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金边黄绸,一字排开,端端正正插在紫衣煞身前三尺的山石之上,深浅如一,十分整齐。
韩世海看的一呆,面有愧色,拱拱手道:
“佟老哥手下留情,兄弟认栽。”
佟仲和道:
“韩兄还有四柄,怎么不使出来了?”
原来韩世海发到第八柄上,便已停止。他心中明白,如,若佟仲和要取自己性命,这八
柄发刀回敬过来,全可钉在自已身上。
闻言点道:
“兄弟这技差一着,再发百柄,又何用?”突然仰天说道:
“大哥,兄弟已尽人事,技不如人,夫复何言?”
说到这里,举手一掌,朝自己顶门上击去。
佟仲和看得大惊,身形一闪而至,五指如钩,一把扣住了韩世海要击上脑袋的手腕,喝
道:
“韩兄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条铁铮铮汉子,怎的遽萌短见起来了?”
韩世海流目四顾,忽然低声说道:
“兄弟有机密奉告,佟兄把兄弟擒回庄去,再作长谈。”
佟仲和心头一怔,忖道:
“果然另有内情。”心念一动,也低声说道:
“如此委屈韩兄了。”
左手随着递出,点了韩世海穴道。韩世海果然并不挣扎,任由他点了穴道。
佟仲和俯身拾起雁翎刀,和八口递刀,一手挟着韩世海,急步向庄中奔来。
进入栅门,就见开碑手田绍五迎了过来,一脸惊异,问道:
“佟兄把他擒回来了?”
佟仲和道:
“田兄要各处岗上弟兄,多加注意,留心敌人后援。”
田绍五点头道:
“兄弟省得。”
佟仲和不再多说,挟着韩世海直入书房。赵万生、吕总管和范君瑶兄妹,听到佟仲和擒
着一个人进来,俱都面露诧异,站了起来。
赵万生问道:
“佟兄,此人是谁?”
佟仲和放下韩世海,一手拍开他穴道,拱拱手道:
“韩兄请坐,这是山主的书房,并无外人。”
一面又替大家引见。双方说了几句久仰的话。
佟仲和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个大概,接着说道:
“韩兄方才曾说过有机密见告,现在可以说了。”
韩世海道:
“兄弟感佟老哥不杀之恩,才要佟兄把兄弟擒来,我想佟老哥一定有很多疑问,还是由
佟老哥发问,兄弟知无不言。”
佟仲和道:
“兄弟奇怪的,是咱们无怨无他,韩兄要取兄弟项上人头,不知究是为了什么?”
韩世海道:
“兄弟实系受人所逼,不得不来。”
佟仲和奇道:
“金刀四杰,在江湖上也算得响当当的招牌,韩兄怎会受人所逼”’
韩世海黯然一叹道:
“那是因为老大中人暗算命在旦夕……”
他口中的老大,自然是金刀会的大当家铁甲关刀程万里了。
赵万生吃惊道:
“程老大,他怎么了?”
韩世海目光一抬,问道:
“赵大侠和老大有旧?”
赵万生细目含光,笑道:
“兄弟和程老大相识之时,程老大还没组金刀会呢。”
韩世海一抱拳道:
“兄弟失敬,赵大侠多多包涵。”接着道:
“老大是被人下了奇毒。”
佟仲和心头一动,问道:
“韩兄可知是什么人下的毒么?”
韩世海摇摇头道:
“不知道,老大前晚还是好好的,昨天早晨,一直不曾起来,引起兄弟怀疑,破门而入,
才发现已经中毒昏迷,不省人事。”
佟仲和道:
“是了,此人一定以程老大的性命,胁压韩兄来找兄弟的了。”
韩世海道:
“正是如此。”
佟仲和道:
“那么韩兄定然见过此人?”
韩世海道:
“没有。”
佟仲和道:
“那是什么人胁逼韩兄来大洪山的呢?”
韩世海道:
“那传言之人,只是敝处一家客栈的伙计,要兄弟在三日之内,取到佟老哥首级,才能
给与解药。”
佟仲和并不放松,追问道:
“韩兄大概总问过那客栈的伙计,是什么人交给他的信?”
韩世海道:
“佟老哥说的不错,兄弟确实问过,据那伙计说,交给他这封信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
孩童,生得眉清目秀,像是富家人子弟,赏了一锭银子,嘱他把这信交兄弟。”
佟仲和沉吟半晌,又道:
“韩兄方才说的机密,不知又是什么?”
韩世海道:
“他信上曾提到了贵庄。”
佟仲和道:
“信上提到敝山什么事?”
韩世海道:
“贵庄所有通路,已被某一帮神秘人物严密封锁。”
佟仲和“噢”了一声。
韩世海续道:
“这帮人,极可能和毒害老大的是一夥的人,他在信中说,要进入贵山,如遇有阻拦,
不用开口,白天以手指日,夜晚以手指月,即可通行无阻。”
佟仲和听得神情一动,说道:
“那是他们自己人的暗号了。”心中却暗暗忖道:
“白天指日,夜晚指月,这暗号莫非和他们的帮会有关。”
赵万生怒哼道:
“贼党欺人太甚!”
