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命,真是便宜了他。”
闻公亮微微一笑道:
“姑娘没有说错,点头华佗一生以行医济世为名,敲诈病人,贪婪无厌,废去他武功,
正是给他自新之路,只是据老夫看来,此人心地不正,纵然饶他一命,也未必会改过向善。”
方璧君道:
“真要如此,那就是他自取灭亡,与人无尤。”
闻公亮抬头看看天色,跨下马来,说道:
“武当道兄,既然已经赶来,咱们就在这里等一回吧。”
大家各自在路旁找山石坐歇下来,过了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只见来路上出现了一行人,
一路奔行而来。
这一行人,才一出现,闻公亮双目精光陡亮,回头呵呵大笑道:
“天蟾、天玄二位道兄,还约了衡山两位道兄同来,这第三关就不用咱们*心了。”
范君瑶道:
“老前辈,那两位穿棕色道袍的,就是衡山派的人么?”
闻公亮点头道:
“正是,这两人法号南云、南雷,是南灵道兄的师弟,也是赛纯阳毕道全的师兄。”
两人说话之时,因相距尚远,在场诸人,都还分不清人影,但大家因武当派的人已经追
来,也纷纷站了起来。
一行人脚步极快,转眼工夫,便已奔近,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
当前一个青袍老道,花白长髯,手持拂尘,是武当五虎宫主天蟾子。稍后一个也是青袍
道人,尖顶、黑须,手中也持着一柄拂尘,则是武当南岩宫主天玄子。
另外两人身穿棕色道袍,背负阔剑的则是衡山南岳观的全真,稍前一个面貌清癯,胸飘
五绺长:页的是南云道人。后
一个五短身材,却生得浓眉短髭,脸如重枣的是南雷道人。
在四个道人后面,还有一个俗家装束,身穿青布长袍,身形瘦小,脸红如火的半百老人,
就是武当六指神翁的堂弟火眼灵猿修宗泽。最后则是四个身穿蓝袍道士,是武当门人,全都
年在三旬以外,四旬不到,个个眼神充足,步不扬尘,一望而知是武当第二代中挑选出来的
高手。
闻公亮迎上几步,双手抱拳,呵呵入笑道:
“兄弟只知武当天蟾、天玄二位道兄兼程赶来,今午可到,却不知是什么风,把衡山的
二位道兄也吹来了。”
天蟾子稽首道:
“闻山主请了,南云、南雷二位道兄,是在途中无意巧遇,他们是奉南灵道长之命,找
赛纯阳毕道兄来的。”
南云、南雷也一齐稽首还礼。
闻公亮笑道:
“二位道兄来的正是时候,天毒府三关已破其二,这第三关据兄弟所知,就是由毕道兄
主持,兄弟正感为难,大家在这里坐歇,正想等天蟾道兄来了,再作商议。”
南云道人道:
“敝师兄就是听说毕师弟被申公豹邀约到石城山来了,怕他善恶不分,助纣为虐,才要
贫道两人赶来,劝他回转衡山,闻山主这份盛情,敝派感激不尽,这第三关自有贫道两人负
责,叫毕师弟出来认罪。”
闻公亮拱手道:
“如此就仰仗二位道兄了。”
南云道人连连稽首道:
“闻山主言重。”
范君瑶、修灵凤双双越众而出,拜见了天蟾、天玄和修宗泽三人。
闻公亮因武当、衡山的人,都未骑马,就把马匹交给了随行的山丁,自己陪同他们步行。
从第二关到第三关,不过一里半的路程,转眼就到。进入第三关,也就到了天毒府,因
此这第三关,倒确像一道关似的。
在两山夹峙的谷道尽头,用大麻石筑了一道三丈高的石城,中间两扇大铁门,此时已然
紧紧闭起。城垣上,站着十几名黑衣劲装武士,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九头狮子闻公亮陪同武当、衡山四个道士,走在前面,到得离开数丈来远,便自缓了下
来。
南云道人稽首一礼说道:
“闻山主和两位道兄请在这里稍歇,由贫道和师兄去叫毕道全出来。”
闻公亮道:
“道兄请。”
南云道人朝师弟南雷道:
“咱们上去。”说完,举步朝前行去。
南雷道人跟在师兄身后,低声说道:
“师兄,据小弟看来,毕道全未必会束手听命。”
南云道人道:
“大师兄有玉敕在此,他如敢不遵,那就是叛派抗命了。”
南雷道人道:
“他早就不是本门弟子了,还有什么叛派可说?”
