利会师。
楚昊一看只有张大牛一个人,不见三只狗,就知道人找着了,问:“人在哪儿?”臭小子,等把他逮到了,一定得给个狠狠的教训,必须让他知道痛,才能好好长长记性。以后阮白出门,必须得给他配上三五个人跟着……
张大牛把弓背回去,道:“大人正在友人家休息,小人想先回来报个信。”他看着火光下楚昊的脸色不对,不由得为自家大人分辨两句,“大人今天被黑曜石带着跑偏了,找不着路回去,幸好遇到了好心人。那位和大人一见如故,加上晚上山路难行,就邀请了大人留宿。楚大人放心,老三它们陪着呢……”
张大牛越说越小声,总觉得从楚昊那儿吹过来的山风冷得冰寒刺骨,明明是夏天,他却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楚昊只觉得一颗心越听越往下沉,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但却无力阻止。好友?一见如故?还夜不归宿!
“人在哪儿?”
前任猎户多年面对猛兽锻炼出来的危机意识瞬间爆棚,一声不吭就带着楚昊在山路上七拐八弯地走。
这地方算的上是高头关的地界。不过不同于真正的高头关那样山林险峻,这里只能算是高头山的余脉,像张大牛这种从小在深山老林子里打猎长大的人,那根本就是一个小土坡,晚上走个夜路回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靠山吃山。附近的山上经常会有村民来挖点野菜摘点野果子什么的,时间久了,地上可以明显看出各种纵横的山道,有些地方还被用石条填平了。
楚昊跟着张大牛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听张大牛说了一句:“到了,就是这儿。”
“这儿?”楚昊脸皮子一抽,看着四周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要不是对张大牛的底细清楚,他都会怀疑他这是被人带进埋伏圈了。
张大牛也知道这地方容易引起误会。当时他要不是带着老三它们,就算找死了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楚大人,走这里。”他走到一处山壁前,拿着火把示意了一下,“这儿有路。”
楚昊走到跟前,才发现所谓的路。
那略微内凹山壁是重叠的两层,中间留着一道缝隙,很窄,那宽度胖一点的人根本就进不去。“入口的地方还长着一颗老树。
楚昊用火把照了照四周,发现这地方就是白天光线也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眼神那么好,竟然能发现这条路,还能加以利用……他到这时,倒是起了一点重视。
这地方显然不能骑马进去,他跟着张大牛把马系好,沿路走了进去。
走了盏茶时间,路才有了变化,可是这变化不是变得宽阔,而是愈发低矮起来。一般人就算是发现了这么一个窄小的山洞,走到这里估计也不会再走进去。
等到再走上一段路,楚昊发现这路开始往下倾斜,面前也渐渐出现一点人工的痕迹,地上铺了石块,下面还有隐隐的流水声。越往前走,水流声越大。
“到了,就是这里。”在前面带路的张大牛,把手中的火把往山壁上一个凹坑一插,映出一道高大的木门。
问题是,木门和路中间隔着一段两丈多宽的悬崖,一道不算大的飞瀑这里冲下去,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两边的山壁,除了插火把的地方,湿滑无比。
楚昊迅速打量了一下,发现就算是自己要过去,也得用上一些飞索之类的工具。不过他怀疑飞索也没用,那木门像是处理过,一般的飞索根本抓不住。
张大牛指着插火把的地方,对楚昊解释道:“这里是一处机关,在这儿插上火把,里面的人就会知道有人来了。”
果然,两人等了没多久,木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往下平放,竟然变成了一架吊桥。
老三蹲坐在悬崖那边,冲着楚昊摇了摇尾巴:“汪!”
楚昊两三步走过吊桥,皱着眉头看着蹲在老三背后的阮白:“二弟,你可是让为兄好找啊?”
阮二狗嘿嘿笑着抬起头:“汪!”