佟仲和笑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既已订在三日之约,咱们目前不必理会。”
韩世海道:
“兄弟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就告辞了。”
佟仲和忙道:
“贵会程老大中毒昏迷,兄弟不好挽留,只是兄弟之意,韩兄最好还是等天黑了再走,
较为妥当。”
这是说,你是被我擒来的,此时出去,岂非是个极大破绽!
韩世海想了想道:
“不,兄弟已经出来了一天,不知老大的病情,是否会有变化,兄弟实在一刻也耽搁不
了。”
佟仲和道:
“韩兄既是急于要走,兄弟送韩兄出去。”一面朝几上一指,道:
“韩兄请把兵刃、暗器带上了。”
韩世海也不多说,收好兵刃,朝大家拱手告辞。
佟仲和一直送出大门,才行作别。回转书房,吕总管站了起来道:
“佟护法已经知道中院发生的事了?”
佟仲和点头道:
“兄弟已经听田兄说过,怎么?董老三真的被人开棺盗尸?”
吕总管道:
“董三爷尸体确是被人盗走了,在下闻讯赶去,棺盖还掀开着,原样没动,就是尸体不
见了。”
佟仲和断眉连掀,困惑的道:
“大白天居然会有人在咱们庄上开棺盗尸,已是奇事,中院各处转角,都有岗位,村子
里一条通道,也派了双岗,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一具死尸,如何会被人盗走?”
吕总管道:
“在下也觉得此事大有古怪,但咱们这座庄子里,可说全找遍了,只差……”
他忽然觉得这话自己不该说,话声一顿,没再说下去。
佟仲和目光一凝,问道:
“只差什么?”
吕总管嚅嚅道:
“在下只是说……只差上房没去找……”
上房是董夫人的住所,他当然不好找。
佟仲和打断他的话头,问道:
“吕兄已经跟田护法报告了么?”
吕总管道:
“报告了,据田护法判断,董三爷的尸体,极可能尚未运出,只是被藏起来了,他已吩
咐各处岗上弟兄,特别注意。”
铁胆赵万生道:
“此人要盗董老三的尸体,究竟有何目的?”
佟仲和道:
“范姑娘说的没错,这是贼党故布疑阵,志在扰乱咱们人心。”
赵万生道:
“扰乱咱们人心?”
佟仲和道:
“从昨天起,贼党有意迷失了董老四神志,要他扮作轿前护法之后,山主中毒,大楞子、
王小七的被人点了死穴,接着派人在五道沟埋伏,赵兄负伤而归,和胁迫紫衣刀煞来借兄弟
的项上人头,有人开棺盗走董老三尸体。这一连串的事故,说穿了,都是贼人的阴谋,而且
早有安排,显然和他们订的三日之约有关,志在造成大洪山庄人心惶惶,瘫痪咱们的斗志,
到那时候,咱们真的变成不堪一击了。”
赵万生一呆,目光灼灼问道:
“那么咱们该怎么办?”
佟仲和朗朗笑道: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目前敌暗我明,那里去找?暂时只好按兵不动,各处严加防守,
等到三日之后,和他们一刀一枪,拼个死活。”
赵万生恨恨的道:
“那也只好如此。”
一天很快的过去,转眼又是上灯时分。厨下送来酒饭,饭后,范君瑶、方壁君便起身告
辞,回转宾舍。
佟仲和朝赵万生道:
“赵兄伤势初愈,还是早些休息吧,这里自有兄弟和吕兄照料。”
赵万生道:
“兄弟伤势已经好了,山主关系大局,昏迷不醒,须得有人守护,贼势猖撅,夜晚更应
提防,兄弟还支持得住,佟兄负责全局,还是先去休息的好。”
佟仲和想到今晚还要替山主喂药,心中一动,略作沉吟,点头道:
“那就这样吧,咱们都留在书房里,吕兄叫人去把密室收拾一下,作为临时休息之所,
今晚由赵兄和吕兄轮值上半夜,兄弟值下半夜,万一有什么事故,只要招呼一声就好。”
吕总管道:
“密室原有一张炕,在下立时叫人前来收拾。”
说完,转身走出,招呼庄丁进来收拾密室,铺好被褥。
赵万生道:
“佟兄既轮值下半夜,兄弟也不和你客气了,此刻时间还早,你先去休息吧!’,
佟仲和点点头道:
“赵兄说得是,兄弟那就少陪了。”
说完,拱了拱手,举步进入密室,也不脱衣,在炕上坐定,调息运气,做了一阵功夫。
初更方过,佟仲和跨下炕床,朝外走来。
赵万生目光一抬,笑道:
“此刻才不过初更天气,佟兄只管去睡,到时候兄弟自会叫你的”
佟仲和微微摇头道;
“不用了,兄弟一则睡不熟,二则也放不下心,想出去看看。”
赵万生笑道:
“各处岗位有田兄负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佟仲和道:
“本山地方潦阔,田兄一个人只怕也照顾不过来,这里上半夜有赵兄、吕兄二位轮值,
兄弟抽空正好去各处看看。”
吕总管道:
“方才田护法着人来报,他怕咱们旧的暗号,贼党也许已经知道,今晚接班之后,临时
编了两句口令。”
佟仲和道:
“换了什么口令?”
