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护法,在下助你一臂。”
“锵”,一道银虹,有如黄河天来,飞卷而下。
剑光盘空一匝,战场中立时接连响起一阵“锵”“锵”剑鸣,就在这一阵金战击中,老
远就可以看到七八道精光,破空飞起,激射出去。
剑影寒光,倏然尽敛,八个黑衣人连人家影子都没看清,手中兵刃,已被悉数震飞出去!
这下八个黑衣人当真惊骇无比,纷纷向后跃退。定睛瞧去,但见场中已绎多了一个剑眉
朗目,唇红齿白的青衫少年,连长剑都已经回入剑鞘。
这青衫少年,“八弼”对他并不陌生,他,正是在死谷中无故失踪的范君瑶!
只要看他凌空飞来,人未落地,一招之间,就震飞了自己八人的兵刃,这份功力,岂同
小可!他们真没想到武当六指神翁的徒弟,竟会有这等绝世身手。
铁胆赵万生同样呆得一呆,他身上已有几处被“八弼”剑尖划破,鲜血不停的从衣衫内
渗出!他除了奋力发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看清楚来的是谁?如何把“八弼”杀退的。
等他定过神来,“八弼”已经悄悄溜走,站在面前的竟是范君瑶,一时惊喜交集,猛地
跨上一步,一把握住范君瑶臂膀,大笑道:
“原来是范老弟,哈哈,老弟来的正好。”
范君瑶道:
“赵护法身中剑伤,先止了血再说不迟。”
赵万生惭然道:
“血!我……”
低头瞧去,才看到胸口、肩头、手臂等处,衣衫已被划破,剑伤虽然不重,但鲜血却已
染红了半身衣衫,不觉叹息一声道:
“这八个贼党中,就有两个是叛离敝山的护法,范老弟再要迟来一步,兄弟非被他们八
人分了尸不可。”
范君瑶奇道:
“八弼之中,有两个是大洪山的护法,那是田绍光、纪少夫。”
赵万生一面在伤口撒上了刀伤药,一面切齿道:
“不是这两个败类,还会是谁?田绍五还当上了‘八弼’的头目。”
范君瑶从鞍上取下包裹,拿了一件长袍,递给赵万生,说道:
“赵护法一身血污,不知在下长衫,能不能穿?”
从前的人,衣衫都比较宽大,赵万生脱下蓝布大褂,穿上范君瑶的长衫,他人虽肥胖了
些,但勉强还可以穿着。
范君瑶等他换好了衣衫,才朝马上绿衣姑娘招招手道:
“凤妹,你快过来。”
绿衣姑娘依言跳下马背,走了过来。
赵万生打量了姑娘一眼,问道:
“范老弟,这位姑娘是……”
范君瑶笑了笑道:
“她是在下师妹修灵凤。”一面朝绿衣姑娘说道:
“这位是大洪山的赵护法。”
修灵凤眨动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粉脸微赧,朝赵万生福了福道:
“赵护法好。”
赵万生听说绿衣姑娘是范君瑶的师妹,姓修,不觉叹了声道:
“修姑娘莫非是六指神翁修老英雄的千金?”
修灵凤黯然点头道:
“赵护法说的,正是先父。”
赵万生目注两人,问道:
“范老弟两位,可是要去石城山么?”
范君瑶点点头道:
“正是。”
赵万生道:
“范老弟那是追踪令妹来的了,令妹误中‘麻人草毒’,双脚僵麻,无法行动,还是由
兄弟假扮车夫,把她送上石城别府去的,同车还有冷面神君中毒昏迷,不省人事。”
修灵凤听说范师哥还有一个妹子,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偏头朝范君瑶望去。
范君瑶脸情尴尬,接着问道:
“还有金沙掌祁老英雄祁孙呢?”
赵万生道:
“祁尧夫和申公豹侯延炳骑的是马,一同上石城山去了。”
范君瑶剑眉微拢,沉吟道:
“他们怎会信任申公豹,到石城别府去的?”
