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
“你现在又说咱们师出同门了?前不久,是谁满眼睛里看不上我的?”卢盛不满地嘟囔着瞥了她一眼,转头对姚江寒眉开眼笑道,“二老爷,你要是放心的,这事儿就交给我,我也帮老板办过宴席,虽是寿宴,但好歹也算累积了一点经验。保证不出纰漏,把事情圆圆满满地办好!”
姚江寒却是有些不放心,抬头看了看他那张眉飞色舞的脸,再瞅了瞅他像只猴子一样的身形,犹疑道:“这……能成吗?”
“办法反正只有这一个,允不允的,就在爹爹你一念之间。”姚织锦言笑晏晏道,“离至宣哥大喜之日还有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我会陪卢盛一起制定菜单,再给他进行特训。婚宴当天,我虽不能下厨,却也可以在旁指点他,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爹爹若不相信,那我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好容易给个好脸,姚江寒喜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连忙搓着手道:“看你这孩子,爹当然相信你了!这位姓卢的小哥,也是陶爷教出来的吧?那便肯定错不了!行,这事就这么办!”
☆、第一百九十一话 心理障碍
事情议定,姚织锦便立即着手开始了各样准备。
姚江寒从珍味楼离开之前,虽然说出了要“照单付账”的话来,姚织锦却并没期望真能从这单生意里挣着什么钱。不是她高风亮节,而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以免给施氏再留下任何话柄,往后纠缠个没完没了。再怎么说,姚志宣是她的堂兄,这也就算是,为了贺他成亲,送上的一份礼物吧。
姚织锦被谷韶言明令不准下厨,只能趁着有空便拖住卢盛,开展各方面的特训。对于卢盛的厨艺,她心中其实没什么可担忧,只是这家伙第一次经历如此大的场面,到时候难免会手忙脚乱,便少不得在细节上多下些功夫。婚宴比不得那些个寻常宴席,每道菜都格外讲求精致,与此同时,还需要还得兼顾“意头”二字,是万万不能随意敷衍的。想来姚家本身就人丁单薄,姚江烈又在那病榻上一躺就是大半年,实在很需要这件大喜事来给家中添上一丝生气。
忙忙叨叨了大半个月,转眼便是正日子。姚志宣成亲的头一晚,姚织锦在珍味楼里又对卢盛仔细叮咛了一番,回到家时已过了酉时。一进前厅,她便瞧见桌上堆满了用红纸包裹的各色礼物,谷韶言坐在桌旁,看着柳叶一样样地清点,抬头见姚织锦进来了,便拉下脸道:“我由着你,你倒愈发得了意了是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小东西,你不累,他总得要歇着吧?我知你对堂兄成亲一事十分上心,但也该有个分寸才行。倘或有什么差池,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姚织锦冲他吐了吐舌头,走到桌边也坐下来,顺手捶了捶肩膀道:“你关心我就好好说,这么恶声恶气的做什么?我这还不是怕卢盛那家伙没见过世面,到时候手忙脚乱吗?人家今天累了一天。回到家你也不不说两句好听的。一打照面就给我撂脸子,你这个夫君,做得也不那么称职嘛!”