吕总管道:
“上句一天星斗,下句是万里无云。”
佟仲和点点头,举步朝外行去。
出了书房,突然身形加快,穿过一进院子,这里是护法堂,每位护法都有一个自成院落
的住处。
佟仲和随手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柄单刀,匆匆登楼,掩上屋门,开启箱筐,找出一套黑
色夜行衣,又撕下了一块黑巾,蒙住头脸,把大铁锥贴身藏好。
然后轻轻打开后窗户,一道人影,像一缕轻烟,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范君瑶、方壁君回转宾舍,一名老婆子替两人掌上了灯,接着又沏了两盅香茗送上,一
面伺候着道:
“范少侠、方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方壁君含笑道:
“不用了,老婆婆,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
那老婆子躬躬身,便自退出。
范君瑶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抬目望着方壁君,徐徐说道:
“妹子你真了不起。”
方壁君粉面一红,白了他一眼道:
“我那里了不起了?”
范君瑶道:
“直到今天,你才显露了才华,是个智勇双全的人,佟护法说的没错,妹子真是深藏不
露。”
方壁君抿抿嘴,低笑道:
“智勇双全,大哥未免把我说得太高了,其实我在家里见一样,喜一样,什么都学,但
什么也不精。”
范君瑶道:
“旁的不去说他,就是江湖经验,妹子对任何一件事,都说的头头是道,老江湖也不过
如此。”
方壁君咭的笑道:
“江湖经验我虽然没有,但听总听得多了,有许多事,我是凭理推想,说出来也只是提
供参考,对与不对,我就不知道了。”
范君瑶忽然哦了一声,问道:
“妹子和佟护法,在密室里说了些什么?”
方壁君神秘一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大哥到时自知。”
范君瑶道:
“好,那我就不问。”接着又道:
“哦,妹子,我们要在这里耽多久?依我看,大洪山庄接连发生事故,这是非之地,我
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全无一点行侠仗义之心,不知怎么会有人喜欢他:OCR按)
方壁君深注了他一眼,说道:
“我是为了你好。”
范君瑶惊异的道:
“为我好?妹子这话我听不懂。”(没办法,笨到极点:OCR按)
方壁君娇媚一笑,道:
“目前大可不用懂,到时自会知道。”
范君瑶道:
“又是到时自会知道,妹子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方壁君噗嗤笑道:
“这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范君瑶张了张口,还待再说!
方壁君接口道:
“大哥,你还是好好的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一会吧,如果我料没错,今晚会有不速之
客来找我们呢!”
范君瑶瞠目道:
“会有谁来?”
方壁君道:
“来的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人会来找我们,应该不会猜错的。”
范君瑶惊异的道:
“这人找我们又有什么事呢?”(问出这种问题,傻子一个:OCR按)
方壁君嫣然笑道:
“大哥也真是的,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他找我们有什么事?待回人家来了,你再问
不迟。”
范君瑶目注方壁君,道:
“妹子不知此人来意,怎会知道有人来找我们呢?”
方壁君喝了口茶,站起身,咭的笑道:
“朋友已经来了,怎不请出来呢?”
她这话是对着右首房门的,那是方壁君的房间。
范君瑶听得身躯一震,一手迅快按上剑柄,倏地转过身去。
只见右首房门呀然开启,果然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穿黑衣,面蒙黑布,只留了两个眼孔,但一双眼神,炯炯逼人,嘿然道:
“在下本来只想找姑娘一人谈谈,既然在下行藏,已被姑娘识破,那就只好当着两位一
起说了。”(范君瑶这笨蛋当然不用重视了:OCR按)
方壁君淡淡一笑道:
“他是我大哥,朋友有话,自然该当着大哥说的了。”
范君瑶道:
“阁下是什么人?”
方壁君嫣然一笑道:
“大哥没看他用黑布蒙着脸么?他若肯自报来历,还会蒙着脸来?”
黑衣人道:
“姑娘说对了,在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居然大模大样的在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抬手道:
“二位请坐。”
方壁君早已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盅悠闲的喝了一口。
她神色从容,似是把黑衣人的突然出现,当作意料中事。
反是范君瑶感到有些紧张,依然一手按着剑柄,只是打量着黑衣人,并未落坐。
方壁君回过头来,柔声道:
“大哥,你也坐下来咯,人家是找我们谈事情来的。”
范君瑶依言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黑衣人双目盯着方壁君,问道:
“姑娘已知在下的来意了么?”
方壁君淡淡一笑道: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