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落之势太过猛烈,两个人抱个满怀后,“噗”一声双双著地,公冶让身形较小,滚落一旁后并没有受伤,只是雷葛新却以极度的扭曲姿势倒卧在地。
公冶让惊魂未定,嘴巴一扁正待大哭,却看见一个丑陋似儿的男人凭空出现,冷眼瞄了一眼倒卧在地的雷葛新,再定睛看著小童公冶让,那眼光森冷似剑,便生生让公冶让的哭声鬛了回去。
然后那个男人身形转淡,化作一阵微风消失。
良久,公冶让看看身旁显然已经死透的男人尸身,流了满脸的眼泪,一泡尿这时终於访了整个裤裆。
在漫长的急速后退时空穿越过程中,牛顿在呼呼的时空风声中大声说道。
“雷葛新,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他说。
“但是,我只能劝你,不要和任何世界的人有任何的牵绊。因为﹑本来就不属於他们的世界,而且,只要你一离开,他们的生命就和你永无关联了。刚才我们侥逃过,可是幸运不见得会常有。”
而雷葛新只是沈默。
他何尝不知道牛顿说得没错,可是,他又怎能让一个无辜的小平白送命?
无声的死寂,就这样伴随著时光之旅,再次穿梭到另一个时空。
“科技、历史背景不同,可是人心的可怕一点都不会变。”
雷葛新在时空之风中这样感伤地对牛顿说道。
“权力使人疯狂,原来,古籍中所载‘愿生生世世,永不生於帝王家’的悲叹是真的。”
穿梭於不同世界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过程。
第一次从姚德山顶转移至避秦之村时,雷葛新曾经陷入无意识的昏迷。
而这一次逃离冷血的追捕,再度进入时空之流时,雷葛新全程都是清醒着的。
在转移的过程中像是在高速风洞中逆流而行,有口鼻灌满冷风的不适之感。
“这种过程,有点像是古代的航行术,”牛顿在时光的飓风中和雷葛新讨论道。
“起飞及飞行过程中都没有什麽人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要将它降落着地。”
依稀彷佛,可以在快速掠过的光点中见到张张的面孔,一幅幅的影像。
那种影像很类似古代电视电影的残像,只看得出来的确有影像流过,但要仔细端详却无法着力。
“那就是时光之流的片断痕迹,我们现在不止掠过纵的时间座标,连横的空间座标也一个个经过身边,”牛顿的声音听得出来相当兴奋。
“真是奇特的经验,什麽时候会抵达下一个世界,一定有脉络可以掌握的,只是我还找不出来。”
“你好像还挺兴奋是吗?”
雷葛新没好气地说。
“有时我真怀疑,你的核酸里难道有时光局那些家伙的资讯吗?时光之谜有什麽了不起?这有什麽好高兴的?”
“如果掌握到投身下一个世界的秘诀,”牛顿冷静地说道。
“你就成了真正的时光英雄了。因为基本上如果你能自由来去不同世界时空,在狭义上,你就已经是个神。”
雷葛新默然。
同样的,牛顿此刻的说法并没有错,但是和前夜牛顿说他已经解破时光之谜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欣喜之处。
雷葛新心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回到核酸局做个小小蓖员,偶尔吸收几样有趣的核酸。
至於能否解破时空之谜,或是从此成为时光英雄,对他来说,并不具任何意义。
牛顿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别忘了,再怎麽说,这也是你自己选的不归之路。”
他说道。
“泰大鹏不也这样告诉过你?”
空间之感开始扭曲,在远方出现一道糊的白光。
雷葛新和牛顿屏住气息,等待进入下一个世界的入口。
“来了!”