赵万生道:
“据兄弟一路上听他们的口气,好像令妹中的麻人草,解药只有石城别府才有,祁尧夫
的小孙女,也被他们弄去石城别府,当作人质,这是*上梁山,不得不去。”
他说到这里,一手摸着短须,压低声音说道:
“几天前,令师叔曾到过大洪山,据他侦查所得,杀害令师的天毒指传人,可能和新近
重又在江湖现身,开府石城的申公豹侯延炳有关……”
范君瑶道:
“在下见遇侯延炳,他武功虽然极高;但不可能会是天毒指的传人,因为他武功比起使
‘天毒指’的贼人,似乎还差得远。”
赵万生道:
“山主怀疑石城别府,可能就是天毒府,可惜这次兄弟乔装车把式,还是被他们在关前
挡住了,无法进入里面,觑探虚实,差点还送了老命。”不待范君瑶开口,接着说道:
“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走,咱们到应山城里去,山主和令师叔约定在应山会面,这两天
也该赶来了。”
他口中的令师叔,自然是指火眼灵猿修宗泽。
修灵凤道:
“二叔也要来么?”
赵万生道:
“贵派来的,只怕还不止修二侠一位呢!”
范君瑶听出赵万生口气,似是另外发生了什么事故,当下就把马缰朝赵万生手递去,说
道:
“赵护法请上马。”
赵万生大笑道:
“老弟这干什么?兄弟这点皮肉之伤,还挺得住,老弟只管骑马,这里到应山不过十来
里路,不用和兄弟客气。”
范君瑶道:
“赵护法方才流了不少血,还是以马代步的好,既是十来里路,何须和在下客气!”
两人谦让了一回,赵万生拗不过他,只好骑了马匹。
修灵凤飞身上马,嫣然一笑道:
“范师哥,你到我马上来吧!”
他们青梅竹马,自幼惯了,觉得范师哥已把马匹让给了赵万生,既然只有十来里路,那
就和自己同乘一骑,有何不可?
范君瑶当着赵万生,不禁俊脸微微一红,含笑道:
“不用了,你马匹跑得再快,我仍可追得上。”
修灵凤娇笑道:
“我才不信呢!”话声出口,果然缰绳连抖,马匹放开四蹄,朝前驰去。
范君瑶朝赵万生拱拱手道:
“赵护法请吧!”
赵万生含笑道:
“令师妹已经驰出老远,老弟只管请。”
范君瑶潇洒一笑,举步追了上去。
赵万生跟在范君瑶后面,原也只是策马徐行,哪知出了十里河村落,只觉范君瑶脚下忽
然加快。自己不策马疾行,竟然渐渐落后,当下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他骑在马上,自然看得清楚,前面的范君瑶依然青衫飘忽,缓步行去,居然并未施展陆
地飞腾,但一个人就像行云流水,脚不点地,去势之快,就算施展轻功,也未必有这般快法。
赵万生看得心头暗自惊骇不已,想起方才自己力战“八弼”,正在连遇险招之际,范君
瑶飞身扑来,一招之间,就震飞了八人兵刃,自己竟会连他如何出手,都没看得清楚。
试想范君瑶只是武当门下一个俗家弟子,像方才那一招剑法,就算六指神翁,也不过如
此。
这兄妹两当真令人莫测高深!心中想着,也不觉频频催马,朝前赶去。
十来里路,不过一刻工夫,便已赶到应山。
修灵凤一路纵马急驰,赶得娇靥通红,只当范师哥非落后一段不可,哪知到得城门,回
头看去,范君瑶气定神闲,脸上含着微笑,就站在自己边上,心中不觉又惊又喜,睁大双目,
喜道:
“范师哥,你跑得真快。”
说话之间,赵万生也随后赶到,在马上呵呵笑道:
“范老弟轻功造诣,果然不同寻常,兄弟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要知范君瑶玄关已通,一身造诣,已臻上乘境界,岂止轻功不同寻常而已?