楚昊简直都快被气笑了,一只手伸过去,看阮白乖觉地把手放进自己的掌心,微微用力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抱紧,悬了一天的心才落回去,责骂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阮白听着楚昊在耳边的喟叹,略微感到有些心虚。他哪儿知道找个回去的路,结果会碰到个神奇的家伙,忍不住就留下来忽悠了。
“哥,对不起。”
气弱的,近乎于撒娇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昊刚才还在心底乱窜的火苗,一瞬间就灭了。良久,他才低头亲了亲阮白的脑门:“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这个地方看不到天色,可是略一计算时间,这时候也早就该天亮了。
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退一万步来讲,在碰到张大牛,确定了阮白平安无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掉头往回了。可是他还是耽搁了那么长时间,他不敢想象同僚和下属们会如何看待他。明明身处在他的位置,国家大义才是该放在首位的东西……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现在他却发现,那不过是没有拿阮白来做比较。他可以安心,只是因为他知道阮白一直在那里。
昨天,阮白突然不在了……
理智给自己找了无数合情合理的借口,感情上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紧绷。他忍不住去想,如果阮白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办?没人比他更清楚阮白的底细。阮白不是周七,在这个世界上阮白并没有任何牵挂,从草原上一起拼杀过来的交情,他不知道能有几分分量。同甘共苦什么的,在阮白毫不犹豫地把阿强丽娘等人全都赶走的时候,他就明白不算什么了。
仔细一想,哪怕阮白一直对他另眼相看,哪怕阮白已经和他这么亲密了,哪天阮白要走,其实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能凭什么留住阮白呢?就凭他硬让阮白叫的一声哥么?
才一个晚上,他就变成这样。明明他知道阮白对他不一样,阮白其实很喜欢他,对他很信任,比对所有人都信任。阮白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许多他明知道有问题的不合宜的东西,像是算盘火炕马镫等等。阮白信任自己能护得住他。
可是,他却不信任阮白么?他不信任阮白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么?
阮白察觉到楚昊一瞬间升起的凶煞气息,随即又被他自己死死压住,他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家。”他不能辜负阮白对他的信任。阮白明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安心,是他一直受限于种种外因,无法给他任何承诺。
阮白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自己晚点再走,想想楚昊连夜找过来,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势,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点了点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上大胖小胖,再跟这里的主人打声招呼……啊,阿清,你这么早就起了啊?刚好要和你招呼一声,我哥来接我了……对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儿?”
楚昊微微松开手臂,看着阮白冲着一个略微显得有些瑟缩的身影招呼。
那个身影举着一个烛台,这扇门户所在的地方不大,足以清晰地看到对方。
“臣楚昊,见过越泽王殿下,殿下千岁。”
阮白瞪眼,看着他兔叽一样的小伙伴抖着小嗓门,弱弱道:“免……免礼。”
作者有话要说: 引狗入室
二狗·小白(~ ̄▽ ̄)~:窝萌交个盆友吧?
兔叽·王爷(^-^)V:好哒!
二狗·小白(~ ̄▽ ̄)~:好盆友带窝肥家吧?
兔叽·王爷(^-^)V:好哒!
二狗·小白(~ ̄▽ ̄)~:好盆友请窝次饭吧?
兔叽·王爷(^-^)V:好哒!给,窝爱吃的萝卜和青菜!
二狗·小白【亮牙】:窝不次素,窝吃肉!
兔叽·王爷:∑(っ °Д °;)っ
第七十五章 金矿
王爷?还是越泽王?
去年顺阳关失利的真正原因,因为涉及到皇亲国戚,也因为太丢脸,在外面广为流传是不可能的。
不过阮白背靠着一个顺阳关的一把手,和一个平西王世子,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越泽王竟然看上去和楚昊差不多大,他还以为越泽王跟他那个皇帝哥一样是个小老头。
阮白偏头看着青年一张天生的娃娃脸,这会儿面对楚昊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连投向他的目光都变得谨慎起来,像是随时会跳进兔子洞里。
楚昊无奈地看了一眼阮白,无声叹息。他家二狗怎么随便迷个路,也能招惹上这么一号人?上次也是,写个信竟然还能认个结拜大哥。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阮白的体质的时候,而是……
“殿下,此处应该不是您的封地。”越泽王的封地在这一带附近,但是并不是在这里。
烛台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摔落在地。越泽王结结巴巴解释道:“本王……本王有买、买下来。”
买地当然是可以的。
楚昊多问那么一句,也不是为了质疑越泽王拥有土地的合法性,多半还是为了心头残余的那一点点酸醋。
“如此,臣等先告退。”
这个等,当然把阮白包含在内。
越泽王巴巴地看着阮白也跟着给他行礼,感觉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一个朋友就这么没了。
皇宫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朋友。在那种地方,他能把谁当成是朋友?谁能把他当做是朋友?
至于他逐渐长成,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不过是空有个头衔。自己唯有能够做到的,就是小心翼翼,不行差踏错。直到他让皇兄放心,才挑了个半好不坏的地方,自己顾惜着自己的小命,别遂了谁的愿“一不小心就被匈人弄死”什么的。
明知道能够有那样一匹马的少年,肯定不会简单,更加不会和出身平凡有关系;可是他昨天看到摸进通道的阮白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引为同道中人……
可惜,刚才阮白还叫他去他家玩呢。
阮白看着躲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的越泽王,忽然开口问道:“阿清,你不送送我呀?”