牛顿在猛烈的风声中大声叫喊。
穿梭时空的最大震汤来自……抵达目的地世界的那一瞬间,彷佛是四面八方的无形空气突地变为有形,将人挤压成碎片,再将碎片拼凑成型。
存在之感在逐渐沈寂下来的风声中碎裂开来,流散,幻化成一道巨大的涡流,同涡流的中心流下。
一阵类似古弦乐器低音大提琴的嗡嗡声柔和地响地,雷葛新在想像中闭起双眼,彷佛是暮春小憩般地有点昏沈。
四周围开始出现一点点声响,然後,肉体的痛、痒、冷、热之感逐渐回来。
小肮部位有一阵绞痛从无穷远处升起。
空间中传来糊的女声,雷葛新静静倾听,想听清楚女人说些什麽。
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侧着头,趴在一张大桌子上。
说话的是一名个子高瘦的女人,大眼睛,薄薄双唇,坐在雷葛新的对面,她的身後站满了身形高大的壮汉,手上一式举着古廿世纪的高爆式枪械。
此刻雷葛新置身之地是一个广阔的会议室,桌上铺上绿绒,散落着许多古代纸牌。
“想不到,苏家前代个个都是豪杰,都是人物,到了诸位的手上,却成了卑劣的下三烂小人。”
女人悠然说道,一转眼看见趴在桌上的雷葛新已经睁开双眼,眼神微露诧异之色。
雷葛新的身後,陡地冒出一声暴喝。
“姓阎的!你到底想怎样?”
出声叫骂的是雷葛新身後的一个麻脸男人,双手已被人架住,甫一出声,就被人狠狠一记枪托敲正脑门,登时晕了过去。
几名同样在雷葛新身後被架住的男人这时不安地骚动起来。
高瘦女人微一冷笑,眼神盯住坐在雷葛新身旁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
那人的面目颇为英俊,眉目间却有股凶狠阴郁的神情。
此刻他的脸色惨白,从额际流下冷汗。
“也不怎麽样。”
女人优雅地拿起桌上盘子里一柄晶亮的精致小手枪,伸出美丽的舌头,斜睨了雷葛新一眼,舔了枪管一下,在晶亮的枪身留下水气。
然後她举起枪,就往雷葛新身旁的英俊男人脸上开了一枪。
英俊男人连人带椅应声倒地,在额头上开了个洞,流出浓稠的鲜血。
雷葛新身後的男人们狂声惨呼,有几个还簌簌地发起抖来。
女人虎地一声站起来,脸上漾出杀气。
她鼓起脸颊,一侧头,吐出一口清澈的液体。
“别以为找个你们的人做替死鬼,就可以毒死我,”女人说道。
“旁门左道,只可惜,今天苏家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走出这道门。是诸位对我不仁在先,虽然这麽做有点大过心狠手辣,但是也只好对不住了。”
她冷眼环视了眼前几名被挟持住的男人,再看了看已经坐起来,却仍双眼茫然的雷葛新。
光裸的臂膀正待举起,却有一个苦涩的声音嘎然响起。
“赌局是远竹和你订的,在酒里下毒也是他的主意,”开口的是姓苏的男人中一名细瘦的小蚌子。
“现在你已经把他杀了。但是,别忘了你们赌的是命,桌上的牌还在,这一周可还没结束。”
女人悠然地看着说话的男人。
“人人都说苏家的脑袋有一半都长在琴哥儿的脖子上,看来传闻果然没错。但是,苏远竹耍奸在先,就光凭这一点,我把你们全杀了也不会有人说话。”
顿了顿,又说道。
“再说,今天我杀了你们的兄弟,如果让你们活着回去,我家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了麻烦?”
苏远琴铁青着脸,咬着牙说道。
“今天的赌局一切都在录影纪录上,还怕已经还了你一条命,如果你硬要干掉我们兄弟,只是坏了规矩。你阎家虽然势大力大,想来也抵不住我们和城南的杜家、姚家联手。再说,你也得顾一顾你和远笙的情份,不论如何,你们总算是订过亲的未婚夫妇。”
“琴哥,别说了!”
身形高大的苏远笙怒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说那个干什麽?”
女人的神情更为森冷。
“那你想怎样?”
“还是这一把牌。我们兄弟的命,赌你阎静敏一个人。愿赌服输,任人处置。”
苏远琴沈声道。
“只怕你没这个胆。”
“有!怎麽会没有?”
