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拨地行侏儒虽然在南部城关外刨出了巨大无比的陷坑,但两具战争傀儡在不慎跌落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跃上了地面,反倒踩死了数百个未及闪避的伏击者。
只用了一剑,六丈高的钢铁怪物便生生劈开了城门。望着城上守军以及众多侏儒惊惶失措的神情,巴帝轻骑兵统领狞笑着下令以战争傀儡屠尽阻碍,继而便要马踏希斯坦布尔!
战争傀儡身躯各处嵌满的魔晶石,在经过巧妙炼化后直接形成强大动能,再由中空躯干内掩藏的法师以魔力透过层层枢纽操控,可谓是指掌随心,外界绝难干预。
然而两名稳坐傀儡体内的巴帝魔法师却在破门后遇上了从未有过的古怪情形,无论他们如何发动魔力驱使,巨大的杀人机器就是无法拔足,迈入近在咫尺的城关。察觉到异样的骑兵统领远远注目,赫然望见陷坑边缘邪异起伏的土层,竟是有如巨掌般凝结探伸,牢牢困死了傀儡双腿!
“流沙缠绕!”前列骑兵中已有人骇然失声。
土系魔法中威力最大,施术者修为要求也是最高的束缚术“流沙缠绕”,历来在战场上用作抵御大范围军团冲锋,像这般在局部区域里施术的情形简直是巴帝士兵们闻所未闻。
那骑兵统领亦是个戎马半生的老辣角色,眯起双眼打量了城关片刻后,他骤然勒缰大喝道:“全军调首,退回大营!”
战争傀儡中伏之后,了无声息的城头未见有一箭射落,隐约透着几分陷阱独有的诡谲气息。为求高速的两万余名巴帝轻骑兵就连钢甲头盔也悉数卸脱,随军而来的法师更是少得可怜,如果前方果真如想象中般埋伏着大量法师,那他们在冲进城门后能够充当的,就只能是屠刀下的羔羊!
骑兵统领无法理解兵力薄弱的希斯坦布尔本部军营如何能在抵御北部大举攻城的同时,还有能力抽调法师部队兼顾南端,但以往兵不厌诈的种种战例,还是使得他断然放弃了进攻。
险些屁滚尿流的戈牙图压根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见到战争傀儡的那一刻起,他就战战兢兢地护在了海伦身前,竭力扮出一副勇者模样,心中却在恶毒问候着莉莉丝整个家族的女性。
那邪恶而魅惑的小妖精,理直气壮地阻止了赶赴斯坦穆的数千血族参与守城,理由则是撒迦曾经给过她一个耳光。
眼看着杀气腾腾的敌军后队变前队逐渐退却,两具钢铁怪物木立原地如中魔魇,惊喜之下的地行之王早将莉莉丝忘到了九霄云外。刚想斥骂几句满身污泥鼠蹿上城头的大批族人,一声洞彻云霄的清唳却恰巧从远方传来,当即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扑你老母,整天跟个瘟鸡似的,终于肯出来耍威风了么?”戈牙图转首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心中愈发大定。
红的声音,他连做梦都能分辨得出。
小东西没少让侏儒吃苦,但这些天以来它始终不愿离开牧场半步,和雷鬼一般执拗地守候着撒迦回归。对于这一人一兽的组合,戈牙图历来是嗤之以鼻的。当然,他还不至于蠢到表现出来,终日神态阴沉的鱼人和凶戾嗜血的红随便哪个都足够地行之王在瞬间变成肉酱形态,这种没有半点胜算可言的挑衅,睿智如他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难道是臭小子回来了?”戈牙图飞速转着念头,只觉得腰杆越来越硬,正趾高气扬间无意中投向城下的一瞥,却令他刚刚恢复正常跃动的心再次堕入了冰窟。
巴帝骑兵团竟又从夜色中现出,折回城关之前,人人俱是马刀出鞘,如临大敌。颇为怪异的一点在于,士兵们的目光却并非对向守军方向,而是死死凝注着来路,仿佛那片深邃夜色中存在着某种食人恶魔。