他进来的时候,走的可不是这条路。黑曜石还在另外一边呢。
昨天他就是想找个人问路,跟着人活动的痕迹一路找,结果没想到竟然找到机关的痕迹。不是猎人捕捉猎物的陷阱,而是实打实的机关。他一下子来了兴致,仗着自己也算是半个行家,一路顺藤摸瓜之下,竟然摸到了这么一个……嗯,背着乌龟壳的兔子洞。
兔子洞的主人虽然胆子小,但是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了,对人还算热情好客。
胆小兔子越泽王听到阮白的话,不敢置信地猛地抬起头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阮白不是知道他是越泽王了吗?怎么还叫他阿清?难道他们还能做朋友?
楚昊握着阮白的手一紧,低声道:“别胡闹。”哪怕他现在只是窥见了这个地堡的一角,也知道建造这个地堡的人不简单。按照他对阮白的了解,能让阮白这么“一见如故”,设计建造这个地堡的人,一定就是越泽王。
可就算越泽王在这方面,有着不为人知的长才又怎么样?越泽王在皇族中再怎么小透明,那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尤其皇帝小老头登基那会儿可不是一帆风顺,中间的腥风血雨直接将当时的皇子折损得七七八八,外加这些年来对各地藩王的压制……
别看对着一张龙椅,这些人能争个你死我活;但在必要时,一点不知所谓的血脉亲情,也能好好拿来做文章。
总之,这样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京城的那滩子浑水,他一点也不想他家二狗沾上。
阮白看着楚昊前所未有严厉的表情,又看看他的兔叽朋友,道:“大胖小胖和黑曜石还在里面呢。”
越泽王眼前一亮,在看到楚昊后第一次说了一句顺溜的:“跟我来吧?”
楚昊深呼吸一口气:“劳烦王爷带路。”
“不、不劳烦。”越泽王细心等着三人一狗跟上,才转身走进了真正的地堡内。
走了不多路,山洞都开阔起来,甚至渐渐光亮。
阮白已经见过这番景象,也知道运用的是折射原理。看着完全在山腹内的巨大山洞,实际上对外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通道,有些是通风口,有些是故布迷阵,有些是正经的通道。
越泽王带他看过,一些通道内分布着一些固定或者半固定的铜片,能够将外界的光线引入进来,现在应该外面已经天亮了。
不同于烛台一点点大的火光,这些由外界引来的光线很快就将地堡内照亮。一间间石室,一条条小径,甚至还有整齐的一块块农田,连一些边角的地方都被见缝插针一般地种了一些苗木花草。一条小河弯月一样穿过,上面漂着几篇莲叶。
这地方其实不大,也谈不上精致。在见惯了雕梁画栋的楚昊看来,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皇亲住的。
阮白凑到楚昊耳边,小声道:“都是阿清一个人弄的,厉害吧?”这里面还有个温泉池子呢!
楚昊不敢置信:“一个人?!”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
看得出来,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石室之类,都是在原先山洞就有的基础上改建的。农田那里还算得上浑然天成,可是那几个石室,却全都平平整整,甚至还磨了圆角!别说是越泽王一个人,就是有上百劳役,要弄成现在这样,也是一件大工程。
阮白知道他不信:“等回去再跟你说。”越泽王就是个人形宝山,极度值得挖掘。
同样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道路,比之楚昊之前进来的那一条要平坦宽阔得多,黑曜石已经等在了门口,等一行人走了出去,阮白回头对越泽王招呼:“阿清,过两天我来找你玩啊!”
越泽王怔了怔:“啊……”随即大声回答,“好!”
阮白把黑曜石让给了楚昊,催促着他赶紧回去军营。自己则绕过一个圈子,带着楚昊和张大牛去找他们的两匹马。
这会儿天才亮没多久,按照黑曜石的速度,楚昊回到军营就算迟到也不会迟到多久。
楚昊看着阮白长长叹了口气。
黑曜石不明所以,打了个响鼻,见楚昊没什么指示,小跑了几步后就开始放开速度撒欢。
楚昊赶回去的时候,将军府内就差他一个人了。
牧千户的嘲讽张口就来:“看来楚千户多有劳累,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等着。”
楚昊根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只是对曹将军抱拳行礼,赔了罪,再加入战前部署会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