范君瑶忙道:
“赵护法谬奖了。”
这时已是午牌时光,三人进得城来,赵万生对城中街道,甚是熟悉,引着两人走到大街
上一家酒楼门前,把马匹交给了应门小厮,就相偕入内。
那酒楼掌柜的一眼瞧到赵万生.慌忙走出帐柜,迎了上来,连连拱手道:
“赵老光顾,小的有失迎迓,怏请楼上雅座待茶。”
赵万生点头笑道:
“掌柜好说,此刻生意正忙,你不用招呼,不知可有清静房间?”
掌柜的连连陪笑道:
“有有,楼上还有一间清静雅座,小的替三位带路。”说完,亲自领着三人登楼,走到
一间小房,打起门帘,让三人入内,一面抬手肃客,说道:
“三位请坐,赵老难得到小地方来,今天这顿酒,算是小的孝敬你老。”
赵万生拦着摇手道:
“掌柜千万不可客气……”
掌柜的道:
“你老平日请都请不来,光顾小店,这是瞧得起小店,酒菜都是现成的,不成敬意,你
老再要客气,那就见外了。”
说完,就吩咐伙计,先打来洗脸水,沏上香茗,然后恭敬的告退。
范君瑶知道这两三百里方圆,都是大洪山的势力范围,赵万生是大山护法,自然有许多
人巴结他。
赵万生等那掌柜走后,回头笑道:
“看来,咱们这一顿非白吃不可了。来,范老弟、修姑娘,先喝口茶。”
范君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忍不住问道:
“赵护法方才说的除了敝师叔,不知还有什么人要来?”
赵万生道:
“目前还不知道,据说来的可能是贵派八宫中的二位宫主。”
武当山共有八宫,计为净乐、迎恩、五虎、遇真、南岩、紫霄、玉虚、太和。其中紫霄
宫是武当根本重地,掌门人居住之处,但这八个宫却分由八个师弟住持。
范君瑶听的不觉一怔,问道:
“赵护法可知敝派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万生道:
“这还是半个月以前的事……”
忽然目注门外,住口不言,随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茶。
只见两名伙计掀帘而入,陆续送上酒菜。
这一席酒菜,自然十分丰盛,范君瑶接过酒壶,替赵万生面前斟酒了酒。赵万生连说不
敢。
范君瑶又在自己面前斟了一杯,抬目朝修灵凤问道:
“凤妹,你要不要也喝一些?”
修灵凤娇靥微微一红,摇摇头道:
“范师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会喝酒。”
赵万生笑道:
“修姑娘不会喝酒,那就吃菜好了,来,范老弟,咱们先干一杯。”
两人对干了一杯,范君瑶因他方才只说了一句话,就住口不说,正待追问。
赵万生自然看得出来,摸着短须,笑道:
“老弟不问,我也要说了。”
他稍稍压低声音,说道:
“这事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是贵派每月一次,由贵派掌门人天宁子亲自主持的八宫
宫主会议,当日大家都觉得贵掌门人在主持会议之时,精神恍惚,脸上神色,也显得十分憔
悴,就从那天起,贵掌门人除了终日打坐,连八宫宫主,都很少能够见面……”
范君瑶吃惊道:
“掌门人中了人家暗算?”
赵万生微微摇头,声音说得更低,“大概在十天前,八位宫主都接到一封密柬。”
修灵风春花般的有个飞过惊异之色,向道:
“那密柬上怎么说呢?”
赵万生道:
“密柬上指出贵掌门人天宁子系有人假冒,真的掌门人已为贼党所掳,被囚禁在天毒府
地牢之中。”
范君瑶听得一呆,说道:
“会有这种事?”