谷韶言伸手过来替她在肩上捏了两下,啼笑皆非道:“你还恶人先告状?若不是知道你和卢盛有正事要办。我一早便打发关大强去珍味楼,绑也要把你绑回来!再说,我怎样便不称职了?你来瞧瞧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去店铺里挑回来的?你堂兄成亲,我送上这样一份厚礼。也不算亏待他了!你倒好,还在这儿唧唧歪歪的。唉,我早就有觉悟了,在你面前,我就算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也捞不着一个好字!”说着,还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状。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姚织锦便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几个尺头的花色和材质。当真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此外还有若干生果茶礼,发菜、鱼翅、元贝等八式海味。别说是姚志宣,就算是这城中最有名望的人家结亲,送上门的贺礼也不过如此,可见,谷韶言真真儿是费了心思的。
姚织锦想到这里,便对他陪笑道:“好了,算是我的不是,你知道我这两日忙得昏天黑地的,就别跟我计较了啊!等明天至宣哥的亲事办完,我也就能松快下来了,到那时再做两个好菜,当是跟你赔罪,你大人大量,就别跟我计较嘛!”一边说,一边还撞了撞谷韶言的肩膀,摆出一脸做小伏低的委屈相,柳叶在旁看见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谷韶言原本也就不是真的在生气,见她肯服软,便瞪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斥道:“少来,我可不吃你那套。也别说什么赔罪的话了,你好生照顾自己和肚子里那个,别遇上什么事都上赶着往前冲,我就得谢谢列祖列宗了。赶紧回房歇着去,明天一早你还得早起吧?我去叫刘大厨炖一盏燕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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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姚织锦和谷韶言便领着关大强等两个小厮,并着鸢儿和柳叶一起去到了姚家大宅。
姚志宣已经出门去迎亲了,这时候,姚家里里外外已经是一片热闹气氛。下人丫头们在园子里来来回回地穿梭,门前摆满了各样花朵装饰,施氏穿戴一新地站在前厅门口,扯着喉咙不住地吆喝吩咐,安排小厮们将整个宅子布置得喜气洋洋。见姚织锦和谷韶言这么早就来了,她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然,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这才迎上来道:“锦儿,真是对不住,你有了身子,我还让你帮着张罗你堂哥的婚事,大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你将珍味楼打理得那么好,你那一众伙计也十分能干,我自然是放心的。从前大娘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
“今儿是至宣哥大喜的日子,这些事,大娘就别再说了。”姚织锦深知施氏只不过是现在用得上她,不得不说两句好话,并不见得包含了多少诚意,因此也就懒得和她掰扯,只淡淡笑了一下道,“至宣哥从前待我一向很好,于情于理,我来帮上一点忙,也是应分的。大娘不必跟我客气,我这就得去厨房,看看卢盛他们准备的怎么样。”说罢,转身就想走。
施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两句客气的,忽见汤文瑞从厨房那边儿直直跑了过来,一见姚织锦,便大声叹道:“哎呀姚姑娘,你咋这时候才来?你赶快去看看卢盛那个不中用的东西吧,他……他怂了!”
“啊?”姚织锦挑了挑眉,“不至于吧?”
她这两日一直就觉得卢盛有点不对劲,离姚志宣的婚期越近,他整个人就越是慌乱,丢三落四不说,还成天嘴里神神叨叨地喃喃自语,好似真给吓着了一般。昨晚姚织锦之所以回家那么晚,与其说是在对他千叮万嘱,倒不如说是在开导他,对他进行心理建设。当时那卢盛被她一番话说得雄心万丈,看着应当是信心满满才对。怎么过了一夜,就又犯了病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她跺了跺脚,转身对谷韶言道,“今儿我堂兄成亲,恐怕有许多事情需要张罗,你和鸢儿他们就留在前院儿。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给搭把手。”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家人,左右不过就是这一天,你担待一点吧,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吗?”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明事理?”谷韶言勾唇一笑道,“快去吧。这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得赶紧把卢盛那小子安顿好才行,别到了最后,还得要你下厨。那我可是不依的。”
姚织锦点点头,转身立刻就跟着汤文瑞往厨房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上咱不都说得好好的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发起疯来?”
“我哪知道他是咋回事?”汤文瑞眉头紧锁,“今儿早上出门前,他就扒着门框死活不愿意走。我和罗阿保几个生拉硬拽将他扯了来,他一路上都在嘀咕。说什么他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大场面,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他就算有八个脑袋也赔不起。哎哟,唠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最后还是小丁给了他一下子,这才算是消停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才一进姚家厨房的门,他就缩在角落里,死活不肯干活,小丁气急了,差点打他哪!”