地行侏儒留下的陷坑远要比城门宽阔,数量庞然的骑兵退至坑缘附近逐渐散开,隐隐扩散为野战阵型。戈牙图几乎快要被这群去而复返的巴帝人折磨得发疯,借着城头火光辉映,他却愕然看见近处的几名骑士在簌簌发抖。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中,清越的鸾铃声自远端“叮当”而振,一人一骑极缓地破出夜色,徐徐穿越巴帝骑兵阵列,向着南部城关行来。
黑色军服,黑色马靴,她的肩头佩饰着摩利亚上校军衔,满头火红长发垂束身后,冷艳野性的容颜衬映着眉宇间的飒爽英气,美得直是咄咄逼人。
森然相向的长刀组成了一片肃杀丛林,这戎装女子漠然微昂着头颅,驭马径直前行,正面所向的巴帝骑兵似是为其气势所摄,或是不自觉地让出通路,或是茫然后退。
“长公主???”戈牙图瞠目结舌地望着离城头越来越近的女子,突然用力扇了自己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痛感当即告诉他所见的是个事实。
玫琳绕过陷坑,直行到城下方始勒马回身,面向着黑压压的巴帝骑兵,她低头轻抚了抚座骑的长鬃,淡然开口:“全体下马,弃械,我承诺不杀战俘。”
戈牙图忍住了再次验证自身听力的冲动,他觉得眼前的长公主一定是疯了。
面面相觑的巴帝士兵却保持着沉默,阵列间不时有人回首窥向后方,神情间(炫)畏(书)惧(网)凶狠,不一而足。
“不战而降,是斯坦穆人的作风,并不是巴帝的。”那名骑兵统领冷冷地道,“我们只懂得在死亡之前都必须战斗,哪怕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
凌厉的破空声在他语音未落时骤然啸起,一截狭长物事自远端暗处怒射而出,越过巴帝军上空,到得玫琳旁侧急剧转折,插入土中傲然直立。
夜风正劲,那物霍地招展扩开,众目睽睽下赫然便是一面血色鹰旗!
不安的骚动立即席卷了巴帝骑兵团,先前那统领脸色大变,抬手直指长公主,震惊之下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摩利亚皇家军团在此,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玫琳迎上他仓惶的眼神,厉声清叱。
猎猎而拂的血旗之下,这曾经骄横狭隘的女子,凛冽如剑。
卷四 炼狱红颜
第十四章 纵横(上)
抬臂,收肘,出拳。。。。。。
如此周而复始的系列动作,撒迦已经做了无数次。像是正陷入在一场无力自拔的梦境,他的脸部肌肉僵硬如死全无表情,紫眸中却散发着暴戾之极的光芒。
营帐间,旗斗下,周遭每一块能够立足的空地,都涌动着密如蚁群的巴帝士兵。他们呐喊着狂野的杀声,挺绰手中长枪大戟,连绵不断地冲击而来,想要将这名清秀而阴郁的年轻人,撕成最原始的碎片。
所有狰狞骇人的肉体异变,早在脱出混沌之园后,就被豪轻易封印精神源头,相继消泯。如今的撒迦除了那双褪尽暗黑的龙睛以外,连指端尖利的锐甲,都已完全恢复成正常形态。
魔罡的摧毁性或许在豪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此时体内空空荡荡再无半点精神力流动的撒迦却焦躁企盼着能够冲破魔龙将留下的桎梏,放手杀尽眼前敌人。
德古拉穆尔族龙将拥有的原生力量,也就是炽天使曾经提及的“龙魄”,在撒迦身上从未显出过端倪。尽管他在体貌变异后完全类似于魔龙第二形态,但豪却对战力微弱不堪的同类感到了恼怒与失望。
魔龙一脉心目中最强大的战士赫马森,似乎除了狞恶的外表以外,再也没能留下半点东西给撒迦。
“你还有时间去觉醒一切,如果融合后的火种直到最后也无法证明自身的优越性,那么我会亲手扼灭它。”豪在离去的时候如是说道。
“最后?什么时候?”撒迦满不在乎地问。
豪沉默了片刻,森然狞笑:“老子失去耐心的那天。。。。。。”
