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不成西不就- 第14部分

他在招待贵客，端坐如松，面上笑成了喇叭花，还好没皱纹。

西鸾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抹笑，霎时觉得分外刺眼。

“西鸾回来啦！老七那边好玩么？你也真是的，他都成亲了你还去掺和什么，也不怕别人夫妻闹矛盾，给你白眼。你惹了老七还好，惹了他七弟媳就不好啦，好歹对方曾经在人间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心肠多着。你一个逍遥世外的小神仙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担心被对方给算计了进去。就算没有算计到你，连累了老七不得安生也不行呀，就算老七不在意，七殿那里可还有众多大鬼小鬼，牛头马面，判官衙役等。就算不是为了他们着想，你也要替他家后花园的花花草草着想，七弟媳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有气就折腾花草的，可怜的花儿哟，夭寿的……”

西鸾往那桌子上一拍：“你有完没完。现在你还知道替我的安危担心了，我刚来的那会儿你怎么还想着要替你七弟出头？只会怨我红杏出墙始乱终弃，却没有想过他做的那些狗屁事情。”她扯起一殿阎王的耳朵，“你最近是不是又知道了一些什么鬼消息，才拐着弯儿的来糊弄我？”

阎王讪笑，护着自己的耳朵：“我好歹也被你称为‘大哥’，替你着想不是应当的么。老七那个混蛋我才懒得管他死活。哎哟哎哟，轻点轻点，这里还有贵客。”

西鸾才不管这些，另外一只手扒拉着他的袖子：“你书房的钥匙呢，快拿出来给我。我要去找生死薄。”

阎王哀叫：“生死薄只有阎王才能查阅的，外人不准碰。哎呀呀……我给我给还不成么，你别扒我衣服了，也别扒我裤子，啊，裤腰带，西鸾，你非礼我，我不想要你负责，我有老公，不，我有娘子了……”

“西鸾小仙。”

西鸾不理，埋头翻找。

“西鸾。”

西鸾丢掉阎王的裤腰带，抛了他的糖果干果新鲜水果，总算在装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口袋里面找到了钥匙。不得不说，神仙们的口袋就是那乾坤袋，什么东西都有。

“小西西。”

“西你个头！”西鸾暴跳如雷，对着锲而不舍唤她的贵客大吼：“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准这样叫我。我也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每次在我准备捣乱的时候你就提前跑出来提醒我，警告我，开导我。我告诉你，这次我死活都不会听你的话，我要惩罚天底下所有的负心男人，让他们痛不欲生，死无全尸。就算你再借此将我打入凡间多少次，让我变成流氓乞丐，妖精鬼怪，毛虫乌龟都好，我都忍不下这口气了。”

贵客幽幽叹息一声，将她颤抖不停被指甲掐入肉里的手给掰开：“你这一世本就是为了情劫而生，能怒能怨代表你即将开始渡劫。我不会劝你，亦不会因为你即将做的事情而阻拦你。我只是来告知你，你的姻缘已动。”他翻开西鸾的五指，在那尾指上有根清晰的姻缘线，褐得近乌地光晕包围着那小小一根红绳子，色泽如血，倒似情人心头泪，触目又惊心。

西鸾眼睫颤了颤，淡淡地说：“用法术消了它，要么我就砍了自己的手。”

贵客道：“没了双手，你的姻缘也还会记载在月老姻缘薄中，无法抹去。”

西鸾移目到对方脸上：“你说过，我这一世只需要双修。不管双修之人是神，是妖，是魔还是人，渡了劫数就成。那么，我现在就选下陪我双修之人，可不可以？”

那人定定地凝视着她，问：“你要选谁？”

“你！”西鸾道，“我要选你，灵宝天尊。”

天尊面上温和如昔，尾指融入她那姻缘光圈之中，再分开之时，一条红绳已经有头有尾牵连成了线。他说：“谨遵卿言。”