南云道人微微一笑道:
“三十年来,毕道全在江湖上没有人敢动他分毫,就是挟本门以自重,他不敢抗命的。”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关下一丈来远。
南雷道人声若洪钟,大声喝道:
“你们快叫毕道全出来答话。”
话声甫落,突听一缕尖锐的啸声,由上而下,划空而来,那是一支银色的长箭,从半空
中对准南雷道人射落。
南雷道人听到风声急劲,已知射来长箭力道甚猛,右手一抬,从肩头抽出阔剑,挥手一
剑,朝长箭劈去。
他果然不愧衡山派的高手,只要看那支长箭已经快要射到身前之际,他才抬手拔剑,但
听“当”的一声,已把银色长箭拨了开去!
出手之快,当真如同电光一闪。
南雷道人虽然挥手一剑,把长箭拨开,但心中却止不住暗暗一凛!
要知南雷道人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方才这挥手一剑,因听到长箭来势急劲,差不多
用上了三四成力道,但剑、箭接触之际,他发觉这支银色长箭劲势之强,竟是大出他意料之
外,以自己的功力,居然未能把长箭格飞出去,只是拨开去了尺许光景。
尤其他手上阔剑,乃是衡山派自己铸造的百练精钢,剑锋虽然并不十分锋利,但寻常刀
剑,一斫即断,这是衡山派宝剑的特色。
以南雷道人想来,他这一剑,如果不被格飞出去,那就应该把长箭斫为两截,跌坠地上。
哪知从关上射下的这支银色长箭,经他阔剑斫中,竟然毫无损伤,“夺”的一声,插入身旁
一尺之外,长箭几乎有三分之一,没入山石之中。
南雷道人既惊又怒,目光转动,怒声喝道:
“什么人向贫道偷放冷箭?”
关上传来一声冷笑,有人接口道:
“大爷在此。”
说话的,是一个中等身材,脸色冷漠的黑袍人,手持金色长弓站在墙上,森冷的说道:
“我是看不惯你老道在关前乱嚷,毕供奉的名讳,也是你叫得?再不快快退走,第二支
箭,就没有方才的稀松了。”
说完,随手拈起一支银箭,搭在金弓之上,对准南雷道人,作出欲射之状。
南雷道人听得大怒,阔剑一指,沉喝道:
“施主口出狂言,你再发一箭,贫道就劈了你。”
黑袍人大笑道:
“你当大爷不敢发箭么?”
陡闻九头狮子闻公亮大喝一声道:
“纪少夫,你胆子不小!”
黑袍人正待发箭,听到闻公亮一声大喝,心头猛然一惊,右手三指一松,弦上长箭,离
弦射出。但他似是心头慌张,这一支银色长箭,射出不及五尺,便像后力不继,从空中落了
下来。
黑袍人也身形一闪,迅快的隐身退下。敢情他正是从大洪山叛离出来的穿云箭纪少夫,
给闻公亮揭破身份,不敢再在关上停留。
他这一退下,十几个黑衣大汉,也纷纷伏下身去。
南雷道人大声道:
“关上听着,你们快快叫毕道全出来答话。”
只听一声朗朗长笑,接着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关上说道:
“二位道兄远来,呼唤小弟,不知有何见教?”
随着话声,城墙上出现了一个貌相清朗的蓝袍道人。
这道人头戴太极帽,身穿天蓝道袍,白缎镶襟,全身没有一丝皱纹,肩背一柄九宫剑,
手执拂尘,浓眉朗目,脸型瘦削,白中透青,胸飘黑须。看去约摸四十五六,站在那里,飘
然如神仙中人,只是眼神有些不正。
此人正是在江湖黑白两道之中,亦黑亦白的赛纯阳毕道全!