短暂的空间穿越途中,撒迦暗自设想过上百种摆脱魔龙将的方法,却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离去。豪所言的龙魄究竟该如何唤醒,以及将来极有可能会面临的凶险杀机,这暗魔的新宠儿都没有过于在意,一想到那些长尾弯角的“同类”会在今后随时随地投来窥探目光,抑止不住的恶寒便会从心底瞬间升起,蛇般爬满他的全身。
更令撒迦郁结难平的地方在于,他和他眼中的牛头怪物,在外形上曾经仅存的差别,就唯有一对可笑至极的坚角而已。
豪在这个空间留下的精神残余力,如若灯塔般指引着虚空乱流中唯一的前行方向,等到穿过最后一团能量风暴,两人破出的地点却赫然到了大陆另一端的盖伦哈尔公国。
意外的发现令撒迦恼怒不已,魔龙将在大大咧咧连下数道精神禁制之后,按对方所言的去向随手又划开一道空间之门,这才令他赶上了这场爆发已久的战事。
暂时脱离监控的感觉却依旧毫不轻松,撒迦很清楚在神魔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枚转换了棋盘的小卒。异界也好,坎兰大陆也罢,根本没有什么,是能够超越光明与黑暗之束缚的。
他们制定规则,他们掌控秩序,他们彼此争战杀戮,并于微妙的平衡中继续高踞食物链顶端,俯瞰卑微的世间万生。
这世界就是个广袤猎场,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决定了绝大多数的个体乃至种族,都必将以疯狂的执着,去追寻更为强大的力量。
区别在于,因危机而踏上坎坷之旅的被动者有很多,真正想要通过力量去获取些什么的野心家,则少得可怜。
撒迦无疑属于后者。
自从灵识初来以来,他就一直蛰伏于黑暗之中,漠然看着另一个充满人性的存在如何被命运肆意折磨,如何孤独地鏖战挣扎,就像在观赏一出与己无干的独角戏。
无可否认,他和他,本就是一体的。更多的时候,邪恶的这个却会在意识之海深处充满不屑地冷笑,偶尔为对方解围,则是出于共存一具躯壳的无奈。
罗芙死后的这一次,却与以往完全不同。就算在深海底部即将窒息而死,也无意交出身体控制权的倔强家伙,似乎终于放弃了骄傲,向他妥协。
这让撒迦很是诧异,同时也感到了难以遏止的愤怒。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亲身体验一下,那些自以为代表着法则的蠢货究竟有多强大。对暗属性力量的掌控程度,自然是两个灵魂之间最大的差距所在,但还有一点完全不同的是,如今的撒迦并非那名心存情感的人类,而是阴狠决绝的黑暗之子。
为达目的值得去舍弃的牺牲品,在他看来实在是太多了。
希斯坦布尔边关前交战的双方已经绞汇成一条尘烟漫天的土龙,除了坍塌城门的边缘所在仍由守军占据以外,其外地域尽为混乱战团所充斥,一波波酷烈漩流层层叠叠,杀声直是震天撼地。
魔龙将似是对整个大陆的地形都了如指掌,于旷野中掠出虚空的撒迦距离希斯坦布尔北部不过数十里之遥。远远目睹了巴帝火器的可怕摧毁力后,他不由嘶哑低吼了一声,将躯体能够承受的纵行速度拔至最高,不管不顾地由巴帝军营后方全力破入,立时卷起一路腥风血雨。
狮兽军团所属师部刚攻至城关之前,被众多将官团团护在中央的兰帕尔也同时迎来孤身犯险的敌人。同一个对象以同样的方式,再一次视巴帝三军如若无物,这让他感到了火般燎灼的羞辱。
塞基一役时隔虽久,但直到如今仍有无数军士对那头黑发紫眸的恶魔记忆犹新。后者以近乎横蛮的武力赢得了他们的(炫)畏(书)惧(网)与尊敬,并用沾满鲜血的长刀将这段记忆刻入每个人的灵魂。
身为巴帝第一虎将的兰帕尔,在很久以前就曾决意要抹去巴帝士兵心中残存的阴影。然而此刻,他已被身边簇拥的护卫彻底封死了与撒迦正面一战的任何可能。
当那簇傲扬黑发从巴帝士兵凶猛穿刺的枪林中隐约现出,周围部下就注意到兰帕尔苍白的脸庞上骤涌杀机,因伤重而一直在颤抖的双手也随着抽刀动作而奇迹般变得稳如磐石。
他的确是身份尊荣的最高统帅,但同时也是一名桀骜铁血的军人。