赵万生道:
“这是修二侠亲口告诉山主的,主要就是要山主协助,暗中查访天毒府究在何处?此事
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范君瑶沉吟道:
“这投奇密柬的,又是什么人呢?”
赵万生道:
“据说那封密柬,都是端端正正放在八位宫主的寝室之中,是八位宫主起床时发现的,
柬上并未具名,不知投柬的人是谁?”
范君瑶愤然道:
“这中间,可能有着极大阴谋。”
赵万生道:
“老弟说的极是,山主当日也作如此猜测,只是对方阴谋何在?实是令人费解。”
范君瑶道:
“二位宫主来了之后,准备如何?”
赵万生道:
“山主之意,准备会合令师叔,前往石城别府拜山,还有两天时间,咱们不妨先在这里
憩息。”
酒醉饭饱,那掌柜的又上来招呼,说了许多简慢的话,自然不肯让赵万生付账。
赵万生取了几锭碎银子,赏了伙计,才离开酒楼。陪着两人穿过横街,走进一家叫长泰
的客店,要了三个上房。
赵万生说要去找一个人,就匆匆走了。
房中只剩下范君瑶、修灵凤二人。
修灵凤手中托着一盅茶,雪白的贝齿,咬着朱唇,半晌没有作声,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只见她轻轻摇摇头,接着目光一抬,俏皮的笑道:
“我在想,范师哥几时有了一个妹子?”
这唏话,姑娘敢情已经在心里蹩了好久。
范君瑶脸上一红,尴尬的笑道:
“这是我不好,一直没告诉你。”
修灵尽目含幽怨,看了他一眼,才道:
“范师哥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我原不该问你的。”
范君瑶道:
“凤妹,这是误会,我一直没告诉你,那是这几天匆匆赶跑,没时间告诉你……”
修灵凤睁着一双妙目,浅浅一笑道:
“现在不赶路,范师哥可以说了吧?”
这浅浅一笑,只笑得范君瑶玉脸一红,接着把自己在唐河渡船上,遇到一个蓝衫书生,
名叫方珏人,生得丰神俊逸,谈吐斯文,自己和他谈得十分投机……
修灵凤睁着发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插口阅道:
“他是女扮男装?”
范君瑶道:
“不,你听我说下去。”
接着把自己和方珏人结伴同行,有一天中午,在湖阳一家酒楼上,方珏人忽然坐立不安?
说是在街上看到他妹子,说要去躲一躲……
修灵凤咭的笑道:“他怕她妹子?”
范君瑶道:
“不,他是怕他妹子纠缠。”
一面解释说:方珏人要去汉阳书院念书,他妹子也要去,书院是不收女子的,他妹子说:
祝英台女扮男装,不是也到杭州念了三年书?她可以女扮男装,因此偷偷的跟了上来。
方珏人怕她闹出笑话,就悄悄溜走,他妹子终于找上楼来,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座头,自
己只好陪着到客栈去找方珏人,哪知方珏人只在房中留了一封信,人已走了。
修灵凤听得柳眉轻展,问道:
“他信上怎么说?”
范君瑶道:
“他信上说我们一见如故,结为兄弟,我是他的大哥,他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要我
多加照顾。”
修灵凤一双凤目,只是瞧着她范师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本来也并没感觉
什么?但此刻她一直望着他,愈看愈觉范师哥丰神玉貌,英俊潇洒!
他的美,美在那俊秀中透着刚健,英武中带着温文,他的一举一动,一个微笑,都和别
的男子不同,尤其他两道亮得像星一般的双目,闪着会使每一个少女迷醉的光辉。
她脸上一阵红晕,渐渐低下头去,一面幽幽的道:
“就这样她做了你的妹子?”没待范君瑶回答,接着问道:
“她美不美?”
这是她最关心的一名话。
范君瑶看着师妹,笑了笑道:
“她和你长得一样的美。”
修灵凤忽然不敢朝他多看,粉脸微酡,披披嘴道:
“范师哥你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