这模样,倒真有些像吕洞宾。
南雷道人听毕道全称呼自己两人“道兄”,不以师兄相称,显然存有不认衡山派的帐,
不觉微微皱了下眉,说道:
“毕师弟,愚兄奉掌门大师兄之命,特来劝你回转衡山,你快快启关出来,随愚兄回去
吧。”
毕道全听他说完,突然仰天大笑。
南雷道人脸色一沉,喝道:
“毕师弟,你笑什么?”
毕道全笑声一停,说道:
“小弟觉得这回转衡山四字,十分可笑。”
南云道人道:
“掌门大师兄要毕师弟回去,这有什么可笑?”
毕道全道:
“三十年前,小弟确是衡山派的人,但二位道兄的尊师,认为小弟不配作衡山派的门人,
把小弟逐出门墙,也追回了衡山派的宝剑……”说到这里,锵的—声,从肩头拔出九宫剑,
随手扬了扬,接道:
“不使衡山剑,不是衡山人,这是贵派流传江湖的两句话,无人能够冒充,小弟这柄剑,
是不是贵派之物?两位道兄一看就知……”口气一顿,接道:
“三十年来,小弟行走江湖,也从未以衡山派的人自居,南灵道兄身为贵派掌门人,自
然熟知贵派法规,怎么突然要二位道兄来找小弟,要一个被逐出三十年的人,回转衡山,这
话岂不可笑?”
南云道人道:
“毕师弟那是连掌门大师兄的话,也不肯听了。”
毕道全道:
“小弟昔年多蒙南灵道兄相助,因此对南灵道兄,也一向尊重,尊重是敬服他的为人,
并不是服从他的命令,如若他以衡山派的掌门人的身份向小弟下命,小弟自然不可能接受。
因为小弟并不是贵派的人,别说南灵道兄了,就是二位的令师,要小弟回去,小弟也未必会
听他的,因为小弟已不是他的徒弟,这道理十分明白。”
南雷道人听他把“师父”,叫成“令师”,心头怒不可遏,大喝道:
“毕道全,你这目无师长的东西,还不给我住口?”
毕道全大笑道:
“目无师长,你说令师是毕某的师长?哈哈,毕某三十年来,有两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令师无为道长亲口说的,离开门墙,师徒情绝,他还是毕某的师长么?”
南雷道人愤怒的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连这两句话都不懂?”
毕道全道:
“懂,但毕某已不是无为道长的门人,而且毕某还可以告诉二位道兄,三十年前,毕某
离开衡山之后,蒙云岭三阳真人收录。小弟如今已是云岭一派的继承人,不敢高攀贵派,而
且小弟的脸上,也贴不上金,二位道兄,总算是小弟的故人,此地不宜久留,请吧!”
南云道人听他说出是云岭三阳真人的传人,不由猛然一怔。
云岭三阳真人,是昔年魔教中三大天魔之一,远在五六十年前,九大门派曾三次联合围
剿,死伤了不少人,还是被他逃脱,从此不知所终。不想毕道全居然会投在这老魔门下。三
十年来,他居然守口如瓶,江湖上竟会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底细。
南雷道人满脸怒容,大声道:
“师兄,此人已堕魔障,咱们纵然苦口相劝,也不会觉醒的了,不如由小弟去把他拿
下。”
南云道人微微摇头道:
“他虽不义,我们不能不仁,大师兄既然把玉敕令交我们带来,好歹也拿出来让他看
看。”
南雷道人愤然道:
“他连师父都没有了,玉敕对他还会有约束力量么?”
南云道人微微叹息一声道:
“等他见了玉敕,不肯服从,再作道理,至少我们已经尽了心意。”随着话声,伸手从
怀中取出一方火红玉圭,左手高举,大声道:
“毕师弟,掌门人玉敕在此,你快下来吧!”