阎静敏娇声笑道。
“但是我还是要和这个人赌。”
她的纤纤手指所指之处,就是刚刚回过神来的雷葛新。
雷葛新突地感到腹部、胸口一阵狂痛,呕出一口鲜血。
身後的苏家子弟脸色一变,苏远琴正待开口,却被阎静敏打断。
“这个小兄弟居然没被苏远竹毒死,也算是个人物,”阎静敏悠然道。
“而且,我本就是和他赌这一局的,如果你们不肯,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苏远琴又说了些什麽,但是雷葛新没能听得清楚,因为牛顿的声音这时已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还好吧?”
牛顿道。
“你的这个宿主刚刚才服下剧毒,所以你才会吐血。”
“我没事。”
雷葛新低声道。
“这是什麽地方?什麽时代?这些又是什麽人?”
“还不是很清楚,我们静观其变。你後面这一群被押住的人好像是另一个家族的人,听起来,像是被打死的那个在酒里下毒,而且为了取信对面那个姓阎的女人,乾脆就拿你当替死鬼。”
这时候,苏家子弟正在争辩些什麽。
方才被打量的麻脸男人叫苏远兰,此刻已经醒转,正气急败坏地大叫。
“不行!再怎麽样,我也不愿意将命交在林远天那狗小子的手上!”
苏远琴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雷葛新,良久,才深吸一口气。
“三叔已经正式宣布他入了苏氏的籍,不论从前怎样,现在,他也是苏氏的子弟。”
苏远琴走过来,拍拍雷葛新的肩头。
“远天,就全靠你了。”
个子高大的苏远笙仍是面色铁青地看看阎静敏,却不愿走过来和雷葛新说话。
阎静敏一扬手,身後的大汉纷纷收起高爆枪,垂手走到墙边。
大圆桌旁的发牌荷官战战兢兢地洗了牌。
“发。”
阎静敏简短地说道。
荷官熟练地发出第一张牌。
两人身後的众人都紧张地屏住吸,阎静敏将手上牌翻起,看了一眼,莫测高深地露出笑容。
而雷葛新却无视於眼前的紧张气氛,只让第一张牌盖在桌上,完全没去动它。
半晌,却问了一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我们玩什麽牌?”
一言既出,每个人都露出古怪神情,苏家子弟有人忍不住要喝骂出来。
苏远琴略一思索,抬手示意其它人静观其变。
阎静敏愣了楞,冷笑道。
“听说,苏家的安爷爷前阵子让一个在外的私生子弟认祖归宗,想必就是阁下您了。果然,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她随手点了根烟,徐徐吐出烟雾。
“只是,我阎静敏也不是刚出道的小丫头了,别跟我来心理战术这一套。今天咱们玩的是梭哈,但是因为赌的是命,如果两方都同意的话,可以盖牌,再玩下一把,直到定出胜负为止。这样,够清楚了吗?”
“可以。知道了。”
牛顿在雷葛新的耳旁说道。
“拿牌。”
雷葛新的第一张牌是张红心K。
牛顿则找出资料库中的古代牌戏规则,从头开始教雷葛新看牌。
坐在对面的阎静敏看着雷葛新低头喃喃自语,近似痴傻的表情,将它解读为对手的莫测高深。
她的第一手虽然拿到一付两对,几经考虑,还是叹了口气。
“不跟。”
她将手上的牌一堆,又点了根烟。
“刚才你那付牌只有一个对子,的机会不大,还好她不玩了。”
牛顿不厌其烦地说道。
“现在我再说一次规则,使大小顺序,最大是同花顺,依次下来是四条、顺子……”
第二付牌阎静敏的手气更差,也只拿了个对子。
“不跟。”
第三付牌,雷葛新一张一张的翻,开在牌桌上的是黑桃4、6、7。
最後一张牌发出来,雷葛新不禁面露微笑,旋又止住笑容。
他将所有牌支面朝下放在桌面上,等待静敏的动作。
一时间,苏家子弟都紧张得呼吸困难。
阎静敏将雷葛新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闭上眼睛思索良久,才将眼睛张“机关算尽太聪明,虽然你的演技非常的出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有时人太聪明了,反而会自己到苦果,”阎静敏眼中突然精光大盛。
“当一个人露出最有自信的表情时,也就是最心虚的时候!”