可惜,上将并没能成功捍卫巴帝军威,周遭拥挤的护卫与将领,倒有几人以生命迅速证明了无与伦比的忠诚度——他们在扑上前去试图拦截来敌时,无一例外地被凶残撕裂。
以一双赤手杀出人群的撒迦全身沾满了血污和各种脏器碎片,掠过近处时就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兰帕尔,几乎毫无停顿纵向前方,沿途散落一地的人体残肢中,赫然倒卧着两具佩饰将星的鎏银盔甲。
兰帕尔仍然在众人环围下不由自主地退却着,目光始终紧盯撒迦的背影,手中战刀不知何时已悄然垂落。上将从未见过什么生物可以拥有如此可怖的魔瞳,那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目光像是蛇类黏腻冰冷的长信,尽管与之直触不过一瞬,却令他胸闷欲呕,险些当场落马昏厥。
至于对方是怎样格杀那些部下的,拥有十一阶炎气修为的兰帕尔就连看也未能看清。或许因为真正接触才会产生恐惧,他忽然意识到,敢和神明对战半步不退的莽夫,其实根本就不再能再算作异端,而应该属于魔鬼。
历来在坎兰大陆上与摩利亚皇家军团齐名的狮兽部众,同样也没能扯开那条看似薄弱的防线。希斯坦布尔正规军及预备役相继兵力告罄,再无一人能够支援北部边关的攻防战事,但越来越多的青壮年平民开始走出家门,源源不断地参与到这场血腥对决中来。
年迈的双亲,新婚燕尔的娇妻,蹒跚学步的幼子。。。。。。当牵挂的一切必须靠守护才得以继续存在,无论曾经懦弱到何种程度的男人,都已经变得和被逼到死角的疯狗毫无区别。
对于眼前的混杂部队,狮兽团的成员大多充满了不屑。前批突击步兵虽然已伤亡过半,但他们仍有信心在盏茶时分屠尽这群临时拼凑而起,毫无战术阵法可言的乌合之众。
除了,沿着城门散开的那批蛮悍斗士。
他们从对战一开始,就有如钉子般钉在原地,身后便是夜风中萧瑟的边关。
那名折了一臂的半兽人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单手横扫的长枪硬是将前方清出偌大空埕,凡是挨上的狮兽军士无论以兵刃还是拳劲挡格,下场尽皆筋断骨裂,飞跌数丈之遥!
与他并肩屹立的千名大汉用马刀,拳脚,甚至是牙齿,击溃了一次又一次的强劲冲击。亲眼看到其中一名齐腰被斩断的敌人流了满地肚肠,却犹自握着折断的长刀砍向己方士兵腿足直到咽气,狮兽军团第二师部的统领不禁脸色发青,原本骄横的信心已近乎崩溃。
半空中的对战尽管沉闷,但凶险程度要远超地面。寥寥十余名白袍法师在短时间内集结起后援部队,组成横阔防御网硬撼来袭。能够入选狮兽团的军士无一不是实力超绝的高手,其中魔武双修者比例甚高,与希斯坦布尔微薄的魔法力量两相比较,自然占足了上风。
当然,如果那些出手狠辣刁钻的白袍女子不存在,他们或许就能轻易冲破防线;如果不是敌阵中始终穿插飞翔着那只骄傲的火凤凰,他们也未必会被逼迫到节节败退的可悲程度。
神弃者对单系魔法的掌控能力是极其可怖的。足以融化钢铁的火之精灵舞动在爱莉西娅周身,将其温柔挟裹,喷发汹涌的赤浪沿着臂身扩出百尺,化为巨翼猎猎拂动,所过之处不及闪避的敌军悉数灰飞烟灭。
开阔视野使得爱莉西娅当先发觉了巴帝军营中的骚乱,远端景象在黎明前的沉暗夜色下多少显得有些模糊,却未能阻隔如雷杀声隐隐传来。
正惊疑不定之际,一头拖曳着长尾的巨兽由城内飞出,毫无征兆地自她上方迅猛掠过,扑向敌军阵营,沿途激起的气流将空中众法师卷袭得直如枯叶般飘摇不定。
“是红?!”爱莉西娅敏锐捕捉到那庞然大物体表隐现的色泽,不由失声低呼,心念电转之间,当即以扩音魔法清喝道,“全军预备反攻,等我命令!”
关于赤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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