从今往后,谁在说我性子跟卢盛相像的,我就跟谁急!姚织锦在心里暗暗发了个狠。那个臭猴儿,平常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他跟了陶爷那么久,又在京城玉馔斋里掌过勺,再怎么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吧?怎么还这样上不得台面!
她急匆匆地闯进厨房院子里,一进门,果然就见到卢盛抱着一条长凳蹲在墙角中,丁伟强在旁不停的骂骂咧咧,撸着袖子就要揍他,姚家厨房里的孙老头和李婆子都在旁相劝,但很显然,并没起到任何效果。
“你在这儿干什么!”姚织锦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伸手就想把卢盛拽起来,气急败坏道,“敢情你今天是专程来给我丢人的吧?”
“别,别动手,小心伤着自己!”汤文瑞赶紧拽住了她,低头对卢盛道,“你看看,你把咱老板气成啥样了?她可是有身子的人,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你对得起她吗?”
卢盛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将手中长凳抱得死紧,抬头怯怯看了姚织锦一眼,嗫嚅道:“老……老板,我思前想后,这事儿我真不成。从前咱们虽然在桐安办过寿宴,但那场面跟今天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我……我知道你今天之所以让我掌勺,除了对我信任,更重要的是,希望我能帮着即将开张的玉馔斋分店打响名头。要是我今天捅了篓子,你一番苦心不久白费了?这个责任我担不起,要不……”
“要不什么?要不我亲自下厨是吧?”姚织锦挣开汤文瑞的手,赶上去照着卢盛的脑门就是一记爆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就把这顿饭给我做好,要么,你就从这儿滚出去,从今往后再也别让我看见你。这几天我好话说尽了,该嘱咐你的,也一点都没落下。你明知道以你的厨艺,要应付这一顿婚宴绝对是没问题的,还在这儿唧唧歪歪做什么?让你做一点事你就害怕认怂,你这样的人,我姚织锦惹不起,也不敢留你在我店里做事,免得你祸害我!”
“你凶啥啊!”卢盛嗓子里都带了哭腔了,“我这不是……心里头没底吗?我不想把你好不容易闯出来的名声都给糟蹋了呀!当初我就不该应承这事,没那么大的头,就戴不了那么大顶帽,我听说今天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你说我要是在他们闯出祸来,往后你咋办啊?”
“姚姑娘,咱们可没多少时间听他在这儿唠叨,还有那么多菜要做哪!”汤文瑞凑到姚织锦耳边焦急地小声道。
姚织锦抬头看了看日头,又在心里思忖了片刻,便让丁伟强把那根长凳抢过来丢到一边,自己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卢盛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你跟我进厨房,我今天就在你身边,一步一步看着你来做,要是出了岔子,全算我的!”(
☆、第一百九十二话 请而不来
“汪平,你帮着把灶下的火再拨旺点,这花雕鸡刚入锅的时候得大火猛炒,把那鸡皮煎出焦香味来,这样才好吃。这不温不火的,什么香味也进不去。哎洪大叔,那山药切成小块儿的就好,你怎么给切成片了?这不行啊,你今儿咋也懵了!汤掌柜,你帮卢猴儿递一下糖罐儿,快点!还有……”
终于劝服了卢盛上灶开始做菜,厨房里立刻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为了确保这顿婚宴不出任何纰漏,珍味楼里所有的人都赶过来帮忙,连洪老头,也心甘情愿地在旁当二厨,切墩儿摘菜,给卢盛打下手。汤文瑞端了张椅子,将姚织锦安顿在厨房门口,明令禁止她靠近灶台一步,是以,她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对众人进行指挥。虽然离得远,但那油烟子气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过来,喊得久了,嗓子里就有些发干,忍不住吭吭咳嗽了两声。
洪老头原本就手忙脚乱的,这会子见姚织锦这样,心里头一把邪火就冲了上来,转头对卢盛呵斥道:“你瞅瞅,就是你不中用!锦丫头可是有身子的人,你非得让她在这儿陪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看你咋跟谷三少爷交代!”