门外霍地大响，狄隽已经将门框捏碎，面如死灰。

貌是情非九回

整个鬼界就好像一个大赌场，每次赌注都不同。这次他们赌的是：灵宝天尊和西鸾这根红线什么时候会断！

‘断了之后又会跟谁’的庄家在另外一边台子。有说会跟道士，有说会与七殿阎王再续前缘，有说小阎王虽然是童男不过童男处女在一块才不吃亏。

黑无常在一边凉凉的提醒：“其实你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众鬼疑惑：“快说！”

黑无常剪着自己的长指甲：“西鸾曾经投胎过女儿国，兴许这一世她不嫁，而是娶呢？那么一根红线上，她可以拴着几个男子。”

白无常拍掌：“那就NP吧！”

于是，再增加一张台子，下赌：西鸾会选择一对一，还是NP，收了众多美男？

庄家每日里忙活不停，赌注越下越大，参赌的鬼怪们越来越多，干活的越来越少，一殿判官出差回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场闹剧。

他几乎是懊悔不迭地拖着灵宝天尊：“您老既然来了，就赶紧带着西鸾走吧！还呆下去，这鬼界都要乱套了。”

天尊永远一副和善样：“你请我来，我就来了。好不容易来了，自然也要唠叨一番才走。再者，西鸾还有事情要办。”没错，这就是典型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判官料定了西鸾进了油锅起就不安好心，这才去让人请了天尊来。现在，一尊小仙足够折腾鬼怪们的，天地人三界中唯一能够镇住她的天尊又跟她连了姻缘，这不就成了她背后的靠山？

判官欲哭无泪：“她还要做什么？不会是要端了整个鬼界吧。”

天尊淡定：“差不多。”

判官以头呛地，差点昏死过去。好吧，其实他也早就死了。

死去活来，又问：“狄隽道长呢？”

“走了。”

“七殿阎王呢？”

“闭门谢客。”

“小阎王呢？”

天尊一扬头：“这不来了。”小阎王不单来了，还带了一条狗。

判官一惊：“这是？”

“哮天犬！”小阎王嘿嘿笑道，望着灵宝天尊：“天底下就哮天犬的牙最利，什么都可以咬断，就别说一根姻缘线了。天尊，麻烦您老人家把手脖子伸出来，我要让这神犬咬了那红绳，西鸾就可以与我一块了。”

天尊问：“你为何不找西鸾？”

小阎王无所谓地道：“我怕伤了她。天尊您乃三清神仙之一，自然是不怕这东西都厉牙，就算真的咬了您也无关痛痒。”回头就对着看门的鬼侍者喊：“关门，放狗！”

“嗷　—　—！”一声犬啸，鸡飞鬼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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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鸾这个女人，永远都有让男人崩溃的本事，而她自己在惹皱了一池春水之后，习惯性的跑路了。好吧，其实不是跑路了，而是，迷路了。

她要找阎王殿最大的存放生死薄的书库。因为小鬼们都参与赌博去了，所以她没了鬼怪带路，于是七拐八弯的，不知道拐到了哪处的宫殿，见到了一屋子的美人。

美人一，捧着西鸾的脸颊，迸定地说：“好丑，天底下怎的有你这么丑的女子。”

红线在一边帮腔：“西鸾这一世投胎之前没给天尊贿赂，所以给安排了这么一副很寻常的皮囊。”

美人二，问：“天尊是谁？”

红线解释：“天尊是天界三清殿中最尊贵的一位神仙，也是道教的最高神。天界流传‘玉晨之精气，九庆之紫烟，玉晖焕耀，金映流真，结化含秀，苞凝元神，寄胎母氏，育形为人’的神仙，就是灵宝天尊了。”

美人一问：“那不是很老了？”

红线纠正：“天尊能三十六变，七十二化，道行高深，青春永驻。”

美人二认定：“那是老不知羞。”又对着西鸾问，“方才鬼界红光大涨，我看你现在面色粉嫩，金光爆烈，可是与你有关系？”

西鸾挣脱美人们的双手：“有点关系。”红线兴奋的补充：“是西鸾与天尊牵了姻缘线，才造成鬼界异像的。要知道，天尊乃天界至尊，能够与其配成姻缘於道行可是非常有助益的哦！而且，现在天尊的容貌在天界他认第二，没有哪位神仙敢认第一。据说，他老人家修炼得道成仙之前后都是独身，也就是说……”