毕道全道:
“道兄手上,可是贵派的赤玉圭么,小弟既非贵派门下,赤玉圭对小弟自然也没有约束
之力,道兄还是快快收起,免得小弟手下,不小心毁了贵派镇山之宝,小弟可赔不起。”
他见了掌门玉敕,果然无动于衷,而且话中还有讥诮之意。
蔑视玉敕,等于蔑视衡山派。
见令不拜,即是对掌门人大不敬。
南云道人清癯的脸上,神色凝重,徐徐说道:
“毕师弟,你违抗玉敕,愚兄只好把你擒回山去了。”
毕道全大笑道:
“小弟对二师道兄,原极尊重,小弟已经一再声明,和贵派早已断绝瓜葛,二位道兄若
是硬要说小弟违抗玉敕,那么小弟再奉劝一句,就是二位最好自己先衡量衡量。”
南雷道人一张枣红睑,气得煞白,大喝道:
“大胆狂徒,别说你和衡山派有关,咱们要把你擒回山去,听候发落,你若是云岭魔教
之徒,咱们更要把你擒下,听凭九大门派公决。”
毕道全朗笑一声道:
“很好,二位道兄那就来试试吧!”
南雷道人大喝一声道:
“你当我不敢拿你么?”
双足一顿,身化一道长虹,朝石墙上飞扑而上。
衡山派以飞纵身法,驰誉武林,他身躯虽然高大,这一纵扑而起,却是轻捷无比!
毕道全连肩头长剑都未取用,只是手执拂尘,站在城垣之上,但正好挡住南雷道人扑来
之势,徐徐说道:
“道兄这是*小弟出手了。”
南雷道人纵身跃起三丈多高,原是计算好跃登城垣的!此时给毕道全当前一站,他就没
有了落脚之点了。
好个南雷道人,只见他身在半空,猛吸一口真气,身形不但未堕,反而直拔而上。升高
了四五尺之多,突地吐气开声,响起春雷般一声大喝,手中阔剑打闪,一招“雷公发木”,
朝毕道全当头劈去。
毕道全目中杀气陡现,不避不让,身子屹立不动,右手拂尘扬起,化作一片浮云,朝上
拂起,右手掌缘外翻,轻飘飘拍出一掌,口中喝道:
“去吧!”
这一掌看去丝毫不着力气,但南云道人就看的脸色倏变,喝道:
“天魔掌,师弟小心!”
高手过招,出手之快,何殊电光石火?南云道人虽是及时出声,但已经迟了!
要知南雷道人这一剑劈落,原也并无伤人之意,他知道自己剑势劈去,毕道全定会发剑
封架。
因为“衡山剑法”,以腾跃取胜,也是藉着腾跃发招,只要和敌人兵刃上接触,藉着点
动之势,可以一直在空中盘旋发招,凌空攻势敌人。就因毕道全身在三丈高的墙垣之上,自
己却连立足之点也没有,他这一剑劈落,只要毕道全出手封架,他就是没有立足之点,也可
以藉势腾空,接着发第二剑,第三剑了。
他这办法,对付任何一个敌人都行,但毕道全是衡山逐徒,衡山派有些什么绝活,哪得
不清楚?他拂出的这一记拂尘,正是不让南雷道人有藉势腾身的机会。
双方出手,何等快速?南雷道人一招“雷公劈木”,连人带剑朝毕道全当头扑落,突觉
对方身前,飞起一片玄影。阔剑和它乍然一接,才发觉毕道全的拂丝,竟是异常柔软,而且
还含有极强吸力,自己不但未能藉势腾起,一个身子反而被吸力扯得往下一沉,心头方自一
惊。
就在此时,但觉一阵寒风,透体而过,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噤,从墙垣上直摔下去。
但他终究功力深厚,虽被毕道全掌风拂中,心头依然十分清楚,等到身子堕落地面,勉强站
住身子,双脚移动,还是接连后退了四五步,一个人摇摇欲倒!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