“我……”卢盛兀自翻炒着锅中的微黄色的鸡块,偷眼瞟了瞟姚织锦,嗫嚅道,“我也不想这样,我知道我怂……”
“行了行了,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卢盛你给我看着点锅里,炒了这半天了还不够?要糊了!赶紧加糖加水,把那花雕酒放小半瓶进去!”姚织锦赶紧阻止两人继续说下去,旁边早有罗阿保递上了一碗水,她连忙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
卢盛在厨房外头被姚织锦吼了一通。许是因为她肯陪着一起进厨房的缘故,这会子情绪仿佛稳定了些,饶是如此,他却仍旧是有些头昏,依着姚织锦所言将所有东西加进锅里,便回身求助地道:“老板……接下来我该干啥?”
“你真是……”姚织锦简直给他气笑了。“做了这么久的厨子。连步骤还要我手把手的教?我真想弄死你!把花雕鸡倒腾到砂锅里,煮开之后用文火让它慢慢焖,暂时不用管它。二顺子,那燕菜你收拾干净了吗?再淘洗一遍就交给卢猴儿。”
“燕菜咋做?”卢盛可怜巴巴地瞪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姚织锦霍然从椅子里站起身,刚朝前走了两步,就被汤文瑞拦下了。
“姚姑娘。别乱来,千万别啊……”老成持重的中年掌柜陪着笑道,“那灶台边上乱哄哄的。你走过去,万一脚下一滑,那就……”
姚织锦被他拦住了动弹不得,只能一边拍打着椅背一边直着嗓子道:“卢猴儿,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那芙蓉燕菜的做法,当初还是你教给我的,如今你怎么能就不会了?少罗嗦。你今儿要是不把事情给我办好了,我可真会把你从珍味楼赶出去。什么玉馔斋分店,什么在润州城声名鹊起,从今往后,通通和你无关!”
卢盛被她吓得打了个冷战,不敢怠慢,连忙接过二顺子递来的燕菜,老老实实地收拾起来。
那边厢,洪老头正好将一条鲈鱼剖洗干净,转头来问道:“锦丫头,这鱼你们是咋商量的?是清蒸啊还是红烧?”
“做成鱼脍。”姚织锦想也没想地答道。
她一早便决定了要再做一道鱼脍放在婚宴中供众人品尝,然而像胭脂鱼那样珍贵的鱼种,是可遇不可求的,唯有用鲈鱼代替。所幸,这种鱼的肉质也颇为细嫩,做成鱼脍,应当也是不错的选择。洪老头刀工不错,再加上有“影月刀”助阵,该是用不着担心的,今日一早,汤文瑞也将店里的陈年芥辣和各样配料一并带了来。玉馔斋开张之后,她打算着要将鱼脍并着佛跳墙一起,作为招牌主打菜色推出,这顿婚宴,正好用来试试水。
洪老头的面色看起来却有些犹疑:“唔?做成鱼脍啊,这……办婚宴,最重要的是讲究个好彩头,我为厨这么些年,无论是过年、寿宴、成亲,一般来说,鱼都要整条红烧或清蒸,看着喜庆不是?这鱼脍一片片的,怕是……”
“不用担心,我另外让卢盛准备了一道‘鱼羊鲜’,不耽误的。”姚织锦便答道。
所谓的“鱼羊鲜”,即是用整条肥美的鲜鱼稍微煎炸一下之后,熬煮成奶白色的浓汤,再将以花椒、料酒、精盐和豆酱油拌匀腌制的羊肉薄片放入汤中,快速搅散,搁进蒜片和芫荽即成。羊肉和鱼向来皆是绝配,搁在一起烹饪,汤头不仅格外鲜美,又暗喻了姚志宣这门亲事是“珠联璧合”,意头十足,可以说,是滋味与寓意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