众多美人双眼放光：“他还是处子！”

红线狂点头：“没错！你们想想呀，如今的世道这样高阶的神仙，英俊无双才学无双道行无双还是处子的，去哪里找呀？关就处子这一项，很多没升仙之前的男子就已经难以找到一两个了。要是他们鸾凤和鸣之后，西鸾受了天尊的雨露，应该会一步登天，成了高阶神仙。”

美人一点头：“有了道行，美貌不再是问题。”

美人二遥想：“有了道行，老就老了，说不定几千几万年的积累，天尊在床榻上会更加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一圈美人围着西鸾，拍手拍肩拍脑袋：“西鸾，你赚大发了！”

西鸾嘴角抽搐的客气了一阵，问：“美人们打哪来？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们？”

美人一答：“我是成了精的猫妖，来地狱救人之后就留了下来。”美人顺势抹了抹头发，笑道：“算来已经有八百多年了。”

西鸾眼神闪了闪：“你救的人呢？”

“投胎了。我是妖孽他是人，他是主人我是宠物，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他后院中的小妾吧，不过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形就是。他抱着我给我好吃好喝的，夜晚就相处一处做夫妻。他才名远播，娶了佳人，依然带着我在身边，直到他获罪死去。我随着鬼差来了地府。本是想着救他的，哪知他的那些人间妻妾也都齐聚一堂，见了我才知她们多年争斗都是枉然。”她轻笑，“好端端的一屋子美人，突地变成了狰狞的恶鬼，想要将我撕成碎片，而他居然无动于衷。之后，阎王问我可愿意重返人间或者妖界，或者就呆在地府与众多姐妹们一处。我就留下了，他与他的妻妾们则都转世重生。”

另一美人拍拍她的肩膀：“你比我好。我就算是人，却被那夫君当成猪狗。因为欠了赌债将我卖于别人做妾，隔了几日又将我偷拉回来，再卖于另外人家。每走过一个地方就被卖了一次，白日里还用链子见我锁在庙里，晚间让我给路过的旅人……”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众人连忙安慰。

靠近西鸾的另一女子也忍不住垂泪：“你们还好，至少都还有过欢乐无忧的日子，而我从在娘亲腹中就被指配给了夫家做冲喜新娘。可怜我从能说话走路开始，就被送与夫家做牛做马，还要伺候比自己大了四岁缠绵病榻多年的夫君。我整整照顾了他十多年，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的病痛好了。可我的日子也到头了，他居然毫不犹豫的将我送人，做了他荣华富贵的铺垫石。我不肯从，他竟然私自用了烙刑，将我活活给弄死了……”这一坦言来，又引起了其他女子的苦楚，一时之间整个宫殿里面哭声此起彼伏，好不凄寒。

西鸾仰头望着这高耸的栋梁，上面雕着虎兽麒麟，色彩绯丽，动态栩栩如生。它们似乎是保护着这些女子，又似乎是警告着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们外世猛如野兽，不如安心在此相互慰籍。

这是一座鬼界最大的宫殿，也是地狱中最凄凉的宫殿。里面的女子个个容颜姣丽，命运却苦比黄连。这些是谁的错？她们自己还是那世俗间的男子？西鸾不知道，她只知晓自己胸腔里面有一团越烧越旺盛的怒火，恨不得化成三业孽火，将世间所有负情男子都焚烧个干净，灰都不剩。

沉重的殿门被关上的时候，她竟恍如隔世。

有人轻声问她：“需要一碗孟婆汤么？”

她摇摇头：“你早知道，再浓的汤水也没法消去我的记忆，还喝它作甚？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你给这宫殿中的女子们每日里喝一碗，直到她们将前程忘尽，早日投入轮回，也好比在此处日日年年追忆苦痛。”