说到此处,她厉声将纸牌往牌桌上一甩。
“我开牌!四张七!”
雷葛新身後有人“啊”地惨叫一声,不知道是苏家哪个子弟。
阎静敏森冷地环视着所有人,最後才把眼神回到雷葛新的身上。
阎家的手下再度举出高枪支,发出“卡卡”的枪机声响。
最足智多谋的苏远琴颓然坐倒在地,已经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阎静敏正要扬手,却看见雷葛新喃喃地说了句话,再看看自己的牌。
“等等,我知道我赢了,我来跟她说…………”
他低着头咕哝了一阵,盯着阎静敏,翻开手上的牌。
“我这样子的牌,算是赢你了,对不对?”
翻出来的牌面,一字排开,正是黑桃4、5、6、7、8,一寸漂亮的同花顺。
“我赢了。”
在苏家子弟突然暴出的欢呼声中,雷葛新向错愕的阎静敏这样简洁地说道。
“你赢了。”
阎静敏侧着头,冷冷地说道。
将盘上的手枪一堆,滑向雷葛新的手上。
“愿赌服输,我任你处置。”
转头向身後手持武器的大汉们交待。
“不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难为苏家的人。要报我的仇,等到他们回去了再说。”
鼻血依然挂在脸上的苏远兰快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抄桌上的小手枪。
雷葛新直觉地扬臂想拦他,苏远兰一声怒吼,顺势一拳便往雷葛新的脸上招呼,雷葛新体内的“古代武术学”核酸发挥作用,左肩一沈,一记“肘锤”撞正苏远兰胸口,将他打倒在地。
“远天,住手!”
苏远琴大叫,也大声呼喝在地上挣扎的苏远兰。
“还有你,老九,别在这儿出丑!”
阎静敏盘着双手走过来,站在雷葛新的眼前。
她的身量高瘦,站在雷葛新的眼前几乎要和他一样高。
这时雷葛新才注意到她的右颊有一个浅浅的伤疤。
“我不晓得你们之间有什麽不对头,也不打算知道。我只知道我输了,而且我还杀了你们的兄弟,现在,”她从桌上拾起手枪,像是拎一瓶香水般地递到雷葛新的眼前。
“只要你出手,就可以报仇了。”
苏远琴沈声道。
“远天,动不动手在你。别忘了躺在地上的还怕是死在谁手上的,虽然远竹得罪过你,但再怎麽说也是你的亲兄弟。”
雷葛新摇摇头。
“我不杀人,也不懂你们在说些什麽。”
他把枪放在桌上。
“只要你让我们走就没事了,好不好?”
阎静敏眉头微蹙,凝视了雷葛新半晌,点点头。
手持武器的大汉将会议室的大门打开,门口苏氏的保镳们不晓得着了什麽道儿,全数躺在地上,圆睁双眼动弹不得。
苏远琴扶起地上的苏远兰,苏远兰在嘴里咒骂着,苏远琴则面无表情。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且退且走。
静敏一直凝视着雷葛新,并没注意到苏氏子弟中的苏远笙也怔怔地看着她。
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关上,雷葛新和苏氏子弟的身形在关上的夹缝中消失。
阎静敏将桌上的心手枪拿起,晶莹光亮的枪面上还留着雷葛新的指纹。
她有点迟疑地想把指纹抹去,又忍住不去动它。
一个漂亮的回手,退出小手枪的弹夹。
在弹夹中,一颗子弹也没有。
方才如果雷葛新对她开枪,那麽苏家子弟便会全数死在乱枪之下。
另一名阎家子弟阎敬阳这时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放走他们有你的用意,”他说。
“但是苏家的老头子可不像这些败家子好对付,以後可得小心些。”
“我和你们一样,也不想放过他们,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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