孟婆叹息一声，将汤碗放在台阶上，自己也坐到了她的身边：“你以为老身没有给她们喝么？都喝了，与你那时一样，喝了几百年从未间断，可她们恨怨太深，忘不了。老身想，这就是天界所说的劫数，等到她们想通了也就可以重入轮回，逍遥度日。”

西鸾抹了一把脸，手心湿润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她跳起来，嘲笑道：“什么忘不了，根本就是因为你的汤汁掺杂水份太多，效果打了折扣。你这假药贩子，欺骗我等良民，我要去阎王那里告发你。”

孟婆那张菊花脸抖了两抖，随即摊手道：“去告吧！反正假药老身也做腻了，早就想换个行业去混混。对了，老身没告诉你吧，这些美人们不是不想入轮回，她们都是被阎王给骗了。”

西鸾不解：“阎王骗她们作甚？难道阎王是人口贩子？好啊，你们鬼界整个就是一贼窝，什么坏事都有你们一份。”

孟婆切了声，叉腰做茶壶状：“阎王本来就是最大的人口贩子，还需要别人误解么！这些个美人都是他收集着，以后准备充斥他三千后宫的。”

“我靠！”西鸾大怒，“本姑娘今日就要去灭了他，替天行道。”

孟婆大手一甩：“去吧，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西鸾大迈步：“那我去了！对了，书房在哪边？给我指个方向。”

“我靠，西鸾你原来是个路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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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阎王气喘吁吁，跌坐地上，询问身边的战友：“伙计，你的牙还能咬么？”

“呜呜，呜——”哮天犬抿紧了嘴巴，它不敢吱声，只能哼哼，因为它的牙都崩掉了。

小阎王徒劳的拿着刀子将拖长的姻缘线割个不停，再问：“伙计，你的尖指甲还能用么？”

“唔——！”哮天犬趴在地面上，将四肢全部缩在自己的身下，它怕让对方知道它的利爪全都断了。

灵宝天尊继续淡定的喝茶：“小阎王，你太小了。”

小阎王哼道：“天尊，您太老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您老牛吃嫩草，要不得。”

判官一惊，就想要带着小阎王出去。要知道。天尊可不是西鸾那神头鬼脑的散仙，天尊是不能得罪的。本来小阎王小打小闹就好了，口出恶言就难免会惹出事端。哪知，天尊却不以为意地接口：“若是西鸾与你在一起，则是她老草吃嫩牛了。污了她名声可不好，你也没有能力保护她，迟早会逼得她离开。”

小阎王一个翻身跳起来：“我会护着她，谁敢乱嚼舌根，我就揍谁。”

天尊笑问：“你敢为她与整个鬼界做对么？”

小阎王胸脯一挺：“敢！”

天尊又问：“你敢为了她，招惹不能招惹的神仙，从而给鬼界带来灭顶之灾么？本尊不打诳语，也不说胡话。本尊只是告诉你，西鸾不是一般的散仙，她的喜怒会直接牵涉六界安定。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不停地下凡历劫？她总是说是本尊特意安排的，可本尊之上还有玉皇大帝，有佛祖有观音，本尊能够不遵守天界法则为所欲为么？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位被天界欺压的神仙，为何每世都能混得如鱼得水，身边又总是有使不完的神器，有吃不完的灵丹妙药？你又有没有想过，她历劫到此十八次，为何到了今日才开始情劫？她过去所认识的男子们，为何总是被她抛在了身后，就连七殿阎王也被她舍弃，她所属的人到底是谁？与她一起渡劫的人又是谁？谁才是她真正命定的劫数？你有与她命定之人对抗的决心么？哪怕，那人可以因为她，而引起天鬼两界的战事！”

“我……”

天尊手一拦，接着道：“小阎王，你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若你是鬼界当之无愧的王者，那么本尊期待你为西鸾的付出。若你只是一届小小的王位继承者，那么请你找回你的自知之明，不要做无望的痴想。”

小阎王暴怒：“本王痴心妄想，那天尊您呢？您说您知道谁才是她命定的劫数，那么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何？”

天尊淡笑：“本尊只是他们的情劫中的炮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